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保羅·克利的作品,視覺上會有一種奇特的體驗,一種介于真實和虛幻之間的感覺,如同一位夢中跳傘者,帶領人們穿過他醒悟的領地。其作品中呈現的形象與我們似曾相識,與現實世界相比,又多了一份異樣的陌生感:親切,夢幻,天真,深邃。他是20世紀最不可思議的畫家,畫中永遠帶著音樂和詩意,他不屬于任何一個流派,他用游戲般的態(tài)度在藝術的天空中肆意翱翔。
少年時代的音樂訓練,對克利有著深遠的影響,以至于畫面中的色彩布局、表現形式都流露出音樂的韻律感。他在日記中寫道:“我同樣熟悉音樂的情緒領域,也能輕而易舉構想出一種類似的圖畫?!边@位集詩人、音樂家、畫家于一體的人在畫面上制造了繽紛的視覺效果。凝練是詩最大的特點,音樂的美妙處部分寓于它處于那個介于現實和抽象之間的中點,而克利的作品很精妙地表達了這個中點。其作品的題目,不僅對作品的說明有引導性還給予讀者幻想的空間,如《造園計劃》、《魚兒上鉤》、《各類變態(tài)行為的分析》等,但他不是鏡像的去描繪,而是精心轉換成符合其心理體驗的視覺效果;他是符號的詮釋者:《牧歌》中呈現的三角形、拱形、圓形等符號,抽象衍生如同五線譜上的音符,《候鳥》暈染的顏色,制造出朦朧·迷幻的意境,藍綠色的樹枝鮮嫩的舒展在橘色背景,突顯了生機,候鳥行走在霧氣中;他的畫總能勾起人們橙色的回憶:《霍夫曼故事風格的景色》的題目曾花費了他6年的時間,在黃紫色塊對比的底色上,稚拙的線條如草圖般輕松散步:雨傘·心形·精靈·鐘擺·樓梯組成有意味的形式,屋頂上的月亮,克利認為,月亮本身如同太陽的夢幻,主宰者所有夢境世界,而夜晚的氣氛非常適合精力的集中投入,讓人分辨不出夢境和現實之間的界限。在此界限里,人們體會到繪畫中的意境,這個境是一個能夠讓人的精神短暫地進入、停留、呼吸,乃至于能在此有所感動和感悟的視覺空間,一個能引起觀者共鳴的空間?!洞髿庵恰啡缫粋€在黃昏時分望氣的人,看見了天際邊的海市蜃樓,有節(jié)奏的長短線和色塊構架出作者理想中的非現實空間,若隱若現的黑線從底色中滲透出來,使人體會到東方繪畫線條的禪意“筆斷意不斷”,線條從而變得有質感,疏密深淺不一的線搭起一座新城,這幅畫同樣運用了黃紫對比,但這張黃綠色塊更集中,紫灰色塊如鏡框般鑲嵌在外圍,線條就這樣帶領觀者游走在作者精心制造的境中。
音樂能把我們帶到某個我們從未去過的地方,克利那些由色塊組成的神奇方塊作品,就如奏鳴曲式展開,純抽象的色塊構成節(jié)奏上的異域美感?!痘ǘ涫㈤_》中一束聚光燈暴露了花朵的顏色,各種灰綠色調和幾點暗紅·赭石產生對比呼應,白色,鮮黃在方塊之間流動起來,好似風搖動了暗夜中的花。這種明暗的處理方法目的不是塑造形體,而是色彩明度和鮮度遞進變化讓色塊如琴鍵般彈奏出畫面的強弱音。
當年在德國包豪斯執(zhí)教的是一批富有創(chuàng)新思想和探索精神的教師,克利在此致力于繪畫藝術科學的研究,勤于鉆研繪畫的形式,克利認為:“直覺是絕不可能被替代的”這個時期的繪畫風格更理性,畫面的箭頭、線條,幾何形狀讓畫面遠離了客觀現實,但其間他個人的獨特感性體驗始終交織在其想象和理性之間,美妙的和音蕩漾在線條和色塊中。克利的畫有很強的形式感,即使是符號化的作品,也流露出高度的思維創(chuàng)作,孩童般的自然而隨意讓繪畫有了魔法,在點線面間完成造型與色彩的情感和諧,營造出詩意幻想的世界,從而散發(fā)出作者自身的內斂的力量。
克利的作品尺寸不大,深刻的內涵,嚴謹的結構和豐富的表現手段如交響樂。他在麻布·紙板·金屬箔和織物上創(chuàng)作,利用刮·擦·水洗與沖刷等技巧做底,使畫面產生微妙的豐富的色彩變化,他還利用蝕刻·噴繪·上釉等方法,使畫面語言獨特而又飽含情感,這些豐富的創(chuàng)作方法讓他從自然的表象中解脫出來,更接近自己內心的真實世界??死氖澜缱屓烁袆?,他在美學問題上的探索,對當代設計和藝術產生深遠的影響,他善于從日常生活的感受入手,即使是微小的事物,也能敏感地捕捉蘊藏在事物背后的本質,克利一直都認為人們努力去畫一幅畫在邏輯上是不通的。他說:“人們在學習,在通過尋找本源去認識某種事物,去研究可見物的史前形象。然而這還不是高水平的藝術,因為神秘是在高水平之上才開始的。美術并不重視人們已經看到的東西,而是通過創(chuàng)造使人們看到東西?!?/p>
克利熱愛自然,與自然交流的理念所產生的影響遠遠不止于將看到的物象轉換成形態(tài)這么簡單,而是由此產生了一種哲學概念,以及感受世界的移情作用,懷著愛和謙恭對待所有的事物。在他的墓碑上刻著他的一段話:“在這個世界上人們無法理解我。因為,我或者是死者,或者是和還沒有出生的人們在一起?!痹谒?0年的藝術生涯中,創(chuàng)作了9000多件作品,這些多元化的作品在今天仍然神秘而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