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喆琳
(西北工業(yè)大學人文與經法學院,陜西西安710072)
對清代“鹽引”的法律特征分析*
朱喆琳
(西北工業(yè)大學人文與經法學院,陜西西安710072)
在中國古代社會中,“鹽引”是作為鹽務制度中國家與鹽商之間法律關系的書面憑證而存在。通過對清代“鹽引”的實際運轉流通情況的考察,并結合目前學界提出的幾種比較重要觀點,可以看出,清代“鹽引”的內在特征在于它代表的是國家特許經營權,表現形式則體現出強烈的行業(yè)壟斷性,并具有規(guī)范交易的功能和一定的信用證的性質。
清代鹽引;歷史沿革;法律特征
在中國傳統(tǒng)社會經濟中,物資生產受到了統(tǒng)治者的高度重視與嚴格控制,一直由國家進行壟斷經營。歷朝歷代的專賣制度的形式范圍屢有變化,以“引”為憑的專賣制度也應運而生,“鹽引”更是其典型代表。食鹽作為社會生產重要的生活必需品及戰(zhàn)略物資,中國古代統(tǒng)治者很早就認識到,食鹽供應的穩(wěn)定關系著國計民生。春秋齊桓公與管仲曾有對話,桓公曰:“何謂官山海?”管子曰:“海王之國,謹正鹽筴”。從宋代開始,“鹽引”就作為鹽務制度中國家與鹽商之間法律關系的書面憑證而存在。明朝開始實施“開中法”,令商人輸糧供邊塞軍士食用,朝廷付給商人憑證,即為“鹽引”。商人憑“鹽引”到指定鹽場和指定地區(qū)販鹽,由于鹽是專賣品,商人獲利頗豐。清大抵沿襲明制,推行“官督商銷”制度,直到清道光十二年(1832年)實行鹽法改革,將“綱鹽制”改為“票鹽制”,才逐步取消了“鹽引”和鹽商對鹽業(yè)的壟斷制度。清代對“鹽引”制度的繼承與改革是清代市場貿易的重要組成部分及關鍵因素之一,對鹽引的法律性質的分析也有助于理解清政府與鹽商之間的法律關系。
周慶云《鹽法通志-引目十》稱:“鹽引之制,肇于宋,具體于元,詳于明,迄清而大備。印造刊發(fā),權操于上。領新繳殘,不厭精詳?!笨芍鯐r,鹽引又稱“鹽鈔”,在宋代作為取鹽憑證而出現,鹽商只有取得得鹽引,才能進場配鹽、按引銷鹽。據《宋史·通貨志》載:“鹽引每張,領鹽116.5斤,價6貫?!笨梢姟耙辈粌H賦予了鹽商經營權,同時也作為食鹽的計量單位使用,規(guī)定了食鹽生產銷售的總額。其后不同朝代鹽引的“引法”各有變化?!肚妍}法志》卷五“職官門-官制”明確指出:“鹽引”是鹽商的運鹽憑證并載明法定數額:“官商運鹽,領引為先,鹽無引而出場或有引而數不合,法必隨之?!?/p>
從目前可搜集到的資料來看,近年學界對“鹽引”和“鹽票”的性質進行法律界定的學術論文仍然較少。關于“鹽引”的法律性質,目前學術界存在如世產說、有價證券說、契約說、許可證說等多種觀點。如丁鈺著《清代鹽法的公法問題管窺》一文,作者并沒有對中國古代是否存在行政法的爭議做出討論,而是直接試圖從行政法史的角度挖掘清代鹽政中的一些公法問題;通過對前人觀點的分析總結,進一步提出“鹽引”和“鹽票”蘊含的公法意義上的法律性質,直接運用現代行政法概念將其最終界定為帶有行政許可性質的營業(yè)權先前完稅許可等。[1]張世民教授的《清代鹽務法律問題研究》一文,對上述觀點的批判主要是基于對各個概念的現代定義基礎上做出的,并從法學角度,總結了專賣制度的構成要件。[2]
在對鹽引制度法律性質的認識問題上,筆者認為如果簡單的以現代概念對古代制度進行牽強概括,或者以現代法治的價值追求去衡量一項古代制度的社會效用的做法是有局限性的,我們與其停留在廣泛性制度的表層,不如深入制度在其社會微觀運行層面進行實證研究。論者雖然不可避免地要運用到現代概念,但進行比較與總結時不能強求完全的一致性,而應主要從行為特征的客觀角度對其中的相似性進行分析。因此,筆者將結合當代有關理論與“鹽引”的實際運轉流通情況,對目前學術界關于“鹽引”性質的各種定義逐一加以辯正,提出自己對清代“鹽引”制度的法律構成要件的理解,尤其指出其兼具信用證特征及國家特許經營權憑證的特征,以此說明不可將“鹽引”制度的性質以單一現代商法概念簡單劃分,而應對其法律定位進行多角度分析。
