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特的人物不朽的巨著

　　《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是19世紀美國現(xiàn)實主義作家馬克·吐溫最優(yōu)秀的小說，也是美國文學(xué)史上一部劃時代的作品。美國著名作家、諾貝爾文學(xué)獎的獲得者海明威認為現(xiàn)代美國文學(xué)“蓋源于《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在它之前或之后都不曾有過同它媲美的作品”。這充分說明了《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對美國文學(xué)的深遠影響及其在美國文學(xué)上的重要地位。這部小說無論是從它的人物刻畫、語言藝術(shù)價值還是思想內(nèi)容來看，都是一部不可多得的佳作。本文擬就這部小說的人物刻畫、語言、思想藝術(shù)方面作些許探討。
　　
　　一　人物刻畫
　　
　　在小說《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中，作者馬克·吐溫對于人物形象的刻畫生動地展現(xiàn)了他的寫作藝術(shù)風(fēng)格。其在小說中塑造的兩個主要小說人物形象——白人流浪少年哈克、逃亡黑奴吉姆，栩栩如生、令人難忘。
　　1.哈克——典型的美國少年
　　馬克-吐溫在哈克的形象塑造上，把哈克定位成“自然和健康天性”的象征。他筆下的哈克天真淳樸、善良機智、正直勇敢、崇尚自由，人類許多優(yōu)秀品質(zhì)在哈克身上得到了集中體現(xiàn)。但馬克·吐溫并沒有俗套地將哈克塑造成一個完美的小天使，他筆下的哈克有著很多缺點。他放蕩不羈：骯臟、撒謊、缺乏管教、幾乎不識字、語言粗魯；他具有叛逆精神，他整天東游西逛，對長輩的說教不屑一顧，總想跑到無人管束的地方去，總想擺脫文明社會的束縛。盡管哈克有著這么多的缺點，但瑕不掩瑜，他性格上的缺點使得哈克這個人物形象是如此真實，使得他身上善良、正直、誠實的品性是如此可愛。馬克·吐溫是如此成功地刻畫出了哈克這一典型美國少年的形象，以致于英國著名詩人、劇作家、文藝評論家T·S·艾略特評價說：“誰能比奧德修斯更像希臘人?比浮士德更像德國人?比堂·吉訶德更像西班牙人，比哈克貝利·費恩更像美國人?”
　　2.吉姆——全新的黑人形象
　　黑奴吉姆是馬克·吐溫在小說塑造的另一個成功形象。吉姆勇敢堅強，忠誠無私，是向往自由的黑人英雄。他追求平等，雖然他是奴隸，但他并不因為自己是奴隸就卑躬屈膝，逆來順受，聽?wèi){命運擺布，他始終保持獨立的思想。他不承認奴隸制是天經(jīng)地義的，他想逃到自由洲去工作，以便將來贖出老婆孩子，過上自由的生活。在逃亡途中，他與哈克同舟共濟，哈克掩護他，他也百般照顧哈克，他甚至冒著犧牲自由的危險留下來服侍哈克。他對哈克的關(guān)懷體貼不是奴隸對主子的侍奉，而是朋友之間的互助，建立在平等的基礎(chǔ)上。他們在患難中沖破種族和社會地位的森嚴界限，結(jié)下了深厚的友情。不分種族、膚色，人人都有享受自由生活的權(quán)利是馬克-吐溫民主思想的重要內(nèi)容。馬克·吐溫筆下的吉姆善良勇敢，淳樸而不乏機靈，熱愛自由而又勇于犧牲，甚至在他的缺點中也可窺見他的可愛之處，無知中有憨厚，迷信中見誠實。在吉姆之前，美國文學(xué)中出現(xiàn)過一些黑人形象，但這些形象往往不是線條過于模糊就是作者擺脫不了居高臨下的救世主姿態(tài)，這些形象能引起人們的惻隱之心，卻很難激起人們的贊美之情。所以人們認為從吉姆開始，美國文學(xué)中的黑人形象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馬克·吐溫所塑造的這兩個主人公的形象是如此色彩鮮明，在美國文學(xué)史上從未有過光芒蓋過這兩個人物的形象，這兩個人物也早已成為世界文學(xué)畫廊中的重要人物。也正是由于這成功的人物形象刻畫，才使《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的價值遠超過一般的小說，成為一部充滿激情和深刻寓意的偉大杰作。
