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實踐唯物主義語言觀的當代特征

殷 猛，熊麗君

論實踐唯物主義語言觀的當代特征

殷 猛1，熊麗君2

探討實踐唯物主義語言觀的當代特征不僅是對時代哲學主題的回應，也是馬克思主義“與時俱進”理論品質(zhì)的要求。實踐唯物語言觀的當代特征表現(xiàn)為三個方面：語言在場與不在場的統(tǒng)一；本位觀照與外位參照的統(tǒng)一；語言本體論與實踐性的統(tǒng)一。這三個特征分別與對人文精神的時代呼喚、交往主體對本位與外位關系的辯證把握，以及詩意地棲息在語言家園的同時開拓家園、耕耘家園的時代要求相一致。

實踐唯物主義；語言觀；與時俱進；當代特征

語言哲學是當代哲學的主題。正如利科所說，對語言的興趣，是今日哲學最主要的特征之一。真正的哲學在于其深刻的時代關懷。馬克思主義不應對當代西方語言哲學的發(fā)展持置之不理或袖手旁觀的態(tài)度；恰恰相反，正當西方各派語言哲學在矛盾和困境中尋求出路的時候，只有馬克思主義的實踐唯物論才能為當代語言哲學指明發(fā)展方向［1］。馬克思主義能夠為語言研究或語言教學提供方法論指導，而且本身能夠回答語言“是什么”的問題，即明確指出馬克思主義的實踐唯物語言觀。不過，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實踐規(guī)定性決定了馬克思主義語言觀還要超越語言“是什么”的本體論、知識論旨趣的追問，進而在實踐中把握“如何是”、“怎樣是”。與西方語言哲學的語言本體論不同，實踐唯物主義認為不存在抽象的語言本體，語言的本質(zhì)是社會實踐的一種特殊的意指符號系統(tǒng)，是思想的直接現(xiàn)實，對人們的理解和認知行為具有能動的反作用。同時，“與時俱進”是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品質(zhì)，也是馬克思主義實踐特性的客觀要求，我們不能拘囿于以往馬克思主義對語言的論述，而是要結合我們這個時代來探討實踐唯物主義語言觀的發(fā)展特征。

一、實踐唯物主義語言觀是與時俱進的

馬克思的“實踐唯物主義”概念正式提出于1845至1846年馬、恩合著的《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書中馬克思指出：“語言是思想的直接現(xiàn)實”、“‘精神’一開始就很倒霉，受到物質(zhì)的‘糾纏’，物質(zhì)在這里表現(xiàn)為震動著的空氣層、聲音，簡言之，即語言”、“語言與意識具有同樣長久的歷史。語言是一種實踐的、既為別人存在因而也為我自身而存在的、現(xiàn)實的意識。語言也和意識一樣，只是由于需要，由于和他人交往的迫切需要才產(chǎn)生的”，等等。這些論述形象地說明了語言的物質(zhì)性、社會性、交往實踐性，將語言視為一種實踐方式和社會產(chǎn)物，是實踐唯物主義語言觀的起源。

隨后，散見于經(jīng)典著作中的實踐唯物主義語言觀層出不窮且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而變化，凸顯了鮮明的時代特色。在馬克思、恩格斯時代，出于與唯心主義斗爭的需要以及為了揭露資本主義本質(zhì)、指導無產(chǎn)階級革命，他們樹立了語言的唯物主義實踐觀，如恩格斯開辟了馬克思主義語言哲學軌道，不僅論述了人類的起源問題，而且從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原理出發(fā)，論述了語言的起源問題，認為勞動不僅創(chuàng)造了人類社會，同時也創(chuàng)造了語言。處于民族主義、帝國主義時代的列寧強調(diào)語言的全民性、民族性，認為語言的存在以全民性為前提，但語言具有民族性，而民族問題也會涉及語言問題，因此，他反對民族語言沙文主義。斯大林批判了當時以馬爾為代表的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的語言學理論，指出語言的社會性、非階級性、客觀性、非自然現(xiàn)象性、非個人現(xiàn)象性等諸多特點，以科學的態(tài)度對待語言觀與方法論，對我們的語言研究很有啟示。

針對近現(xiàn)代西方結構主義、形式主義等語言哲學，Voloshinov、Jameson、Reznikov、Schaff、Erckenbrecht、Ponzio、Habermas、Beakin、Lecercle等人承前啟后，對西方語言哲學的抽象客觀主義語言觀、靜態(tài)語言觀、內(nèi)在語言觀、符號拜物教、方法論個人主義、非歷史主義等語言哲學觀點進行批判，緊緊圍繞社會現(xiàn)實、深刻把握語言的“實踐”性，大大豐富、發(fā)展了實踐唯物主義語言觀。

