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羽宇一郎：無奈的離去

封清

“從釣魚島問題開始，至釣魚島問題結束”，成為丹羽宇一郎的任期時間。

11月底，北京已進入隆冬季節(jié)，此時離最冷的日子不遠了。

28日，或許是丹羽宇一郎“心寒”的一天。之前，他已被日本政府告知結束駐華大使的工作。臨行前，他拒絕了中國媒體采訪和送行的要求，只身一人乘坐日航的普通航班黯然離開。據(jù)航班時間顯示，丹羽宇一郎已于當日的12時50分抵達東京。

丹羽宇一郎是日本首位民間人士身份被任命為駐華大使，“草根出身”的他，從上任到離開只有兩年4個月，850天成為了日本近20年來最短的日本駐華大使。

“修復中日關系仍需40年”

丹羽宇一郎被公認是一位“知華派”大使，80年代他曾以企業(yè)家的身份多次來中國考察，對中國的政治、國情、文化有著多方面的積累和認識，因此，在如何對待中日關系上與“日本政壇主流派的主張”有著很大分歧。離開前，他以駐華大使身份召開了最后一次的記者見面會，他坦然地講到：“我的大使生涯從釣魚島問題開始，至釣魚島問題結束?！?/p>

一直以來，“釣魚島”問題已成為羈絆中日關系健康發(fā)展的首要問題。從2009年起，一些日本高級官員公開宣稱釣魚島為日本“領土”，2月26日，日本前首相麻生太郎首次宣稱，釣魚島是日本“固有領土”；2010年9月16日，前原誠司受委為外相前一日，前原聲稱，釣魚島（日本稱“尖閣列島”）是“日本固有領土”，（日中之間）并“不存在任何領土問題”。從此，圍繞“釣魚島”日本政府及民間極端人士不斷作出和拋出“錯誤舉動和歪曲事實真相的狂言”。直到2012年4月，日本東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制造的“購島計劃”，中日關系開始走向“冰點”。

丹羽宇一郎作為一位老練而成熟的大使早已預測到“釣魚島”事件將給兩國關系帶來不祥后果。2012年6月，丹羽在接受英國《金融時報》采訪時公開表示，反對東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購買”釣魚島計劃。他警告稱，這一舉動將會給中日關系帶來重大危機。丹羽的言論發(fā)表后，遭到日本民主黨和自民黨的指責，要求解除丹羽大使職務的“聲討”如潮水般涌來。有評論指出，2010年9月撞船事件和2012年9月日本政府“購買”釣魚島這兩大難題讓丹羽遭遇了“滑鐵盧”。

據(jù)日本知情人士透露，在日本的有識之士中，有極少數(shù)敢公開批評石原的購島行為，而批評石原就意味著損害日本的國家利益。其實日本社會從石原到野田佳彥都在欺騙日本民眾，對世界也宣稱日中不存在領土問題，這樣的態(tài)度對于能夠知道中國的想法的駐華大使來說是不得不擔憂的地方，這也是丹羽發(fā)表停止要求購島鬧劇文章的原因。

2012年10月20日，丹羽宇一郎于在日本名古屋大學的演講中稱，“中日關系如果這樣惡化下去，則之前這40年間所有首相的努力都將化為泡影，要再次修復中日關系，還要花整整40年。”這番話無不表現(xiàn)出他對中日關系未來走向的深深憂慮。

如今，翻開丹羽宇一郎就任時的演說《面向永久未來的日中關系》一文，這種情懷再次撲面而來：“在形容日中關系時，我們常常會說是擁有悠久歷史的一衣帶水的關系。而正像所說的那樣，日中之間已經有兩千多年……我們有必要認識到這點，在兩千年的交流歷史的基礎上追求全新的日中關系。如今，日本和中國在世界上都處于負有責任的地位。兩國攜手合作不僅對日中兩國國民，對于世界人民也十分重要?！?/p>

“國無信則不立”

