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矩的罪人》三種地理意象審美闡釋

莊文泉

（福建師范大學(xué)福清分校 人文科學(xué)系，福建 福清 350300）

繼《白孔雀》之后，《逾矩的罪人》是勞倫斯創(chuàng)作的第二部長篇小說，帶有一定的自傳性質(zhì)，評論界認為其藝術(shù)成就遠遜于《兒子與情人》，然而，此部小說包含了他后期創(chuàng)作的基本主題，即在對兩性不平衡關(guān)系的關(guān)注的基礎(chǔ)上，深入探索機械文明對人的摧殘，因此不能不引起人們的高度重視。尤其是小說中關(guān)于海島空間及其地理環(huán)境的描繪，充分體現(xiàn)了勞倫斯將社會批判和心理探索相結(jié)合的創(chuàng)作特色，［1］從中我們發(fā)現(xiàn)勞倫斯小說藝術(shù)的現(xiàn)代主義創(chuàng)作傾向已初見端倪。

文學(xué)作品中往往存在眾多的地理意象以及地理空間的建構(gòu)，“文學(xué)作品中的地理空間建構(gòu)，往往體現(xiàn)了作家的審美傾向與審美個性，以及他的創(chuàng)作理想與創(chuàng)作目標”［2］，對這些問題的研究，成為文學(xué)地理學(xué)批評的主要內(nèi)容。筆者主要考察《逾矩的罪人》中存在的三種地理意象：大海意象、月亮意象、霧意象。這三種意象分別具有不同的象征意義，而且從總體上來說構(gòu)成了一個完整的海島空間；這些地理意象與地理空間的存在，承載著作家個人的情感經(jīng)驗和生命體驗，蘊涵著作家獨特的精神活動和詩性感悟，反映了勞倫斯早期的創(chuàng)作心理和審美意識。

一、大?！缘幕?/h2>

勞倫斯為了深入探求人物內(nèi)心的真實，常將主觀情感直接投射在自然意象上，使意象具有象征意義。通過對意象的描寫，“宣泄生命中那些驚險的豐富情感”［3］（P273），從而達到“直接用意象使人理解世界”［3］（P273）的藝術(shù)效果。大海、月亮、霧是《逾矩的罪人》中十分重要的三種自然意象，它們往往“借助事件、場景、情緒折射而成為故事的重要構(gòu)成因素”［4］，既富有詩情畫意，又具有深刻的象征意義。

西方資本主義工業(yè)革命給人的生活帶來了巨大變化。機械文明時代，人們的精神卻日益走向腐化，久而久之，造成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難以調(diào)和的矛盾沖突。勞倫斯認為這種矛盾直接影響到人們的婚姻家庭生活，尤其是在兩性關(guān)系上，女性處于優(yōu)勢地位，她們代表了文明和理性，對男人的野性進行精神層面的摧毀。在小說中，大海是女性的化身，對它的刻畫折射出兩性的對峙與沖突，具有女權(quán)勝利的象征意義。

