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5日,由馮小剛執(zhí)導(dǎo),根據(jù)劉震云小說改編的電影《一九四二》在北京舉辦了盛大的首映禮。全體電影主創(chuàng)和近萬名觀眾一起在國家體育館共同“親歷一九四二”。此前,《一九四二》的首映禮門票預(yù)售平臺在11月21日14:00正式上線,僅僅在2分零6秒后就全數(shù)售罄,創(chuàng)造該售票平臺的新紀錄。
從1993年馮小剛相中劇本,到最終付諸拍攝,《一九四二》前后歷時18年。這部電影講述了一場中國歷史上餓殍遍野的災(zāi)荒,從開拍起就備受關(guān)注?!兑痪潘亩吩诹_馬電影節(jié)首映后,好評如潮,并斬獲最佳影片金蝴蝶獎及意大利攝影家協(xié)會最佳攝影獎兩項大獎。而扮演女主角“花枝”的徐帆,則成了苦難母親的代名詞。對于這個角色,徐帆說“是演戲以來值得珍藏的角色”。
“我現(xiàn)在特別愛惜糧食”
花枝是《一九四二》中虛構(gòu)的角色,她是馮遠征所扮演的“瞎鹿”的妻子,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她堅強、現(xiàn)實,把孩子看得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在逃荒的路途中,她憑借自己護犢的本能,一路為自己和孩子的生存而不惜一切代價的堅持。
將這段淹沒在歲月中的大災(zāi)荒重現(xiàn)在大屏幕上,是對導(dǎo)演心力的莫大挑戰(zhàn)。而片中演員所承受的,則是如何將處于極度饑餓狀態(tài)下的人栩栩如生地呈現(xiàn)。
花枝可以說是徐帆從影以來扮演過的最丑的角色了,佝僂干癟、衣衫襤褸,幾乎看不出她的真面目。徐帆說,當用幾個小時完成灰頭土臉的妝發(fā),來到艱苦的拍攝現(xiàn)場,自己就會很容易地跌落在那段餓殍遍野的歷史中。
為了更像難民,劇中的演員都被要求減肥。徐帆在長達5個月的拍攝時間里,每天就喝一點粥,一個月就瘦了8斤。
真實的饑餓,不僅讓徐帆用最快的速度找到表演狀態(tài),也讓她第一次真切地理解了苦難與尊嚴之間的關(guān)系。她記得有一場戲,張國立要上城墻,拍那個鏡頭的時候,他說,“等會兒吧導(dǎo)演,誰有巧克力給我吃一塊,我實在餓得不行了。”“當我一聽到巧克力三個字的時候,我就說我也不行了,我也要吃巧克力,我也好餓啊。旁邊的錄音師說,帆姐實在不好意思,我這兒有一塊薩其馬,但是被人坐扁了,行嗎?我說沒問題,你給我吧。我搶過那個薩其馬,還沒把塑料紙完全撕開,就連塑料片一起咬了?!?/p>
徐帆說,經(jīng)過《一九四二》,仿佛覺得自己也經(jīng)歷了這場災(zāi)荒。4月份從《一九四二》劇組回來,徐帆歇足了3個月才接受其他工作。后期的時候看了成片,心就又揪緊了,至今還是剛從劇組回來的那個感受,“現(xiàn)在的生活可真好?。∵@話說出來,如果沒有看這電影,沒有參加這個拍攝過程的人,肯定得說這人怎么那么假???但我真心是這樣覺得的,從減肥到現(xiàn)在,我特別愛惜糧食。”
悲傷對難民是一種奢侈
