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沈從文對“歸宿”的尋找

楊占富，王本朝

（西南大學文學院，重慶 400715）

論沈從文對“歸宿”的尋找

楊占富，王本朝

（西南大學文學院，重慶 400715）

沈從文是從湘西走向世界的一位作家，從邊地到城市的地域轉換，從和平到戰(zhàn)亂的時代變動，都使沈從文對于人生有了深刻的漂泊感受。新環(huán)境的接納認同與自我身份的重新塑造，既使他對湘西有一種天然的情結，又使他對都市有一定的隔膜，在不斷的變動中，他始終在尋找著屬于自己的歸宿。湘西世界的自然歸宿、都市生存的情感歸宿、宗教情結的精神歸宿，都體現(xiàn)著他尋找皈依的心靈歷程。

沈從文；歸宿；尋找；看虹錄；神

沈從文是從湘西邊地走向世界的作家。把根從一個地方移植到另一個地方，對于沈從文而言，面臨著新環(huán)境的接納認同與自我身份的重新塑造。對湘西有著一種天然情結，對都市又有一定隔膜感，這種身體和情感的漂泊加深了他對生命的理解。在當時派別林立的文學時代，沈從文是一個邊緣者，一個存在于主流和團體之外的作家，他獨特的文學觀與當時的功利思想形成鮮明對照。這份獨有的清凈既給沈從文帶來了想象的天地，也為他對精神歸宿的探索提供了可能性。不可否認，沈從文的小說帶有一定宿命色彩，悲劇性、無理性、偶然性、荒誕性的故事不斷上演，一種無形的力量總是縈繞于他的文學世界之中。但是沈從文的作品卻并沒有呈現(xiàn)出古希臘悲劇決絕的震撼力量，蘇雪林在《沈從文論》中說道：“他的文字不能像利劍一般刺進讀者的心靈，他的故事卻寫得如何悲慘可怕，也不能在讀者腦筋里留下永久不能磨減的印象?！盵1]

歸宿感（Sense of Belonging）指個人希望有所歸屬這一重要而微妙的心理需要。[2]美國著名心理學家馬斯洛的需要層次理論認為，人有五個層次的需要，分別是生理需要、安全需要、愛和歸宿的需要、尊重的需要、自我價值實現(xiàn)的需要。歸宿的需要在其中顯示出承上啟下的作用，是跨越物質(zhì)生存到達精神境界的連接橋梁，對于人格的健康塑造有著至關重要的意義。沈從文從小在湘江邊上目睹過太多的殺戮，民族的矛盾、種族的仇殺、軍閥的混戰(zhàn)伴隨在他的童年，這使他對人生有了不同于一般人的認識。常年漂泊在外，朝不保夕的他，渴望一種安穩(wěn)寧靜的生活狀態(tài)，更希望有一個精神家園接納和撫慰他那動蕩不安、漂泊流浪的心靈。本文將對沈從文小說進行文本細讀，通過對宿命悲劇性的消解、湘西世界的自然歸宿、都市生存的情感歸宿、宗教情結的精神歸宿四個方面，來探討沈從文對“愛和美”歸宿的尋找。

一、沈從文對宿命悲劇性的消解

朱光潛先生認為“宿命就是對超人力量的迷信，認為這種力量預先注定了人的遭遇，人既不能控制它，也不能理解它?！盵3]關于沈從文宿命觀的評論不絕于耳。王毅先生認為沈從文用不同方式顯示了人對命運無法把握的悲哀情緒，在創(chuàng)作的歷程中“無不交織著‘命運’、‘命定’、‘偶然與情感’、‘理智與計劃’聽天由命與奮斗意志等的沖突激蕩的矛盾”。[4]但是我們不能忽略沈從文對于“宿命”悲劇所報的態(tài)度不是悲哀而是悲憫，在宿命之外，還有沈從文積極抵抗命運的圈套，突破自身局限所做出的主觀努力。

