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紹基手札七通考釋

高朝英

【關(guān)鍵詞】何紹基； 手札； 早年書法；晚年代筆

【摘要】何紹基是清代書法大家，其片言只字，世人珍若拱璧。本文刊布了河北省文物保護(hù)中心所藏書札7通，并略作考釋，兼涉何氏早年書法與晚年代筆問題。

何紹基（1799-1873年），字子貞，號東洲，晚號■叟。湖南道州（今道縣）人。道光十五年（1836年）解元，翌年舉進(jìn)士，選庶吉士，授編修。歷任福建、貴州、廣東鄉(xiāng)試副考官及國史館提調(diào)、四川學(xué)政等職，晚年主講濟(jì)南濼源書院、長沙城南書院、浙江孝廉堂。他學(xué)識淵博，對經(jīng)學(xué)、史學(xué)、小學(xué)及金石碑版的考訂、鑒賞無不精通，能補(bǔ)前人之未逮。著有《東洲草堂詩鈔》、《東洲草堂文鈔》等行于世。

何紹基是清代書法大家，其書法幼承家學(xué)，從顏真卿問津，上溯周秦兩漢篆隸，下至六朝南北碑，積數(shù)十年臨池之功，苦心孤詣，熔鑄古人，故其片言只字，世人珍若拱璧[1]。

河北省博物館庋藏有《何■叟手跡》四冊（現(xiàn)歸河北省文物保護(hù)中心），乃天壤孤本，極具歷史、藝術(shù)價(jià)值。1995年，館領(lǐng)導(dǎo)指定筆者與張金棟先生對其進(jìn)行整理考釋，并擬由出版社出版，后因種種原因未能梓行。時光荏苒,往事如煙,近日偶檢篋中散有霉味的手稿，頗有些敝帚自珍，遂選信札一組7通，稍作修改刊出，不當(dāng)之處，敬請讀者賜教。

一、 致黃本驥

凡4頁，前3頁縱23.4厘米，橫12.5厘米；后1頁縱23.5厘米，橫12.9厘米（封三）。釋文如下：

虎癡先生座右：

前奉手書并石刻數(shù)種，紉謝。無似疏懶，稽閣久未修覆，歉罪殊深。比惟侍福增娛，道祺時鬯。著作之富，壽于吉金；吟誦之樂，鏘比樂石。惟未審現(xiàn)在仍設(shè)帳藩署否？想道望所至，當(dāng)不少同游也。基碌碌瞢（懵）學(xué)，蓋徒務(wù)博而鮮有得。近來良友寥寥，尤艱賞析之趣，尚祈時教及之?！妒I銘》已付裝潢，見者咸謂非近日拓本，不知誠得精拓，則近本非不許跨越昔珍也，然拜惠則誠厚矣。便中尚望賜跋一紙，不必太寬大，以就配幅。前本有尊跋，工人因太大，不甚好裱，乃擅損失之，深為悵恨也。大著《顏書編年》已刻竣末？錢心壺年丈家藏《忠義堂顏帖》八本已得拜觀，的是宋拓，其外間未見者至有數(shù)十種，真魯公之全璧，乃寶庋不許出門，無緣假模。欲從借幾仿出，因路遠(yuǎn)迄未得便，俟春暖和必當(dāng)走求鉤摹耳。石刻數(shù)種，雅懷流注，南中講金石者昔固罕聞，得先生倡為此學(xué)，幸矣！幸矣！湘皋丈近作何狀？聞監(jiān)刊《楚寶》，已畢事末？基幸堂上俱清健，諸弟如昨，足慰受注。謹(jǐn)此奉復(fù)。即承吟祉萬福，不宣。

何紹基頓首啟

十月廿四

聞小村已至浙，將入都，果否？

裱邊有羅振玉題記：“此書乃致黃虎癡者，亦早年筆也。振玉記?！?/p>

虎癡，即黃本驥，字仲良，號虎癡，湖南寧鄉(xiāng)人。道光辛巳（1821年）舉人，授沅州府黔陽縣教諭。少孤，與兄本騏互相師友，砥學(xué)礪行，名著湖湘間。工書法，精考據(jù)，淹通經(jīng)史，一生著述達(dá)20種218卷，其中《歷代職官表》至今仍是研究歷代官制的重要工具書。

何氏云：“大著《顏書編年》已刻竣末？”系詢問黃氏所撰《顏書編年錄》的雕版工作竣工了沒有。余紹宋先生云：“《顏書編年錄》四卷，清黃本驥撰。是編就所見魯公書為之編年，首載魯公世系表及官履考。專以目見為準(zhǔn)，故《乞米》、《寒食》諸帖俱未載。其體例先錄原文，石泐而文存者則補(bǔ)之旁注，后加考證，頗便觀覽，可傳之作也?！盵2]該書前有黃本驥作于道光八年（1828年）九月九日的自序[3]，故知鐫刻時間上限為道光八年。