　　
　　二　語言藝術(shù)
　　
　　作為開創(chuàng)一代文風(fēng)的語言大師，馬克·吐溫在《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中將語言藝術(shù)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使這部小說在語言上沖破了歐洲文化的束縛，使美國英語以其鮮明的特點登上了文學(xué)舞臺，形成了獨特的藝術(shù)風(fēng)格。
　　1.充滿兒童特色且幽默的語言
　　馬克·吐溫在小說《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中使用第一人稱，這使得故事敘述者是哈克這樣一個小男孩。馬克·吐溫在寫作的時候遵循了孩子說話敘事的特色，簡單、直接、情緒化、無邏輯，不用經(jīng)過深層的推理。在這部小說中作者不僅使語言口語化、簡單化，并且融入了他獨特的幽默成分，使小說的語言形式與小說內(nèi)容，人物貼切，更加真實化。特別是對“公爵”和“國王”的講述中，作者把他們的欺騙與訛詐用幽默的語言描述得淋漓盡致，讓他們丑態(tài)百出。哈克的語言也是典型的孩童語言。他稱這兩個人為“笨蛋”、“壞蛋”、“老東西”。在吉姆說這國王身上有種味道的時候，他說：“國王身上都有這種味道，我們什么方法也沒有，歷史書上也沒有講啊!”這樣的語言活靈活現(xiàn)地展現(xiàn)出一個天真爛漫的孩童形象，符合兒童的語言習(xí)慣和心理，讀者讀起來都會覺得貼切、幽默和逼真。
　　馬克·吐溫是一位幽默大師，他的幽默獨具特色，他的幽默之中含著哀怨，含著諷刺。他喜歡貼近生活，總是選擇生活中最具諷刺意義的事物加以漫畫式的夸張，讓人在捧腹大笑之余對現(xiàn)實進行深刻的思考，使幽默具有豐富的現(xiàn)實內(nèi)容。他的作品往往是敘述者一本正經(jīng)，而所敘述的故事卻荒誕不經(jīng)，兩者形成鮮明的對照，由此產(chǎn)生令人發(fā)笑的喜劇效果。他喜歡用亦莊亦諧的揶揄挖苦，用通俗易懂的“林肯式”的大眾幽默達到引人發(fā)笑的效果。幽默對于馬克·吐溫來說，不僅僅是一種文學(xué)手法，更是一種人生態(tài)度。馬克·吐溫的幽默貼近生活，保持著與生活最大限度的真實不是純喜劇式的僅為逗笑而已，而是包孕諷刺、理性和悲劇意識于一體。正如一位美國文學(xué)批評家所言：“馬克·吐溫的幽默的一個層面是深摯的悲觀主義，因此他遠非一單純的幽默作家，更是一位現(xiàn)實主義的幽默大師”。《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從多方面顯示出作者的現(xiàn)實主義藝術(shù)技巧。馬克·吐溫將輕松的幽默和辛辣的諷刺融為一體。作品行云流水般地向讀者講述了一個又一個幽默的故事，但幽默之中常伴有犀利的諷刺。如：對“國王”“公爵”這兩個騙子的描寫和對阿肯色南部小鎮(zhèn)居民不正常心理的描寫，既幽默，令人忍俊不禁；又是辛辣的諷刺，具有深刻的社會內(nèi)容。小說詼諧而不失之無聊，輕松而不失之膚淺。用“笑”這一武器，把美國現(xiàn)實生活中的種種丑惡和可悲坦露出來，使讀者在笑中感到厭惡和憤慨，馬克·吐溫將幽默藝術(shù)運用得如此恰到好處。
　　2.爐火純青的方言運用
