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紅樓夢》中對儒、釋、道等中國傳統(tǒng)宗教文化的描寫數(shù)以百計,如何讓信奉基督教的西方人接受和理解《紅樓夢》的宗教文化是譯者面臨的共同難題。基于不同的翻譯目的,楊憲益和霍克斯對《紅樓夢》中宗教文化元素的翻譯采取了不同的策略和方法,使譯本產(chǎn)生不同的語言特點和文化特征。
關(guān)鍵詞:《紅樓夢》 宗教文化 目的論 翻譯
[中圖分類號]:H315.9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1)-01-0145-02
《紅樓夢》是中國古典文學(xué)中最優(yōu)秀的作品之一,也是受到全世界推崇的偉大文學(xué)作品,具有高度的思想性和藝術(shù)性?!都t樓夢》一書包羅萬象,對文化內(nèi)容的描寫涉及到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方方面面。其中對宗教文化的描寫可謂比比皆是,如寺院廟宇、重大法事、占筮、符咒巫術(shù)和宗教思想等。書中人物性格的刻畫也深受宗教文化的影響。色空思想與浮生若夢、因果報應(yīng)等佛法思想在書中表露無遺。楊憲益和霍克斯在對《紅樓夢》中宗教文化進行翻譯時,多選擇不同的翻譯手法。本文試從目的論的角度來探討兩人翻譯宗教文化的策略和方法。
一.翻譯目的論
目的論興起于二十世紀(jì)七十年代,是德國功能主義翻譯學(xué)派的重要理論之一。目的論學(xué)者認(rèn)為人類行為是一種在特定環(huán)境下發(fā)生的有意識、有目的的行為。翻譯行為是人類行為的一部分,是基于源文本的有意識、有目的的跨文化的交際性行為。原文不再是譯者要遵循的唯一標(biāo)準(zhǔn),在翻譯過程中譯者也要考慮處于特定譯入語文化的讀者,而且要讓自己的翻譯有意義并實現(xiàn)其功能,因此他自然要遵循譯入語文化的規(guī)范和習(xí)慣。翻譯過程是由翻譯目的決定的,目的準(zhǔn)則是翻譯的最高準(zhǔn)則,連貫性法則和忠實性法則是翻譯過程中應(yīng)遵循的另外兩個準(zhǔn)則。連貫性法則指譯文必須能為譯入語文化讀者所理解,在譯入語文化和譯文的交際環(huán)境中有意義。忠實性原則指的是譯文應(yīng)該忠于原文,但是由于譯者翻譯目的和對原文的理解不同,對原文的忠實程度也不同。
二.《紅樓夢》兩英譯本中宗教文化的翻譯策略
1.“把這幾個煩惱鬢毛剃去,尋個干凈去處自了?!保ǖ谌兀?/p>
楊譯本:I’ll shave off those few remaining hairs and retire to a monastery.
霍譯本:I shall cut off my few remaining hairs (those that worry and wretchedness have left me) and look for some clean and decent spot to end my days in.
“干凈去處”佛教稱“佛國”為凈土,因為那里沒有“五濁(劫、見、煩惱、眾生、命)”塵垢的污染而得名。所以賈政說尋個干凈去處,即為出家的意思。“煩惱”這里也為佛教用語,為擾亂身心的意思。此句,楊譯本體現(xiàn)了賈政要出家的意思,而霍譯本則沒有譯出這層意思。
2.“欲潔何曾潔,云空未必空?!?第五回)
楊譯本:Chastity is her wish, Seclusion her desire。
霍譯本:For all your would-be spotlessness,
And vaunted otherworldliness。
此句出自妙玉判詞?!皾崱奔捶鸾趟f的“凈”。佛教將莊嚴(yán)潔凈,沒有污穢的西方極樂世界成為“凈土”。而現(xiàn)實世界都是污穢的。佛門弟子要求六根清凈,世俗人間的婚嫁生育被佛教認(rèn)為是不潔的行為。而妙玉最初出家并非是出于對佛教的信仰,而是因為“自小多病,買了許多替身兒接不中用”。妙玉雖具備一定的宗教修養(yǎng),但塵緣未絕,對塵世感情仍然向往。因此妙玉是“何曾潔”又“未必空”。通過對比我們可發(fā)現(xiàn)霍譯本比楊譯本的要好些。因為楊譯本回譯成漢語變成了“純潔是她的心愿,隱居是她的愿望?!被糇g本的“spotlessness”和“otherworldliness”正好與原文里的“潔”和“空”相對應(yīng),“would-be”和“vaunted”與原文的“何曾”和“未必”意思相近。可以說,霍譯本對這兩句把握得很好,既成功的譯出了原文的含義,又保留了原文的佛教文化觀念。
3.“逝者已登仙界,非碌碌你我塵寰中人也?!?/p>
楊譯本:The decreased has become an immortal and…
霍譯本:The Departed is now in paradise…
佛教認(rèn)為行善的人死后會升天成仙,而惡人死后則會下地獄。楊譯本將“登仙界”譯成“become an immortal”保持了對原文的忠實。而在信奉基督教的西方,人們認(rèn)為人死后是要去天堂的,為了便于讀者理解,霍譯本將其譯成“in paradise”。
4.王夫人因說道:“你舅舅今日齋戒去了,再見罷?!保ǖ谌兀?/p>
楊譯本:Your uncle’s observing a fast today…
霍譯本:Your uncle is in a retreat today…
在佛教中,清潔心靈上的不潔叫做“齋”,禁止肉體的不潔行為叫做“戒”。古人在祭祀或者舉行其他重要的儀式前,要沐浴更衣,不飲酒,不吃肉,不與妻妾共寢,以示對佛祖的虔誠,稱為“齋戒”。楊譯本將此詞譯成了“fast”,既準(zhǔn)確又保留了其佛教色彩。而“retreat”一詞,意思為 一段時間內(nèi)停止自己的日?;顒尤ザ\告或者靜思,并不包含“齋戒”一詞所代表的文化含義,霍譯本如此處理“齋戒”一詞,同樣是為了方便譯入語讀者理解譯文。
5.劉姥姥說:阿彌陀佛!全仗嫂子方便了。(第六回)
楊譯本:Buddha be praised! I’m most grateful for your help, sister!