何氏云：“湘皋丈近作何狀？聞監(jiān)刊《楚寶》，已畢事末？”湘皋，即鄧顯鶴（1777-1851年），字子立，一字湘皋，湖南新化人。嘉慶舉人，官寧鄉(xiāng)訓(xùn)導(dǎo)。博涉群書，足跡半天下，工詩古文，著述頗豐。所謂《楚寶》，凡45卷，明周圣楷輯，此書“是迄今最完備的一部楚志全書”[4]。鄧顯鶴“求之十?dāng)?shù)年不獲”，約道光八年末方覓得此書，“真不啻獲重寶”，為之重刊，并作增輯考異附于各卷之末?！冻殹分乜厩坝械拦饩拍晔卵矒峥到B鏞、布政使裕泰兩序及道光九年十一月鄧顯鶴自序。裕泰序云：“新化鄧子湘皋，……得明季周伯孔氏所著《楚寶》，謂可以備志乘之遺，補(bǔ)文獻(xiàn)之缺，為之增益，為之考訂。不及一載，而剞劂告成，抑何用力之勤，而成書之速也?！盵5]鄧顯鶴自序云：“顯鶴獨(dú)任校刊之責(zé)，爰開雕于寧鄉(xiāng)學(xué)署，……凡十有一月而工竣?！盵6]于此可知鄧顯鶴監(jiān)刊《楚寶》的時間為道光九年元月至十一月。

何氏此札的時間僅書“十月廿四”，未記年。由以上《顏書編年錄》與《楚寶》的刊刻時間，推知應(yīng)書于道光九年（1829年）十月二十四日。查《東洲草堂詩鈔》（以下簡稱《詩鈔》）[7]卷3、4等載，何紹基曾于道光八年南歸，參加了湖南鄉(xiāng)試，應(yīng)拜晤了鄧顯鶴、黃本驥等師友。道光九年，何氏居京城（今北京），此時年齡為31歲。羅氏所謂“早年筆也”，所言不虛。

此外，何氏云：“錢心壺年丈家藏《忠義堂顏帖》八本，……俟春暖和必當(dāng)走求鉤摹耳?！卞X心壺即錢儀吉（1783-1850年），乃清代著名學(xué)者、藏書家。其家藏宋拓顏真卿《忠義堂帖》8冊“是傳世最舊最完整的孤本”，原為清初大收藏家孫承澤“海云閣”舊藏，其上有王崇簡、梁清標(biāo)、安岐、張穆、何紹基等人的印記，今藏浙江省博物館，1994年西泠印社影印行世[8]。從是札可知，何紹基于道光九年目睹了宋拓《忠義堂帖》，并于翌年進(jìn)行了鉤摹，即所謂“余生平于顏書手鉤《忠義堂》全部”[9]，對其一生的書法藝術(shù)創(chuàng)作影響至深。

黃本驥乃湖湘名士，有“抱經(jīng)濟(jì)之才”，何氏仰慕之情溢于楮墨間。此札書法從顏魯公問津，用筆流暢，結(jié)體偏長，提按頓挫有力，豐肌秀骨，別具神韻。據(jù)筆者拙見，此乃何氏存世最早的墨跡，對探討其早年的書法藝術(shù)極為重要。

二、致張廷鏡之一

凡2頁，縱23.5厘米，橫12.7厘米（圖一）。釋文如下：

第蓉仁兄閣下：

別后無日不思，想同之也。比惟侍祺集福，文履增和，樂萃棣華，聲清雛鳳，三冬喜氣都從桂花香外得之，惟友朋文酒之歡如摶沙之不可復(fù)聚。浙館講習(xí)之議果有成否？子敬若春初來浙，則社中少了一尊金剛矣。子敬書極難到，十月內(nèi)其身子果好否？茲有家信一封，乞?yàn)榻桓稙楹梢病?弟與三詩人到浙后，鈔書作文，看湖聯(lián)韻，方寸內(nèi)端的是玉無瑕。因嚴(yán)侍濟(jì)吉，殊勝在都時也。惟家慈及兩弟輩尚無南來確信，不免盼念。西湖光景甚佳，不能贊一詞，但苦詩難得好耳。堯莘白早已北行，甌笠亦常晤否？即請侍次福安，并頌文祉，不具。

弟何紹基頓首

蓀石得子已知否？外一紙交雨賡。

十二月十四

十二年三月初七（日）到

第蓉，即張廷鏡，字第蓉，湖南善華（今長沙市）人。道光五年（1825年）優(yōu)貢，歷署祁陽、新化、邵陽學(xué)篆。博學(xué)能文章。民國《湖南通志》有傳。