在西格蒙德眼中，大海是海倫娜的化身，嬌媚迷人，高傲超然。“海水泛著白色，像女人的胸部一樣酥軟?！保?］（P32）“大海獨自玩耍著，熱衷于自己的游戲。它的冷漠、超然，它的高傲，正是它的巨大魅力所在。大海不像天地那樣，與人間友好交談，它與世間沒有來往，它把激情傾注在自己身上。海倫娜就有點像大海，自滿高傲，對他人漠不關(guān)心?！保?］（P66）海倫娜也認為自己屬于大海，夢幻的大海與她愛幻想的天性不謀而合，她甚至覺得大海就是自己的歸宿。第十七章中寫道：“只見大海在燃燒，冒著白色的火焰，在碧空下閃耀著光芒，就像煤塊在火焰之下發(fā)出灼熱的光……她屏住呼吸，眼花繚亂地站在那兒，不知不覺地把自己作為感恩的供品奉獻出來，她覺得自己正面對著坐在發(fā)出熾熱白光的天國里的上帝，他的火像圣靈一樣降臨到她身上。她嘴唇張開，帶著女性的歡樂和崇拜?！保?］（P164）她將自己獻給了光芒四射的大海，大海是她心中的上帝，是她的精神寄托。同時，大海作為女性的化身，透露出女權(quán)勝利的信息，象征著代表文明的女人對代表野性的男人的征服。西格蒙德喜歡在海灣中戲水，看到波濤洶涌的大海，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制服它。風(fēng)中飛舞的浪花、海浪的撞擊聲喚起了他心底被壓制的野性，然而水下的石尖劃傷了他，他對大海突如其來的殘忍感到不滿。西格蒙德和大海的搏斗，是他與海倫娜潛意識里的兩性沖突的體現(xiàn)，他奮力制服大海的情景，象征著他對海倫娜強烈的占有欲?？墒?，在與海水的較量中，他是一個失敗者。大海野性的一面使他感到激動、興奮，但他無力參與這場戰(zhàn)斗，畢竟現(xiàn)實生活的煩悶枯燥早已將他身上的鋒芒與野性耗盡。平靜之后的大海如同海倫娜一樣，令他茫然，他無法看懂時而溫柔、時而粗獷的大海，就像他無法理解如大海一般充滿夢幻的海倫娜，他們常常聽不懂對方的話語。他自我調(diào)侃道：“我們無法同生活抗爭，也無法向大海清算。和這兩者相處的唯一方法就是盡可能地成為一真空物，在它們上面漂流?！保?］（P78）海倫娜屬于這片大海，而他只是一個過客，他終究要回到現(xiàn)實的家庭生活中。道德的禁錮、情感的匱乏，導(dǎo)致他不得不屈服于大海。

勞倫斯賦予大海女性化的特征，在人物與大海的互動過程中，蘊含著勞倫斯對兩性關(guān)系的深沉思考，暗示著平衡的兩性關(guān)系并不是一方占有另一方，而是靈與肉的完美結(jié)合。

二、月亮——內(nèi)心情感的照應(yīng)

月亮是勞倫斯作品中頻繁出現(xiàn)的意象。他鐘愛月亮，在《虹》與《戀愛中的女人》中，月亮成為最能深刻體現(xiàn)勞倫斯思想底蘊的意象。［6］它象征著強大的月亮女神，具有新時代背景下女性主體意識高揚且戰(zhàn)勝了男性的象征意義。然而，《逾矩的罪人》中的月亮意象，更多的是對人物內(nèi)心情感的照應(yīng)，折射出人物微妙的情感變化以及潛在的心理意向。

當黑夜來臨，島上的一切歸于沉靜，潔白的月亮成了夜里最動人的景色。小說第十二章寫到西格蒙德和海倫娜在下山的時候迷了路，天色漸暗，西格蒙德“凝眸向前，遠眺著丘陵草原，那邊烏云緊挨著月亮，就像狼群在捕捉一只白色的小鹿；月亮在英勇地搏斗著，以擺脫烏云的圍抱。”［5］（P115）在這段描述中，月亮象征著他與海倫娜的愛，而烏云則是他腦海里的倫理道德。一方面，他想著剛剛與海倫娜緊緊相擁、互相迷戀的甜蜜；另一方面，他卻為自己是“逾矩的罪人”而感到痛苦難受。自他不顧一切地來到這個海島，他就飲下了愛情的苦酒，現(xiàn)在他已開始感覺到如同“喝醉酒之后產(chǎn)生的令人難以忍受的惡心感”［5］（P114）。他的愛就像是天空中的月亮，被倫理的烏云所包圍，他在竭力擺脫心中的烏云。隨后，他進行了一番自我的暗示，這使他忘卻了剛才艱難的掙扎。當他再次抬頭欣賞周圍的夜色時，“月亮已從烏云中擺脫出來，在一方薄紗之后放著絢麗的光輝；薄紗在月光下閃耀，薄紗周圍被繡上了一個燦爛的光環(huán)，光環(huán)碩大無比，是西格蒙德見過的最大的光環(huán)。”［5］（P116）月亮從烏云中逃脫出來，重新散發(fā)著光芒，對這一變化的描寫，象征著西格蒙德暫時從困擾中走出來。