明清時期鹽政由官專賣逐漸發(fā)展為商專賣,清代初期延續(xù)和強化了前朝榷引制度,鹽法以明末開創(chuàng)的官督商銷的綱法行之最久。據《清史稿·食貨四·鹽法》記載:“清之鹽法,大率因明制而損益之……其行鹽法有七:曰官督商銷,曰官運商銷,曰商運商銷,曰商運民銷,曰民運民銷,曰官督民銷,惟官督商銷行之為廣且久……商人之購鹽也,必請運司支單,亦曰照單,曰限單,曰皮票,持此購于場?!鼻蹇滴跞迥?1696)中央設置戶部管理全國鹽務,引目由戶部刊發(fā),除云南使用票照,其余各省均需領取部引。鹽政之權分于各省,設立巡鹽御史,后來定稱為鹽政,之后大部分鹽政又被裁撤,改歸總督或巡撫兼管。[3]為保證官商的專賣權,杜絕鹽梟販賣私鹽,清政府沿襲了將“鹽引”作為經營執(zhí)照的作法,“鹽引”用法的關鍵在于如果商戶想合法販鹽,就必須先向官府通過合法手續(xù)購買鹽引。每“引”為一號,分為前后兩卷。官府在符契約中央蓋印后從中間分成兩份,后卷發(fā)放給商人作為憑證,稱為“引紙”,前卷留在官府作為存根稱為“引根”,鹽商持引運鹽,一并掣驗,禁止分離。
瞿同祖所著《清代地方政府》,直接將“灶課”歸為食鹽的生產稅,將購買鹽引的費用“引課”稱之為許可證稅。[4]從目前學術界的研究來看,清代對食鹽實行專賣制,而非單純就場(鹽場)征稅?!胞}引”不但作為完稅后的憑證使用,同時也兼具了現代西方法律制度所言的特許證的部分功能?!疤卦S經營是英文Franchising的漢譯,其詞源含義是指授予某人一項特許權(Franchise)。在現代,特許經營是指一種營銷商品和服務的方式?!保?]政府為了對某種商業(yè)活動進行規(guī)制,而特許部分有資質的商人參與到政府經營活動的某些環(huán)節(jié),政府許可或承認其特別經營權,并通過頒布行政命令的方式加以確認和調整?!耙北旧砑葹檫\銷憑證,無此憑證即不能具有在相應地區(qū)從事相關專營活動的資格,“鹽引”正是作為國家行政許可的食鹽運銷經營權的書面憑證。為將部分經營權交予特定商事主體,但又保障政府對其經營權的控制;而鹽商作為直接投資人,以自身名義從事經營活動,承擔經營風險,享有經營利潤,但其行為并不代表國家意志。也因此,鹽商與政府間并非簡單代理關系,而是與政府基于相互信賴而合作構成的利益共同體?!胞}引”制度的出現與發(fā)展過程,可以看出鹽商集團一直壟斷著食鹽經營權,“鹽引”的本質特征即是國家壟斷經營權的行政特許憑證。
“鹽引”的獲取意味著獲得了經營食鹽的政府許可,而且一經取得,往往是長期有效的,保證了商人經營事業(yè)的穩(wěn)定性與長期性,促成了專業(yè)鹽商全體的產生與壯大。雖然許可證制度無法全面概括商人與清政府之間的互惠關系,但由此可以佐證“引岸制與綱法制──專商制是相輔相成的,它們共同組成了引商的壟斷網”的實際效果[6]。與此同時,“鹽引”制度雖然只賦予鹽商部分私人獨占特征,但在當時實施具體商業(yè)行為,并且一度脫離了政府管制而盤踞市場的就是鹽商集團。明朝綱法將鹽商持有的“鹽引”視為行鹽的專利憑證并編造成冊,交由鹽商長久持有且可以交付子孫,稱為窩本、窩底或引底。于是,專商根據行鹽區(qū)域劃定的引界,不但享有專賣權進而依窩本占有引地,將國家行鹽的行政區(qū)域視為私人繼承的世業(yè)。民國時期學者景本白在《鹽務革命史》中提出了“鹽引”世產說:“中國在二千年前封建制度早已廢除,所謂王者無分土、無分民,而獨留此鹽商之引界,使全國領土永為引商之湯沐邑,全國人民永為引商之納稅奴。”張世民教授在《清代鹽務法律問題研究》中反對這種說法:專賣權的主體為國家,所以任何私人都不可能“擅具專賣權柄”。因此,為與其他私人壟斷權相區(qū)別,“鹽引”本身不是鹽商的私人財產,“鹽引并非等同于鹽商,根據清朝鹽法,鹽引每年由戶部頒發(fā),逐年更換,不僅談不上世襲,而且在法律上沿年相襲亦無保障效力”。但根據筆者觀察,清政府在治理時面對同樣的問題也采取了默認商人行為的態(tài)度,如果單從紙面制度上糾結所謂政府所有權與行業(yè)經營權的分離,反而會忽視鹽商曾長期越過政府成為食鹽貿易的主要控制人,占有實體商品進而通過其市場優(yōu)勢地位褫奪了定價權的事實,這也是壟斷集團自覺將既得利益視為私有物的實力基礎。