霍譯本:Bless you, my dear, for being such a help!
“阿彌陀佛”又稱無量清凈佛、無量光佛,是梵文“amitbhabuddha”的音譯,是最為人們所熟悉的佛教用語。由于佛教文化對人們語言和社會心理產(chǎn)生的潛移默化的影響。世俗之人經(jīng)常將“阿彌陀佛”作為口頭禪。紅樓夢人物也多次念佛,且每次念佛時的心理狀態(tài)和原因也各有不同。兩位譯者在翻譯時做的處理也是不同的。為了忠實與原文,如實的傳達(dá)原文的異國情調(diào)和宗教色彩,楊譯本多采用異化,將“阿彌陀佛”譯為Amida Buddha, Gracious Buddha, Merciful Buddha, Buddha be Praised。而霍譯本則多采用歸化譯法,將“阿彌陀佛”譯成Holy Name, Thank the Lord, Bless You, Bless us and Save Us等西方基督教詞語,盡管霍譯本消除了英語讀者的理解障礙,但是卻抹殺了原文的文化差異,容易讓讀者誤以為當(dāng)時的中國人也是信奉基督教的。雖然紅樓夢人物在說“阿彌陀佛”時是很口語化的詞語,說話人在用到此詞語時是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的,說話人有時候也未必能明白“阿彌陀佛”所蘊含的深奧的佛理,這也更讓人看到文化對意識心態(tài)深層次的影響。更說明了佛教作為中國主要宗教之一對中國文化的深刻影響。中國文化是不同于西方國家在基督教影響下形成的文化,因此翻譯時如果一味地以西方文化代替中國傳統(tǒng)文化,勢必抹殺中國文化的特點,造成翻譯過程中文化元素的流失,不利于西方人理解中國文化和中國文化的傳播。
三.結(jié)語
本文重點探討了翻譯目的論如何影響譯者在翻譯宗教文化過程中選擇不同的策略和方法。楊憲益先生一直將忠實作為他翻譯過程中最重要的準(zhǔn)則,他認(rèn)為中國人應(yīng)該了解外國的文化風(fēng)俗,外國人也應(yīng)該了解中國人的文化風(fēng)俗。他在翻譯《紅樓夢》中宗教文化詞語時,多采用異化手法,運用直譯、直譯加注釋、音譯、替換等翻譯方法。為的是保持對原文的忠實性,和更好的向世界傳播中國傳統(tǒng)文化。霍克斯雖也多次運用上述翻譯方法來處理宗教文化的翻譯,但更多運用西方基督教用語來代替原文中中國特有的宗教色彩詞語?;艨怂惯x擇如此譯法的原因是為了讓譯入語讀者獲得審美愉悅。讀者獲得審美愉悅的前提是讀者能理解和接受譯文。因此他只有以英語讀者能理解的方式,也就是多將原文的宗教色彩詞語轉(zhuǎn)化成英語讀者所熟悉的基督教文化色彩詞語以此來重現(xiàn)原文的文學(xué)功能和美學(xué)功能。
楊譯本和霍譯本在不同的制約條件下所選擇的翻譯策略都達(dá)到了各自的目的,滿足了不同的需求,因此可以說都是恰當(dāng)?shù)摹?/p>
參考文獻(xiàn):
[1] 李根亮,紅樓夢與宗教[M],長沙:岳麓書社,2009。
[2] 劉士聰,紅樓譯評[C],天津:南開大學(xué)出版社,2004。
[3] 郭建中,文化與翻譯[C],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社,1999。
[4] 王炳欽,文化翻譯學(xué)[M],天津:南開大學(xué)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