對于月亮，第十六章還有一段形象生動又富有詩意的描寫：“就在他倆感到惶恐不安的時候，月亮升起來了。西格蒙德起身去觀看那微微發(fā)紅的月輪在大海那邊出現(xiàn)……他著了迷似的觀望著那燃燒著的橢圓形金鉤尖慢慢冒出來，溶解開來，將金色的酒液灑向遠處的波濤之上，濺起微紅色的浪花……什么時候那鉤尖將被置于大海的酒宴桌之上？”［5］（P156）這一幕夢幻、壯麗的景色描寫反映了他們對于美好愛情生活的向往。我們不禁會想起西格蒙德回到家后，站在陽臺上看到的那輪月亮，“一彎半月，似一只可憐的白鼠，在自身軌跡的土丘上蜷縮著?！保?］（P255）大海上的月亮與家中的月亮形成鮮明的對比，前者是壯觀而富有生命力的，后者是弱小而又卑微的，象征著西格蒙德兩種不同的生命狀態(tài)。海島上的他在愛情的滋潤下散發(fā)著青春的活力，一切都顯得詩情畫意?；氐郊?，他“像只被追捕的野兔”［5］（P154），在妻子、兒女的冷嘲熱諷和輕視冷漠的目光下無處遁逃。

勞倫斯將人物的情感直接投射在意象之中，因而月亮意象隨著人物意識的涌動而體現(xiàn)出不同的象征意義。這樣的描寫不但有利于我們直接對照人物精神生活的變化，而且易于引起讀者的共鳴?？傊?，月亮意象是勞倫斯具體生動地展現(xiàn)人物心理活動、進行心理探索的重要道具。

三、霧——天然的屏障、模糊的愛情

在小說中，霧意象沒有大海意象、月亮意象出現(xiàn)的頻率高，然而，它在小說中同樣具有重要的象征意義。

接近傍晚，海面上開始飄起白茫茫的霧，越來越濃，猶如在天空與大海之間掛起一塊霧簾，將海島與外面的世界隔離開來。在這片霧的世界里，他們是彼此獨立的個體，他們的精神是自由的，他們的生活是幸福快樂的。因此，霧具有主人公滿足于現(xiàn)狀、逃避現(xiàn)實的象征意義。海倫娜渴望霧永不散去，“霧拉起一道幕圍住了我們，它真好，有時是金色的帷幕，有時是破破爛爛的薄幕。我想要霧把幕布再拉起來，我不愿想到外面，我害怕外面，當幕布被撕得支離破碎而打開時，我會害怕的?！保?］（P138）但霧終會消散，離開的日子越近，分離的痛苦就越強烈。

在西方語境里，“霧”（fog）一般象征現(xiàn)實與非現(xiàn)實之間一片不明確的“灰色”地帶。霧的世界是朦朧的，因此，霧象征著他們模糊的愛情?！罢嬲膼矍榫头路鹗窃诶硇院头抢硇缘拿噪x交錯的小徑上做富于浪漫色彩的、神話般的漫游”［7］（P105），“兩性的相互誘惑、感情、幻想、美感，等等，以不同的比例混合于愛情之中?！保?］（P105）瓦西列夫在《情愛論》中明確指出，愛情具有模糊性。海倫娜是一個涉世未深、喜愛幻想的女人，一直以來，她都將老師西格蒙德當作自己的上帝、理想的情人，“她對待夢想中的西格蒙德遠勝于對待現(xiàn)實中的西格蒙德”［5］（P47），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肉體上，她都想完全占有他。而西格蒙德對于海倫娜的愛是充滿矛盾的，在理性與非理性之間徘徊。他滿懷激情去愛海倫娜的同時，也對自己的越軌行為進行了嚴厲的譴責(zé)。他認為自己是一個“道德上的懦夫”［5］（P144），既剝奪了海倫娜的自由，又深深地傷害了家人，這導(dǎo)致他無法全心全意地投入這段感情，他時常躲避海倫娜迷戀的眼神。再加上勞倫斯“第二自我”的參與，即受“戀母情結(jié)”的影響，更多的時候，西格蒙德在海倫娜身上尋求的是一種母性的愛。海倫娜既扮演西格蒙德的情人，又時常充當他的母親，在海倫娜的愛撫下，西格蒙德感受到了母愛的溫暖，這是小說的一個重復(fù)性場景。漸漸地，他們發(fā)現(xiàn)這種愛并不是自己所需要的，海倫娜發(fā)覺西格蒙德像個“穿著衣服的直立著的動物”［5］（P145），他只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男人。西格蒙德也察覺到他在海倫娜心目中的地位的變化，這使他更加痛苦。他們的愛由多種情感交織在一起，愛情本身變得模糊不清，就像透過霧靄看到的世界，雖然夢幻美麗，卻不真實。

