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趙夢頫

書184帖。其父趙與告官，至戶部侍郎兼臨安府浙西安撫使，善詩文，富收藏，給趙孟以很好的文化熏陶，對他后來的鑒藏產(chǎn)生了深刻影響。趙孟頫還鐘愛古字畫，在出仕和居家期間都網(wǎng)羅過很多古玩書畫藝術(shù)品。他從少年時期就開始臨習歷代書畫名跡。在宋咸淳八年（1272），趙氏十九歲時所做的行書《讀書樂趣》中說：“弄筆窗間，隨大小作數(shù)十字，所藏法帖墨跡畫卷，縱觀之興到，則吟小詩，或草玉露一兩段?！彼缒陼懈咦隗w，可透漏出家藏有先帝趙構(gòu)法書的信息。

當時，以贈送方式獲得藏品也十分流行。趙孟頫交游廣泛，又身居高位，接受師友的饋贈也是常事。當時收藏家之間互相交換彼此的藏品，是收藏界極為普遍的一件事情了。以畫換畫，以珍玩交換，是趙氏收藏的一個重要渠道，如著名的“獨孤本”《蘭亭》就是獨孤長老所贈。

隨著元代書畫市場的發(fā)展，商業(yè)意識、市場觀念在書畫家和收藏家頭腦中越來越強烈。當時的藝術(shù)品通過市購進行交易十分頻繁，例如倪云林“雅趣吟興，每發(fā)揮于縑素間，蒼勁妍潤，尤得清致，奉幣贄求者無虛日？”由宋入元的大畫家龔開“家益貧”，只好就著兒子的背按紙作唐馬圖，“一持出，人輒以數(shù)十金易得之，籍是故不饑，然竟無求于人而死”。這種風尚自然影響到趙孟頫，他也時常去市場上購買書畫。曾在“甲申歲五月，余書鋪中得古帖三卷，第二、第五、第八”。至第二明年五月“又得七卷，多第八，缺第九。六月，以其多者加公權(quán)帖一卷，與錢唐康自修許易得第九卷，始為全書?！鄙衔闹蟹Q“得于書鋪”、“與錢唐康自修許易得”，可知此帖得于江南，也反映出當時杭州一帶的書畫市場和文人私藏的情況。

趙孟也時常與鑒藏家之間以物相交換而獲得藏品。如楊凝式《韭花帖》上張宴跋云：“宣和書譜載楊凝式正書《韭花帖》。商旅船渡紹興，以厚價購得之，故傳之于江南，可與參政浙西回，攜來相惠。”款為大德八年，此時該帖已由參政張斯立給了大學士張宴。其上有趙孟私印五方，或許又曾歸趙氏。還有今藏臺北故宮博物院的顏真卿《祭侄季明文稿》上，張宴跋云：“辛丑歲，因到江浙，得于鮮于家?！背耸詹赝猓蠖鄶?shù)時間趙孟頫還自己賣畫。他的書法、繪畫價位均很高，人稱其“亦愛錢，寫字必得錢，然后樂為之書”。如北京故宮博物院藏《致德輔近來吳門帖》提醒求書者“前發(fā)之《觀音》已專人納還，宅上至今不蒙遣還余錢，千萬付下以應用”，《致達觀惠書帖》中對因索書所贈涼筍“敬此奉納”等等，均屬人之常情。

書畫的鑒定臨摹對畫風的影響

很多人只知道畫家趙孟頫，卻不知道他也是一位鑒定家。從書畫著錄和傳世作品的情況來看，趙氏一生鑒定過的法書名畫數(shù)不勝數(shù)。元初很多古書畫，流傳至今公認的一些晉宋間的名跡，大都經(jīng)過趙孟頫的鑒定題跋。他的印章更是隨處可見。史載趙氏“尤善鑒定古器物、法書、名畫，年祀之久近，誰某之所作，與其真?zhèn)?，皆望而知之，不待諦玩也”?？芍b定頗顯功力。他鑒定過的書畫具有很高的可靠性。延祐五年（1318年）四月，時藏元仁宗內(nèi)府，趙氏奉敕題跋。唐陸柬之《文賦》（臺北故宮博物院藏）、五代楊凝式《夏熱帖》卷、宋蘇軾《治平帖》卷等名跡，其中還有些原無作者款印，經(jīng)他審定，信為瑰寶。