沈從文用詩性柔美的筆調(diào)去敘述，淡化了悲劇強烈的沖突性。沈從文的小說呈現(xiàn)出獨特的湘西地域特色，也展示出他對“構建希臘人性小廟”的藝術探索?！哆叧恰非妍惾犰o的風格使翠翠的悲劇帶有朦朧色彩，這不同于哈姆雷特的性格悲劇，而是有一種神秘的意蘊寓于其中，翠翠的等待也具有了無限可能性。這樣的筆法，淡化了悲劇色彩，使小說達到一種詩化的境界。沈從文自身的矛盾性，使其對于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進步與落后、真善美與假丑惡的評判，沒有采取單一的標準和絕對指向。沈從文在敘事中一方面充分體現(xiàn)了與人并存的客觀世界的內(nèi)在生命意義，另一方面又把這種具有絕對主體尊嚴的形象放到了自己的認識對象之列。[5]沈從文童年在湘西玩耍長大，少數(shù)民族聚集區(qū)給予了他生活的物質(zhì)基礎，美好山水人情也滋養(yǎng)了他的心靈。為了追求文學夢想，他從湘西來到北平，在城市中目睹的腐朽與浮躁之象以及自己與城市的天然隔膜，使他對于城市與鄉(xiāng)村有了更深的認識。城市的極度物質(zhì)化和欲望的極度膨脹，使人不能獲得一種自然健康、生機勃勃的生存狀態(tài)，人性也不能達到理想的境界。因此文學世界成為沈從文自我構建的理想家園，他創(chuàng)造了湘西這個美麗的理想世界，這里的風土人情都保留著遠古的純真，其美好的風景與自然健康的人性，會給沈從文提供一條抒發(fā)情感的渠道。在這樣的創(chuàng)作理念下，沈從文筆下故事的悲劇色彩就會削弱。

二、湘西世界中的歸宿尋求——依托與回歸

（一）漂泊中的短暫依托沈從文在13歲就進入了湘西的預備兵技術班，后成為一名補充兵隨軍打仗駐防、四處流散，此后又接觸文書、稅務和報館校對工作。在流浪顛簸的生活中，沈從文認識了軍官、水手、土匪、妓女等各式各樣的人物，從他們的經(jīng)歷上，沈從文得到了不一樣的人生體驗。這段浪跡江湖的歲月，“不但因為他可以從此獲得不少見識和刺激性的經(jīng)驗，而且，最重要的是，使他增加了對歷史感和事實的認識。”[6]

沈從文的現(xiàn)實生活是漂泊的，在他的文學世界中，也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漂泊的人物和故事，這也是沈從文自我人生的一種投射。《柏子》中的水手一生在船上漂泊，在河的兩岸游走，他的生命狀態(tài)是流浪的，對于歸宿的尋求顯得非常痛苦。那個做妓女的女人雖然職業(yè)上并不光彩，卻給予了柏子短暫的歸宿感。小說中的情愛關系雖然扭曲，但卻是人類困境的真實呈現(xiàn)，這里表現(xiàn)出沈從文對小人物“無家”的理解和同情。《丈夫》中，丈夫在等待妻子時，在船上遙望逝去的河流時，似乎是感受到了自然深處的撫慰力量，使自己的內(nèi)心有了暫時平靜，所有的一切苦難找到了安置的地方?！稌鳌分械臅髟趹?zhàn)爭間歇種菜、養(yǎng)小雞，以此來尋求暫時的心靈安寧，在平和的田園生活中品味著生命的美好。《菜園》中那片菜園是一個象征，它是母親和兒子在波動一生中短暫的歸宿。

（二）等待中的呼喚回歸《邊城》中，翠翠的感情總是徘徊不定，天寶和儺送都喜歡翠翠，翠翠卻愛著儺送，天寶后來出走溺水而亡，儺送為擺脫傷感情緒也走出邊城，最后只剩下翠翠等待著愛人的回歸。小說中穿插了翠翠父母的愛情悲劇，愛情的美好不能決定最后的完美，而是陷入了死亡的虛無，這里寓意著沈從文對于歸宿難尋的獨特感受。因愛生痛，失去所愛的人，雖然是不湊巧的偶然因素產(chǎn)生的悲劇，但翠翠最后的等待也是一個隱喻性的結局——追求愛的歸宿。《邊城》中儺送的出走，既是對大哥的悲憫，也是要尋求一種新的生活，湘西世界是一個世界，而外面還有一個更大的世界，也許歸宿就是“在路上”。

在沈從文的湘西故事中，宿命論色彩比較重的是《媚金、豹子和那羊》?！睹慕?、豹子和那羊》是一出流血的悲劇，豹子和媚金即將約會，豹子為了給心上人兒送上最美的白羊，四處尋找延誤了相約時間，當他終于得到最美白羊時，媚金已經(jīng)因為誤解豹子自殺而亡，最后豹子也在悲痛中絕望自殺。小說的前面如此完美地呈現(xiàn)了美麗的人兒、美好的人性、美好的相愛，美好的相遇，但是結局變化卻是將美撕碎給人看。媚金和豹子雖然雙雙殉情，但最后還是等來了對方，死前明白雙方都沒有負心，消除了誤會，懷著安詳?shù)男某良?。媚金、豹子和羊，三者是有獨立意義的，羊雖然是媚金和豹子悲劇的根源，但是最后媚金對豹子說：“豹子，扶我起來，讓我同你拿來的羊親嘴。”這就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愛情的悲劇性，反而呈現(xiàn)出類似于王爾德的唯美主義色彩。

