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5月13日,新華社的《內部參考》發(fā)表原國家建委辦公廳副主任曹大澄所寫的《余黨末日》時,編者按評價:這篇文章“有助于加深我們對揭批‘四人幫’的這場斗爭的嚴重性和必要性的認識”。
另外,原國家計委副主任袁寶華的秘書王守家至今保存著當年被派遣到上海時的工作日記。
如今,曹大澄、王守家已是耄耋之年,回想起當時的情景仍然記憶猶新。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研究員李海文長期研究毛澤東、周恩來、華國鋒、彭真,研究“文革”歷史,對這段歷史比較熟悉。三人合作,如實記錄下這段令人難忘的歷史,以饗讀者。
八人小組赴上海名為“抓革命促生產建設調研和督促組”,實際肩負深人虎穴的秘密使命
1976年10月7日晚上。王守家在家里接到國家計委副主任袁寶華打來的電話:“守家嗎?你明天上班時先到我辦公室來一下?!?br/> 王守家多年擔任袁寶華的秘書,對這樣的電話習以為常。10月8日8點,他一進計委大樓就直接來到袁寶華的辦公室,看到除袁寶華外,還有國務院副總理谷牧。王守家心中一驚,谷牧副總理親自過來,出了什么大事?
很快。又進來七位同志,這些都是王守家熟悉的。他們是:
徐良圖,國家計委生產組副組長,“文革”期間負責北煤南運、南糧北調和海運石油,解決瀕臨停產的鋼廠、電廠等企業(yè)和人民生活問題。自封為“救火隊”隊長。
李景昭,國家建委核心小組成員。
周力,物資部調度局局長。
曹大澄,原國家建委辦公廳副主任,國務院計劃起草小組運輸處處長,“文革”期間歷屆計劃會議、經濟工作務虛會簡報組組長。
干志堅,國家計委干部,石油鉆探鉆頭工程師,地下鉆管、鉆頭專家。
王德瑛,國家建委燃料動力局負責人。
陳斐章,國家計委政策研究室負責人。
9時,谷牧宣布:昨天,黨中央采取斷然措施,把禍國殃民的四個大壞蛋抓起來了!把“四人幫”抓起來了!
其實是10月6日晚把“四人幫”抓起來的。7日上午,谷牧到玉泉山參加中央政治局會議時知道了這個消息。這時,他仍然沿用玉泉山會議宣布的“昨天”。
大家先是愣了一下,接著使勁鼓掌,叫好。
谷牧等大家安靜下來后,繼續(xù)說,上海是“四人幫”長期把持的地方,現(xiàn)在我們對上海的情況一點也不了解,所以派你們八個人先去上海,執(zhí)行秘密任務:了解上海深層情況,幫派的動態(tài),每天把上海的情況告訴北京。你們到上海以后,先做秘密串聯(lián)工作,通過熟人、親戚、朋友了解上海動態(tài)。你們要做好經受殘酷考驗的準備。這件事要高度保密,不許對任何人講,甚至對老婆也不能講,只能說到上海出差。你們向外公開的任務是了解上海生產情況,了解計劃完成情況。他宣布,派遣小組的名義是“抓革命促生產建設調研和督促組”,組長徐良圖。
谷牧對曹大澄說,你到了上海去找王一平同志。
兵貴神速,此時距粉碎“四人幫”僅僅過了36個小時,“四人幫”上海余黨還沒有摸清北京的動向。
曹大澄、李景昭、王德瑛這三位國家建委的同志是谷牧提名的。國家計委的徐良圖、干志堅、陳斐章、王守家四位同志是袁寶華提名的。物資部的周力也是袁寶華提名的,袁擔任過物資部部長。
為什么挑選這八個人呢?意圖很明顯:在當時,各省區(qū)市的計委(上海稱計劃組)、經委(上海市稱工交組)、建委和物資系統(tǒng)對這八個管業(yè)務的干部都很熟悉。每年召開的全國計劃會議上,這八個人都是和各省區(qū)市打交道,平時也經常聯(lián)系,所以他們到上海出差,都會相信是真來抓計劃、生產、建設業(yè)務工作的,不會懷疑另有秘密使命。
王守家在派遣小組中負責總務工作。徐良圖要王守家立即到計委接待處訂八張飛機票,越快越好。