何紹基《先考文安公墓志》[10]、《詩鈔》卷4等載：道光十一年（1831年）夏，父何凌漢任浙江鄉(xiāng)試主考官、提督學(xué)政，紹基、紹祺兄弟因回原籍湖南參加是年鄉(xiāng)試，隨父南行。紹基兄弟至湘，新朋舊友歡聚，故有“友朋文酒之歡”。此次秋闈，紹基雖未達(dá)到中舉的目的，卻以優(yōu)貢成均，取優(yōu)貢生，亦不枉此行。孟冬，弟紹祺留湘，紹基別眾友，邀請晏筠唐、楊杏農(nóng)、胡蓀石三人同舟前往父何凌漢浙學(xué)使署[11]。何氏所言“弟與三詩人到浙后，鈔書作文，看湖聯(lián)韻，方寸內(nèi)端的是玉無瑕”。三詩人即晏筠唐、楊杏農(nóng)、胡蓀石，他們沉醉于杭州西湖的湖光山色之中，蕩滌了應(yīng)試之苦，凈化了心靈。30多年后，紹基仍不忘懷此段美好的時光，有詩云：“憶昔三十有三歲，濫與明經(jīng)選優(yōu)貢。先公典試即督學(xué)，壯懷初向浙游縱。趨庭汲汲湘抵越，梅花未破西湖凍。同時諸友果英杰，后來詞林■三鳳?！盵12]

何紹基父何凌漢為浙江鄉(xiāng)試主考官，兼學(xué)政，乃一省要員之一，得此美差，故“殊勝在都時也”。三弟紹祺（字子敬）留湘，使紹基頗掛念；尚在京城的慈母及二弟紹業(yè)（字子毅）、五弟紹京（字子愚）“無南來確信，不免盼念”。據(jù)《詩鈔》卷4所載：道光十二年春，紹業(yè)、紹京奉母由都至浙，紹祺亦由湘來浙，一家人方得團(tuán)聚[13]。

依上所述，此札是給長沙摯友張廷鏡的，所書時間為道光十一年（1831年）十二月十四日，地點(diǎn)為浙江杭州。札尾小字“十二年三月初七日到”，當(dāng)為張廷鏡收信時所書，即道光十二年三月初七日，不知何故，路途時間耽擱如此之長，待考。

此札書法以顏平原為宗，用筆遒婉，結(jié)字圓潤，有倜儻不羈之風(fēng)姿，與先于此二年所書的《致黃本驥》相較，書法更加婉約淵雅，氣象藹然，是難得的何氏早年墨跡之一。

三、致張廷鏡之二

凡４頁，縱22.6厘米，橫9.5厘米（圖二）。釋文如下：

第蓉仁兄閣下：

在浙讀復(fù)書，元?dú)獍蝗?，尊庭福祿之象畢現(xiàn)楮墨間，良用慶慰。比惟侍奉曼祉，文祺增勝。社風(fēng)又當(dāng)不遠(yuǎn)，文章做不做，弟尚無主意，專候老兄明年得差后，看上那一邊，效驗(yàn)再定計(jì)也。弟到京又半年，應(yīng)酬頗希，而功夫亦難于長進(jìn)，看書日數(shù)十葉，不得一字記著，若再過數(shù)百歲，則此中空洞，直同蒼頡未生時了，豈不大妙耶！星皆、堯農(nóng)、石梧、覃心諸兄常見面，都甚快活，面孔間妙無八股氣耳。蘇溪已趕考差課，做老師人比做門生的更忙，時事大都如是。陳竹伯現(xiàn)為我課兒，時文排律，日不暇給，真猛將也。長沙近日如何？聞水尚不為患。賀三聞到陜西去？耦丈何以不見出山？雨耕已得子末？近頗有意于時文否？北方秋收甚佳，惟冬乃盼雪殊殷。堂上差事太煩，又兼望歲，非易易事。冷霄呵凍，筆墨無光，聊抒近思。即惟開覽。

弟何紹基頓首

十月廿七

札中言：是年，何氏“在浙讀復(fù)書，”到書此札時已“到京又半年”。查《詩鈔》卷4、5，《東洲草堂文鈔》（以下簡稱《文鈔》）[14]卷9及《清史稿·何凌漢傳》等載：道光十一年冬，紹基告別張廷鏡，由湘至浙，隨侍父側(cè)。翌年春，何氏一家在浙團(tuán)聚。十三年（1833年）春，父凌漢由浙江學(xué)政調(diào)吏部右侍郎兼順天府尹，即赴京上任。紹基亦由浙回京，夏五月途經(jīng)吳門，并作《跋智永千字文拓本》。若六月初到京，至十月底寫此札，可與“到京又半年”相吻合。為了求取功名，顯親耀祖，紹基到京后仍面壁苦讀，擬翌年再次應(yīng)試?？蓢@的是“功夫亦難于長進(jìn)，看書日數(shù)十葉，不得一字記著”，遠(yuǎn)不如在浙時“抄書作文，看湖聯(lián)韻”，悠然灑脫。