三、都市生存中的情感歸宿——靈與肉的困惑

沈從文的都市小說與湘西小說有著截然不同的藝術風格，如果說湘西小說是一條蜿蜒靜淌的小河，那么都市小說就是激蕩沖擊的瀑布。沈從文對于都市有著非常復雜的情感，當時的北平曾是吸引他前去求知成才和放飛夢想的地方，來到這里以后，他反而產(chǎn)生了一種失落之感，欲望扭曲所造就的現(xiàn)代都市人，沒有了鄉(xiāng)村人的淳樸和健康。盡管沈從文最后也在城市的中上階層站穩(wěn)了腳，但是他始終認為：“我崇拜朝氣，喜歡自由，贊美膽量大的，精力強的?！盵7]（P324）所以沈從文對都市的質(zhì)疑，不是簡單的社會批判，而是對都市環(huán)境造成人生命力萎縮的深思。

（一）感情歸宿的無根處境在《燭虛·長庚》中，沈從文將城市人比喻為：“外表上稱紳士淑女的，事實上這種人的生活興趣，不過同蟲蟻一樣，在庸俗的污泥里滾爬罷了?！盵8]沈從文以一個“鄉(xiāng)下人”的眼光，看到城市是畸形的怪胎，它既可以是一切繁華富貴的載體，聚集著人類最先進的文明成果；同時，城市也是最容易讓人丟失原始生命力的地方，它可以消磨掉人非常珍貴的自然屬性，使人變成抽走靈性的物質(zhì)軀殼。

城市人大都是流動性比較大的群體，感情歸宿經(jīng)常處于無根的處境，找不到自己真正的寄托?！队袑W問的人》中想愛但是不敢沖破社會法則的天福先生和周小姐，反復強調(diào)年青人的沖勁，但男人所期待的勸告和女人所等待的督促終究沒有出現(xiàn)，生命的自然感覺也就不存在了；《八駿圖》中教授們的情欲與道德的沖突；《第一次作男人的那個人》的男人和妓女，當女性要投身于他時，他卻無力承擔這份感情；《某夫婦》中，因為時代的進步，感情反而成了交換利益的道具；《老實人》的主人公在想象中勇猛無比，但是在生活中卻打退堂鼓；《都市一婦人》中的婦人為了控制愛情，不惜殘害心愛人的眼睛來得到。沈從文在都市小說中，講述了許多畸形變態(tài)的故事，在這些故事的后面，無不體現(xiàn)出人對于感情的迷茫掙扎。沈從文自己也深有體會，在城市中活下來，生命儼然只淘剩下一個空殼，因而急需要找到一種感化的力量為這種困境找到出口。

（二）自然意象的感化與歸宿指引在沈從文的都市小說中，“大海”是一個特別重要的意象，它象征著大自然的博大容納、澎湃激蕩和生生不息。面對變態(tài)扭曲的都市現(xiàn)代病，沈從文想通過自然恢復人的活力?！栋蓑E圖》中的大海，有著包容的氣度與自然的神力，可以化解一切煩躁，驅散一切萎靡，象征著靈與肉和諧統(tǒng)一的歸宿。《看虹錄》中的女主人說：“我當然喜歡海，他可以解放我，也可以滿足你?！薄吧蕉础笔且粋€從側面反觀城市的自然意象。在《七個野人與最后一個迎春節(jié)》中的山洞，不僅是最后一片烏托邦的象征，也代表著封閉安靜自給自足的安樂歸宿。但是這個洞窟還是被所謂的先進文明破壞了，在一切都被欲望覬覦與控制的現(xiàn)代社會中，世外桃源生活已經(jīng)失去了存在的條件。洞窟的消失是人類從遠古走向文明的一個隱喻象征，這也是為原始自然生活沒落所唱的一曲挽歌，不知這是人類的幸還是不幸。這篇小說否定了都市強制文明對自然生活形式的毀滅，也對城市文明的拯救提出了質(zhì)疑。