扮演花枝這個角色,對于徐帆來說是一個挑戰(zhàn)。除了忍受饑餓,冒著刺骨的寒風(fēng)在爛泥中摸爬滾打外,最大的挑戰(zhàn)是表演?!斑@個戲要把你渾身的技術(shù)全部消掉,只要你的本質(zhì),只要你最簡單的東西,我要盡可能地像個沒有表演經(jīng)歷的人?!?/p>
在拍攝很重要的一場戲,也就是花枝為了給孩子們掙一點糧食而把自己賣掉時,她和孩子們有一段對話。她向孩子們交代好要保管好祖先的牌位,記住家是在河南延津。之后,女兒說,媽你別走。她回答女兒,“我不走你們怎么活?媽一走還有4升小米呢?!边@幾句臺詞,每一次說眼淚就止不住地掉下來。
但是導(dǎo)演不要眼淚,也不要悲傷動情的表演。導(dǎo)演一遍遍地跟她說,這個時候要的是你苦到麻木的那個境界,不是你正在可憐自己的那個境界?!霸诰薮蟮臑?zāi)難面前,悲傷顯得太奢侈了?!?/p>
這個鏡頭,不知道拍了多少遍,一次又一次地哽咽,一次又一次地重來。最后徐帆終于控制住自己,像開白水一樣地說出那段話,才算通過了。這次演出亦讓徐帆深有感觸,“減法遠比加法難!讓有技術(shù)的人過濾到從簡,我覺得是一種表演的洗禮?!?/p>
馮小剛說,“20年前想拍這戲的時候,徐帆就是我心中花枝的人選。這么多年過去了,我不想把這個角色給別人?!闭劦竭@一次的“夫妻檔”,徐帆說,“我們倆是屬于合作,不屬于沾光,所以我覺得我們倆人的這種狀態(tài)非常好。如果他的戲里頭沒有適合我的人物的話,完全可以不用我,不是說你是我媳婦什么戲都得搭著。我覺得那個做著做著我就會做得很慘,會把我的自信心削弱,那樣不是幫我是害我?!?/p>
而原作者和編劇劉震云在評價徐帆的演出時說:“徐帆塑造了一個銀幕上從來沒有的形象——花枝,佃戶的老婆叫花枝,花枝招展、花枝亂顫,本來是一個在農(nóng)村算挺潑的一個少婦。我覺得徐帆作為演員,做出了演員生命里最深刻的東西,她是特別好的表演藝術(shù)家。”
平淡和原創(chuàng)的原則
“我并不覺得自己有多紅。”徐帆一直這樣說。
不管是拍戲、做公益還是照顧家庭,徐帆都遵循著“平淡”和“原創(chuàng)”的準則?!半m然原創(chuàng)也許會失敗,但那是我自己創(chuàng)造的,而不是翻印、刻錄別人的生活?!?/p>
徐帆出生在武漢市一個藝術(shù)世家,父母都是楚劇演員。由于從小耳濡目染,她對演戲很著迷。小女孩對美的單純向往,讓她不顧父母的反對,報考了湖北省戲曲學(xué)校?!昂苄〉臅r候我就有明確的目標,知道如果吃不了苦,就什么都干不成。”
3年后,她又轉(zhuǎn)入武漢市戲劇學(xué)校學(xué)習(xí)話劇表演。1987年,是徐帆的命運發(fā)生轉(zhuǎn)折的時候。之前,在武漢拍攝電視劇和徐帆合作過的楊立新給她寄來一封信,信中說,這年春天,北京人藝和中央戲劇學(xué)院合辦一個班,成績優(yōu)秀者有留在北京人藝的可能,他希望徐帆不要放棄這個機會。那時,正趕上母親生病臥床,徐帆自己也因為貧血住進了醫(yī)院。猶豫了很久,她還是決定去北京碰碰運氣,買了一張硬座火車票,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火車來到北京。
3月初,徐帆接到楊立新的報喜電話:“你被錄取了!”
