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真摯，自然升華

劉祥

文貴有情，有情則萬物皆有色彩。如果我們把一篇記敘文看成一個有血有肉的生命體，那么，它的生命體征中最重要的一個元素，就是這個“情”字。

但這個“情”字，又很不樂意在文章中拋頭露面，而是喜歡躲藏在文字背后，以委婉含蓄的方式，讓讀者慢慢品味、細細揣摩。倘若能夠不著一句直接抒情而全文情感充沛、感人至深，文章也就進入到了一定的境界。

如何才能讓自己的記敘文擁有“感情真摯”的特征，且在情感的自然流露中不斷升華文章的主題呢？下面，以一篇下水作文為例，對記敘文中的抒情略作探究。

例文導引

心中的天使（節(jié)選）

13年前的那個秋天，祖父在一陣開懷大笑中辭別塵世。當我接到電話，從縣城匆忙趕回老家時，祖父的身體依舊還溫暖著。我不相信他老人家真的會舍得丟下我們，便用手去搭他脖頸處的動脈，依稀覺得還能感受到他脈搏的輕輕顫動。于是，我堅信他只是昏迷了過去，或許，一會兒工夫后便能自己清醒過來。

然而，老人家最終并沒有能再次睜開眼睛。從此以后，我和他的每一次相逢，都只存在于虛幻縹緲的夢中。夢里，他始終如生前一樣勞碌著，臉上掛著開心的笑，13年來，竟然沒有一次抱怨過天庭的孤獨與勞累。這，多少讓我牽掛的心，有了些微慰藉。

他只讀過幾天書，應該并不知道歐洲神話中的天使，都有著一雙羽毛潔白的翅膀。他極小時便失去了雙親，童年時幫人家放牛，再大點兒便跟了戲班子學戲，能做些體力活后便跟著各種手藝人學習各樣謀生的技能。他做過石匠、泥瓦匠、粉匠、篾匠、廚師、挑夫、農(nóng)夫，踩過高蹺，耍過船燈，唯獨沒有體驗過的，便是安寧幸福的生活。所以，他心中的天使，大約只能是能夠每天填飽肚皮的白胖小子。

他便用這樣的天使形象來塑造我。在那饑荒的年代里，他想盡一切辦法讓我的飯碗中始終散發(fā)出米飯的芳香。他不強迫我讀圣賢書，也不懂得用“精忠報國”一類的崇高理想雕塑我的靈魂。他只是寧愿自己饑腸轆轆也樂呵呵地看著我狼吞虎咽著他所烹飪出的各種食物，高興時，他還會拉上一段二胡，或是用竹筷和瓷碗敲打出一曲《月兒彎彎照九州》。在他的笑聲、琴聲和小曲中，我的童年竟然出落得一片潔凈澄明。

此后，我開始在自以為是中慢慢長大，他卻在守望與祝福中慢慢衰老。他用日漸衰老的身軀，陪伴我走過上高中的夜路，為我背起上大學的背包，并把我一直送到了工作單位。讀大學的那幾年，盡管隔三差五地便回家一趟，他卻總還喜歡坐上幾十里路的車，用保溫桶裝了熱騰騰的餃子送到學校。只有他清楚，所有食物中，我最愛的，是他親手包的水餃。

我不知道他的身體何時開始出現(xiàn)了問題。他永遠都是夜里兩點多鐘便起床開始一天的勞作。沒退休時忙著單位里的早餐，退休后忙著家里小吃店的生意。他說他要攢夠祖母養(yǎng)老的所有費用，免得他離開塵世后，祖母成為我們的生活負擔。為了這樣的心愿，他如永不停歇的陀螺，一直運轉(zhuǎn)到生命的最后一息。

只有在他終于不再張開蒼老的雙翅為我遮風擋雨后，我才陡然發(fā)現(xiàn)，他才始終是我生命中張著雙翅飛翔的天使。他用他一生的厚愛，將我一點點引領(lǐng)到善良與博愛的道路上。他沒創(chuàng)造出一句精彩的名言，卻把我這粒麥子培育成了一個知道自己為何而生長的生命。

以例說法

寫作這篇文章，我投入了很深的感情。因為，我能夠報答逝去的祖父的，只有文字。我希望用我的文字，為祖父立碑。更希望讀到這篇文章的人，能從我的敘述中，感受到我的這份眷戀之情。

為了寫好這篇文章，我抓住了“天使”這個意象作為情感載體。文章先用大半篇幅敘寫祖父視我為天使時的一系列故事，再在結(jié)尾處寫我視祖父為天使。兩個“天使”間的概念和象征意義的差異，正可用來體現(xiàn)我在祖父心目中和祖父在我心目中的重要地位。

從情感表達上看，我將濃烈的思念融入瑣事的追憶中。敘事時，也很少濃墨重彩地進行細節(jié)刻畫，而是多用概述，點到即止。我不希望用空洞的抒情渲染祖父的崇高與偉大，只希望用平實的語言、樸實的故事塑造出一個真實可感的長者形象。

我當然不滿足于只將祖父塑造成一個無特點的人。故而，在文章的結(jié)尾處，才會由祖父“一生張著雙翅為我遮風擋雨”而聯(lián)想到天使。文章由我被祖父視作天使而轉(zhuǎn)為我視祖父為天使，將主題進行了自然的升華。但我覺得這樣的升華還不夠，還無法表達出我對祖父的愛與懷念，于是，我在這里進行了直接抒情。我強調(diào)“他用他一生的厚愛，將我一點點引領(lǐng)到善良與博愛的道路上”這個結(jié)論，這樣的結(jié)論沒有虛夸，只是對事實的客觀評價。而“他沒創(chuàng)造出一句精彩的名言，卻把我這粒麥子培育成了一個知道自己為何而生長的生命”一句，則更將祖父對我的影響，上升至生命雕塑的高度。我想，這也正是我為什么深深懷念祖父的最重要原因。

由此文的寫作，可得出這樣一些結(jié)論：要想在敘事性文章中表達出真摯的感情，并讓文章超越于簡單的敘事之上，能夠表達出鮮明的主題意義，就必須把寫真事、說真話、抒真情落在實處。文章必須要選好切入點，精確設(shè)置一個能夠承載情感的載體。還必須學會對材料的詳略進行適宜的取舍，在該渲染處濃墨重彩地展開細節(jié)描寫，在該概述處精選代表性事例呈現(xiàn)情感。至于結(jié)尾處的自然升華，只要將上述幾點落實到位，也就水到渠成，無須刻意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