但是，與實踐唯物主義語言觀的歷史性、發(fā)展性不相一致的是，我國實踐唯物主義語言觀研究的主流依然是針對經(jīng)典作家的語言觀進行闡釋或論述，有的圍繞某一位經(jīng)典作家，有的則對數(shù)位經(jīng)典作家的語言觀進行分類或歸納，這些“文獻學”或“解釋學”式的研究雖是實踐唯物主義語言觀的重要內(nèi)容，但一味地脫離當代歷史性境域就會使實踐唯物主義語言觀缺少深刻的實踐與現(xiàn)實關懷，也不符合馬克思主義實踐觀與歷史觀的理論內(nèi)涵。因此，結合我們的時代來考察實踐唯物主義語言觀的當代特征是對研究現(xiàn)狀反思的結果，也是馬克思主義“與時俱進”理論品質(zhì)的必然要求。

二、實踐唯物主義語言觀的當代特征

時代特征的命題是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基本內(nèi)容之一。進入新世紀，世界政治、經(jīng)濟、文化發(fā)生深刻變化，科學技術日新月異。我們根據(jù)這個時代的哲學主流思潮、實踐唯物主義最新研究動向以及語言哲學研究成果來考察實踐唯物主義語言觀，總結出了實踐唯物主義語言觀的三個當代特征，即在場與不在場的統(tǒng)一、本位觀照與外位參照的統(tǒng)一、語言本體論與實踐性的統(tǒng)一。

（一）在場與不在場的統(tǒng)一

在場與不在場涉及“超主客體關系”這一哲學概念，超主客體關系哲學不是拋棄主體性哲學，而是包含、但又超越了主客關系的哲學。黑格爾去世后的西方現(xiàn)代哲學，特別是歐洲大陸人文主義思潮的哲學，流派紛呈，各抒己見，但大體上都以強調(diào)超越主客關系，主張主客融為一體為指歸［2］。這種人文主義性質(zhì)的超主客體關系哲學思想正慢慢滲透到我們的生活與思想中，它把人的注意力從傳統(tǒng)主體性形而上學所主張的抽象的、超感性的概念世界拉回到人所生活于其中的現(xiàn)實世界。與此相應的是，傳統(tǒng)在場語言觀以主客關系論和主體性哲學為基礎，而超主客體關系哲學語言觀的基礎是超越了傳統(tǒng)主客體關系的萬物一體論，即語言表達的意義不在于單純的直觀在場，而總是在場與不在場的統(tǒng)一。這里的在場不是現(xiàn)場或具體，而是作為對象的當下的存在；不在場也不是抽象或離場，而是指存在者之所以存在的根據(jù)，是人與世界合一之存在。這種意義上的語言，就是一種先行于某個說話人或某個作者所說的語言之前的無言之言，即以人與萬物融合為一的宇宙整體所做的“無言”之言，這種“無言”通過具體的言說而言說自己。語言在場與不在場的統(tǒng)一表明，語言表達的意義不在于單純的“直觀在場”，而總是在場與不在場的東西相結合的整體，這種包含有言之言，而又通過有言之言將“無言”之言闡發(fā)的語言是富含思想性的詩意語言，或海德格爾所強調(diào)的“詩性”語言，即關注不直觀在場的語言的思想本體性與詩性。

但是，超主客體關系哲學的詩性語言終歸會發(fā)展到語言的實踐性本質(zhì)，這是實踐唯物主義語言觀對此所做的批判性繼承。實踐唯物主義語言觀一方面承認語言人文性與精神性的一面；另一方面則認為在返歸大地中還應該在實踐中實現(xiàn)這種在場與不在場的統(tǒng)一。正如海德格爾所認為的那樣，人一生下來就得與世界“打交道”，就得對世界“有所作為”，就得在這種活動中保持活生生地關聯(lián)，而不是只看到抽象的、先驗的某種觀念或特質(zhì)。通俗一點說，語言的在場與不在場的統(tǒng)一就是不能僅僅關注語言當下的工具性，還應關注其蘊涵的人文性和精神性，這就為語言的人文教育和素質(zhì)教學提供了重要的理論基礎。

（二）本位觀照與外位參照的統(tǒng)一

這里所說的“本位觀照與外位參照”與劉宓慶先生提到的概念不同。劉先生認為“觀照”是指人作為主體對外在客體的全局性審視、剖析、思考、推斷、定奪和抉擇；而“外位參照”是超學科、超時空的開放性非自足系統(tǒng)，是一種客觀存在，只具有潛在的能動性，并不具備自在的能動性。要使外位參照潛在的能動性發(fā)揮出來，變潛在為自在，必須通過主體的本位觀照。他認為語言都有自己產(chǎn)生發(fā)展的社會文化土壤及歷史地緣依據(jù)，如果不本乎此而作通體觀照，必有失于大體和本質(zhì)［3］。