所云“星皆、堯農(nóng)、石梧、覃心諸兄常見面，都甚快活，面孔間妙無八股氣耳”。這四人之中，“覃心”生平不詳，勞崇光（字星皆，官至兩廣總督）、陳本欽（字堯農(nóng)，官至軍機(jī)章京）、李星沅（字石梧，官至兩江總督）均于上年——道光十二年（1832年）中進(jìn)士[15]，金榜題名乃人生一大快事，臉上洋溢著喜悅，當(dāng)然毫無刻板的八股氣?！逗贤ㄖ尽と宋镏尽份d：李星沅于道光十四年（1834年）典四川鄉(xiāng)試[16]，故十三年尚在京，紹基與之常見面。

所云“蘇溪已趕考差課，做老師人比做門生的更忙，時事大都如是”。蘇溪，即羅繞典（1793-1854年），字蘇溪，湖南安化人。道光九年（1829年）進(jìn)士，官至湖北巡撫、云貴總督等。此時羅繞典在京參加各省鄉(xiāng)試正副主考官的選拔考試，于道光十四年任順天鄉(xiāng)試同考官。

所云“耦丈何以不見出山？”藕丈，即賀長齡（1785-1848年），字耦耕，湖南善化人。嘉慶進(jìn)士，官至貴州巡撫、云貴總督。據(jù)載：道光十年，賀長齡由江寧布政使任上請假省親，母病逝，居喪三年，不出閭■。服闋期滿，又因病請假至道光十五年春方奉召入都，授福建布政使。道光十三年，賀長齡在長沙鄉(xiāng)居養(yǎng)病（此時賀長齡可能任岳麓書院山長），故不見其“出山”[17]。

所云“陳竹伯現(xiàn)為我課兒，時文排律，日不暇給，真猛將也”。陳竹伯，即陳啟邁，字竹伯，湖南武陵人。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進(jìn)士，官至江西巡撫。是時，陳正在京城教何氏之子何慶涵讀書。道光十四年（1834年），他參加京闈中舉[18]。

綜上所考，此札書于道光十三年（1833年）十月二十七日，地點(diǎn)為京城。從此札可窺何氏在京所交之友，多為湖湘之翹楚，國家之棟梁。

此札所用箋紙質(zhì)地優(yōu)良，圖案別致，印制精道，書時雖“冷霄呵凍，筆墨無光”，卻精神貫注，用筆圓勁，使轉(zhuǎn)流暢，頗有俊逸飄灑之趣，乃何氏早年墨跡之珍品。

四、致張廷鏡之三

凡3頁，縱22.2厘米，橫12厘米（圖三）。釋文如下：

第蓉仁兄閣下：

屢在子敬案頭展玩惠書，精妙溫純，優(yōu)游平淡，而激昂慷慨之氣自見于語言之外，信手越不中學(xué)問越好，彼捷足先登者皆當(dāng)愧煞也。比值伏暑之時，遠(yuǎn)想清興增佳，侍祺萃祉，定洽頌私。年年?duì)课姨煅?，思小院西風(fēng)苦筍香，轉(zhuǎn)眼又當(dāng)吟想不置也。弟幸得速捷，其光景時能與堯農(nóng)一樣，大約將來亦當(dāng)詩吟水部。惟不意引見后三日，胞伯父遽爾見背，家君痛切■原，即弟等亦萬念冷淡，虛盈消息之理與氣亦可懼哉！雨耕近作何狀？前曾致書吾兄，知否？此番不復(fù)寄雨耕書，便中告與近況為荷。內(nèi)子近不甚苦病。小星文思遲鈍，頗費(fèi)誘獎也。草草，奉頌侍安，并承文福，不具。

愚弟期何紹基頓首

六月初五

賢郎、賢侄侍吉

札中言：“惟不意引見后三日，胞伯父遽爾見背，家君痛切■原?！卑?，即何凌灝，字健園，敕封為光祿大夫。何凌漢兄。何紹基《仲弟子毅哀辭》云：“丙申仲夏，伯父見背?！盵19]又何紹基《種竹日記》：道光二十八年“五月十一日，（先）伯父光祿公忌辰”[20]，是知何凌灝卒于道光十六年五月十一日。因“文安公（何凌漢）與健園公手足依倚，自少孤迄貴仕，未嘗暫離”[21]，故“家君痛切■原”。何凌灝無子，何凌漢遂將仲子紹業(yè)（子毅）出嗣為其子。凌灝病與卒，紹業(yè)為之后，“侍疾之劬，哀禮之盡，感動人天，悲深行路”[22]，是有“即弟等亦萬念冷淡”之致。

何紹基于道光十五年秋中解元，翌年春成進(jìn)士，與才華出眾、卻屢屢落第的張廷鏡相比，可謂“幸得速捷”。但是，紹基殿試本已置大魁（狀元），卻因“語癖”而落為二甲第八名。清廷的政治沒落，官場腐朽，對懷有曠世之才又性格溫柔敦厚的何紹基來說，其前途“大約將來亦當(dāng)詩吟水部”，如同南朝尚書水部郎何遜那樣，雖有滿腹經(jīng)綸，卻無用武之地，僅能在詩文書法上有所作為而已。

