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依文古籍晉升“國寶”改變了“布依族沒有文字”的觀念

●韋建麗（貴州民族圖書館，貴陽 550004）

布依族是中國西南部一個較大的少數(shù)民族。解放前，布依人被稱為“仲家”、“水戶”、“夷族”、“土邊”、“本地”、“繞家”等。1953年，貴州省各地的布依族代表經(jīng)過協(xié)商，正式統(tǒng)一用“布依”作為本民族的名稱。布依族主要聚居于貴州省黔南、黔西南兩個布依族苗族自治州及貴州、云南、四川省的部分地區(qū)。人口297.15萬多人（2000年第5次人口普查）。布依族在歷史發(fā)展過程中形成了自己的語系，屬漢藏語系，侗壯語族、壯傣語支、布依語內(nèi)部比較一致，只有土語之分，沒有方言語言，且被公認為沒有自己的民族文字。上世紀50年代，政府組織有關專家創(chuàng)立了以拉丁字母為基礎的國際音標音文字--布依文，并在一些布依族地區(qū)試點推行。后經(jīng)1981年、1985年兩次修訂，終于形成了獨立完善的文字，并在貴州布依族地區(qū)廣泛推行“雙語文”教學。隨著貴州省荔波縣10部布依族古籍申報《國家珍貴古籍名錄》成功，布依族古文字被發(fā)現(xiàn)，布依族被國家文化部專家認定為中國具有自己民族文字的18個少數(shù)民族之一。布依文古籍晉升“國寶”，改變了人們長期以來認為“布依族沒有文字”的觀念。

1 布依族古文字被戲劇性發(fā)現(xiàn)

2008年5月，貴州選送的古籍有9部入選第一批《國家珍貴古籍名錄》，其中，有3本水族古籍由荔波縣檔案館選送，荔波縣檔案館副館長姚秉烈在參加首屆“國家珍貴古籍特展”時，發(fā)現(xiàn)確認的古壯族文字和荔波布依族儺書中的文字似乎很相似。回到荔波后，姚秉烈迅速向當?shù)卣I導匯報了自己的想法，引起高度重視。很快，荔波縣委、縣政府成立了以縣政協(xié)文史委主任何羨坤、荔波布依協(xié)會副會長玉克均等為主要成員的申報工作小組，把征集布依族儺書的工作寫進政府工作報告，撥出?？?0多萬元，對布依族古籍展開保護性征集工作，開始了對散存于民間的布依族古籍--布依族儺書、經(jīng)書的征集工作。申報工作小組經(jīng)過查閱史書，了解到布依族至少世居荔波一千年以上。在上千年的生產(chǎn)生活中，形成了獨特的布依族文化。布依儺書、經(jīng)書就是一千多年來布依先民創(chuàng)造出來的民族典籍。布依族的古文字，就散存于布依族的儺書、經(jīng)書手抄本當中。據(jù)調(diào)查，能夠讀懂布依文古籍的布依先生，目前還有翁昂鄉(xiāng)的何星輝、何鳳陽、何如級，駕歐鄉(xiāng)的莫炳剛、莫仕均，洞塘鄉(xiāng)的姚意集和播堯鄉(xiāng)的王家聲、王家義、王興函、莫與坤、莫與勛、柏正才、吳錦先、韋仁禮、韋紹軍、吳開美、吳祖江等。經(jīng)過儺書先生何星輝、何鳳陽、姚意集、莫炳剛、莫仕均的不完全統(tǒng)計，布依族古文字至少在300字以上。解放前，荔波縣布依族民間有20余萬冊布依方塊古文字典籍，解放后文革時期遭到損毀，荔波現(xiàn)尚存布依族民間古籍5000多冊，包括儺書3000冊左右、經(jīng)書2000冊左右。目前荔波縣共征集到布依族儺書古籍原件296冊，布依經(jīng)書425冊。2009年6月，荔波縣選報的4部清代布依文儺書古籍《獻酒備用》《儺祭主題詞》《關煞向書注解》《接魂大全》入選第二批《國家珍貴古籍名錄》。2010年6月，荔波縣選報的《掌訣》《架橋還愿》《祭祀請神》等6部布依文儺書古籍再次入選第三批《國家珍貴古籍名錄》。至此，荔波已成為全國布依文古籍入選《國家珍貴古籍名錄》最多的縣。［1］