如愿考上了大學(xué),畢業(yè)后留在了人藝。后來,徐帆由舞臺轉(zhuǎn)向影視,影視戲三棲發(fā)展。直到現(xiàn)在,徐帆仍然鐘情話劇舞臺。她先后擔(dān)綱過《蔡文姬》《阮玲玉》《雷雨》《窩頭會館》等重磅話劇的女主角。2012年,為了北京人藝六十年的演出,徐帆出演《原野》中的女主角金子,推掉了不少電影電視劇的片約。
徐帆說,在人藝自己學(xué)到了很多?!澳切┱嬲Q得上藝術(shù)家的老前輩手把手地教會了我怎么把精力攢著用在舞臺上的兩三個小時,同時又怎么對其他的東西無所謂些。上臺你就是藝術(shù)家,下臺你是普通的老百姓,別太早用盡自己的秘訣就是張弛有度,不能事事較真兒。”
這也讓她在大紅大紫之后仍能保持平和的心態(tài)?!拔矣X得平淡就是生活里最有意思的部分,也許有人覺得乏味,但我很享受這種乏味?!?/p>
2010年,電影《唐山大地震》中,徐帆扮演的母親令無數(shù)人潸然淚下,也讓徐帆深深震撼。她意識到“關(guān)注兒童的心理健康是十分重要而迫切的事”??紤]再三后,她終于決定以“M計劃”呼吁公眾對兒童心理健康的關(guān)注,“災(zāi)難對孩子來說,不僅僅是地震等自然災(zāi)害,父母離異、學(xué)習(xí)壓力、同學(xué)不和等社會問題更能影響兒童的健康成長。而當下,兒童心理健康的問題已經(jīng)變成越來越不容忽視的社會問題。希望大家要用正確的方式去關(guān)愛孩子,讓孩子們健康的成長。”
徐帆說,“要發(fā)自內(nèi)心做這件事,還要親力親為,這種方式才是我想做的慈善。”
在徐帆看來,所有事情“單純”最好。正是因為簡單、平淡,生活才會快樂、平安。
對話徐帆
——“我踏入了‘花枝’的靈魂”
《中華兒女》:之前有很多媒體報道說,你在《一九四二》劇組待了5個月,對“饑餓”有了不一樣的理解,能講講那個過程嗎?
徐帆:在那段時間,我每天都吃極少的食物,感受劇中人的心態(tài)和言行舉止,仿佛踏入了“花枝”的靈魂。人在長時間的饑餓狀態(tài)下,其實做什么都能體諒,或許普通人無法理解這句話,你可以練習(xí)讓自己挨餓一個禮拜,看看會是什么樣子。倘若人的肚子里沒貨,就談不上尊嚴!那時候,我看到任何人的臉都記不住,只能看到他的嘴在動,想著他是不是在吃什么,然后口水就流出來。
《中華兒女》:在那段時間,你最大的感觸是什么?對拍完戲的生活有影響嗎?
徐帆:這部戲所有的拍攝都是在沒有人煙的地方,跟城市、科學(xué)、文明都不沾邊的一個地方。每天不張嘴都是滿嘴的沙子。通過拍攝這部電影又讓我感覺到重新走一段那種沒吃沒喝的時候。在經(jīng)過5個月艱苦的拍攝后,自己瘦了很多,然后慢慢開始增加食量,讓自己的身體恢復(fù)正常。經(jīng)過《一九四二》,我覺得自己仿佛也經(jīng)歷了這場災(zāi)荒,現(xiàn)在我做任何事都會柔軟一些。
《中華兒女》:《唐山大地震》中你演李元妮母親,這一次的花枝也是母親,兩位都是很偉大的母親,是不是表演起來比較得心應(yīng)手?
徐帆:李元妮這個角色要從30歲演到60歲,我不太把注意力放在挑戰(zhàn)上,而是順其自然。原來覺得演老人要很夸張,但真正的老人可能就是個孩子,這要跟生活經(jīng)歷結(jié)合起來。花枝堅強、現(xiàn)實,把孩子看的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在逃荒的路途中,她憑借自己的護犢本能,一路為自己和孩子的生存而不惜一切代價。她是母親的代表,母親為了孩子怎么都行,但和之前《唐山大地震》里的母親是完全不一樣的,是另一個類型的母親。
《中華兒女》:那么,花枝這個角色對你來說,是一個挑戰(zhàn)嗎?
