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楊闇公日記》看大革命時期國共關系及黨的統(tǒng)戰(zhàn)方略

丁艾

《楊誾公日記》是1979年由鄧小平題寫書名、四川人民出版出版的革命先驅楊闇公烈士的日記集。全書匯編了楊闇公烈士1924年1月至1926年1月的日記、講話及信件等文獻。這本日記不僅是烈士本人革命精神和革命實踐的實錄，同時也是中國共產(chǎn)黨大革命時期活動的重要革命史料。

楊闇公（1898-1927），名尚述，字闇公，1898年3月10日出生于重慶市潼南縣雙江鎮(zhèn)。他是中國共產(chǎn)主義運動的先驅者， 四川（成渝）早期黨團組織的創(chuàng)建人和杰出領導人之一；也是中國共產(chǎn)黨早期軍事工作的優(yōu)秀領導人及四川第一次國共合作的開拓者。

楊闇公1913年加入孫中山領導的中華革命黨，投身舊民主主義革命。歷經(jīng)10年的革命實踐，“始認定欲指導民眾，究竟哪條路走的好？刻己認定馬氏（馬克思主義——筆者注）為主”。1924年9月，楊闇公加入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1925年初由團轉黨，并出任改組后的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重慶地方執(zhí)行委員會（簡稱“團地委”）組織部主任代行書記職務。1926年春，中共重慶地方執(zhí)行委員會（簡稱“重慶地委”）正式成立，楊闇公被選為首任書記兼軍委書記，吳玉章為宣傳部長，冉鈞為組織部長，統(tǒng)一領導全川革命斗爭。

在此期間，重慶地委根據(jù)黨中央的指示，為促進國共兩黨合作，推行孫中山的“聯(lián)俄、聯(lián)共、扶助農工”三大政策和推動反帝反軍閥斗爭。1925年8月，楊闇公、吳玉章等人著手整頓四川國民黨組織，使國民黨左派力量在四川各地迅速發(fā)展起來。是年底，國民黨在中國共產(chǎn)黨和國民黨左派的促進下，決定在廣州召開國民黨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四川經(jīng)過各市縣的選舉，吳玉章、楊闇公、童庸生、廖蘇華、廖劃平、黃復生等人被推選為出席“二大”的四川代表。這6位代表中，除黃復生外，均為共產(chǎn)黨員；同時，吳玉章還被選為大會秘書長，楊闇公也參加了秘書處工作。

1926年1月1日，國民黨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正式開幕。楊闇公在當天的日記中興奮地寫道：

今天大會舉行開幕典禮，革命的空氣充滿全場。禮成后，為一般民眾示威游行，人數(shù)在十萬人以上，歡呼的聲音，聞于九天，我們亦參加。廣州的民眾，對此大會的希望，著實熱烈。今天這樣的表示，反革命的人哪能夢見?。?/p>

這是楊闇公對廣州民眾熱烈擁護國民黨“二大” 召開的生動記述。接著，楊闇公又分析和勉勵自己：

這不僅反映了中國共產(chǎn)黨對國民黨“二大”所采取的“擁護左派，拆散右派，遇事主動讓步，但又不以動搖根據(jù)地為限度的策略方針”的正確，而且也反映了全國廣大民眾對這次大會的擁戴、支持和期望。黨和民眾既付與我楊闇公這樣重任，我只有拼命努力，以求盡我應盡的職責呵！

6日的大會，由時任國民政府主席的汪精衛(wèi)作政治報告和時任國民黨第一軍軍長的蔣介石作軍事報告。當時，二人在報告中雖然都唱著革命高調，但楊闇公還是透過他們的只言片語和蛛絲馬跡，洞察和發(fā)現(xiàn)其深藏的用心。