鑒定水平的高低與大量接觸古玩字畫息息相關(guān)。趙氏宦游南北、出人內(nèi)廷，所見甚廣，對“三代鐘鼎彝器，魏晉書法碑帖，隋唐古畫，兩宋硯印，寓目甚多”。特別是為官生涯及趙氏的身份，使他有條件鑒賞大量古書畫作品。

趙孟頫是至元二十四年（公元一二八七年）第一批被征召而作為江南士大夫。其后，趙氏受到元代皇帝的特殊寵愛。仁宗崇儒，主張文治，曾對他說：“文學之士，世所難得，如唐李太白、宋蘇子瞻，姓名彰彰然，常在人耳目。今朕有趙子昂，與古人何異？”這樣的寵幸和對藝術(shù)的重視，為酷愛書畫的趙孟頫接觸大內(nèi)秘藏提供了極大地便利。趙氏鑒定過許多的書畫名跡，如題韓晃的《五牛圖》云：“右唐韓晉公《五牛圖》，神氣磊落，希世名筆也。昔梁武欲用陶弘景，弘景畫二牛，一以金絡首，一自放于水草之梁武嘆其高致，不復強之。此圖殆寫其意云。子昂重題?！庇秩珙}王子慶家藏閻立本《西域國圖》說：“畫惟人物最難，器服、舉止又為古人所特留意者。此一一備盡其妙，至于發(fā)采生動，有欲語之狀，蓋在虛無之間，真神品也?！钡鹊?。

除題跋外，趙氏往往還鈐有諸印記，最常用有“趙子昂氏”、“趙孟印”、“松雪齋”，有時也鈐“大雅”、“趙”和“水精宮道人”朱文大長方印等。

大量的書畫藏品，為趙氏提供了臨摹的實物來源，對他的繪畫風格和藝術(shù)思想也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趙孟頫從小就臨摹古人的書畫作品，長大后對書畫更是加以刻苦地揣摹和研究。臨摹使他的畫作形神兼?zhèn)??！堆斜敝尽分赋觯骸疤迫伺R摹古跡，得其形似而失其氣韻，米元章得其氣韻而失其形似。氣韻形似俱備者，唯吳興趙子昂得之”。趙氏的山水畫繼承了五代北宋以來董源、巨源、李成、郭熙等人的傳統(tǒng)，在繪畫風貌上追求深秀、蒼潤、含蓄的特點，力圖改變南宋后以斧劈皴為特征的挺拔剛健之畫風。為元代繪畫取得了巨大的貢獻。故元仁宗稱他“操履純正，博學多聞，書畫絕倫，旁通佛老之旨，皆人所不及。”

趙孟頫的繪畫更具開創(chuàng)性，對元四家有著深遠地影響。倪云林視趙畫為寶，謂“趙榮祿高情散朗，殆似晉宋間人，故其文章翰墨，如珊瑚玉樹，自足照映清時，雖寸嫌尺褚，散落人間，莫不以為寶也?！痹箬b賞家柯九思亦稱:“國朝名畫誰第一，只數(shù)吳興趙翰林。高標雅韻化幽壤，斷嫌遺褚輕黃金?！苯o以極高的評價。董其昌在趙氏《水村圖》卷后題:“此卷為子昂得意筆，脫盡董、巨案臼?！笨芍w氏臨摹古人又有創(chuàng)造，黃子久倪云林的山水畫基本從這里變出。而他的書法，初學以王羲之《蘭亭序》、智永輯王羲之《千文》為宗，后學王獻之、鐘惡、李豈、宋高宗等，泛濫百家，然一直以二王為本，追溯東晉之風。他臨過元魏的定鼎碑及唐虞世南、褚遂良等人字帖，集前代諸家之大成。誠如文嘉所言：“魏公于古人書法之佳者，無不仿學”。趙的書法作品很多，有《千字文》、《歸去來兮辭》、《蘭亭十三跋》、《赤壁賦》、《道德經(jīng)》、《仇鍔木碑銘》等，成為了繼歐顏柳以來的第四位影響后代的大書法家。在他的大力倡導下，宋代以來蘇、黃、米、蔡“書札體”獨領風騷的局面得到改觀，而王羲之式秀麗平正、蘊藉沉穩(wěn)的平和書風得到復興。

鑒藏家之間的莫逆之交

元代的民間私人收藏要比宮廷活躍得多。文人士大夫和畫家大都熱衷于收藏和鑒別書畫。而趙孟在當時是作為一名書畫家兼鑒藏家而遠近聞名，且又官居高位，因此眾多的鑒藏家樂于與之交游。其中較著名的文人鑒藏家有郭天賜、鮮于樞、喬簣成、柯九思、倪瓚、龔開等人，他們既擅長書畫，又精于鑒定，并將書畫收藏與創(chuàng)作有機結(jié)合起來，使文人士大夫的收藏達到一個新的起點，從而在社會上形成了一股鑒藏之氣。

