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語用功能及其中的面子理論

摘 要：“沉默”是交際中普遍的社會現(xiàn)象，蘊涵著豐富的社會內(nèi)容。本文結(jié)合Brown和Levinson的“面子理論”， 從沉默的定義、沉默與禮貌的關(guān)系、沉默的文化內(nèi)涵三方面分析了沉默這一非語言現(xiàn)象，揭示了沉默與禮貌的內(nèi)在聯(lián)系，不同場合下的沉默有著不同的功能，來感知“沉默”的魅力所在。

關(guān)鍵詞：沉默 面子 禮貌 文化

引言

“沉默”是一種常見的社會現(xiàn)象，它雖有普遍的社會內(nèi)容，但主要傳達了特定的社會文化內(nèi)涵。據(jù)統(tǒng)計，日常會話中沉默占總會話時間的比例為5%-----65%，一般在40%----50%左右。沉默同樣能傳達豐富的信息，有時甚至是語言難以表達的內(nèi)容或是被語言的表面所掩蓋的信息。大量研究發(fā)現(xiàn)，沉默有著很強的交際功能，蘊涵著豐富的社會內(nèi)涵。本文以Brown和Levinson的“面子理論”為框架，從沉默的定義、沉默與禮貌的關(guān)系、沉默的文化內(nèi)涵三方面分析了沉默這一非語言現(xiàn)象。

一、沉默

Jaworski(1993)認為“沉默”在會話中具有交際價值，定義“沉默”為位于臨界位置的語言形式，與諸如手勢、面部表情、體姿等非言語交際形式有本質(zhì)區(qū)別。狹義上的沉默是指無聲的言語行為。有的沉默是人無意識的、不由自主的行為；有的沉默是人有意、故意做出的行為，這時沉默表示拒絕、懷疑、反對等意義，和有聲言語行為一樣，沉默實質(zhì)上是一種符號，這種沉默是語義性沉默，也就是本文所要討論的“沉默”。廣義語言學(xué)就認為沉默的本質(zhì)是一種符號，因而其符形與其所傳達的信息之間的關(guān)系表現(xiàn)為不確定。

二、沉默與禮貌

（一）沉默與面子

面子指的是社會成員在公共場合的自我形象。Brown和Levinson的“面子理論”包括積極面子和消極面子。積極面子就是指人們在交際活動中，希望自己的形象和個性得到保持、自己的言論思想和行動得到肯定和贊賞。威脅聽話人積極面子需求的言語行為是指說話人表明他不關(guān)心聽話人的感情、需求等。消極面子是指人們在交際活動中希望自己的行為不受干涉、自己的自由不被侵犯，不愿被對方反駁。威脅聽話人消極面子的言語行為是指說話人表明他無意避免干涉聽話人行動自由的那些言語行為，其中包括表達對聽話人強烈的負面感情、情緒等，如憎恨、發(fā)怒等。人們在交際時一般會互相配合，努力給自己，給對方留面子。根據(jù)Brown和Levinson的理論，不實施面子威脅行為是最禮貌的策略（何兆熊，2000）。而不實施面子威脅行為的方式就是沉默不語（Thomas， 1995）， 因此沉默是最禮貌的策略。因為說話人采取無聲的語言即沉默的形式，避免了實施面子威脅行為，這樣就維護了自己或聽話人的積極或消極的面子。由此可見沉默與禮貌二者存在著密切的關(guān)系。

1、沉默與積極面子

交流者在交際的過程中通過維護自己積極的面子來謀求和諧的交際關(guān)系和既定的交際目標，是他們理想的交際狀態(tài)。在許多情況下，交流者可以借助沉默來維護自己和聽話人的積極面子。比如中國學(xué)生在澳大利亞的課堂中與澳洲學(xué)生交談，他們就不得不用英語參與討論，而他們本身英語方面的障礙迫使他們有時候采取沉默來維護自己的面子。他們交流中的一方保持沉默實際上就是他們不想因為自己的交際語言能力而丟面子所采取的一種維護方式。

交流者也用沉默來維護對方積極的面子。根據(jù)面子論，直接否定或反對會嚴重威脅對方的面子，是與對方所期待的不一樣的聲音，因此，說話人會盡量避免采取直接而尖銳的反對方式。于是他們選擇不表態(tài)，不發(fā)言的冷處理策略來替代表示駁斥的語言信號，將自己的否定態(tài)度隱藏在沉默背后，給聽話人留下思考和回旋的余地。不至于直面反擊，使對方難堪，面子上掛不住，如：

A：It is harmful for us to have a picnic in such a weather， isn’t it?

B: (silence)

A: You know I don’t think.

B: Um…It’s warm yet.

A抱怨天氣不好，希望對方也有同感，但是沒有聽到預(yù)期中的認同。A即時解讀了B的沉默，意識到B持有不同意見，于是自我圓場，開始進一步解釋自己的看法。B的沉默表示了他的否定態(tài)度，同時客觀上避免唐突地打擊A的面子，維護了雙方良好的關(guān)系。有意沉默使人們繞開不快的話題，以“不言”而喻的方式創(chuàng)造和諧友好的氛圍。

另一方面，沉默在有些情況下可以威脅到聽話人積極的面子，沉默同樣也可以表達對別人的不贊同、不喜歡和不關(guān)心等。Thomas (1995)指出沉默在這種情況下就威脅到了對方的積極面子。例如：

A：I bought a new hat， is it beautiful?