札中還提到了何紹基被道光帝“引見”。清制：殿試傳臚后三日，新進(jìn)士還要進(jìn)行朝考，以選為庶吉士。朝考后，皇帝要引見[23]。此次“引見”，當(dāng)為何紹基中進(jìn)士而朝考，被道光帝接見，授庶吉士。其“引見”的時間為伯父去世的前三日，即道光十六年五月九日。是札書寫的時間為道光十六年（1836年）六月初五日，地點(diǎn)是京城的寓所。

如前所述，何紹基去年得解元，今又成進(jìn)士，雖不盡人意，卻也躊躇滿志，故通篇書法婉轉(zhuǎn)流暢，書風(fēng)秀潤，隨意而不逾規(guī)矩，蘊(yùn)含著瀟灑醇雅之美。

五、致張廷鏡之四

凡3頁，縱22.7厘米，橫11.8厘米（圖四）。釋文如下：

第蓉仁兄閣下：

前奉復(fù)之札，想已入覽。今年京師苦暑，南中想大涼。適文福增佳，攻臨秋壘，鷹飛■起，尚不為遲。轉(zhuǎn)■（瞬）紫陌春風(fēng)快來舊雨，其為樂事，更倍昔游，券□！券□！比惟侍?？祳?，潭祺增茂為頌。捐職照共三紙寄上，捐項(xiàng)共京平足紋叁百叁拾兩正，想無差誤。秋闈時節(jié)，群從從游者當(dāng)不乏人，會見同賦鹿鳴，更所稱快也。子敬聞六月起程，不知果否？八月初亦不知果否能到？寓間一切如常，侍狀□都照昔。弟為文字筆墨所累，酒杯荒閣，朋好稀疏，殊少意思。五弟北闈不諗能進(jìn)場否？伊自云：今年離孝廉尚遠(yuǎn)，八字果比文章為有據(jù)也。同鄉(xiāng)試差只得棣樓一人，且靜聽學(xué)政分房耳。省垣此刻友朋畢集，楊荔農(nóng)、胡蓀石、李云樵、楊子卿、龍湘橈、郭芝泉諸君如得摩厲（礪），劉叔林丈、雨耕兄、師笙陔、唐蔭云都各精壯無前也。草草奉布，即惟元安，亮■不盡。

弟何紹基頓首

七月十七

此札乃何紹基由京城寫給長沙摯友張廷鏡的。時值“秋闈時節(jié)”，其五弟紹京擬入“北闈”（即順天鄉(xiāng)試）。是知此札所書時間當(dāng)在紹京中舉之前，但從書風(fēng)看，此札不早于道光十三年（1833年）的致張廷鏡之二?！逗贤ㄖ尽みx舉志》載：道光十九年何紹京中舉于湖南長沙[24]。從道光十三年至十九年之間，尚有十四年、十五年和十七年為鄉(xiāng)試之年。換言之，此札的時間當(dāng)在這三年之中。查《詩鈔》卷5與《何紹基日記》載：道光十四年（1834年），紹基、紹祺、紹京兄弟三人同赴湘，入“南闈”，紹祺中舉[25]。是年與“北闈”無涉，當(dāng)排除。又《何■叟乙未歸湘日記》載：道光十五年六月二十三日，何紹基由京赴湘，入“南闈”，七月十七日已在長沙[26]，亦當(dāng)排除。所剩道光十七年即為此札的年代。

何紹基于道光十六年中進(jìn)士，入翰林庶常館學(xué)習(xí)，十七年繼續(xù)學(xué)業(yè)，故有“弟為文字筆墨所累，酒杯荒閣，朋好稀疏，殊少意思”之嘆，頗慕“省垣（指湖南省城長沙）此刻友朋畢集，……諸君如得摩厲”。而五弟紹京擬入“北闈”，但“不諗能進(jìn)場否？伊自云：今年離孝廉（舉人）尚遠(yuǎn)，八字（算命）果比文章為有據(jù)也”?；?yàn)樘煲猓悄旯恢?。三年后，入“南闈”方如心愿。故是札書于京城，時間為道光十七年（1837年）七月十七日。