但是，這里的“本位觀照與外位參照”不是認知范疇與學科方面的界定。這里的“本位觀照”是人置身于自身的實踐系統(tǒng)所產(chǎn)生的、基于其生活世界的文化沉淀、思想內(nèi)涵和知識體系，表現(xiàn)為以實踐為本、見之于主體能動反映的社會實踐內(nèi)容。外位參照則表現(xiàn)為相對獨立于主體社會實踐系統(tǒng)以外，但又能通過其主觀能動性把握的、間接的社會實踐內(nèi)容或形式。隨著全球化潮流的到來、全球化語境的形成，不同語言的交往越來越普遍，在國際化和民族交流逐漸加劇的趨勢下，實踐唯物主義語言觀堅持語言的本位觀照與外位參照相統(tǒng)一，即交往主體自身的社會實踐積累與基礎仍然在社會話語交往實踐中發(fā)揮核心作用，同時要積極參考、借鑒外來思想與文化。只有使交往內(nèi)容立足于本位、語言要表達的內(nèi)容立足于自身的思想與內(nèi)容，才能更好地發(fā)展與進步?！爸挥忻褡宓模攀鞘澜绲摹?。拋棄民族自身的東西，只會使語言膚淺、空洞，也容易使全球化蛻變?yōu)槲鞣交瑢е旅褡逅枷肱c文化的邊緣化；當然，如果看不到外位參照的重要作用，也會使民族內(nèi)容與民族交流陷入孤立與停滯的境地。

（三）語言本體論與實踐性的統(tǒng)一

面對時代的物欲橫流、人類精神家園的荒蕪，海德格爾提出了“語言是存在之家”，詩人是看家人，呼吁人們的詩意境界；錢冠連的《語言：人類最后的家園》也的確將語言的精神與詩性返依大地，具有了大地情懷，但是，這些依然是語言之所“是”的本體論關懷，而實踐唯物主義語言觀則在“是”的基礎上呼吁建設人類的家園，即在語言的“家園”里努力耕耘，進行語言“如何是”、“怎樣是”的實踐性思考，從而把語言本體論與實踐性統(tǒng)一起來。實際上，實踐唯物主義揭示了語言在人類生存實踐活動中的起源，“從根本上解構了把語言視為獨立王國的普遍幻覺，促使人們?nèi)ヌ接懻Z言在經(jīng)驗世界中之所指，即認識到語言的實踐功能”［4］。

語言的本體論認為語言不僅僅是工具，而且是人的能力之一，是構成人的行為本身，是思想本體。但是，實踐唯物主義反對將語言作為一個抽象的符號系統(tǒng)來看待，認為語言是建立在整個人類社會實踐基礎之上的一種現(xiàn)實交往活動，語言的交往活動為現(xiàn)實中的交往實踐提供媒介的同時，也反映并反作用于社會交往實踐活動。語言是思想的直接現(xiàn)實，社會實踐的發(fā)展和社會生活的變動必然帶來新思想、新觀念、新事物，這些都會促使語言的變化以適應表達的需要。也就是說，實踐唯物主義語言觀非常關注語言與現(xiàn)實的關系，注重在社會實踐活動中把握語言本體論和實踐性的統(tǒng)一。

三、結 語

實踐唯物主義語言觀是與時俱進的，它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而具有不同的時代意蘊。上述實踐唯物主義語言觀的三個當代特征分別與對人文精神的時代呼喚、交往主體對本位與外位關系的辯證把握，以及詩意地棲息在語言家園的同時開拓家園、耕耘家園的時代要求相一致。對實踐唯物主義語言觀當代特征的把握具有重要意義：語言在場與不在場的統(tǒng)一要求我們這個時代克服工具主義和功利化的浮躁和短視，注重人文精神的塑造和培養(yǎng)；本位觀照與外位參照的統(tǒng)一要求我們在“匯通東西之精神思想而互為介紹傳布”的同時要立足民族本位、大力弘揚民族精神；語言本體論與實踐性的統(tǒng)一要求我們徜徉于語言家園的同時具有關注現(xiàn)實的情懷，在社會交往實踐與話語實踐中胸懷天下，擔當起開拓家園、建設家園的偉大使命。

［1］錢偉量．語言與實踐——實踐唯物主義的語言哲學導論［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3：1．

［2］張世英．新哲學演講錄［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290．

［3］劉宓慶．翻譯與語言哲學［M］．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公司，2001：42．

［4］俞吾金．實踐闡釋學：重新解讀馬克思哲學與一般哲學理論［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1：90．

H0－06

A

1001－6201（2012）03－0219－03

2011－12－22

安徽省教育廳人文社科項目（2011sk417）；黃山學院人文社科項目（2010xsk010）。

（作者單位：1．黃山學院外國語學院；2．長沙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

［責任編輯：張樹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