另外,在清代商事交易中,因為成文法的滯后性,商人集團更多的是依靠私人與宗族關系的渠道來維護各人權益,也就是通過政府對某種交易習俗的默認來取得相應保障。這種保障方式雖然可能因為統(tǒng)治階層的意志出現動搖而不穩(wěn)定,但通過對歷史進程的觀察,可以看到這種風險是相對偶發(fā)與基本可控的,即雙方利益的均衡得到了較長時間的維持。同時,“引紙”本身雖然只能使用一次,完成銷售后即需按時上繳,不可以連續(xù)使用;但在清代鹽引的具體施行中,鹽商每次換領新引不過是一種形式上的“貨幣更新”。根據可查史料,在鹽商發(fā)展的鼎盛時期,鹽商家族長期將國家行鹽的區(qū)域視為私人世襲的采地,清政府對此采取了默認態(tài)度,而鹽商通過對當地官員的賄賂,及對鹽場的家族壟斷,實際上完成了對“鹽引”的家族繼承。依據本文觀點,當某種習慣作法得到政府默認并相對穩(wěn)定地存在了較長的歷史時期后,即便沒有成文正式的立法證據,也不能就此否認這種客觀事實在規(guī)則層面的存在意義??偠灾?,商人集團對專營權的占有使得國家的經營職能幾近消失,鹽商營業(yè)模式體現出壟斷特征
清代鹽法在運銷體制方面承襲明制,以繼承明末官督商銷的綱法行之最久,“鹽引”的地位變得更加重要。順治六年(1649)鑄戶部鹽引印,交由戶部管理全國鹽務,頒發(fā)“鹽引”,其引紙、引根都必需鈐印鹽引印。朝廷按年開綱,將鹽政之權分于各省,商人納課,即可以參與運銷,綱法也為清朝“行商”制度開創(chuàng)先河,“鹽引”對促進與規(guī)范食鹽交易市場的功能顯著:
從清政府對“鹽引”發(fā)放的實際管理情況來看,清代規(guī)定了官方收購食鹽的具體方式,鹽價高低乃至稱量的輕重均由官方規(guī)定,不得私自增減,即“產有定地,制有定額,收有定價,私自買賣者,處以重罰,是謂官收?!保?]其中官收又分為在場官收和在岸官收,前者須由場商辦事處收集灶戶上月產鹽的倉單,匯總后上報鹽務局申請,由鹽務局核準后統(tǒng)一付款收鹽;后者則指運商將鹽運至規(guī)定的引岸,統(tǒng)一收入官倉,再由本區(qū)負責專賣的機構進行稱重后付款并發(fā)放票據。因此,有學者依據近代西方契約理論,提出了“鹽引”的契約性,即兩方和更多的當事人就資源交換形式達成一致,然后由他們自己或通過第三方實施。但也有學者提出反對意見,認為雙方地位的不對等不符合合同交易的一般性質,如前文提到的丁鈺《清代鹽法的公法問題管窺》一文,就認為“鹽引”制下清政府作為封建政權,將本身為公產的自然資源占為己有再予以出賣獲利,非商人以私人提供產品與國家進行交易,契約說顯然是粉飾了統(tǒng)治階級的本來目的;同時,在契約關系下,主體要件首先要平等,其次要有權利的交換,所以在清代官方的貿易活動處在行政依附之下,不存在平等的民事合同關系,亦仍不同于今天的行政合同。
筆者認為,鹽作為國家壟斷物資,商人與國家進行交易的對價并非作為實物的食鹽本身,而是生產與運輸的服務。明開中制的目的在于以“專鹽”之利鼓勵商人自愿運糧,反之也使政府意識到商運的高效性,遂通過“鹽引”明確了商人運鹽的義務。在這一過程中,商事習慣成型并取得廣泛的認可,當事人之間的相互理解和承認通過“鹽引”這一媒介體現出來,并得到了相應的法律保障,可以認為是商事習慣得到了行政權利的認可與約束。而“鹽引”票面載明了雙方所需承擔的具體權利義務,運商在購買鹽引后,即意味向官府承諾包干所購買食鹽量的運輸與銷售。在“引紙”上,會注明官方對鹽商具體的責任要求,包括銷售任務、運鹽路線與完成期限乃至車戶名稱、擔保事項等。可以說,鹽商拿到的不僅僅是經營資格,也是一份載有具體權利義務內容的運銷協議。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雖然雙方的的權利義務并不對等,但從一定意義上可說是雙方自愿達成的。同時“合同性”本身也是特許經營的重要特征之一,“鹽引”即為雙方合意下對這一認可的表現形式。