是札書法清逸多姿，氣脈連貫，清勁中寓秀雅之趣。

六、致張廷鏡之五

凡4頁，縱23厘米，橫12厘米（圖五）。釋文如下：

第蓉仁兄大人閣下：

久未奉書，懶惰可想。每從子敬處讀手教，駢麗為工，裁對轉(zhuǎn)妙，惜此手筆不即令殿前作賦也。據(jù)鞍之志，老當(dāng)益壯。秋戰(zhàn)在即，知老兄必不肯為俗子蕭颯模樣。方將結(jié)束登壇，率領(lǐng)俊雄子弟，自成旗識（幟），就惟侍祺增茂，道履凝和，舊雨稀而新雨集，發(fā)揮宏獎，亦足暢敘幽情也。弟自棄去舉業(yè)，而看書功夫轉(zhuǎn)多作輟。初登仕版，酬應(yīng)為勞也。比者五十日中兩試于大廷，素不能作摺楷，到此時少不得要用其所短，居然平安了事，想聞之為一慰也。辛階病后補(bǔ)考，后來居上。同鄉(xiāng)考差大都平妥，或者皇華之詠，盛似前番。石梧舟至德州，水涸不能前進(jìn)。都中苦旱，祈禱未見大響應(yīng)，而運(yùn)河枯淺，東糧尚不能進(jìn)，將來南艘更當(dāng)如何耶？五弟仍就南闈，朋好漸稀，惟老兄隨時照拂一切，至感！至感！雨耕尚相見否？惜墨如金，久不得其耗矣。中丞舊治重臨，可有一番振作？禁煙一節(jié)果已風(fēng)清弊絕否？都中最為嚴(yán)辦，有犯必懲，且多拖累，而犯者至今未已，真可浩嘆！聞外間官場亦且未能凈盡，不審吾鄉(xiāng)如何？南中谷賤傷農(nóng)，固屬美中不足，而此間日見翔貴，民虞菜色，何苦樂之不均也。率泐布暄，藉頌道安，敬祝侍祺。不盡。

弟紹基頓首

四月十六

《詩鈔》及何慶涵《先府君墓表》等載：道光十六年（1836年），何紹基中進(jìn)士，授庶吉士，入翰林庶常館學(xué)習(xí)。肄業(yè)三年期滿，“戊戌（道光十八年，1838年）散館一等，授編修”[27]。在武英殿校書，俟大考選用。即如札中所言：“弟自棄去舉業(yè)，而看書功夫轉(zhuǎn)多作輟。初登仕版，酬應(yīng)為勞也。”

道光十九年，何紹基大考二等，賜文綺，與札中所言“比者五十日中兩試于大廷，素不能作摺楷，到此時少不得要用其所短，居然平安了事，想聞之為一慰也”相契符。所用書法，恰如何紹基《題舊臨坐位帖后》所言：“憶余少壯時，喜臨《坐位帖》，廷對策亦以顏法書之。”[28]清代考試多重書法、輕內(nèi)容，往往以楷法的優(yōu)劣評定高下。紹基再次“平安了事”，得二等，賜文綺，“聞之可一慰也”。在這里何氏自白“素不能作摺楷”，并認(rèn)為是“其短”。今所見其存世的墨跡多行書、隸書，而楷書相對少些，或與此相關(guān)。

所言“辛階病后補(bǔ)考，后來居上”。辛階，即勞崇光?！肚迨妨袀鳌诔绻鈧鳌份d：“十九年三月，（勞崇光）因病乞假，旋補(bǔ)，大考附二等，賜文綺。”[29]

道光十九年為鄉(xiāng)試之年，何紹基之“五弟（紹京）仍就南闈”，回湘應(yīng)試，拜托摯友第蓉兄“隨時照拂一切”?！逗贤ㄖ尽みx舉制》載：道光十九年，何紹京中舉人，名列第九[30]。

所言“中丞舊治重臨”，系指重任湖南巡撫裕泰?！逗贤ㄖ尽ぢ毠僦尽份d：道光十六年至十七年，裕泰任湖南巡撫，道光十八年至二十年復(fù)任[31]。道光十九年正值禁煙運(yùn)動的高潮，何氏居京，不知湖南禁煙若何，盼望重任一省之長的裕泰能有番作為，肅清鴉片。

綜上所述，是札書于京城，時間為道光十九年（1839年）四月十六日。

此札書法用筆圓勁，結(jié)構(gòu)修美，分布疏朗，別具風(fēng)韻。

七、致某人

凡1頁，縱22.6厘米，橫12.5厘米（圖六）。釋文如下：

百泉寫碑未見拓本寄看，茲將《織署碑記》寄一通去，是八月十八日所書，延至這兩日才得刻成豎立，因碑石太大，蘇州人刻字太矜重也。此外條對收潤筆昔多，今亦難寫矣，奈何！奈何！鐘鐘代筆尚行時耳。

裱邊有譚澤■題記：“比年在上海見何書有極稚弱者，疑是詩老代筆，曾面詢之，不承也。今讀此乃憬然矣?！?/p>

該札僅存一頁，無落款，亦無受信人姓名，但此札原為楊鈞“白心草堂”[32]所藏，裱邊又有譚澤■題記，且書法亦是何氏晚年書風(fēng)，故為何氏所書無疑。

何氏所言“百泉寫碑”，系指河南輝縣西北2.5公里蘇門山南麓的百泉碑刻。百泉是有名的游覽勝地，歷代名人題銘刻碑頗多，至今仍存350余通[33]。何氏曾于咸豐十年（1860年）九、十月間游百泉，作《百泉，用元遺山涌金亭詩韻》長詩及題聯(lián)云：“半嶺嘯聲傳，蘇門山知在何許；東坡題字古，涌金亭或是真源?！?[34]