楊闇公在當天的日記里，首先對汪精衛(wèi)的報告作了這樣的評述：

今天會場的情形，表面上看來，好像沒有什么，但在汪精衛(wèi)的政治報告中，很可以看得出民校中心人物（指國民黨的上層人物——筆者注）的深刻計劃。他的言論中，有兩點是暗示的大表現(xiàn)：（1）、說C校（共產(chǎn)黨）前此聯(lián)吳佩孚；（2）、對羅廷（蘇聯(lián)首席顧問鮑羅廷——筆者注）只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而只字不提具體功績。其用心還在于對中國共產(chǎn)黨和蘇聯(lián)顧問的不滿。從汪的這些態(tài)度看來，他的確是一個小資產(chǎn)階級的革命者而已，只要左右有人包圍他，他就會不徹底了！

楊闇公聽了佯作激進的蔣介石所作的報告，更是入木三分地在日記中寫道：“蔣介石的那個報告，抹煞一切工農援助的事實，而表示自己太強，恐怕都是有用心的呵！”接著，又憤慨地寫道：“對這樣一個別有用心的報告，竟還有人叫全體起立，讓大家向蔣介石致敬，這豈不是天大的笑話！”對此，楊闇公感慨萬分地寫道：“看來今后還需做許多人的工作，才能使人對這類人有一個正確的認識呵！”

7日和8日的大會，分別由中共中央委員、國民黨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候補委員張國燾作孫中山三大政策的報告和時任國民黨中央宣傳部代理部長毛澤東作宣傳的報告。楊闇公在7日的日記中對張國燾的報告作了這樣的評述：

特立（即張國燾——筆者注）說話技術太差，不應突如其來的表示，所以失掉許多中間派的同情，引起會場反對派的抗議。但是他的講話中，能把汪精衛(wèi)的暗示點穿，也算很好?？偟恼f來這次會場中的現(xiàn)象，較昨日要好些；看來我們在這個環(huán)境中，用和平的方式，真是對癥下藥。今日得了一種教訓，革命的政治，宜從實際。

8日，楊闇公對毛澤東的宣傳報告也作了評述：

今天會場的情形非常平和，沒有發(fā)生什么爭執(zhí)。宣傳的報告，較前各種報告都要有系統(tǒng)些，他能把具體的事實指出來，對于每個時期所施的宣傳口號，也恰中客觀的需要。

同時，楊闇公在日記中還對本次會議呈現(xiàn)出的國共關系作了這樣的分析和記述：

會場仍然是各地的報告，但都沒有什么可記的事。因這次的會議，我們不欲有多大的紛爭，只要對于主要的議案有把握，決取讓步主義。不過反動派方面，近日雖被革命空氣壓服，但仍在暗中進行，并以四百元一票來買選舉票。哈哈！太有趣了，反動派的人們啊！我們豈是你那四百元買得去的嗎？

在18日和20日的日記中， 楊闇公就這次大會給他的教訓和經(jīng)驗，作了中肯的概述。他在18日的日記中寫道：

明天大會行閉會禮了，這次會議的結果，立在我們的觀點上看來，不滿意的地方太多。但在民校的立足點上說，卻就很滿意了。因這次所決議的案件，如宣傳和黨報，是第一次會議所沒有的，其他的決議——工人、農民、商民等運動，也較第一次要具體得多。而會場的空氣，也能使右派發(fā)抖。至于選舉，我們卻能使左派站在強固的方面。今后再致力于造成左派的堅實，則前途正可樂觀！

與此同時，楊闇公還聯(lián)系自己的實際工作，作了自我反思：

這次會議，確給吾人以不少的經(jīng)驗，回憶前此在工作中，錯誤的地方，著實太多，對于策略，一點也不注意，政治工作的常識和運用政策的方法，都非常的幼稚。這次的教訓，很促以增加吾人的活動力，真是不虛此行！

凡此等等，楊闇公在日記中，對國民黨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的真實情景及各派政治人物的不同表現(xiàn)，作了翔實記述并提出自己的觀點。今天，在紀念中國共產(chǎn)黨正式提出“統(tǒng)一戰(zhàn)線”90周年之時，我們重溫《楊闇公日記》，不僅從中看到了當時那個錯綜復雜的國共關系環(huán)境，以及黨在大革命時期所推行的統(tǒng)戰(zhàn)政策和方略，也能讓我們以史為鑒，溫故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