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安靜的時刻,感受花開花落,閑看云卷云舒,一切都是那么安寧、和諧。這種體驗是深刻的,是新鮮的,充滿魅力,甚至比一笑有更持久的生命力。
此刻,我愿意接受卡夫卡這句話:“安靜是有力量的表現(xiàn)。但人們也可以通過安靜得到力量。精心忍耐使人得到自由?!?/p>
深夜,周圍一片寂靜、漆黑,我坐在電腦前,戴上耳機(jī),聆聽音樂,開始書寫。我分明看見“安靜”是那么優(yōu)雅、悠閑地出現(xiàn),熠熠生輝,這使我可以從太過真切、斑駁、色調(diào)混雜的現(xiàn)實生活中暫時脫離,可以不受任何干擾,完完全全地做回自己,做一個終極意義上的完整的自由人。
安靜,是緩慢的。它也只能是緩慢,不可能有其他注解,就像凝固的冰,你可以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存在,似乎時空里的一切也凝固了。它是一種沉浸狀態(tài),把終日游離在身外的心收回來,回歸自己,這也許才是一個人真實的時刻,因為不必再為任何事情所累。生活之累,往往讓我們迷失,因而不知不覺間丟失了自己的許多東西。我感覺,安靜之時,就像一個人走進(jìn)了空蕩蕩的曠野,感覺很大很大。剛開始時,見到的只是一片茫茫,不辨方向,不知該走向哪里。
于是,你繼續(xù)沉浸,像迷路的孩子,四處奔跑尋找,進(jìn)人了某種深度。這就像熱身運(yùn)動,是前奏,你必須調(diào)整好思維的頻率,等待進(jìn)入真正的安靜,身心俱輕。忽然,某種神奇的感覺襲來,讓你不再迷惘,一切頓時變得明朗,神清氣爽,就像一道明亮的光突然照射過來,讓你看清原本迷霧重重的前路。順著這道光,你能找到那片夢想中的桃源,柳暗花明又一村。當(dāng)你失望時,新的力量到來。
所謂的“力量”不算什么,你不能指望它能夠改變什么,事實上,它也無法改變什么。它的意義只是在于能使你的內(nèi)心平靜下來,感到安詳、充實、滿足,如果足夠好運(yùn),它也許還能讓你的心充滿芬芳,就像置身于盛開的繁花當(dāng)中,一片爛漫、絢麗,到處都是醉人的花香,讓你“沉醉不知歸路”。
安靜,是我所向往的至美之境界,就像是在沉淀金子,淘盡渣滓。這個過程是美妙的,那些最終能沉淀下來的思緒有著金子般的質(zhì)地,閃耀著永不褪色并且唯美的光芒。于是,這光芒拯救了我在現(xiàn)實中日漸枯萎的靈魂,重新給我的靈魂注入了生機(jī),注入了活力,注入了繽紛的色彩,使我有足夠的熱情去面對生活。當(dāng)身外一片凄迷、寒冷時,內(nèi)心依舊會有暖人的溫度在燃燒,在跳躍。安靜,是我的桃源,是我最后的自留地。沒有了它,我將漂泊無依,成為風(fēng)中的蒲公英。
但顯然,這個現(xiàn)實世界并不像我們小時候所想象的那樣美、那樣干凈、那樣有意思,而是個混雜,有時甚至是凌亂的色彩世界。“色彩”這個詞,原本給我的感覺是絢麗,但用在這里,絲毫沒有美感,因為它太亂了,亂得失去了色彩的本性。和諧、純凈,變成了突兀、黯淡、丑陋,甚至讓人生厭、憎惡,唯恐避之不及。這個世界并不全是美,無論是物質(zhì)方面,還是精神方面。因此,當(dāng)我走在街上,總是目光迷離,閃爍不定,很少會為了什么而停留。我是個對色彩極為敏感的人,當(dāng)那些混濁的顏色進(jìn)入我的視野時,我將會感到難受,不論是人還是物。
我所向往的色彩是大都市絢麗的夜景,色彩柔美,夢幻,豐富,于精微中雕出一片璀璨,到處都是讓人心曠神怡的光亮之美;或者是大自然單純、明凈的顏色之美,如寫意的水墨畫,于寬廣的天地中營造出大意境,讓人回味無窮,引發(fā)遐想。但我生活的地方缺乏這樣的美,更重要的是,我所面對的人,他們同樣缺乏這樣的美,甚至是丑惡的,可我偏偏是個絕不輕易妥協(xié)的人。于是,我的生活就陷入了重圍,我也陷進(jìn)了一個人的天空。
我,只有“安靜”,也只有“安靜”能帶領(lǐng)我抵御一些乏味或是卑劣的生活,重新帶領(lǐng)我領(lǐng)略美好的生活。這使我可以超越現(xiàn)實,獲得更廣闊的思維,營造更大的天地,飛出被時間、空間以及各種規(guī)則限定好的生活,可以看得更多、看得更遠(yuǎn),充滿幸福與安慰,就像一杯醇香的陳年好酒,只需要一小杯,就能讓人陶醉,回味良久。