所謂“茲將《織署碑記》寄一通去……蘇州人刻字太矜重也。”《織署碑記》即《重建蘇州織造署記》碑，現(xiàn)保存在蘇州第十中學(xué)（原蘇州織造署）的多祉軒內(nèi)。蘇州織造署始建于清順治三年（1646年），咸豐十年（1860年）毀于兵燹。同治十年（1871年）由任督理蘇州織造的德壽重建，“始于十年辛未歲五月，至十一年壬申歲三月落成”[35]。由德壽撰文、何紹基書丹的《重建蘇州織造署記》立于“同治十一年歲次壬申孟秋”。實(shí)際上該碑并非刻立于孟秋七月，八月十八日何氏將自己重書的一通寄給友人，并告知該碑“這兩日才得刻成豎立”。由此推之，該碑大約立于同治十一年（1872年）八、九月間，此亦是該札的書寫時間。此時何氏寓蘇州，時年已74歲，距其辭世不足一年。

此札尤為重要的是何氏說出了長孫代筆的問題，即“此外條對收潤筆昔多，今亦難寫矣，奈何！奈何！鐘鐘代筆尚行時耳”。鐘鐘，即何維樸（1844-1925年），字詩孫，號鐘曾，何紹基長孫。從《題襟日記》[36]、《詩鈔》等載可知，何氏從同治十年十月以后就病體衰弱，“手顫腰疲百體慵，豈知心氣更惺松”[37]。而索翰墨者卻踵接無虛日，同時又為生活困頓所迫，無奈何，而由長孫代筆。何維樸書摹其祖，亦得其神，負(fù)有盛名，為其祖代筆，頗有“買王得羊，不失所望”的趣味。

同治十二年（1873年），吳云曾對陳介祺曰：“貞兄書名蓋世，詩文經(jīng)學(xué)以及金石題跋莫不工妙，在國朝當(dāng)推為第一流人物。自去年以來，多病手顫，艱于握管，弟屢出執(zhí)事來書與閱，每每閱不終篇，即欲欠申而起。代索楹聯(lián)，總答以待我腕力稍強(qiáng)再寫，即弟嘗索其作數(shù)行書，亦如此說，且作運(yùn)腕欲書之勢，輒自嘆其心手不能相應(yīng)，蓋為知音者落筆，不肯率爾操觚，尤不肯令群從子弟捉刀酬應(yīng)也?！盵38]此可與是札所言及頹然書風(fēng)相印證。

譚澤■（1889-1947年），湖南茶陵人，譚鐘麟之子。以書法名于世，上溯顏真卿，近師何紹基，精于鑒賞，熟諳何紹基書法，所云：“比年在上海見何書有極稚弱者，疑為詩老代筆。”詩老，即何維樸，晚年寓滬，鬻書畫自給，“所居■梓山房，在白克路”[39] 。代筆有欺人之嫌，諱莫如深，譚澤■當(dāng)面詢問，何難以答對，只有讀此札，謎底頓解，可以“憬然矣”。

有關(guān)何氏的代筆問題，楊鈞《草堂之靈》亦有一則，茲抄錄如下，以備讀者參考。

何■叟書，真跡固多，贗品尤多。何宅西賓名毛蘭陔者，酷似■書，累為■叟代筆，且許用圖章，故僅以圖章辨之，不能確定其為■叟手跡也。鑒家雖能諦審，世人卻為所愚。毛書歪斜，一異也；毛書波磔特多，且多扁筆，二異也；毛書末有八字者，如“負(fù)”、“頁”之類，筆畫甚長，末筆多似橫，不似點(diǎn)，且遠(yuǎn)離若不相屬者，三異也；何書內(nèi)蓄，毛書外開，四異也；毛書結(jié)體未穩(wěn)，且多鼠尾，五異也。若以氣韻言之，則何純而毛烈；若以大勢言之，則何干凈而毛骯臟。于此七點(diǎn)一一細(xì)校，何、毛之別，自可了然。且■書于《黑女志》、歐陽通、顏真卿三種筆意，時時流露，毛則全無，更為易辨。湘省多■書，湘人且不能識，少見者宜其難也。[40]

按，由《詩鈔》卷24《賞雪，和毛蘭陔塾師韻》[41]等詩推知，同治年間，毛蘭陔系何家私塾先生。

八、小結(jié)

