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李顯

1

這天，消防隊員杰克去給爸爸媽媽掃墓，返回的途中，路過一家幼兒園，正趕上幼兒園放學，家長接孩子，他便停下來觀察那些孩子和家長，觸景生情，他想起小時候爸爸媽媽接送他去幼兒園的情景。突然，他發(fā)現人群中有一個四十多歲的金發(fā)男人，這個男人就像磁鐵一樣，一下子吸引住了他的眼球。

金發(fā)男人領著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有說有笑地走向路邊的一輛汽車。杰克的心跳開始加快，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脫口叫了聲：“爸爸!”

金發(fā)男人莫名其妙地愣了一下，繼而仔細打量了一下杰克，似乎在懷疑杰克的精神是否正常。

杰克癡癡地看著金發(fā)男人，腦子里想的全是爸爸的音容笑貌，一時忘記該說什么了，直到金發(fā)男人抱著小男孩上了汽車，他才回過神來，趕緊跑上前，禮貌地對金發(fā)男人說：“你好，我叫杰克，是一名消防員。你不認識我嗎？能告訴我你的姓名嗎？”

金發(fā)男人搖了搖頭，禮貌地回答：“對不起，小伙子!我不認識你。但我可以告訴你我的姓名——威爾遜，坐在旁邊的是我的兒子科比。很高興認識你!我們急著回家，我的妻子在等我們吃飯呢!再見?！闭f完，他發(fā)動了汽車。

杰克望著遠去的汽車，不甘心地喃喃道：“難道我認錯人了？不可能，天底下怎么會有長得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可爸爸已去世多年，又怎么可能死而復活？可剛才，我說出名字，并問他是否認識我時，他的表情很復雜，眼神有些慌亂，似乎有意躲避我的目光……不行，我不能就這樣放棄，要查一查!”

2

第二天，杰克早早來到幼兒園門外，躲在暗處偷偷觀察。

終于，昨天那個金發(fā)男人——威爾遜出現了!不知為什么，一看到他，杰克的心跳就會加快，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幼兒園放學了，威爾遜把兒子接上車，開車走了。杰克趕緊驅車不遠不近地跟了上去。

杰克跟蹤威爾遜來到一座房子前，只見威爾遜把車停在院子里，和兒子下了車，屋里走出一位長發(fā)女人，笑著對威爾遜說了句：“親愛的，你們回來啦!”然后一手拉著科比，一手拉著威爾遜進了屋。

看到威爾遜一家那樣溫馨、幸福、和睦，杰克心里很不是滋味兒：我七歲就沒有了爸爸媽媽，沒有了家，被送進孤兒院……如果威爾遜真是我爸爸，我一定不會原諒他!

通過幾天的跟蹤觀察，杰克得知威爾遜是一家保安公司的部門主管，公司的人說威爾遜在公司工作了十幾年，他們是看著他和現在的妻子相識相愛，結婚生子的，從沒聽說他還有別的親人。這讓杰克感到十分失望，爸爸湯姆森是常年在海外執(zhí)行秘密任務的軍人，他喜歡戴太陽鏡，抽雪茄，可在威爾遜身上根本找不到這些特點，看來真的認錯人了。

杰克放棄了追查。

可沒多久，一件小事又讓杰克改變了主意。

一個星期天，杰克和隊友去進行消防安全檢查，在檢查威爾遜家院子里的消防井時，正在院子里玩耍的科比不小心摔倒了，趴在地上“嗚嗚”直哭，這時，威爾遜太太跑過來，邊扶起科比邊說：“你怎么又哭了？你爸爸不是告訴你：真正的男子漢，是不輕易哭的!”

正在忙活的杰克聽到威爾遜太太的話，心里猛地一顫，在他六歲那年，爸爸從海外回來了，他和爸爸在一起的六個月里，爸爸經常跟愛哭的他說：“真正的男子漢，是不輕易哭的!”

