云松,你過得還好嗎?
云松,轉過臉,讓我看看你吧。
云松,你別走!云松……
驚醒。夜色讓世界失語,周圍一片死寂。寧馨瞪著雙眼,任憑臉上的濕滑四處蔓延。
十年了,怎么會又夢到他。夢中的云松還是當初的少年,只是那雙眼睛里不再盛滿陽光,而是冷冷的寒星。
胃一陣痙攣,寧馨痛苦地閉上眼睛,寒星四射,讓她下意識地裹緊被子。
最近胃總是疼,吃藥也不見好轉。胃痛可以忍受,但是云松,你為什么夜夜來夢中找我呢?難道你已飛抵天堂?
朦朧中,寧馨回到了那個春暖花開的傍晚。
醫(yī)院的住院部,粉紅的桃花開得燦爛如霞,霞光中走來一個女孩,裊裊婷婷,被霞光吸引,與桃花對望,構成青春、生動、純美的一幅畫。
女孩醉在霞光里,樓上的他醉在畫卷中,脫口而出:“人面桃花相映紅?!?/p>
聲音不大,卻驚醒了女孩,女孩抬頭,一張陌生而年輕的面孔,眼睛里折射出暖暖的陽光。
女孩莞爾一笑,向那縷陽光的主人揮手。
他報之以微笑,目送女孩在霞光中漸行漸遠。
第二天日暮,他和女孩又相逢在霞光中。他向女孩揮手致意,女孩仰著臉,越過霞光,如水的雙眸在他身上探尋。
你,住院?女孩懷疑地問。
嗯,過幾天要動手術。他仍微笑。
我昨天來看一個病人。女孩向他解釋。
今天呢?他問。
來看——桃花。女孩的臉被桃花染紅了。
他調(diào)皮地揚手,一個小巧的紙飛機跌落到女孩懷中。
女孩在飛機一側羽翼發(fā)現(xiàn)一行字,我叫云松,你呢?
女孩在另一側羽翼寫上,我叫寧馨。
紙飛機又從地面起飛,奔向二樓,掠過他的頭頂。他一躍而起,把它捏在指尖。
寧馨,他默念著女孩的名字。
云松!女孩大聲喊著他的名字。
明天,我還會來,看桃花!女孩笑靨如花,飄然而去。
雨水打濕了桃花。寧馨撐著一把傘,抬頭,與樓上的云松四目相對。
快上來!云松喊道。
寧馨收傘,被春雨打濕的臉更加俏麗。
來到云松住的病房,寧馨才知道云松住的是骨科。云松告訴她,要做手術,否則這條腿保不住。云松還告訴她,我是學校長跑冠軍。
寧馨的心被燙了一下,絲絲疼痛。真看不出,你還這么樂觀。
云松笑,總不能自己痛苦讓別人也跟著痛苦。
手術的日子就要到了,云松的臉上卻布滿陰云。
寧馨取笑他,怎么,怕了嗎?膽小鬼!
云松一反常態(tài),對她嚷,你有什么資格教訓我!
寧馨呆住,放下剛打來的飯菜,扭身走了。
寧馨再來的時候,云松的病床已經(jīng)換人。
寧馨再次呆住。
向護士打聽,原來是沒有手術的費用,只好回家。
寧馨一路尋來,躲在門外看,云松的家在左鄰右舍中像只丑小鴨。院子里堆著廢品,云松媽媽在歸類整理。云松蜷縮在椅子里,微閉著雙眼,如一尊雕像。
寧馨的腳步在退縮,心亂如麻。夢想中的桃花源不是這個樣子的。
寧馨頭也不回地走了,隨手扔掉了一束粉紅的桃花。
后來寧馨聽說云松患的是骨癌,如果不做手術大概生命難保。寧馨不敢想象,也不愿去想。
云松,成了她心底的隱疾。她埋藏了十年的隱疾忽然再次發(fā)作,令她夜不能寐。
寧馨的心被折磨被撕扯,她無法忍受,迫切希望知道云松是否安好,或者已經(jīng)離世。寧馨憑著記憶找到云松當年居住的地方,丑小鴨已經(jīng)被白天鵝賓館取代。
寧馨不甘心,她發(fā)誓要打聽到云松的下落,無論他是死是活。
寧馨電話給電臺昨夜星辰熱線,袒露了自己心底的隱疾。
接聽電話的男主持人對她說,時隔多年,怕是很難找到你曾為之動情的那個人了。即便找到,他若生活幸福,你的出現(xiàn)或許會打破原有的寧靜。他若已辭世,你得知更會良心不安。不如讓那段情隨風而逝吧。
寧馨哭著說,其實我找到他,是想當面對他說一句,對不起。當初若是我不離他而去,或許會給他活下去的勇氣和希望。最近我總被噩夢纏繞,他在天堂也不會寬恕我的。
男主持人聽后說道,如果他也喜歡你,他就不會為此而怨恨你。愛是要給對方幸福,而不是讓對方與自己共同承擔痛苦。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春天來了,桃花依舊會笑對春風。
寧馨掛了電話,愛是要給對方幸福,我不能讓他知道我的痛苦。
看著手里那張胃癌診斷書,寧馨笑了,生命的桃花就要隕落,還是留一地芳香給他吧。無論他在紅塵還是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