趙氏和鮮于樞交往深厚，二人在揚州相識，遂成莫逆之交。至元二十四年（1287）鮮于樞任浙東都省史掾于杭州，而大德三年（1299）趙孟在杭州亦被任命為江浙儒學提舉，因此二人往來甚密?！囤w孟頫文集》說“我生大江南，君長淮水北。憶昨聞令名，官舍始相識。我方二十余，君發(fā)黑如漆。契合無間言，一見如宿昔?！瓡浲鶃黹g，彼此各有得。”正道出二人間的交誼不淺。今藏上海博物館藏有《鮮于光祖墓志銘》，即是趙孟為鮮于樞父親所作。據(jù)《十百齋書畫錄》記載，趙氏也曾為鮮于樞繪《委順庵圖》，之后鮮氏為趙的《桃源圖》題跋。除鮮于樞外，趙孟頫還與周密、郭天錫等人關(guān)系甚篤。他曾邀周密遍觀其家中珍藏名跡，為其作了著名的《鵲華秋色圖》。郭天錫生于南宋淳祐四年（1244），長趙孟頫十歲。二人的交誼始于江南，共好清雅，投志趣。郭天錫曾跋趙氏小楷《過秦論》：“子昂百技過人，就中楷書尤妙絕。民瞻自京師攜此卷來錢唐，見之嘆賞不已。”看得出他們之間相互推重。

除此以外，趙孟還與當時道釋名流多有往來。如在大三年離江南赴京途中，孤獨長老相送并贈之以定武本《蘭亭帖》，趙大喜過望，展玩不已，于舟中一跋再跋而至十三跋之多，這就是趙孟著名的《蘭亭十三跋》。趙氏夫婦晚年與中峰禪師多有交往，來往詩札不斷，于中峰處獲益良多。

這些鑒藏家之間常以書畫為紐帶，相互交往，共享藏品。大德二年（1298），趙孟在杭州任江浙等處儒學提舉，時年四十五歲。是年二月，趙孟頫一行十四人聚于鮮于樞家，并同觀郭忠恕《雪霽江行圖》、王羲之《思想帖》。又據(jù)《式古堂書畫匯考》記趙孟跋《思想帖》：“大德二年二月廿三日，霍肅清臣、周密公謹、郭天錫右之、張伯淳師道、廉希貢端甫、馬昫德昌、喬簣成仲山、楊肯堂子構(gòu)、李衎仲賓、王芝子慶、趙孟頫子昂、鄧文原善之集鮮于伯幾池上，右之出右軍《思想帖》真跡，有龍?zhí)扉T、虎臥鳳閣之勢，觀者無不咨嗟嘆賞神物之難遇也。”顏真卿《祭侄季明文稿》（今藏臺北故宮博物院）上有諸公品題，該帖得于鮮于樞家，上有鮮于樞、周密、屠約等人題跋。張宴作長跋，并鈐有“張宴私印”兩枚、“端本家傳”三枚，可見其鐘愛之至。趙孟亦鈐有“趙氏子昂”、“大雅”二印，說明他也曾拜觀。

他們還時常舉辦各種書畫雅集，如霜鶴堂之聚。同樣是在大德二年，趙孟頫仍在杭州。是年趙孟一行十二人聚于楊肯堂霜鶴堂，賀其新居落成。陸友《研北雜志》載：“鮮于伯幾霜鶴堂落成之日，會者凡十二人，楊子構(gòu)肯堂、趙明叔文昌、郭右之天錫、燕公南國材、高彥敬克恭、李仲賓衎、趙子昂孟、趙子俊孟籲、張伯淳師道、石民瞻巖、吳和之文貴、薩天錫都剌?！贝送?，較著名的亦有雪堂雅集。他們在一起對酒賞文，詠歌作詩，煞是熱鬧。雅聚的人中不乏精于書畫鑒藏者，如張斯立、王磐、王惲、周砥等人，其他的士大夫家中，也往往藏有一些古舊書畫。