王守家當即請計委接待室訂妥次日晨第一班飛機票。訂好票后,王守家立刻給上海市工交組值班室打電話,告訴接電話的甲某:明天我們八個人到上海出差。7點4分起飛,8點半到上海。請你們到飛機場接機,并安排住宿。
谷牧為什么派曹大澄去找王一平“接頭”呢?王一平和谷牧本是山東榮成同鄉(xiāng),青少年時代同學,1931年兩人同時參加革命。王一平1935年底組織膠東起義失敗后,到北平找谷牧接上組織關系,當晚住在西城辟才胡同谷牧租的公寓。1936年4月30日深夜,兩人同時被宋哲元的軍警督察處逮捕,關押在府右街軍警督察處看守所。出獄后,兩人一起到東北軍學兵隊??谷諔?zhàn)爭時期,兩人同在山東根據(jù)地。解放后,同在上海市委工作。1955年,谷牧調國務院任第三辦公室副主任兼建委副主任。建委撤銷后,谷牧任經委副主任。王一平在上海市委做組織工作,后任書記處書記。“文革”開始后就靠邊站了,以后又作為團結對象被結合到上海市革委會。
王一平和曹大澄都愛好書畫。每逢王一平到北京辦事。必邀曹大澄陪同去拜訪黃胄、吳作人、李可染、李苦禪等老畫家,因而王一平、曹大澄成為書畫朋友。谷牧要曹大澄到上海先找王一平,就是私下以書畫往來。掩護此行的秘密活動。
曹大澄想,這次到上海既然以以畫會友為掩護,就要帶上一幅畫才好。晚上,他和夫人一起來到黃胄家。
黃胄已通過其他渠道,知道了“四人幫”被抓的消息。曹大澄一進來看見畫案上擺著幾幅畫,上面畫有四只螃蟹,有的題詩句:“蟹肥酒香秋光好,看爾橫行到幾時?!庇械念}詩句:“人心大快喜若狂。除盡四害共舉觴,神州歡呼新勝利,鶯歌燕舞菊花香?!辈艽蟪握f明來意后。黃胄非常爽快地將案子上的一幅《四蟹圖》卷起來交給他,說:“你給他帶去,保你平安?!?br/> 10月9日一早,徐良圖、曹大澄、王守家等八人準時在首都機場登機。
自1967年“一月風暴”奪權后,上海建立革命委員會,1971年建立市委,十年來人員一直穩(wěn)定:張春橋任第一書記、革委會主任,姚文元任第二書記、革委會副主任,王洪文任書記、革委會副主任。王洪文當了中共中央副主席后,在上海也是這樣排名。
另外,馬天水任書記、革委會副主任:警備區(qū)司令員周純麟任書記、革委會副主任,但周純麟一直受到打擊、排擠。
徐景賢任書記、革委會副主任。徐景賢雖然居第六位,但是在上海號稱徐老三。他的地位僅次于張春橋、姚文元,深受張春橋、姚文元的信任。
王秀珍任書記、革委會副主任。
常委、革委會副主任有:王少庸、馮國柱、張敬標、黃濤、金祖敏。列席常委有:陳阿大(工交組)、葉昌明(工會)、陳新發(fā)(團市委書記)。王少庸、馮國柱、張敬標三人是新中國成立前的老干部。金祖敏1975年調北京任全國總工會籌備組負責人。黃濤、陳阿大、葉昌明是和王洪文一起造反起家的小兄弟,握有實權。
張春橋、姚文元、王洪文、金祖敏都已于10月6日被抓起來,馬天水、周純麟7日被中央召去北京開會。徐景賢、王秀珍、王少庸、馮國柱、張敬標、黃濤、陳阿大、葉昌明這些人都在上海,他們如果知道“四人幫”被抓,決不甘心束手就擒。
從機場到市區(qū),一路觀察,上海呈現(xiàn)出一種大戰(zhàn)前的緊張氣氛
10月9日8點32分,飛機降落在上海虹橋機場。大廳空蕩蕩的,找不到接站的人,大家都感到意外。王守家當即給工交組甲某打電話,告訴他:“我們八人已經到上海虹橋機場。怎么沒來接站?”
甲某說:“已經寫電話記錄,報告工交組組長陳阿大了,他至今還沒批下來。”
王守家反問:“難道安排住宿還要批準嗎?”
甲某在電話里支支吾吾,沒有正面回答,又說:“上海的旅館全都滿了,沒地方住了?!?br/> 王守家說:“我們已經到上海了,我們不能回北京了。實在沒地方,就住在你們辦公室吧!”這時,機場一名值班同志說了一句:“最近根本沒有什么人來上海,旅館怎么可能都住滿了呢?”