B: (Glancing at it but gives no comment)

A問B自己新買的帽子是否漂亮，B看了一眼，覺得并不怎么樣，因此以沉默來表示否定。B的沉默表達了與A的心理需求（想得到B的肯定回答）不相一致的看法，這樣B的沉默就威脅到了A的積極面子，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沉默就實施了威脅交際對方積極面子的行為。

2、沉默與消極面子

交流者也可以用沉默來維護自己消極的面子。沉默作用為一種行為立場，它沒有限制另外一個人的行為。聽話人以沉默表明，他將不會阻礙說話人的行為，但是也不想為對方的行為負責(zé)。沉默是逃避責(zé)任的一種表現(xiàn)，而不是同意的標記。一個典型的例子就是沉默作為逃避公開表態(tài)的策略。通常情況下，遇到交談著中的某一方公開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的場合，該交談?wù)弑仨毐ＷC采取最合適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態(tài)度。這種現(xiàn)象在課堂交流中較為明顯。用沉默來維護對方消極的面子在日常交流中也很常見，默許就是采取沉默的方式，避免了用言語干涉對方的行動或自由，從而維護了對方的消極面子。

同樣，在一些情況下，沉默也可以實施威脅聽話人消極面子的行為。沉默在一定條件下同樣也可以表達對別人強烈的負面情緒。如A做了有損于B的利益的事，向B表示道歉，而B非常生氣，一言不發(fā)，以此來表示對A的憤恨和不接受A的道歉。

A：I’m sorry about that..

B: (Controlling his anger， says nothing)

這里B以沉默的方式表式對A的憤恨和不滿，同時A也領(lǐng)會到了B對自己的這種強烈的負面情緒，所以非常尷尬和難堪，這樣B的沉默就威脅到A的消極面子。

3、沉默同時威脅積極面子和消極面子

沉默不可能在維護積極面子的同時也維護消極面子，但是卻可以同時實施威脅到聽話人積極面子消極面子的行為。如：老師布置了作業(yè)，要求不合格的學(xué)生重新做。一位學(xué)生提前完成了作業(yè)，他拿著作業(yè)本讓老師檢查：

學(xué)生：老師，我做完了，您看看行不行，還要不要重做？

老師：（接過作業(yè)看了看，不滿意，皺了皺眉，但沒說什么）

這里老師的沉默顯然是對學(xué)生做的作業(yè)的不滿意，學(xué)生還得回去重做。這樣沉默就同時實施了威脅兩種面子的行為，即不滿意威脅到了學(xué)生積極面子，同時不滿意也意味著學(xué)生重做，還干涉了學(xué)生的自由，也威脅到了學(xué)生的消極面子。

由上述分析可知，沉默既可以用來維護自己和他人的積極或消極面子，在有些情況下也可以威脅聽話者的積極面子或消極面子，甚至在某些特殊情況下可以同時威脅聽話者的積極面子和消極面子。

4、沉默的文化內(nèi)涵

每一個社會團體都有各自的價值標準和思維方式，他們無時不在地指導(dǎo)著生活在這一文化環(huán)境中每位成員的行為規(guī)范。正像語言的外在表現(xiàn)形式（特別是其中最為活躍的語匯成份）具有民族特點的內(nèi)涵一樣，“沉默”這種非語言行為也表現(xiàn)出鮮明的文化差異。對于沉默是否是禮貌的行為，以及什么場合什么時間的沉默才是禮貌的行為，不同的文化有著不同的解讀。

不同國度的人們對“禮貌”有不同的概念和表現(xiàn)形式。一種文化群的社會情景是不同于另一個文化群的，為一種文化所接受的“沉默”行為可能在另一種文化就是“不恰當(dāng)?shù)摹被蚴橇钊穗y以忍受的。歐洲各國對“沉默”的態(tài)度是各異的，在法國，家長不愿孩子在客人面前言語，而在前蘇聯(lián)，大人前卻鼓勵孩子暢所欲言。荷蘭人會忍耐不住喋喋不休的人群而退回自己的臥室求得安靜，而美國人則反其道而行之。愛斯基摩人一天內(nèi)和他人也說不了幾句話，大部分時間都處于“沉默”狀態(tài)。美國兒童從小就恪守這樣的準則“在別人對你開口之后再說話”。在中國，家長常常教導(dǎo)孩子要主動稱呼別人，一言不發(fā)被認為是不懂禮節(jié)的，然而在漢語中常用“肅然起敬”來描述對某人仰慕的情形。在乘火車或飛機旅途中，兩人相鄰或?qū)γ娑闹袊丝梢砸谎圆徽Z，更不會馬上自我介紹，而如果換成兩個美國旅客，情況就大不一樣了。

然而，在不同文化中，“沉默”也具有普遍意義，如：當(dāng)人們不愿理會別人、感到焦急萬分、進行自衛(wèi)或反感的時候，總愛保持緘默。在悲痛的場合、處于十分仇視或者非常愛慕狀態(tài)的人們也愛保持沉默。人們社會關(guān)系（成人與少兒）的長幼和職業(yè)地位（雇主與雇員、教師與學(xué)生）的高低也約定了后者應(yīng)在前者面前多靜聽；因而，“沉默”的多寡因而也反映了一個人的資輩和地位（Bonvillain， 1993:48）。

結(jié)語：

“沉默”的形式在各種文化中沒有什么不同，但其在交際中的語用功能卻是多方面的，而且文化行為的差異給不同民族群的交際雙方設(shè)置了種種障礙和陷阱。本文從沉默的定義、沉默與禮貌的關(guān)系、沉默的文化內(nèi)涵三方面分析了沉默這一非語言現(xiàn)象，揭示了沉默與禮貌的內(nèi)在聯(lián)系，不同場合下的沉默有著不同的功能，它可以不威脅交際對方的面子，但在不一定的交際場合下也可以威脅到對方的積極或消極面子，甚至可以同時威脅到交際對方的積極面子和消極面子。最后，由于不同的文化對禮貌的理解是不同的，所以對何時、何種情況下的沉默才是禮貌的，不同的文化會給予不同的詮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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