由此可見，霧的象征意義揭示了男女之間不確切的關(guān)系。勞倫斯認為這種不確切的男女關(guān)系是由于人本性的迷失所致。在西方工業(yè)化的背景下，社會的壓力、家庭生活的重擔(dān)，無形之中造成人類困頓而機械的生活狀態(tài)。西格蒙德在外碌碌無為，在家尋不到與妻子相愛時的溫情，他亟須情感的填充以彌補內(nèi)心的空虛與失落，而霧里的海島生活正是他夢寐以求的愛情與自由。然而，人類最大的悲劇之一便是走不出霧的世界，因此，霧意象預(yù)示小說霧散人離的結(jié)局，是全書富有浪漫氣息和悲劇色彩的重要意象。

四、三種地理意象的審美價值與意義

小說講述了一個簡單的婚外戀故事，主要描述主人公西格蒙德和海倫娜在海島上的生活，因此海島上的自然風(fēng)景成為小說中人物活動的主要場所。大海、月亮、霧，作為三種主體的意象而存在于小說之中。這三種自然地理意象具有不同的形態(tài)，成為我們解讀作品的一重維度。三者既是作為獨立的物體而存在，同時又是相互關(guān)聯(lián)的。天上的物體、人間的景象和自然的氣候，共同組成了一個完整的海島空間，具有獨特的文化品質(zhì)與意義，影響了小說的主體精神和審美屬性。

首先，三種主體意象形成了一個完整的海島空間，具有獨特的審美意義。其實，大海、月亮、霧三種地理意象，只是勞倫斯筆下海島空間中所描繪的意象之一。然而，三者是作為主體意象而存在的，具有深刻的象征涵義。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們已成為作家筆下的具有社會性與文化性的意象，它們所負載的是人的精神形態(tài)，表現(xiàn)的是人的心靈的位移與情感的變遷。勞倫斯筆下的海島真是一個美麗迷人的地方，那里有雪白松軟的沙灘，有響徹海鷗鳴叫的海岬，也有悠閑的海水、低語的圓卵石和盤旋的海鷗，還有緩緩移動的云朵，共同構(gòu)成了一幅完整而亮麗的海島風(fēng)景圖。海島上多種多樣的生命個體，以自己的姿態(tài)享受著生命的陽光，這使西格蒙德感到從未有過的自在舒適，他感嘆道“就好像到了家，到了生我養(yǎng)我的那個家一樣”［5］（P58）。島上的萬物在西格蒙德眼中具有靈性，在它們身上，他總能找到情感的歸宿，“他同情那些郁郁寡歡的小花，那些孤獨地生長在林中的樹木，以及凄楚的海鳥。在這些事物身上，他發(fā)現(xiàn)了那種對于某種東西的強烈的渴望和外部的痛楚，這是他平日里的重 負?！保?］（P67）在情感上，勞倫斯與小說的主人公成為一體，他們與島上的景物形成了有機的聯(lián)系。

其次，以三種地理意象構(gòu)成的海島空間，與人物的命運相關(guān)聯(lián)，是西格蒙德悲劇性結(jié)局的一大誘因。經(jīng)過島上“愛情、美景與陽光的陶醉之后，他開始枯萎了，恰似一株開得過于絢爛和狂熱的植物，已經(jīng)耗盡了自己的力量。此刻他的生命只能在遭到阻塞、受到破壞的通道上掙扎”［5］（P224）。命運給了西格蒙德人生中最美好的五天，海島空間時刻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成了詩性的回憶。他之所以沉湎于回憶，首先是因為島上的時光讓他感受到了完全不一樣的生活，一切景物都能夠與他交流，任憑他宣泄情感，在島上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存在；其次是現(xiàn)實生存空間與海島空間的極大反差。在家里，他是孤獨的、卑微的，對現(xiàn)實的生活他感到從未有過的絕望，“他既不能與海倫娜決裂而回到家中過一種低聲下氣的生活，又不能拋下自己的孩子而去尋找海倫娜”［5］（P257）。這激起了西格蒙德的回憶之思，縈懷在心的點滴最終釀成了他選擇自殺的悲劇。費爾巴哈說過，愛可以使一個人變得完整，正是愛情與自由使西格蒙德重獲了新生。然而，新生的時光卻是短暫的，當他走出這個空間，他就必須回到從前的生活軌道?？墒牵x開了海島，他就再也無法過上往常機械般的生活。試想如果西格蒙德沒有去海島，他的生活一直風(fēng)平浪靜，他會繼續(xù)壓抑自我，機械地履行職責(zé)，做一個音樂教師，過著像大多數(shù)人一樣的生活。在島上，他就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像那只蜜蜂一樣，看見如此之多的樂趣、如此之藍的空間，我興奮得不能自已，而現(xiàn)在我卻尋覓不到落足之處。我已經(jīng)飛進了生活，無力再抽身回轉(zhuǎn)。”［5］（P178）島上的生活與島外的生活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從而使海島這一空間大大強化了小說的悲劇性。同時，我們也可以看到小說在敘述語言上的變化，島上的敘述語言是明麗且富有浪漫氣息的，而島外的敘述卻顯得暗淡、死氣沉沉。海島空間孕育著悲劇的誕生，將“自然人”的悲劇暴露無遺。從這個角度來看，海島空間是一個具有審美藝術(shù)的悲劇性空間，為小說涂上了濃厚的悲劇色彩。