　　馬克·吐溫在小說中自始至終讓哈克用純粹的美國南方土語述說他的種種見聞和遭遇，這使哈克的經(jīng)歷更加真實可信，入木三分。馬克·吐溫對于方言的靈活運用是獨一無二的，他所使用的各種方言土語不但前后連貫，且舉重若輕，親切隨意。他的文字是典型的口頭語言，簡明直接，句子結(jié)構(gòu)簡單樸實，甚至不合乎語法規(guī)則。他筆下不同文化背景的不同人物角色談話方式各不相同，而且俗語套話也使用得十分貼切。在小說開篇前，作者特意進行了簡短說明：這部書里使用了好幾種方言土語，包括密蘇里的黑人土話，西南部邊疆地帶極粗野的方言，“派克縣”的普通方言，還有最后這一種方言的4個變種。這些方言色彩并不是隨意拼湊，或是憑臆測而寫成，而是煞費苦心……為認識作者的語言風(fēng)格，引用一段第四章《毛球算卦》的原文為例：“But you is all right.You gwyneto have considerable trouble in yo’life，enconsiderable joy.Sometimes you gwyne togit hurt，en sometimes you gwyne to gitsick；but every time you’s gwyne to gitwell a’gi’n.Dey’s two gals flyin’bout youln yo’life.One uV’em’s light ent’otheone is dark.Oneis rich ent’other is po’.You’s gwyne tomarry de po’one fustende rich one by en by.You wants to keep’wayfum de water asmuch as you kin.en
　　don’t run no resk.kase it’s down in debills dat you’s gwyne to git hung.”這是吉姆正在給哈克算命。原文中除了有方言和黑人英語(black English)的非規(guī)范詞(如gwyne to，you js等等)外，吉婦的語言大都是按照“this is going tohappen”和“that is going to happen”的句型發(fā)展的。這些句型帶有打卦者鮮明的語言特征一一預(yù)言性。這種富有色彩和特性的語言，正如作者所說，是煞費苦心而成的，其成功之處在于筆調(diào)瀟灑自然，清新流暢，完全適應(yīng)題材的需要。馬克·吐溫在小說中運用口語體和方言進行寫作，語言生動簡潔明快。由于口語體語言的應(yīng)用，馬克-吐溫使小說擺脫了一位14歲少年有限的詞匯所帶來的感受和觀察深度上的局限，在反映事物的廣度和深度上大大前進了一步。馬克·吐溫是第一個將文學(xué)創(chuàng)作“美國化”、將文學(xué)語言民族化的作家。《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是美國現(xiàn)實主義文學(xué)的典范，是馬克·吐溫現(xiàn)實主義藝術(shù)的高峰，具有鮮明的語言藝術(shù)特色。馬克·吐溫在小說中形成的獨樹一幟的文風(fēng)，為美國文學(xué)語言的發(fā)展作出了卓越貢獻。《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引人入勝的獨特語言風(fēng)格幾乎感染了當(dāng)代所有的美國作家，在歐美文學(xué)界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
　　
　　三　思想價值
　　
　　《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之所以在美國文學(xué)史上擁有重要的地位，除了因為其獨特的創(chuàng)作風(fēng)格之外還因為它不朽的思想藝術(shù)價值。
　　1.對道德淪喪的社會的批判
