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所+以)+動”“可以”“以……為”用法研究

摘 要：要想很準確地理解《中庸》的思想內(nèi)涵，就需要對《中庸》里面常用的句法和詞法結(jié)構(gòu)有一定了解。本文就《中庸》中常出現(xiàn)的“所以”“可以”“以……為（以為）”等的用法進行了窮盡性的描寫分析。

關(guān)鍵詞：《中庸》以用法

現(xiàn)代大多數(shù)人對中庸的理解就是“中立”“平庸”。事實上，“中庸”原始含義并非如此，它是指一種恰到好處的“點”，并不排除兩端，是選擇最佳的“黃金點”。其主旨在于修養(yǎng)人性。其中包括學習的方式：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也包括儒家做人的規(guī)范，如“五達道”（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和“三達德”（智、仁、勇）等?！吨杏埂匪非蟮男摒B(yǎng)的最高境界是“至誠”或稱“至德”。很好地了解《中庸》一書的語法用例對于真切地了解《中庸》的內(nèi)涵有很大的幫助。本文就《中庸》句法結(jié)構(gòu)中所常用的“所以”（“所以”格式共出現(xiàn)29次）、“可以”（“可以”格式共出現(xiàn)10次）、“以……為（以為）”（“以……為”“以為”格式共出現(xiàn)4次）（所統(tǒng)計的次數(shù)不包括重復使用的，如在“A→B，B→C”格式中，B只算一次）三種格式進行研究。

一、所以

古代漢語中的“所”字是個特殊的指示代詞，它可以指代人、事、物。它的指代作用不是獨立完成的，它不能像其他指示代詞那樣單獨使用，不能獨立充當句子成分。和“者”字一樣，“所”字必須和其他詞語結(jié)合起來，組成“所”字詞組。只有在這樣的詞組中，它的指代意義才能清楚地表現(xiàn)出來。這是“所”和其他指示代詞不同的地方。“所”字詞組具有名詞性，因而在句子中相當于一個名詞，多用來作主語、賓語，也可以在名詞謂語句中充當謂語。

在古代漢語中，“所以”這種結(jié)構(gòu)不同于現(xiàn)代漢語中的連詞“所以”。古漢語中，“所”字為代詞，用于稱代；“以”為介詞，用于引介。在這種“所以”詞組中，“所”字與“以”字結(jié)合，構(gòu)成介賓詞組，指代介詞“以”所介紹的對象（即“以”的賓語），它表示動作行為賴以實現(xiàn)的工具、手段、方式和方法，而這種工具、手段、方式和方法往往是上文出現(xiàn)過的?！八浴笨梢岳斫鉃椤耙运保旁趧釉~前作狀語。這種“（所+以）+動詞”的形式也可以理解為“（以+所）+動詞”的形式。這種“所”字詞組一般具有名詞性，所以常譯作“用來……的方法”等偏正詞組。

《中庸》一書中共出現(xiàn)“所以”格式29次，下面就《中庸》中的用例進行分析。

（一）“所以”結(jié)構(gòu)表示“根據(jù)”“依憑”“條件”，可以譯為“用來做什么的人或事物”?！吨杏埂分杏写祟愑美?0條：

（1）宗廟之禮，所以序昭穆也?！趶R之禮是用來序昭穆的。

（2）郊社之禮，所以事上帝也?！忌缰Y是用來事上帝的。

（3）宗廟之禮，所以祀乎其先也。

（4）博厚，所以載物也。

（5）高明，所以覆物也。

（6）悠久，所以成物也。

（7）誠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

（8）知斯三者，則知所以修身?！懒诉@三者，就可以知道如何修身。

（9）知所以修身，則知所以治人?！懒诵奚?，就可以知道如何管治別人。

（10）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

例（1）～（7）中“所以”表示“……是用來做……的”；例（8）～（10）中“所以”表示條件，意味前者為后者的條件，有前者才“能”或“會”有后者。

（二）“所以”結(jié)構(gòu)表示“目的”，可譯為“……為了/為著……”“……的目的是……”?！吨杏埂分泄灿?3例：

（1）序爵，所以辨貴賤也?！蚓羰菫榱吮尜F賤。

（2）序事，所以辨賢也?！蚴率菫榱吮尜t。

（3）旅酬下為上，所以達賤也。

（4）燕毛，所以序齒也。

（5）齊明盛服，非體不動，所以修身也。

（6）去讒遠色，賤貨而貴德，所以勸賢也。

（7）尊其位，重其祿，同其好惡，所以勸親親也。

（8）官盛任使，所以勸大臣也。

（9）忠信重祿，所以勸士也。

（10）時使薄斂，所以勸百姓也。

（11）日省月試，既稟稱事，所以勸百工也。

（12）送往迎來，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遠人也。

（13）繼絕世，舉廢國，治亂持危，朝聘以時，厚往而薄來，所以懷諸侯也。

上面的13例，“所以”格式都是為了體現(xiàn)前面小句所施行的行為的目的。

（三）“所以”結(jié)構(gòu)表示“陳說”關(guān)系，一般是上句述一事或人，下句接著說該事或人怎么樣，有的是表示順陳，有的轉(zhuǎn)陳（類似于轉(zhuǎn)折）?！吨杏埂分杏写祟愑美?條：

（1）天下之達道五，所以行之者三?！獙崿F(xiàn)五達到的方式或方法有三種。

（2）五者，天下之達道也。智、仁、勇，天下之達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獙崿F(xiàn)達道和達德后的效果是一樣的。