蘇雪林認為沈從文“是想借文字的力量，把野蠻人的血液注射到老邁龍鐘頹廢腐敗的中華民族身體里去使他興奮起來”。[9]沈從文是一個有著愛國情結的作家，只不過他對民族的重塑和國民性的再造，不同于魯迅的犀利批判，不同于老舍的幽默諷刺，而是從人性的根源上來挖掘。沈從文把都市人情感歸宿指引向回歸自然的懷抱，用自然的生命力來抵御繁雜的都市病，從而使心靈達到一種寧靜和諧的狀態(tài)。

四、宗教情結中的精神歸宿——靜謐與接受

創(chuàng)作于1941年7月的實驗小說《看虹錄》，表達了沈從文對宗教崇高世界的情感皈依。全民族的抗日戰(zhàn)爭給顛簸于西遷道路上的沈從文帶來另一種震撼，他的心靈和情感在這時期有了不同于以往的思考，其文學審美和創(chuàng)作觀念也發(fā)生了變動。在昆明西南聯(lián)大任教期間，靜謐安寧的環(huán)境為沈從文提供了一個遠離紛擾的相對從容的創(chuàng)作條件，使他對于歸宿有了生命形式和心靈層次上的更深追求。這一轉型標志著沈從文開始向虛空凝眸，進行抽象的思索，追求一種“愛與美”的理想生命形式。

“虹”古稱“蝃蝀”，這個意象早在《詩經(jīng)》中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先秦詩歌《蝃蝀》，講述了一個女子和心愛的男子私奔。詩的開頭幾句是“蝃蝀在東，莫之敢指”“朝懠于西，崇朝其雨”，這里用“蝃蝀”起興是對女子進行諷刺，達到教化女子的倫理目的。“虹”在沈從文的小說中卻成了一個很重要的意象?！犊春玟洝分须m然并沒有出現(xiàn)彩虹，但是從沈從文對這篇小說的命名上，能體會出他對于“虹”這一突破束縛、追求自由象征的認可。從1938年西遷昆明到1946年離開，八年間沈從文一共發(fā)表了11篇小說，這樣的創(chuàng)作量比起他30年代早期的創(chuàng)作，簡直可謂低產(chǎn)，但是《看虹錄》卻在沈從文的所有小說中具有獨特的意義，它代表著沈從文對文學世界的新開拓。這是沈從文受弗洛依德、喬伊斯的影響在寫作上的進一步實驗。他學習現(xiàn)代派手法使他的文學技巧達到一個新的境界。[10]

《看虹錄》抽空了時空的意義，將故事背景建立在一個晚上與一個姑娘的偶遇上，其中大部分是帶有自傳性的作者本人與美麗姑娘的交流。語言沒有了從前純凈舒緩的抒情格調(diào)，在繁復晦澀、朦朧抽象的意象中，文本意義導向一種神秘境界，融入了生命、人生、價值的哲思。這部小說從發(fā)表以來就受到許多人的質(zhì)疑，尤其是其類似勞倫斯的情欲書寫飽受詬病。《看虹錄》創(chuàng)作時期正是抗日戰(zhàn)爭關鍵階段，對于當時政治意識形態(tài)占統(tǒng)治地位的文藝壞境，主流社會當然不容許這樣形而上作品的出現(xiàn)。沈從文在《〈看虹摘星錄〉后記》中說道：“我不大明白真和不真在文學上的區(qū)別，也不能分辨它在人我情感上的區(qū)別……精衛(wèi)銜石杜鵑啼血，事即不真實，也無妨于后人對于這種高尚情操的向往?！盵11]（P342）沈從文一生見過太多的屠殺，見證了戰(zhàn)爭對人性的巨大摧殘力量，抗戰(zhàn)后期，他不再單純寫一些鼓舞抗戰(zhàn)的英雄主義小說，開始批評戰(zhàn)時那種混亂局面給國人造成的低迷精神和投機心理。他更加執(zhí)著于完美人性的構建以及人對永恒歸宿的找尋，痛批當時死氣沉沉的社會對于美好心靈的扼殺：“面對人生，惟繁文縟禮，早早的就變成爬蟲類中附甲極重的恐龍，僵死在自己完備組織上?！盵7]（P346）沈從文在《＜看虹摘星錄＞后記》中強調(diào)最多的是青年人應該保持朝氣和健康向上的品格，只有活得透徹，方能不至于墮落，因而可以說這篇小說是寫給未來青年的。