以上7通手札乃何紹基與友人間的私人通信，其心理輕松，可直抒胸臆，故把筆臨紙，得心應(yīng)手，行文暢達(dá)，翰墨神飛，天趣盎然，且箋紙考究，圖案精美，色澤典雅，令人愛不釋手。前6通書于道光九年至十九年（1829-1839年），恰是何氏讀書應(yīng)試、初登仕版的31-41歲的10年間。據(jù)筆者查閱，目前所見何氏墨跡多為50歲后所書，40歲之前不多見，故這是一組了解其早年書法藝術(shù)及交友行蹤、思想變化的絕好資料。第7通雖為殘?jiān)?，寥寥?shù)十字，卻可窺何氏衰年仍致力于碑刻的研讀與書法的創(chuàng)作，而且證實(shí)了我們以往間接所知的代筆問題，對于何氏的書法辨?zhèn)斡兴砸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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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清·熊少牧：《道州何君墓志銘》，載龍震球，何書置點(diǎn)校：《何紹基詩文集》，岳麓書社，1992年，第1077-1078頁。

［2］余紹宋：《書畫書錄解題》卷6，浙江人民出版社，1982年據(jù)1932年國立北平圖書館排印本影印。

［3］清·黃本驥撰：《顏書編年錄》，載《藝術(shù)叢書》，民國五年（1916年）翠瑯■館版重編印本。

［4］郭仁成：《周圣楷與〈楚寶〉》，《求索》1983年6期。

［5］見明·周圣楷編纂，清·鄧顯鶴增輯：《楚寶》，清道光九年重刊本裕泰序。

［6］同［5］，鄧顯鶴自序。

［7］清·何紹基：《東洲草堂詩鈔》，載同［1］，第1-725頁。

［8］參見沙孟海：《宋拓忠義堂帖影印本前言》，載《宋拓本顏真卿書忠義堂帖》，西泠印社出版社，1994年。

［9］清·何紹基：《跋重刻李北海書法華寺碑》，載同［1］，第894頁。

［10］清·何紹基：《先考文安公墓志》，載同［1］，第1014-1016頁。

［11］清·何紹基：《與晏筠唐、楊杏農(nóng)、胡蓀石同作，……時在江西舟中》、《衢州舟中即事，與晏、楊、胡三君子限韻》等詩，載同［1］，第98-101頁。

［12］清·何紹基：《別杭州詩》，載同［1］，第626-627頁。

［13］清·何紹基：《寄子毅、子敬、子愚弟，時毅、愚奉母出都，子敬由湘來浙，壬辰》，載同［1］，第100頁。

［14］清·何紹基《東洲草堂文鈔》，載同［1］，第741-1069頁。

［15］朱保炯，謝沛霖編：《明清進(jìn)士題名碑錄索引》，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第2788-2789頁。

［16］《湖南通志·人物志》，商務(wù)印書館，民國二十三年（1934年）版。

［17］楊布生：《岳麓書院山長考·賀長齡》，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1986年，第188-189頁。

［18］［24］［30］《湖南通志·選舉志》，商務(wù)印書館，民國二十三年（1934年）。

［19］［22］清·何紹基：《仲弟子毅哀辭》，載同［1］，第954-956頁。

［20］清·何紹基：《種竹日記》，上海書店出版社，1998年，第120頁。

［21］清·何紹基：《仲弟子毅墓志》，載同［1］，第1019-1020頁。

［23］參見商衍鎏：《清代科舉考試述錄》，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83年，第125-127頁。

［25］《何紹基日記》，載《何紹基墨跡》（二），湖南美術(shù)出版社，1996年，第1-6頁。

［26］清·何紹基：《何■叟乙未歸湘日記》，載同［1］，第1097-1103頁。

［27］清·何慶涵：《先府君墓表》，載同［1］，第1075-1077頁。

［28］清·何紹基：《題舊臨坐位帖后》序，載同［1］，第476頁

［29］王鐘翰點(diǎn)校：《清史列傳》卷48《勞崇光傳》，中華書局，1987年，第3809-3818頁。

［31］《湖南通志·職官志》，商務(wù)印書館，1934年。

［32］楊鈞（1881-1940年），字重子，號白心，晚號怕翁。湖南湘潭人。楊度之弟。1903年赴日本留學(xué)，歸國后在湖南辦新學(xué)，講學(xué)數(shù)年。擅長書畫、金石及詩文，其書法造詣尤深，負(fù)盛名于時。

［33］國家文物局編：《中國名勝詞典》，上海辭書出版社，1981年，第677頁。

［34］清·何紹基：《百泉，用元遺山涌金亭詩韻》，載同［1］，第495頁。

［35］引自《重建蘇州織造署記》碑。

［36］清·何紹基：《題襟日記》，載同［25］，第116-124頁。

［37］清·何紹基：《答恩竹樵中丞詩》，載同［1］，第696頁。

［38］吳云：《兩■軒尺牘》卷9，文海出版社影印，1968年，第654頁。

［39］鄧之誠：《古董瑣記》卷4，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55年，第117頁。

［40］楊鈞：《草堂之靈》卷5《辨■書》，岳麓書社，1985年，第79頁。

［41］清·何紹基：《賞雪，和毛蘭陔塾師韻》，載同［1］，第563頁。

〔責(zé)任編輯：張金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