那時,我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色彩?,F(xiàn)實與我疏離,漸漸遠(yuǎn)去,模糊了那些太過分明的棱角與顏色,那些丑陋、糟糕透頂?shù)纳{(diào)就不會再來占據(jù)我有限的感受空間,我把它們淡化了,讓我的感官不用再受到它們的壓迫。不管你承不承認(rèn),生活里有許多灰色,很隱秘、細(xì)微,不易發(fā)現(xiàn)。
更重要的是,我從這安靜中體會到了“活得更好”。我愿把它打造成陶淵明筆下“芳草鮮美,落英繽紛”的桃源世界,以此溫暖內(nèi)心,讓滄桑的心靈染上光彩,讓生活更有意思。現(xiàn)在,我對生活的理解就是活得更好,活得更有意思,活得更有價值。
在那些安靜的時刻,感受花開花落,閑看云卷云舒,一切都是那么安寧、和諧。這種體驗是深刻的,是新鮮的,充滿魅力,甚至比笑有更持久的生命力。笑,往往讓我感到膚淺,只是過眼云煙。喧鬧,往往擾亂我們的心靈,混亂我們的思緒。過于喧鬧,便意味著失去了自己。
在安靜中,體會多姿多彩,體會絢美寧靜,沒有了紛擾與嘈雜,就像回到了我們無憂無慮的純真年代,比如,青春時光。有種天空湛藍(lán)、風(fēng)輕云淡的感覺,那就像一片寧靜的大海,到處都彌漫著寧靜的氣息,柔軟,舒坦,安適,是會醉人的,我從中體會到了豐富的情感。
在安靜中,體會靜默之美。聆聽音樂,只有音樂能如此輕易地穿透人心,帶給人震撼,用真實、質(zhì)感的方式帶著你去感受音樂中的情緒。它們有各自的味道,或熱烈,或深沉,或懷舊,或安然,或蒼老,或嘆息,或失落……它們是寫意的情懷,是一種暗示,是一團(tuán)光,在等待你的開啟和詮釋。很多時候,我都在音樂聲中尋找新的心靈之光,用那些旋律、歌詞來使自己平日里緊閉的心靈重新綻放。于是,在音樂中,我更加安靜,感受久違的夢幻之美,還有人性深處真實的聲音。就算是首悲歌,也令人動容,有些落寞,但同時又異常堅定、明亮,有一種凜然之氣貫穿其中。同時又感受到了溫暖與撫慰,感覺被理解了,好像是另一個自己在款款吟唱,找到了和自己內(nèi)心最貼近的聲音。
與此相反,書寫文字卻是另一種更加具體的表達(dá)方式,摸得著,看得見。當(dāng)那些飄飛的思緒終于找到一種合適的句子結(jié)構(gòu)而筆落成形時,是令人興奮的。這是一種更深的沉浸狀態(tài),近乎忘我,只在思緒的叢林中穿行。這就像人們?nèi)ヂ眯?,一路上都是風(fēng)景,讓人眼花繚亂,總有許多的驚喜出現(xiàn),總有讓人驚嘆的東西出現(xiàn),讓人為之駐足欣賞,直到你徹底地讀懂之后,才舍得離去。那種時候,內(nèi)心充溢著巨大的幸福與滿足,溢滿歡喜。常常寫著寫著,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平日生活里極難一見的微笑,不,甚至不僅是微笑,而是燦爛無比的笑容。對我來說,這就是最好的生活方式。它就是我的理想、我的夢,不像別人,可以通過追求權(quán)利、財富而獲得至高無上的地位。我永遠(yuǎn)沒有這樣的可能,但我愿意把文字當(dāng)成我的夢,當(dāng)我能夠把我的想法轉(zhuǎn)變成真誠而動人的文字時,我覺得我就實現(xiàn)了我的夢。這夢顯然微不足道,但畢竟是夢,有夢總比沒夢好。當(dāng)生活剝奪了你在現(xiàn)實中的夢時,你是否還會繼續(xù)追求別的夢呢?并且,這樣的夢永遠(yuǎn)無法給你帶來什么現(xiàn)實的改變,你還是你自己,停留在原地徘徊。
或者,在文字里,打造自己想要的烏托邦,一切不美的人、事、物都可以被抹去,不必再來擾人,并且可以創(chuàng)造現(xiàn)實里所沒有的一切,只要你想得到。從這個層面上看,它是自由的,比現(xiàn)實生活更有趣,更有神采,更讓人充滿熱情,天地?zé)o限寬廣。我常把這種體驗想象成奇異的魔法世界,你就像一個神奇的魔法師,有一根無所不能的畫筆,想畫什么,就會呈現(xiàn)出什么樣的形態(tài)來,萬物皆在你手中映照,成像。我可以把它們當(dāng)中最動人、最美麗、最精彩的部分描繪下來,沒有什么能比這更讓人清醒。
走在路上,我經(jīng)常能感覺到自己和生活保持了一段距離。這并非疏遠(yuǎn),而是站在一個更合適的距離去觀察生活,這樣才能看得清生活里的紛紛擾擾,還有那些美好的光影。經(jīng)常被一些靜物所吸引,它們在某種角度、某些光線下,呈現(xiàn)出異樣的安詳之美,我仿佛讀到了什么。在城市的夜晚里,我分明看見天空在閃著靜謐的光芒,安靜重新籠罩著我生活的這座小城。
安安靜靜許多時。以后,我還會繼續(xù)安靜,并且是,安安靜靜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