　　馬克·吐溫在小說《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中借助一個天真無邪的孩子的所見所聞，用幽默諷刺的寫作手法描述和批判了一個道德淪喪的社會。當(dāng)時的社會是人們?yōu)榻疱X而存活的社會：畢特生小姐無法抵抗800美元而出賣了自己的黑奴吉姆。另外所謂的“國王”和“公爵”以種種欺騙的手段騙取人們的錢。哈克的父親也想盡辦法奪取哈克撿到的錢。正如馬克·吐溫所說“以前這里的人們希望得到金錢，現(xiàn)在他們?yōu)榻疱X而折腰，拜倒在金錢腳下。新的福音是：‘撈錢，快快撈到錢，撈到大量的錢，撈取家財幾貫。能巧取豪奪，決不放過機會，誠實地掙錢，只有不得已而為之’。”當(dāng)時的社會冷酷無情，人與人之間沒有愛、沒有仁慈、沒有友情。在小說第19章里提到兩個貴族家庭經(jīng)常無知地為復(fù)仇而相互慘殺，每次的結(jié)局都是悲劇。在21章里，博格被人打死在街上，他的女兒在尸體旁為父親的死而傷心地哭泣。然而街上的人不但不同情他們，反而圍著看熱鬧，議論紛紛，由此可知人們已經(jīng)麻木不仁，缺少了人與人之間最起碼的同情、憐憫之心。
　　2.對種族主義思想的批判
　　當(dāng)時的美國南方是蓄奴制，黑人世代當(dāng)奴隸，種植園主把他們像牲口一樣任意拍賣、毆打、殺害。小說中黑奴吉姆的遭遇就是當(dāng)時社會的真實寫照：吉姆不僅做牛做馬地干活，而且經(jīng)常挨打受罵，后來還要被主人賣掉。在當(dāng)時的社會所有小孩的腦里被灌輸了這樣一種思想：一切的“好”都屬于白人，而黑奴是“壞”和“愚蠢”的代表。在小說的開始部分，哈克就將黑人描述成幼稚、原始和愚昧的形象，而吉姆毫未意識到自己遭到了哈克的愚弄，還將夜間的經(jīng)歷編成大話告訴其他的黑奴。在哈克的描述中，黑人的形象是滑稽可笑的：他們原始而迷信，不是狡猾、精于欺騙，就是頭腦簡單，只會“張著大嘴”聽人說大話。哈克似乎在鼓勵讀者哈哈大笑。通過哈克描述的語氣，可以肯定的是哈克一開始接受了社會灌輸?shù)乃枷雽⒆约褐糜趦?yōu)越的白人地位，而將吉姆視為卑賤的黑人。隨著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黑奴吉姆所顯示的獨立人格與這種性格所顯示的人的尊嚴贏得了白人小孩哈克的徹底尊重和友誼。書中所描述的黑人的美德和白人小孩哈克對傳統(tǒng)種族觀念的懷疑和反叛對種族主義勢力說來，無疑是當(dāng)頭一棒，因為這足以把“黑人卑賤、白人優(yōu)越”的論調(diào)批得體無完膚。馬克’吐溫在小說《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中表達了他對金錢至上的社會的厭惡，對蓄奴制和種族歧視的反對，對民主、平等、自由思想的主張。小說深刻的思想性深深地感染了廣大讀者，也使得小說成為經(jīng)久不衰的經(jīng)典之作。
　　
　　結(jié)語
　　
　　作為當(dāng)代美國文學(xué)中豐碑式的作品，無論是從文藝與現(xiàn)實的關(guān)系，典型環(huán)境與典型人物的塑造，抑或是從藝術(shù)結(jié)構(gòu)，表現(xiàn)方式、語言風(fēng)格和思想藝術(shù)的角度看，都堪稱一部批判現(xiàn)實主義的杰作。著名作家和文學(xué)評論家萊昂內(nèi)爾·特里林稱這部小說是“美國文化的主要文獻之一”。這一論斷表明，深深植根于美國民族文化傳統(tǒng)，浸透著美國社會與文化影響的《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已成為不朽的世界文學(xué)典型。
　　
　　參考文獻：
　　[1]The Norton Anthology of Amer-ican Literature.Norton，1985(2卷)：14.
　　[2]Peter Coveney.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序[M].企鵝叢書，1978.
　　[3]Mark Twain：The Adventures of Huckleberry Finn，The Penguin English Library，1978.
　　[4][美]馬克·吐溫.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M].張友松，張振先，譯.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