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東縣卸任的縣令要攜家眷在此經(jīng)過,清風山的土匪趙飛龍帶著小嘍啰,早早地埋伏到山腰的樹林里。趙飛龍不時舉起單筒望遠鏡,觀察一下大路上的情況。這縣令的官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就趙飛龍的打劫生涯來說,算是個大買賣了。他打著如意算盤,嘴角浮起了一絲微笑。
過了一個時辰,又過了一個時辰,看看太陽都有點偏西了,趙飛龍的肚子有點咕咕叫了。他光火地想著,他奶奶的,情報不準確嗎?縣城陳記茶館的掌柜是他的線人,每次報信都毫厘不差啊。他朝一個小匪叫,小三子,去前面看看,打探一下,肥羊還來不來?讓老子在這里空耗著。
小三子爽快地應了一聲,一陣風的地跑下嶺去。時候不大,他氣喘吁吁地回來了,他叫著,龍爺,來了,那縣太爺來了。趙飛龍興高采烈,嗖地一聲拔出腰刀,高高舉起,兄弟們,沖啊,抓住肥羊回來,咱們大宴三天。小嘍啰們打了雞血般地興奮,嗷嗷怪叫著,沖下山去。
他們沖到山路上,果然發(fā)現(xiàn)了來人。出乎大家的意料,來的人沒有騎馬,也沒有坐轎,是個瘦骨伶仃的老頭,三綹胡須,藍布長衫,背著個小包袱,慢慢悠悠地步行,不像是回鄉(xiāng),卻像是來看山景。身后一個大漢推著獨輪車,一側(cè)放口黑漆箱子,一側(cè)坐著個半老徐娘。
趙飛龍收起了大刀,問道:老頭,你瞧見東縣的李縣令了嗎?那老頭微微一笑,拱了拱手道,好漢,我就是卸職東縣的李子湖。趙飛龍輕蔑地笑了笑,縣令大人,今天要多有得罪了。你搜刮東縣的錢,我們要替你花花。說罷大手一揮,早有人上前把那口黑漆箱子打開,把里面的東西亂翻一通,卻不見金銀什物,只是一些舊衣服被褥之類,盡數(shù)丟到地上,搞得凌亂不堪。趙飛龍心下起疑,眼光盯著李子湖肩上的包袱。
老頭冷笑一聲,除下包袱,丟到地上,道,好漢只管搜查,若有所需,只管拿走。小嘍啰把包袱解開,散落到地上的,是文房用具、幾冊舊書,還有幾錠碎銀子。小嘍羅把幾錠碎銀抓了,呈到趙飛龍眼前,道,大哥,就這么多。趙飛龍目光直視縣令李子湖。那老頭哼了一聲,道,俺李某在東縣多年,勤于政務,愛民如子,秉公斷案,不貪不沾??蓱z窮困如此,還遭侵擾,不得安生。趙飛龍臉騰地一下變紅了,奪過小嘍啰手里的碎銀子,放進老頭包袱,雙手抱拳,拜了一拜道,沒想到先生這么清廉,做官多年,身無長物,真是萬民之福,我替百姓向你致謝了。那老頭笑笑,道,這個可不敢當。俯身拾起包袱,問,好漢,我們可以走了吧?趙飛龍大喝,小子們,都閃開了。小嘍啰們嘩啦一下,閃開了大路。那大漢吱吱扭扭推著獨輪車,老頭道了聲,多謝,就揚長而去。
小嘍啰怯怯地問,龍爺,就這樣讓他們走了?趙飛龍眼睛一瞪,這么個窮光蛋,你劫他干啥?都給我回山。他留意看那婦人首飾,是再平常不過的物什,值不了幾文錢。這老頭的錢都弄哪里去了?難道真的是個海瑞樣的清官?
趙飛龍回到山寨,就去見二當家聞師道。他贊不絕口,二弟,今天我算是開了眼,我們打劫了東縣的縣令,原本以為是個大肥羊,誰知他身上什么值錢的東西都沒有,果真是個清官。那二當家聞師道本是個落第秀才,見聞廣博,聰明多智,是山寨的軍師。夜來吃壞了肚子,站不起身,故此沒有跟趙飛龍下山。聞師道沉吟道,現(xiàn)在無官不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李縣令雖然名聲不惡,但是積蓄終究是有的。趙飛龍急道,他的包袱、女人的首飾、行李箱子都查過了,沒有值錢的東西。聞師道喝道,上當了,他的那口箱子看了嗎?趙飛龍道,看了啊,都是些舊衣服、被褥什么的,沒有金銀,也沒有珠寶。聞師道說,我是說他那口箱子的材質(zhì)。趙飛龍傻了眼,道,這個還有什么貓膩?聞師道跺腳道,貓膩大著呢,他若是金銀打造的呢?
獨輪車一氣走出了三十多里,回頭望望,清風山已經(jīng)成了天際的一抹青痕。李子湖擦了擦額角的汗,長舒了一口氣,得意地去看車上坐的婦人。婦人伸手摸摸車子另側(cè)的箱子,滿臉笑意,低聲說了一句:能得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