與此同時，在貴州和云南的布依族居住區(qū)也相繼發(fā)現(xiàn)了布依族古文字。這些布依族古文字的相繼發(fā)現(xiàn)，極好地證明了布依族在歷史發(fā)展進程中逐步借用漢民族語言文化體系，形成本民族的古文字，且被廣泛運用于廣大布依族地區(qū)，至今猶運用于布依族摩經(jīng)文化、儺文化和傳統(tǒng)習俗中。

2 布依族古文字自成體系結構獨特

布依族文字古籍大致分為經(jīng)書和儺書，掌握在作為“壇主”的布依先生手中，只能用布依語讀音，也只有布依先生能夠識讀，是布依先生一代一代口傳心授、祖祖輩輩傳承下來的，主要用來作為占卜文字、記錄《摩經(jīng)》、創(chuàng)作民間文學作品等。其文字在音、形、義上自成系統(tǒng)，屬表意的方塊字，和漢字的外形相似，但是讀音和字意與漢字完全不同，1956年國家根據(jù)拉丁文字母創(chuàng)立的表音布依文與之更不相同。

布依族文字主要有四種類型：［2］

（1）安龍布依族古文字。這部分文字是王仲坤先生近年在安龍龍廣一帶發(fā)現(xiàn)的，共有94個古文字字符，是布依族宗教職業(yè)者布摩用來作為占卜用的。（見圖 1）

圖1

（2）威寧新發(fā)布依古文字。這是威寧一帶布依族宗教祭司布摩中用來寫經(jīng)文的一種文字類型，與漢字大體屬同一種類型，其中還夾雜少量漢字。（見圖2）

圖2

這是威寧縣新發(fā)樂居村布摩使用的在《殯亡經(jīng)》（即《喪葬經(jīng)》）中的一段，括弧中的漢字和拉丁字母是為原文注音的，表示其上面的布依字的讀音?？梢钥闯?，經(jīng)詞中以布依語為主，也有少量漢語（如“引路”、“男女”）。

（3）方塊土俗字。主要流行于宗教職業(yè)者中，部分民間歌手也用來記錄和創(chuàng)作民間歌謠。這類文字的主要成分是漢字，但大多已跟漢字原意毫無關系，純粹是標音符號。這類文字流行范圍比較廣，在布依族三個土語區(qū)均有發(fā)現(xiàn)（見圖3、圖4及經(jīng)文片斷）。

圖3

圖4 布依族古文字“日”“月”“天”“地”

（4）六盤水波拉字母文字。流行于貴州省六盤水一帶宗教祭司布摩中的文字。根據(jù)比較分析，這套文字系統(tǒng)是從外國傳教士伯格里為滇東北苗族創(chuàng)制的文字符號引進的。（見圖5）

圖5

3 發(fā)現(xiàn)布依族古文字意義重大

（1）布依族古文字具有重要的學術研究價值。

布依族古文字的發(fā)現(xiàn)，是對學術界的一大貢獻。首先在語言文字學方面，漢字被借來記錄布依語成為布依族古文字后，在字形、字音和字義的變化規(guī)律如何？有沒有發(fā)生性質的改變（是表音文字還是表意文字）？都能提供諸多思考和探究的課題。其次在文獻學方面，布依族古文字使以前許多口耳相傳的內(nèi)容成了書面文獻，很多具有重要價值的歷史文化信息得以長期保存。因而，布依族古文字及其所承載的歷史文化信息，都是研究布依族歷史文化的重要資料，對進一步拓展布依學研究領域，把布依學研究繼續(xù)引向深入具有重要作用，具有重要的文獻價值。

（2）布依族古文字具有重要的歷史和文化價值。

布依族古文字的發(fā)現(xiàn)，改變了千百年來人們腦海中“布依族只有語言，沒有文字”的認識。過去人們之所以認為“布依族沒有文字”，就因為布依族文字形體上與漢字沒有區(qū)別。布依族研究專家、貴陽學院教授周國茂認為：“文字作為記錄語言的符號，只要它擔當了記錄某種語言的智能，它就成了這種語言相應的文字。也就是說，當漢字被作為音符用來記錄別的語言時，它就已經(jīng)不是漢字，而變成所記錄的語言的文字了。就像拉丁字母用來拼寫英語、德語、法語等，于是它所構成的文字就分別成了英文、德文和法文一樣，難道我們能叫它拉丁文嗎？日本借用漢字，并用漢字的部件造成了假名，我們都承認它是日文，而對借用漢字構成的古布依文字，卻不認為是布依族文字，這是不正常的”。布依族文字（文獻）古籍中蘊涵著大量有關布依族古代歷史、地理、政治、哲學、民族關系、民族生活習俗、宗教信仰等方面的材料,布依族古文字的發(fā)現(xiàn)以及對布依族文獻古籍的發(fā)掘、整理，對上述領域的研究將是功不可沒的。［3］