甲某又說:“機場有車子吧?”他是想將徐良圖一行拒之門外。
王守家斬釘截鐵地說:“你們必須來接我們?!?br/> 甲某說,等我再聯(lián)系一下。過了一個多小時,甲某來電話,說火車站可能還有旅館,等他聯(lián)系一下。又過了一個半小時,甲某來電話說:“真是對不起,一會兒我們處長去機場接你們?!?br/> 甲某所說的那名處長是上海市工交組下屬的生產組負責人之一。生產組是工交組最重要的單位。
徐良圖一行又在機場等了很長時間,那名處長才坐一輛小面包車過來。一見面都是熟人,那名處長忙說:“真是對不起,值班員沒有交接好,讓你們久等了?!?br/> 大家上車后,那名處長第一句話就問:“春橋同志好吧!”
大家不動聲色,回答:“都很好?!?br/> 從機場到市區(qū)的路上,路口設了哨卡,荷槍實彈的民兵檢查過往的行人,大家頓時感到形勢不同一般。一路觀察,上海呈現(xiàn)出一種大戰(zhàn)前的緊張氣氛,猶如箭在弦上,一觸即發(fā)。
面包車把大家拉到距離錦江飯店不遠的一座三層小樓,那名處長說:“工交組領導都出去開會了。現(xiàn)在我來安排一下,暫時先住在這里吧!”
事后知道,那名處長所說“工交組領導都出去開會了”,就是繼續(xù)研究武裝叛亂的會。
10月7日晨。中辦秘書局電話通知馬天水、周純麟到北京開會。行前,馬天水和徐景賢、王秀珍商議,感到中央這次開會通知的程序不同尋常,過去是中辦通知上海市委,由上海市委通知警備區(qū)周純麟,而這次是中辦直接通知周純麟。
7日中午,馬天水臨走前,商定到京后兩小時內來電話報平安。如果三天聯(lián)系不上就要作出反應。隨著飛機起飛,馬天水一去無消息。
10月8日早晨,張春橋的妻子李文靜給王秀珍來電話說:“春橋的兒子原定8號去北京,昨晚我打了一夜電話也沒打通,不知出了什么事情?!?br/> 王秀珍用保密電話找王洪文想問個究竟,王洪文不接電話。連王洪文的秘書、護士、警衛(wèi)也都不接電話。王秀珍犯了嘀咕。他找徐景賢商量,安排廖祖康、肖木、何秀文這幾個手眼通天的“首長”貼身秘書分頭給張春橋、王洪文打電話,也都無人接聽。
徐景賢撥通人民日報社負責人魯瑛的電話,存一線希望想問個明白。不料,魯英嘟嘟嚷嚷說:“什么春橋秋橋的,我堅決和他劃清界限:什么文元武元的,我根本不認識”
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文化部部長于會泳來電話,說他本來要率團出國演出《紅色娘子軍》的,中辦突然通知他不出國了。給衛(wèi)生部部長劉湘屏打電話,劉湘屏說:“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br/> 上海警備區(qū)作戰(zhàn)處通知:總政首長指示,在上海召開的全軍圖書工作現(xiàn)場會不開了。這個通知有些突然。
在關鍵時刻。上海市委警衛(wèi)處長接到公安部一位領導的電話,只講了三句話:“人都集中了,鎖起來了,不能動了。”徐景賢、王秀珍分析北京確實發(fā)生了情況,王洪文、張春橋、江青、姚文元都被“鎖起來了”,立即決定召開上海市委常委擴大會議,商討應變對策。
8日晚8時。上海市委常委擴大會召開,出席會議的有市委書記徐景賢、王秀珍。常委王少庸、馮國柱、張敬標,還有朱永嘉、何秀文、肖木、廖祖康、康寧一。會議決定上海要與中央“決一死戰(zhàn)”。
徐景賢寫了上海進入臨戰(zhàn)狀態(tài)的命令:請民兵指揮部加強戰(zhàn)備,二千五百人集中,三萬一千民兵待命(即晚上集中值班)。
徐景賢寫好后,當面交給王秀珍,囑咐按命令行事。同時決定,徐景賢、王少庸、張家龍等轉移到丁香花園,王秀珍、馮國柱、廖祖康等轉移到民兵指揮部。確定由張敬標留守市委(康平路),觀察動靜。
徐景賢召集《解放日報》、《文匯報》、上海人民廣播電臺一些人到康平路市委學習室開會。決定上海要造輿論,中央發(fā)生反革命政變,修正主義上臺了。徐景賢強調不刊登新華社發(fā)來的稿子,報上要多登自己的東西,上海廣播電臺要繼續(xù)播放《按既定方針辦》等歌曲。“不要聽北京的,中央出了修正主義,我們上海要造反。動刀動槍,在所不惜,流血犧牲,無所畏懼。”