再次，海島空間的建構(gòu)，與作家的審美理想相關(guān)聯(lián)，是勞倫斯內(nèi)心自我的投射。英國是一個島國，大多數(shù)的英國人都有戀海情結(jié)，勞倫斯也是如此。他從小體弱多病，風(fēng)光旖旎的海濱成了他療養(yǎng)度假的圣地。他的初戀女友杰茜在回憶錄中提到，他們喜歡組隊一起到海濱度假，而在海灘邊的勞倫斯總是表現(xiàn)出異樣，“他在海灣的大卵石上跳來跳去”［8］（P91），當他看到海上升起的明月，“好像有某種東西在他心中爆炸了”［8］（P92），杰茜明顯感覺到他身上可怕的氣氛，“那是一種對生命的極度的否定，好像他完全失去了人性”［8］（P91）。由此可見，大海喚醒了勞倫斯內(nèi)心深處的情感，將現(xiàn)實生活中被壓抑的情緒徹底發(fā)泄出來，從而獲得了解脫。大海對心靈的陶冶與凈化在小說主人公的身上也得到了深刻的體現(xiàn)。正是這種對大海的情愫，使勞倫斯選擇海島環(huán)境作為這部小說的人物活動背景。

總之，“勞倫斯屬于英國文學(xué)中不愿墨守成規(guī)的偉大傳統(tǒng)”［9］（P223），他將人物的情感融入到海島的各種意象之中，使大海、月亮、霧等作為主體意象而成為主人公宣泄情感、洗滌心靈的重要載體，從而成為我們反觀作品思想、解讀勞倫斯審美心理的橋梁。勞倫斯打破了傳統(tǒng)小說的敘事內(nèi)容和表現(xiàn)形式，將自然地理意象、地理空間與主題思想、心理“最高真實”的探索完美融合，這種獨特的審美意識使他成為一名與眾不同的現(xiàn)代主義小說家。

［1］王正文，程愛民.試論《逾矩的罪人》的社會意義及創(chuàng)作特色［J］.外國文學(xué)研究，1998（3）.

［2］周亞芬.作為比較文學(xué)之文學(xué)地理學(xué)研究的提出——鄒建軍教授訪談錄［J］.世界文學(xué)評論，2009（2）.

［3］Edward Shanks.A Collection of D·H·Lawrence Cristian［M］.London：Routledge，1970.

［4］劉維榮.淺析勞倫斯小說中的若干意象［J］.上海大學(xué)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1992（6）.

［5］（英）D·H·勞倫斯.逾矩的罪人［M］.程愛民，裴陽，王正文，譯.南京：譯林出版社，1994.

［6］黃寶菊.論勞倫斯小說中馬和月亮的象征意義［J］.外國文學(xué)研究，2000（3）.

［7］（保加利亞）瓦西列夫.情愛論［M］.趙永穆，范國恩，陳行慧，譯.北京：當代世界出版社，2002.

［8］（英）杰茜·錢伯斯，弗里達·勞倫斯.一份私人檔案：勞倫斯與兩個女人［M］.葉興國，張健，譯.上海：知識出版社，1991.

［9］李維屏.英國小說簡史［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