《看虹錄》的題記是“一個人二十四點鐘內(nèi)生命的一種形式”。文中主人公對愛的渴望、晚上十一點半到十二點的時間概念、梅花香味的指引、溫暖的小壁爐、女主人百合花般的姿態(tài)、獵人抓鹿的故事等，都有基督教的寓意。在這些敘述中，還透露出沈從文對母性的崇拜，好似一個孩子對于母親溫暖懷抱的渴望，真正體現(xiàn)出對于安寧歸宿的向往。宗教中這些讓人靈魂找到安靜的美景，使沈從文對于美有了更深的理解：“因為美，令人崇拜，見之低頭。發(fā)現(xiàn)美接近美不僅僅使人愉悅，并且使人嚴肅，因為儼然與神對面”。文中那本奇書中描述的母鹿眼中滿是溫柔的目光，連獵人看了都不忍心獵殺，反而欣賞起鹿角上的茸毛。當主人沉浸在美麗的幻想中時，她甚至感覺到客人也在向往著一種純凈的家園。最后，當“我”試來追究“生命”意義時，“我”重新看到一堆名詞：情欲和愛、怨和恨、取和予、上帝和魔鬼、人和人、湊巧和相左，但半點鐘后，一切名詞又都失了它的位置和意義。這里，所有的矛盾都歸為統(tǒng)一，達到了萬物融合的狀態(tài)。女主人和男客人最后在神的引導下都實現(xiàn)了救贖和皈依，進入了靜謐的宗教境界。當重新看《看虹錄》中提到的奇書時，我們會發(fā)現(xiàn)其上面的題辭就是“神在人的生命里”，這也是沈從文對生命完美歸宿所進行的探索。宗教是人自我內(nèi)心的一種省察，人類要達到最高價值最高理想的生活。[11]宗教的靜謐莊重、安詳天然是沈從文對歸宿最為自我的體認，“愛和美”被當作新宗教支撐起他的精神世界。

結語

沈從文是一個帶有宿命悲觀色彩的作家，但在表達悲劇困境時，他又經(jīng)常指引出路和尋找歸宿，以人性的力量來反抗命運的制約。所以，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還是一位反宿命論者。在對歸宿的找尋上，沈從文向自然、情感、宗教各種領域進行探索，試圖找到人類擺脫苦難命運、回歸幸福安祥的永恒法則?；仡櫳驈奈淖哌^的精神歷程，我們發(fā)現(xiàn)的不只是大師指引的方向，還有其博大仁愛的美好心靈。

[1]蘇雪林.蘇雪林文集第三卷沈從文論[M].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1996.

[2]劉靖宇.論魯迅《野草》中的無歸宿感[J].理論界,2007（3）：177.

[3]朱光潛.悲劇心理學[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6.

[4]王毅.試論沈從文創(chuàng)作中的宿命觀[J].貴州社會科學,1996（3）：71.

[5]何圣倫.沈從文小說敘事中物我混一的生命觀[J].創(chuàng)作評譚，2005（4）：44

[6]（美）夏志清著,劉紹銘等譯.中國現(xiàn)代小說史[M].香港：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2001.

[7]沈從文.沈從文全集第十六卷·蕭乾小說集題記[M].太原：北岳文藝出版社,2002.

[8]沈從文.沈從文全集第十二卷·燭虛[M].太原：北岳文藝出版社,2002.

[9]蘇雪林.蘇雪林文集第三卷·沈從文論[M].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1996.

[10]（美）金介甫著,符家欽譯.沈從文傳[M].北京：國際文化出版公司,2005.

[11]劉永麗.神性：生命的完美形式——從《看虹摘星錄》看沈從文對生命形式的追尋[J].船山學刊,2004（3）：134.

〔責任編輯 郭劍卿〕

A Comment on Shen Congwen＇s Research for End－Result

YANG Zhan－fu，WANGBen－chao（School of Liberal Arts，Southwest University，Chongqing，400715）

Shen Congwen is a writer who comes from West Hunan to the world．Shen has the unique vagrancy feel about life because of the transition between borderland and city，the change from peace to unrest．Both the admit of new environment and the self－identity acknowledgement，make Shen not only has natural feel to West Hunan，but also has complex feel to city．In the fluctuant life，Shen research for emotional end－result from beginning to end．The West Hunan＇s nature end－result，the urban survival＇s emotion end－result and religion＇s soul end－resultall are eflected in Shen＇s spirit process．

Shen Congwen；end－result；research；＂reading the rainbow and recording＂；divinity

I207．42

A

1674-0882（2012）02-0054-03

2011-10-24

楊占富（1987－），山西朔州人，在讀碩士生，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與中外文化。王本朝（1965－），重慶梁平人，博導，教授，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與美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