4 對布依族古文字搶救保護的思考

（1）要開展布依族古文字（古籍）的普查工作

普查，就是要組織力量對布依族古文字的種類、使用范圍、文本、分布情況等進行拉網(wǎng)式排查，普查是進一步調(diào)查研究的基礎。民族古籍普查一直是貴州省民委古籍辦的重要工作職能之一，在彝文古籍、水書等古籍的普查方面已經(jīng)做得不錯，建議將布依族古文字（古籍）的普查工作列入其工作計劃加以實施，做到心中有數(shù)，以便進行征集搜集保護和研究。

（2）征集和搜集布依族文字古籍資料

在普查摸清情況的基礎上，對一些有價值的文本進行征集和搜集，即對布依族古文字文本實物進行索要、收購，并建檔妥善保存（征集）用錄音、攝影攝像等手段將古文字文本記錄下來（搜集）。貴州民族圖書館一直以建立"貴州民族文獻中心"為己任，征集和搜集布依族文字古籍資料是義不容辭的責任，盡管征集和搜集工作困難重重，也應列入工作日程重點推進，與各地縣檔案館一道，為布依族文字古籍保護工作貢獻力量。以往，布依族古文字多是在調(diào)查摩經(jīng)時發(fā)現(xiàn)的，所以搜集時要在繼續(xù)摸清布摩掌握的摩經(jīng)及相關宗教用字的情況外，還要注意了解其他人群，比如布依族中的樂手、歌手、故事員、工匠、媒人、押禮先生、風水師等，注意了解和搜集他們所掌握和運用的文字及其他符號。要積極聯(lián)系相關組織和部門，在布依學會、各地政府、民委、文化部門的幫助下，有效開展征集和搜集工作。

（3）培養(yǎng)基層人才，號召專業(yè)人才加入搶救保護工作

搶救和保護布依族古文字工作是一個系統(tǒng)、復雜的工程，只有既懂得布依語，又懂一些語言學的相關知識，更懂得國際音標，甚至對民族學、宗教學、神話學等知識都具有一定研究的人，才能更好地進行布依族古文字的搜集、整理工作。所以迫切需要本民族和更多不同民族的基層人才和專業(yè)人才加入搶救保護隊伍。要在傳承人健在時抓緊對布依族古文字字符進行標音和釋義；編輯出版布依古文字字典和布依族古文字翻譯整理文本；從語言學、文字學、歷史學、民族學、文化學等角度開展對布依族古文字研究。通過深入研究，進一步弄清布依族古文字的種類、性質、特點等基本問題，同時解決布依族古文字的字音、字義的識讀問題，從而為布依族文獻古籍的翻譯整理研究奠定扎實基礎。

（4）政府要重視，加大投入才能保證搶救保護工作順利開展

錦屏文書、水書、彝文和布依文號稱貴州四寶，需要得到政府的高度重視，列入省里的重大文化項目來打造。云南省非常重視東巴文的研究，當年省政府撥款上千萬元用于打造東巴文。先后申報10部布依文古籍成功的荔波縣，近年來把征集保護布依族古文字的經(jīng)費列入縣財政預算，采取人才、資金、技術等保障措施，逐步形成布依文古籍征集保護機制和開發(fā)利用體系，有效推動了布依文古籍搶救與研究工作的有序進展。然而作為搶救保護單位的縣檔案館每年得到撥款10到20萬元，僅夠基本的辦公開銷。要將搶救保護工作真正落到實處，需要得到各級政府以及政府各職能部門的大力支持，尤其是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視，在政策上給予支持，在布依族文字古籍的征集搜集、保護、研究、出版等方面給予重視，才能促進搶救保護工作的快速發(fā)展。

［1］王小梅，黃蔚.布依族古文字被“發(fā)現(xiàn)”［EB/O L］. ［2010互08互23］.http∶//www.gog.com.cn.

［2］周國茂.論布依族古文字［R］.貴州省布依學會搶救布依族古文字工作會議，2010.8.

［3］周國炎.論布依族文獻古籍的發(fā)掘整理與研究［J］.貴州民族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0（2）：29互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