徐帆:這次不覺得有什么挑戰(zhàn),拍攝的環(huán)境是個挑戰(zhàn),表演本身是個挑戰(zhàn),別的都不是挑戰(zhàn),都是可以做的。導(dǎo)演要求我化繁為簡,其實減法遠比加法難。不需要分析不需要解釋,解釋越多,事情可能越復(fù)雜。但真的這么容易做到簡單嗎?確實很難,這需要練內(nèi)功,需要有底氣。是很難,但是就是說,好多很難的事情,只要你想做就能做得到,除非你不想做。有的人就是想看起來簡單吧,其實他大風(fēng)大浪,挺嚇人的。我只是覺得太辛苦了,我也可以做,但是可能堅持兩個禮拜我就不行了。我要簡單的話,可能更困難的是要練內(nèi)功,我如果本身沒有本事,就這樣嚇呆著,那就瞎了,就是你沒有底氣也呆不住,所以還是要把人鍛煉的有底氣,你才能簡單。
《中華兒女》:這次劇中有兩位好萊塢的明星,扮演神父梅甘的是因出演《肖申克的救贖》而被中國觀眾熟悉和知道的蒂姆·羅賓斯,扮演記者白修德的是因出演《鋼琴家》而獲得奧斯卡影帝的阿德里安·布洛迪,與他們合作,有什么感覺?
徐帆:這兩個人真的是很優(yōu)秀的演員,絕對和奧斯卡相匹配,在表演上稱得上是藝術(shù)家的。羅賓斯在劇本還提出了一些建議,他們在塑造人物上是主動的,你覺得他們是演員,而不是明星。
《中華兒女》:編劇劉震云表示很多人都覺得小說特別冷酷,但經(jīng)過創(chuàng)作后的劇本變得跟朋友一樣,發(fā)現(xiàn)它的底子是溫暖的。他追求的溫暖,是這種悲情底子下的溫暖,你怎么理解這句話?
徐帆:對于演員來說,無所謂悲情不悲情,無所謂溫暖不溫暖,我們只需要做出準確性的判斷。我是感性的,如果把什么事兒都剖析的那么透徹,就甭演戲了,這個東西我沒想過,演員不需要分析得那么清楚,我們不是學(xué)者,當然,學(xué)者演戲也不一定演的很好,那不是學(xué)者的工作,演員和學(xué)者分工不同,所要做的事情也不一樣。
《中華兒女》:那么,對于人物角色,你最關(guān)注的是什么?
徐帆:我認為整個劇本看下來,或許能感受的東西,又不會用語言表達出來,所以我只要用我的行為把它演出來就可以了。演員就是把事情做得簡單,弄復(fù)雜了,反而麻煩。每一個行當都有每一個行當?shù)谋憩F(xiàn)方式,我覺得弄復(fù)雜了,是評論這個片子的人,因為他要去分析或者是怎么樣的。但對于我們,都是有劇本作為依據(jù),跟隨這些東西去做事情。
《中華兒女》:《一九四二》在未公映之前,就讓很多人期待,包括之前的《集結(jié)號》《唐山大地震》,感情比較厚重,與馮小剛導(dǎo)演以往的賀歲喜劇相差甚大,你能感覺到他身上的變化嗎?
徐帆:其實沒有什么變化,他有各種各樣的本事,可能在拍喜劇的時候,人家會說你只會拍喜劇,不會拍別的什么??墒堑脚氖裁础都Y(jié)號》《唐山大地震》《一九四二》,人家也沒什么說的了,然后又開始找一個新的話題,說什么沒深度?;蛟S人在風(fēng)口浪尖上,總是要被人說的,所以無所謂了,都這個年紀的人了,事業(yè)做的那么多了,還在意別人說嗎?說也說不著。即便是自己愿意歇一會兒,愿意拍喜劇,愿意不拍,什么樣都行,我覺得可以了,沒有問題。因為不是年輕的時候去要闖這個,闖那個,你不用闖了,好了,可以了。
《中華兒女》:一路走來,你和馮小剛導(dǎo)演是如何分享電影世界的?
徐帆:這么些年,他還一直堅守,我覺得這是特別特別有意義的,所以我很佩服他。我也覺得他這十幾年不容易,這十幾年很頑強,我都覺得他有點兒像吳瓊花,打不死。我真的是很敬佩他。如果他需要我跟他搭個伴聊個天,我就聊一會兒,聊完了他說行,差不多了,那我就離開一點,因為我覺得,兩個人時時刻刻在一塊兒得多煩??!我就覺得要有距離,距離是可以產(chǎn)生美的。
責(zé)任編輯 張小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