在整個鹽政發(fā)展史中,國家始終作為一個財政收益者而存在。鹽稅的主要來源是“引課”,鹽稅的多寡則與鹽引額數息息相關。為保證財政來源,清初戶部詳細劃分了鹽銷區(qū),對各銷區(qū)的“鹽引”采取了定額頒發(fā)。清代專賣制度中,商人納稅后得到相應“鹽引”,憑引運銷,即鹽商是國家財政的供給者。運商先交納課稅然后按引數包運食鹽,清政府等于在食鹽銷售完成之前即先獲取了鹽稅收入;同時,將后期的運銷職能轉交鹽商行使,又可以減輕政府行政支出。鹽稅中引稅收入占有極大比例,按引納稅。當商人將鹽運至制定區(qū)域販售時,這樣一來鹽課實際已經納諸于“鹽價”之中,持有的引額即可以證明所納稅額。
張世民教授的論文中也曾專門批判過“鹽引”性質的“有價證券說”。他指出:民商法所言有價證券必然有債權債務關系,而鹽引在民間用來抵押、質押,只能說是“鹽引作為營業(yè)權準入后的添附”,所以鹽引本身并不是債權的憑證。但根據筆者觀察,早在宋代,采辦軍糧的交引不但可以兌換現銀,亦可以領取鹽茶,專門買賣交引的商鋪也應運而生,“鹽引”的普及是與紙幣的出現發(fā)展密切聯系的。而在明代開中制度下,“鹽引”又稱“憑由”,是具有承兌功能的票據。所以,筆者認為,清代“鹽引”是否可以稱為有價證券,應注意其是否體現出具有實際的流通性這一作為有價證券的本質特征。
從清代成文的法律規(guī)定來看,鹽引只能用于兌鹽,鹽引的轉讓、轉租關系是被明文禁止的[8]。但從當時實際情況來看,鹽引的確是可以交易的,并因此產生“業(yè)商”與“租商”之分,這些商人根據鹽銷行情,虛估引紙價格,通過買賣或租賃獲取厚利?!胞}引”本身作為國家頒行的憑證,其形式內容都受到行政強制力的保證,引紙上注明具體的引額數目等同每紙維持了法定幣值,故而可以據此換算成具體貨幣價值進行交易。因為引底逐漸成為私人財物,占有引底的商人往往并不親自參與運銷,而是將引紙按年轉售給其他運商,運商通過購買或租賃的方式獲取運輸權,方可以行鹽。有的商人甚至直接將引紙典當出質,通過投機炒賣來獲取利潤,而每引金額也開始根據供求情況隨行就市。這種行為,類似于今日將持有的債券按照市場價值進行轉賣的行為。也有學者認為清代中期以后開中法蕩然無存,“鹽引”不再具有鹽鈔的性質,但仍可以作為一種公法上的憑證,即作為公共債券存在。雖然票引法不在本文研究范圍之內,但如果對公共債券和有價證券進行對比分析會發(fā)現,公債是政府信用或財政信用的格式化債權債務憑證,政府發(fā)行公債的目的在于籌措財政資金,憑其信譽按照一定程序向投資者出具的并承諾在一定時期支付利息和到期償還本金的一種。相較“鹽引”,公債的交易過程更為現代與完善,更重要的是二者發(fā)行目的截然不同。
信用證(Letter of Credit),是目前國際貿易中最主要、最常用的支付方式。一般由開證銀行按申請人的要求及指示向第三方開立的書面保證文件,上載有憑單付款的具體金額及期限。信用證的使用方式主要有三個特點:首先,信用證不依附于買賣合同,銀行在審單時強調的是信用證與基礎貿易相分離的書面形式上的認證;其次,信用證是憑單付款,不以貨物為準,只要單據相符,開證行就應無條件付款;最后,信用證是一種銀行信用,它是銀行的一種擔保文件。
荀子有云:“商賈敦愨無詐,則商旅安、貨則通、而國求給矣”。儒家思想在發(fā)展與演變過程中,成為一種信仰并外化于社會秩序,“誠實守信”逐漸成為人們所普遍接受的道德規(guī)范與行為守則,并從道德與法律兩個方面對鹽商的經營活動進行了規(guī)范。根據考察,“鹽引”通過官方和鹽商之間的買賣行為,確定了憑證上面的權利及義務,即清政府對鹽商的約束與保護,而政府對鹽商信用的認可促成了鹽票見票給付的特征,并進一步促進了“鹽引”引紙的廣泛流通與應用。雖然“鹽引”并非由金融機構簽發(fā),但其交易形式與流通效果,符合了信用證的初始模式。是否應以現代法律概念來詮釋歷史現象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經濟的問題只能用經濟的辦法去解決,利益的矛盾只能用利益的原理去解讀”。[9]就鹽政而言,清朝政府雖不可能以“信用”、“市場”這類現代概念來思考鹽政,但是,本文征引史料證明:“鹽引”制度原則上與實踐上,都具備一定的信用證的性質。