威爾遜太太的一句話，讓杰克改變了主意。

3

這天晚上，杰克從家里出來，向消防局走去。半路上，迎面走過來兩個渾身酒氣的家伙。當兩個酒鬼走到杰克身邊時，猛地抓住了他，說什么也不讓他走，還讓他賠錢，他不肯，結果兩個酒鬼便對他大打出手，三個人扭打在一起。就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一個男人拿著手電筒走了過來，并及時出手相助，幾下就把兩個酒鬼打跑了。這時，杰克才發(fā)現，出手相助的人竟是威爾遜，他感激不盡。威爾遜說自己出來巡邏，碰巧遇上，要送杰克去醫(yī)院，可杰克說只受了點輕傷，沒什么大礙，于是，他就護送杰克去消防局。

兩人邊走邊聊。

杰克非常佩服威爾遜的搏擊和擒拿術，他說：“我爸爸的功夫跟你一樣好!”

“是嗎？你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威爾遜好奇地問。

杰克嘆口氣說：“爸爸是一名軍人，常年在海外執(zhí)行任務，從我記事起，他就沒回過家。我六歲那年，他終于回來了，他很愛我。我天生膽小怕事，很愛哭，他回來后，告訴我：真正的男子漢，是不輕易哭的!他天天設計游戲教我做俯臥撐、跨越障礙、搏擊擒拿……六個月后，我就變得勇敢堅強起來，不再輕易流淚。那六個月是我人生中最快樂、最美好的時光。好景不長，六個月后，爸爸又去海外執(zhí)行任務，沒想到，這一走竟是永別。幾個月后，媽媽傷心地告訴我，爸爸在外犧牲，葬身大海。不幸接踵而來，不久，媽媽出車禍，一句話也沒跟我說就上了天堂?！?/p>

威爾遜擦了擦眼淚，十分同情地說：“真沒想到，你的命這樣苦……杰克，像你爸爸說的那樣，真正的男子漢，是不輕易哭的!堅強些，以后，有什么困難可以來找我!”

不知不覺到達消防局，杰克十分感激地與威爾遜揮手告別。

威爾遜走后，從消防局里走出兩名小伙子，急切地問杰克：“怎么樣，他說什么了？是不是很關心你？”

杰克說：“他的搏擊和擒拿套路跟我爸爸一模一樣……”

“你不能僅憑這點和長相就斷定他是你爸爸，這樣不科學。畢竟已經十五年過去了，而且你爸爸不是已經去世了嗎？死人怎么可能復活？話又說回來了，就算他真是你爸爸，又能怎么樣？他不肯認你，說明他早就把你忘了，不想要你這個兒子，何必再煞費苦心去找他？”

杰克有些不耐煩地說：“你們別說了，剛才裝酒鬼時，對我出手也太重了?！彼呁掷镒?，心里邊合計：隊友說的很有道理，如果威爾遜是爸爸，他不肯相認，說明他心里已經沒有我這個兒子了，還有必要再查下去嗎？

4

杰克和隊友回到局里，剛剛睡下，警笛就響了起來，他和隊友迅速穿衣出警……

一家化工廠著火，火勢迅猛，并且在消防人員撲救過程中發(fā)生爆炸，杰克不幸被化學品嚴重燒傷……

當杰克醒來時，發(fā)現自己躺在醫(yī)院里，雙腿刀割一樣疼，讓他痛不欲生的是，雙腿膝蓋以下部分截肢了!以前，他也受過傷，流過血，可從沒流過淚，但這一次，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嚎啕大哭起來……消防局的領導和隊友都勸說安慰他，醫(yī)護人員勸他說，以后可以安假肢，可他一句也聽不進去，他徹底絕望了。趁醫(yī)護人員不在時，他打碎玻璃瓶，割腕自殺，幸好被人及時發(fā)現阻止。

第二天，杰克拿起早報一看，他受傷和自殺的消息都登在報上。報紙還沒看完，就見威爾遜手拿鮮花走了進來。杰克不冷不熱地對威爾遜說了聲謝謝，就不再理他。

盡管杰克不理威爾遜，可威爾遜卻不肯走，一會兒幫杰克拿水喂藥，一會幫他接屎接尿。

杰克不領情地說：“威爾遜先生，你和我非親非故，沒必要這么做，你走吧?！?/p>

威爾遜微笑著從兜里拿出一張照片，交到杰克手上，杰克一看，上面是他和爸爸媽媽的笑臉，這是爸爸回來時照的全家福!

“你怎么會有我的全家福？”杰克奇怪地問。

威爾遜認真地說：“因為我就是你的爸爸——湯姆森!”