（3）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jīng)，所以行之者一也。

上面3例都是上半句說一種情況，下半句緊接著解釋?！爸睘榇~，代指上半句里說的情況，“所”再代指“之”，作“以”的賓語，構(gòu)成名詞性結(jié)構(gòu)。

（四）“所以”結(jié)構(gòu)表示因果，常常用來追問原因或解釋原因。追問原因的“所以”放在從句，即一個復句的上半句，在這種情況下，“所以”前面往往有“之”字，構(gòu)成“之所以”結(jié)構(gòu)。解釋原因的“所以”放在主句，即復句的最后一句，且往往用“也”字煞句，表示判斷。此類用例共有3條：

（1）蓋曰，天之所以為天也。——這就是天為天的原因。

（2）蓋曰，文王之所以為文也?！@就是文王為文的原因。

（3）此天之所以為大也。

在古代漢語中，“之所以”本來是“所以”前加了一個用于主謂之間的“之”，因此，“之所以”與“所以”的用法基本是一致的?！爸浴痹诂F(xiàn)代漢語中不能在后句，只保留了“之所以”在因果倒裝句前一句的用法，而“所以”的用法則被別的表達方式所代替，“所以”虛化成了表示因果關(guān)系的連詞。

（五）“所……以”

《中庸》中還有“所……以”這種結(jié)構(gòu)，但這種結(jié)構(gòu)與前面說的“所以”結(jié)構(gòu)是不同的，這里的“所……以”結(jié)構(gòu)中的“所”字不是指代上文說的人或事而是形成“所+動詞性結(jié)構(gòu)+以”。如：

（1）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

（2）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

（3）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

二、可以

“可以”屬助動詞性結(jié)構(gòu)，“以”本為介詞，當它與“可”結(jié)合后，有的仍保留其介詞的作用，有的則失去了其介詞的作用，所以“可以”在古代漢語中的使用情況可以據(jù)此分為兩種。

（一）“可以”的“以”仍保留其表示憑借的作用，但通常不帶賓語。這種“可以”相當于“可以用來”“足以用來”等意義，《中庸》有此用法5例。

（1）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梢灾?/p>

（2）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可以之

（3）人之為道而遠人，不可以為道?！梢灾?/p>

（4）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耘c知

（5）夫婦之不肖，可以能行焉?！阅苄?/p>

例（1）～（3）中，“可以”的“以”的賓語都是前面小句所說的情況。可以理解為“以盡物之性贊天地之化育，以贊天地之化育與天地參矣”。

（二）“可以”的“以”已經(jīng)虛化，失去介詞的作用。這種“可以”等于是一個助動詞，與現(xiàn)代漢語中的“可以”“能夠”相當?！吨杏埂分谐霈F(xiàn)的10個用例均屬此類。

（1）人之為道而遠人，不可以為道?！軌?/p>

（2）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能夠

（3）思修身，不可以不事親。

（4）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

（5）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6）至誠之道可以前知。

（7）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

（8）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

上面所列的8條里的“可以”都已經(jīng)虛化，只表示“能夠”。現(xiàn)代漢語中的“可以”，為助動詞。

（三）兩者兼具的用例

上面列舉的例子中，例（1）、（7）、（8）中的“可以”有兩種解釋法：①“可以”是可以之省略賓語；②“可以”就是虛化了的助動詞。

三、以為

“以為”是個表示意謂、處置等意義的格式，有時候“以為”分裂成“以……為”式，一般用作句子的謂語。根據(jù)“以”字的詞性和其主要的用法分為以下四類。

（一）“以”表示“以為”意義的動詞，與“為”字配合，組成兼語式的意動句，表示對人或事物的看法和判斷。相當于“認為……是……”“把……當……”?！吨杏埂分杏?例。

（1）以王季為父?！淹跫井敻赣H。

（2）以武王為子。——把武王當兒子。

（3）執(zhí)柯以伐柯，睨而視之，猶以為遠?！J為規(guī)則遠。

上面3例中，前2例“以為”是“把……當作……”，后一例“以為”是“認為……怎么樣”的意思。

（二）“以”是“使令”“任用”等意義的動詞，與“為”搭配，組成兼語式的使動結(jié)構(gòu)，表示讓某人去做某事或承擔某種職務，相當于“任用……為……”。

《中庸》中無此用法。

（1）于是梁王虛上位，以故相為上將軍。（《戰(zhàn)國策·齊策四》）——任用故相為上將軍。

（2）穎陰侯言之上，上以夫為中郎將。（《史記·魏其武安侯列傳》）——任用夫為中郎將。

（三）“以為”合在一起表示“認為”義?！吨杏埂窡o此用例。古代漢語中此類用法比較少見。

（四）“以”帶賓語，表示原因?！吨杏埂酚?例。

（1）其斯以為舜乎！——因為上面的事實（原因），才是舜。

“斯以為舜乎”就是以斯才為舜，以為這些原因才稱作舜的。

（五）“以”是表示目的的連詞，與“為”連用，表示“為”這個動作是前一動作的目的。“以”可譯為“來”，而“為”的譯法比較靈活。《中庸》也無此用例。

（1）其徒數(shù)十人，皆衣褐，織席以為食。（《孟子·滕文公上》）

（2）齊人歸鄆，陽光、陽虎居之以為政。（《左轉(zhuǎn)·定公七年》）

連詞“以”由介詞“以”發(fā)展而來，所以這種“以為”的“以”仍帶有“憑借”義。

總之，只有仔細考察《中庸》里面的語法用例，準確理解其用法，才能很好地理解《中庸》的思想內(nèi)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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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建偉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1008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