清代有關商事規(guī)則的國家直接立法主要體現在《大清律例》中的《戶律》,分為戶役、田宅、婚姻、倉庫、課程、市廛、錢債七部分。在這種情況下國家法律的作用是有限的,有巨大的習慣法適用空間及商事特別立法的需要,各類經濟法規(guī)對市場的有效調整,體現了政府對市場秩序和交易安全的保障與重視,各類商事規(guī)則的有效利用也積極促進了商事活動的進一步發(fā)展。“鹽引”正是清政府對此的重視及政策延伸,“鹽引”制度在推行過程中的變革實際上可以看作政府將國家壟斷權交由商人代理,并通過特許經營和稅收等行政手段來加以控制的過程。這一機制構建了市場需求與行政措施之間的較為暢通的信息交流管道,使政府可以從務實的角度入手進行經濟管理,兼顧了國情民生與財政稅收。在制定法與商人商事習慣和自治規(guī)范有機結合和的作用下,鹽法的靈活推行實施產生了相對良好的經濟效果,穩(wěn)定了貿易秩序,協調了貿易關系,并促成了清代商業(yè)的發(fā)展和社會的繁榮。[10]綜上所述,筆者認為在目前經濟法律概念主要移植西方的模式下,任何一種概念都注定無法正確定義中國本土自發(fā)衍生出的經濟制度。不能僅僅因為概念歧意就否認特征的存在,因為在歷史進程中鹽引的交易功能與交易方式是不斷變化發(fā)展的,所以鹽引的法律性質也具有復合性與多變性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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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alysis on Legal Nature of Salt Coupon in Qing Dynasty
ZHU Zhelin
(Northwestern Polytechnical University humanities and the College of law,ShuanXi,Xi’an,710072)
In ancient Chinese society,Salt Coupon existing as a written certificate of the legal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Government and Salt merchant.By integrating some important views presented by academic at present,as well as explaining the correlative concepts about the salt coupon from commercial and economic jurisprudence angles,the salt coupon has some law's natures included national commercial franchising,and the function of normal business,and letter of credit.
salt coupon in Qing Dynast;historical evolution;law features
D929
A
1674-117X(2012)04-0095-05
10.3969/j.issn.1674-117X.2012.04.018
2012-03-06
朱喆琳(1987-)女,陜西西安人,西北工業(yè)大學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貿易投資法研究。
責任編輯:駱曉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