以雅集聚會、品評優(yōu)劣，或賞奇析疑、砥礪學問，或吟詩作畫、感嘆人生，形成了一個比較固定的文化交游網(wǎng)絡。這樣濃厚的學術(shù)空氣及良好的人際關(guān)系，無形中促成了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以品鑒古書畫為主的特色文化圈。耳濡目染之中，無論是對趙孟頫審美能力的積累還是鑒賞水平的提高，都是一種極為重要的因素。趙孟由于其特殊的身份及為官生涯，使他的收藏活動提供了極大的便利。經(jīng)過他收藏和鑒定過的法書名畫更是不計其數(shù)。他與元初公私法書藏品的關(guān)系十切密切，當時的法書名跡大都經(jīng)過趙孟頫鑒定與題跋,而且具有很高的可靠性。此外，他的鑒藏聲望與其獨領風騷的書畫成就密不可分，書畫名聲大噪后也為他題跋鑒賞提供了有利條件。他的藝術(shù)成就與其書畫鑒藏的關(guān)系十分緊密。趙氏對所收藏的大量的書畫藏品進行深入地臨摹和研究，由此影響到他的畫風，也逐步確立起自己獨特的藝術(shù)理論見解，特別是提出了古意說的理論思想。趙孟還與當時的文人鑒藏家廣泛地交往。他們舉辦各種雅集活動，圍繞藏品翰墨往來，鑒真駁偽，無形中提高了他的鑒藏水平和審美眼光。對他進一步提高書畫藝術(shù)水平大有裨益。

回眸趙孟頫的書畫鑒藏，與其說是探討他本人的畫風，不如說是窺探一個時代的畫風成因。

把一塊泥，捻一個你，塑一個我，將咱兩個一齊打破，用水調(diào)和；再捻一個你，再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大多人只知道這是一首瓊瑤小說里經(jīng)常采用的詩詞，而它的作者卻鮮有人知，其實，這首情意深重的詩就是著名的元代書畫家趙孟頫的夫人管道升作給丈夫的。

趙孟頫的夫人，不是管道升的主要身份，她是元代杰出的女畫家、女詩人，還是一個不俗的書法家。

管道升排行老二，字仲姬，從小形象思維好，才藝過人，對翰墨、詞章、丹青的感悟能力非同一般。父親的開明，讓她的天性得以健康地發(fā)展，才華得以釋放。特別是在選擇佳婿時，做父親的考慮到了女兒的感受，最終應允了她自己看中的趙家公子趙孟。

與趙孟頫成親之后，夫唱婦和，琴瑟相悅。當然，他們也是平常夫妻，也會為一些事情產(chǎn)生分歧，可他們的處理方式不同于常人。趙孟仕元做貳臣遭受眾多貶斥時，管道升多次以填詞賦詩的方式暗示丈夫退隱，不要在宦海攪和，如其中一首《漁父詞》就寫得十分明顯：“人生貴極是王侯，浮名浮利不自由。爭得似，一扁舟，吟風弄月歸去休！”

趙孟頫50歲時想納妾，寫了首小詞投石問路：“我為學士，你做夫人，豈不聞陶學士有桃葉桃根，蘇學士有朝云暮云。我便多娶幾個吳姬趙女何過分！你年紀已過四旬，只管占住玉堂春”。管夫人深知夫意，也不便當面鑼對面鼓的，就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你儂我儂，忒煞多情，情多外熱似火，把一泥人捻一個你，塑一個我，將咋兩個一齊打破，用水調(diào)和，再捻一個你，再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廓”。趙孟看后，被夫人的深情所打動，從此不提納妾之事。

管道升堪稱相夫教子的典范，經(jīng)她教育的后代，在中國書畫史上熠熠閃光的名字包括：趙雍、趙麟、趙彥、王蒙(管升道的外孫)——趙氏一門光耀千秋。

管道升擅畫墨竹和梅蘭，師承古人卻另有新意，意境清新開闊，書法多受夫君影響，形似趙體，甚或亂真。1316年，趙孟頫加封魏國公，管仲姬加封為一品魏國夫人。在封誥之后，管夫人當眾潑墨揮毫寫墨竹，得到元仁宗的贊賞：“沒想到我朝有如此善書婦人，我定要后人知道，我朝趙氏一門皆能書，實乃奇跡！”

管道升不僅畫畫得好，也有理論水平。如留存下來的《墨竹譜》，雖然只有八百余字，卻涉及到許多繪畫技藝，特別是墨竹的畫法。除了擅長墨竹之外，她的畫還涉及山水、建筑等。

整整30年，這對詩、書、畫三絕的夫妻，在詩壇畫苑中相偕游藝，在險惡的宦海風波中榮辱共守，相濡以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