在就任駐華大使期間，丹羽宇一郎曾在多種場合引用《論語》中的“治國三要”——子貢問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弊迂曉唬骸氨夭坏靡讯?，三者何先？”曰：“去兵?！弊迂曉唬骸氨夭坏靡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钡び鹫J為，國無信則不立，這對哪國都適用。

丹羽宇一郎的從政思想與做企業(yè)的理念一脈相承。今年73歲的他，1939年出生在名古屋市，1962年，從名古屋大學法學部畢業(yè)后，順利進入日本著名的國際商社———伊藤忠商事工作。從一名普通的職員開始做起，1998年成為伊藤忠商事總裁。

在伊藤忠商事期間，丹羽性格中的果斷大膽得到公司上上下下的認可。剛出任社長時，公司背著4000多億日元虧損的重負，他冒著公司有可能倒閉的危險，大刀闊斧地清理不良資產，而且將公司的情況毫無不隱瞞地和盤托出，結果為伊藤忠挽回了信譽，并實現(xiàn)扭虧為盈，2000年創(chuàng)下了伊藤忠歷史最高紀錄的營業(yè)利潤。

當上社長后，他還為自己立下了“最多只做6年”的規(guī)矩。為了不讓自己脫離群眾，他堅持坐公交上下班?！叭绻刻焓媸娣貋砩习?，就理解不了帶著一肚子不快來上班的員工的心情。長期下去，人就會越來越傲慢，越來越缺乏常識，而且沒人會給你指出來。”丹羽宇一郎說。

從1968年到1977年，他到美國分公司工作了9年，對美國的情況相當熟悉。丹羽還多次訪問中國，就任北京市市長國際企業(yè)家顧問會議顧問，與中國很多高層人士都有來往。在中美兩國的經歷，有助于他處理好中日美三邊關系。他在與佳能公司會長御手洗富士夫對談中提到，“全球化的潮流中，我們不能安于躲在美國的保護傘下，時代已經發(fā)生轉變，現(xiàn)在已經不是和美國處好關系就萬事OK的時代了?！?/p>

可以看出，丹羽宇一郎既是一位有著商業(yè)眼光、具有超前洞察能力的商人，同時又具備極高的政治素養(yǎng)和堅定的信仰。在安倍晉三、福田內閣時，他出任過政府的經濟財政顧問會議的民間議員，此外還擔任了多年地方分權改革推進委員會委員長。

不僅如此，他還是一位愛讀書的人，每年讀150本書籍已是他多年的習慣，因此，在他身上充滿了對于文化的熱愛。出任駐華大使后，他深深地認識到，無論是過去、現(xiàn)在、未來，連接中日關系的應該是文化的交流與溝通。

早在2011年接受媒體采訪時，他就直言道，從日本的角度來看，重要的是“愛國親華”，從中國的角度來看，就是“愛國親日”。如果日本“愛國厭華”、中國“愛國厭日”的話，兩國幾千年的交往就無法深入。我認為，重要的是推動兩國國民之間的草根交流。

丹羽宇一郎在中國多個城市訪問時，均實踐著“草根”外交的信條。2010年12月在訪問南京市時，丹羽主動和玄武湖畔健身的中國民眾交談。2012年5月在貴州，他又和鄉(xiāng)村學校學生合唱布依族民歌《好花紅》。

此外，丹羽宇一郎還制定了“遍訪中國之旅”計劃，“我打算走遍中國各地，游新疆、訪西藏……和更多的中國百姓面對面交流?！彼€說道，遍訪中國計劃的另一個因素和戰(zhàn)爭遺孤有關。戰(zhàn)后，日本的戰(zhàn)爭遺孤受到了很多善良的中國養(yǎng)父母的照顧，這些養(yǎng)父母年事已高，我希望在他們還健在時去探望并感謝他們。

丹羽大使有一句名言，說中日兩國關系“應該超過夫妻關系，只能友好下去，沒有別的選擇”。他的這句話將經得起歷史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