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6》

廣子 康城 老皮 子梵梅

廣子（1首）

項鏈

聽——細碎的銀子在說話

竊聲竊語的。有時大喊大叫

半夜里。它會偷偷長出腳。到處走

一會兒在臥室，一會兒在陽臺

像一個耐不住寂寞的人。很膽怯的樣子

其實，你錯了。它只是心里

藏不住秘密。不習慣你那么深的城府

半夜醒來，它用你的臉照鏡子

從來沒覺得自己是一塊金屬

它思考的時候，的確有些古怪

不可理喻。其實，是你錯了

它有血有肉。它吃飯。睡覺。做夢

吹牛。自慰。只是你沒有覺察

它會疼。有小脾氣。不信

你把它變成一根項鏈，戴在脖子上

康城（2首）

柔弱

你的柔弱是大海的柔弱

你的溫婉是環(huán)島路秋天的海風

當我赤腳走上夜深的石徑

仿佛觸摸到一個人敞開的內(nèi)心

為你瞬間的柔弱顫栗

激醒的異樣情緒里有對過去的挽救

有時候我不能用頭腦

對待事物

我得嘗試用腳

還需要脫去足夠多的飾物

我還決定從現(xiàn)在起不再作盲目的后盾

不是要走上前臺

而是仍然選擇后退

盡管我想到回去

但無路可走

酒后，我堅強不起來

即使有瘋狂的溫暖

浪花的秘密

或許我該堅強一些

但清醒總是不巧有事

從我的身體中剝離

圖書館前

他不會像其他人

順著下山的坡度輕快回家

他先在臺階上站立

傍晚最后的血紅

馬上就會消失

明天，不再是這樣的云和光線

下了臺階，他也不急著騎車

鳳凰樹葉子失去光鮮

塔松還是那副愚蠢的柱狀

那么多葉子焦灼

而后，車子在廣場繞了兩圈

重新支起在館前

他從口袋里掏出煙

點燃，吸了一口，呼出

片刻的停頓

僅是因為人跡將散

漸漸顯出空曠的廣場

老皮（1首）

越來越好的明天就像一次驛站

不僅僅是我看到了滾滾紅塵

如果它們奔跑隱喻面前

會充滿浩蕩

我能想象更偉大的憂傷

只有一縷陽光照在它需要的地方

枝椏上的聲音沒有落下

我的心在半空中高懸

這些虛幻的歲月我吃喝玩樂

愛東邊的人也愛西邊的人

漸漸地學會了握手擁抱上床

有時候也寫寫詩歌抒發(fā)情感

直到現(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

我居然活得很好甚至

越來越好的明天就像一次驛站

這樣看來一個人

確實沒什么可以夸口的

我的執(zhí)著沒有任何人可以讓我動搖

也沒有任何事物

值得我贊美或傳揚

子梵梅（2首）

到來

牐

1978年，我的曾祖父去世，我在童年

我穿紅衣裳跟著靈柩跑上跑下，說這叫喜孝

1986年，我的祖父去世，我正值年輕

反正底下還有健朗的祖母，一切遠著呢

1997年，我的祖母去世

父親泣不成聲，我一下子懵了

突然意識到在我的上面輩分里

惟獨剩下父親和母親

這一次我驚悚異常，一度停下了哭泣

二十年后待我看見這則記錄時

不用懷疑，這是我的孫子

在用他的口氣

說他的祖母

發(fā)生

牐

我透過厚厚的窗簾

看見鋁鍋上面水氣蒸騰

“水開了！”我?guī)缀鹾俺雎晛?/p>

當然，后來并沒有吱聲。為什么不吱聲呢？

確實，一般是這樣，興奮只持續(xù)2-3秒

甚至更短，短到來不及喊出口，就滅了

我把開水灌到水瓶里

好像聽到水瓶喊了聲“水開了！”

這只是好像，因為最后我能聽到的

只是水瓶渾濁不清的一聲“咕噥”

我放下水瓶。

水瓶呆在茶幾下

它一直呆在那里

我一直呆在椅子上。就這樣。

（以上選自《0596》2012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