“你沒死？”杰克半信半疑地說，“那你為什么不早與我相認？”

威爾遜解釋說：“我離開家之后，在海外認識了現在的妻子，并與她相愛，于是就拋棄了你們母子。我和你媽媽談好，為了你的身心能夠健康成長，永遠不把這件事告訴你，所以，你媽媽才騙你說，我犧牲了。后來，我改了名字，并回國結婚生子。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所以一直不敢與你相認，也沒臉與你相認。還有，當初，我騙現在的妻子，說自己沒結過婚，也怕她知道后，離開我，現在好了，她知道了一切，并且原諒了我，也同意我把你接回家!對不起，杰克，爸爸欠你太多了，希望你能原諒爸爸，給爸爸一個贖罪的機會，好嗎？”

杰克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從懷里拿出一只核桃，放到桌子上，意味深長地看著威爾遜。

威爾遜會意地點點頭，面帶笑容地走近桌子，用手指按住核桃的一端，向下一滑，核桃便像子彈一樣彈射出去。

看到威爾遜那完美的動作，杰克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他六歲那年，爸爸送給他這只核桃，并教他彈射核桃玩，這是他和爸爸兩個人的游戲。事實證明，威爾遜就是自己的爸爸，他深情地喊了一聲：“爸爸!”

“兒子!”威爾遜激動得上前緊緊抱住了杰克，邊為杰克擦眼淚，邊高興地說，“答應爸爸，以后不要再輕生了。失去雙腿并不可怕，你還有爸爸，弟弟，有家!再大的困難也不會把我們打倒，真正的男子漢，是不輕易哭的!”

杰克使勁點頭說：“我答應爸爸!我是真正的男子漢，不再輕易流淚!”他沒有告訴爸爸，其實，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要輕生，假裝自殺是為了引爸爸現身。他相信，威爾遜就是自己的爸爸，當一個爸爸得知自己的兒子要自殺的消息后，一定會出來救兒子!

5

幾個月后，杰克出院了，威爾遜和妻子用輪椅把他接回了家。一家四口，一起吃飯，一起聽音樂，其樂融融，杰克又回到充滿愛與關懷的家中，高興之余，他又開始自己的另一個計劃。

這天，杰克偷偷將收集到的頭發(fā)裝進一個口袋，趁家里沒人時，把電話打到快遞公司。很快，快遞公司的工作人員來了，取走了那個口袋。

一個星期后的一天，杰克正在家里和爸爸下棋，突然，門鈴響了，一名快遞員走了進來，把一個信封交到杰克手上。

快遞員走后，杰克打開信封，從里面拿出一張紙，看完之后，臉色凝重，一句話也沒說，把它塞進信封交到爸爸手上。

威爾遜拿出信封里的紙，看完之后，臉色十分難看，驚訝地說：“我萬沒想到，你會去做DNA鑒定……”

杰克有些激動地說：“你拋棄了我和媽媽，按說媽媽應該很傷心，非常恨你才對，可奇怪的是，媽媽從沒在我面前掉過一滴淚，我也從沒聽她說過恨你的話。你的話不能不讓我懷疑，所以，我要做個醫(yī)學鑒定。告訴我，你為什么要騙我，為什么要冒充我的爸爸？”

威爾遜長嘆一口氣說：“我承認，我和你沒有半點血緣關系。事情是這樣的：十五年前，二十五歲的我從部隊退伍，因受過嚴重的戰(zhàn)爭創(chuàng)傷，我很少說話，更少與人談感情，因為找不到工作，朋友就介紹我去華爾街給那些高收入的女權主義者的孩子當替身爸爸。那些未婚媽媽經常遭遇孩子‘我的爸爸在哪里等讓她們無法回避的問題。于是，我就用假名湯姆森，去做了你的替身爸爸。合同到期，我離開你，來到這里。從那以后，我再也沒去給人當替身爸爸，我沒有勇氣再去用偷取童心的方式賺錢，更重要的是，我的‘兒子用他那顆幼小純真的心溫暖了我，讓我內心充滿情感，讓我想做一個真正的爸爸!所以，后來我才娶妻生子……我知道，我不配做你的爸爸?！?/p>

聽了威爾遜的話，杰克已淚流滿面，他感動地說：“不!你就是我的親生父親!醫(yī)學證明無情，可我們父子情深。我愛你，爸爸!”

威爾遜流著淚說：“我也愛你!我的兒子……”

父子倆緊緊抱在一起……

（責編/方紅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