當晚11點半,王秀珍率領一班“武將”聚集在市民兵指揮部召開大戰(zhàn)前夜的動員會,成立作戰(zhàn)指揮部。
9日上午,這些人見一夜無事,中央并沒有派人來抓他們,又離開丁香花園、民兵指揮部回到康平路。lO點,徐景賢、王秀珍及王洪文的小兄弟集中到康平路市委大院內開會研究對策,忙于武裝叛亂,對抗中央。就在此時,徐良圖一行八人突然到達上海,雖然說是來抓革命、促生產,但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此時來,徐景賢、王秀珍等對北京充滿戒備,當然不歡迎北京來的任何人。
王洪文的小兄弟如臨大敵,派人監(jiān)視。徐良圖針鋒相對,指揮大家智取情報
10月9日,徐良圖一行八人被送到地方后,那名處長就走了。這座三層小樓十分簡陋,單人房間,一桌一凳一張床,一個熱水瓶,一個茶杯。還沒有坐穩(wěn),生產組另一個副組長坐著車來了。因為工作關系,他與徐良圖很熟悉。他一來就說,怎么能住在這兒,太簡陋了,又讓大家搬到衡山飯店。
衡山飯店位于徐匯區(qū),離康平路市委大院很近,是上海有名的飯店,設備條件不錯。但是大家很快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頭,曹大澄、王守家、徐良圖、李景昭、王德瑛和陳斐章六人在四樓,干志堅、周力在三樓,但是樓梯被封死了,上下樓只能走電梯。更令人驚詫的是,樓道里的“服務員”兇神惡煞一般,雖然一身白褲褂,但每人腰間卻斜挎一把套管大扳子,監(jiān)視著北京來人的一舉一動。北京的同志在屋里開會,發(fā)現(xiàn)有人趴在門上偷聽。從樓上向下看,賓館兩旁的街道衡山路、宛平路上也有三三兩兩的人正在巡邏。
王守家先到走廊巡視一番。發(fā)現(xiàn)有三個“服務員”在走廊里巡邏,再加一個把住樓梯口,總共四個人。王守家外出給大家買早飯,一個尾巴緊隨其后。
徐良圖立即召集緊急會議,安排工作。他說:“我們的任務是來觀察上海余黨動向,現(xiàn)在卻先被軟禁起來。我們唯有針鋒相對,主動出擊?!鄙潭ㄅ赏跏丶?、陳斐章到工交組找黃濤、陳阿大正面談工業(yè)生產和交通運輸問題,派曹大澄去拜訪王一平探聽“內幕”消息。
徐良圖說:“去工交組拜訪陳阿大,被他們盯梢緊跟,還算是一個保鏢。去王一平家的一定要甩掉尾巴,保證一平同志安全?!?br/> 于是,先安排干志堅出門快走。此公膀大腰圓,原是上海復旦大學的高才生,后留蘇學石油鉆探,地地道道的上海人。他疾步走出門去,“服務員”緊盯不放。過了五分鐘,王德瑛慌慌張張地跑出去,追干志堅?!胺諉T”見狀。不容分說尾隨其后。稍后。周力下樓買煙,跟上一個尾巴。李景昭逛南京路,又跟上一個尾巴。四個“服務員”都走了。這時,曹大澄最后下樓,和看門的“服務員”打招呼:“阿拉,吃飯去!”守門的“服務員”不敢擅離門崗,眼巴巴看著他消失在人群中。
曹大澄出門后,三拐兩拐匆匆來到武康路4號上海市委宿舍。進門看見王一平和一位同志坐在桌邊談話。王一平說,谷牧同志在今天8點半,你們所乘飛機落地之后來過電話。我本想把10月8日晚,上海市委宣布全市進入一級備戰(zhàn)的情況向谷牧反映。他阻止我,說電話里什么都不要講,已派曹大澄來接頭。王一平聽到谷牧用山東榮成家鄉(xiāng)話拖腔說的接頭,明白一定發(fā)生了重要的事情。
曹大澄拿出黃胄所作的《四蟹圖》,王一平看罷此畫,笑笑說:“我明白了?!?br/> 曹大澄扼要地介紹了谷牧委派的任務。王一平介紹屋里的那位同志:“自己人。”那位同志自我介紹,名叫李庸夫。
王一平介紹,李府夫長期在上海市委秘書處工作,是原上海市委分管政法的書記梁國斌的秘書,上海市委辦公廳秘書處處長。
王一平、李府夫向曹大澄提供了lO月7、8兩日,徐景賢、王秀珍陰謀策劃反革命武裝叛亂的內容及行動細節(jié)。這距離徐景賢、王秀珍下令準備武裝叛亂不到24個小時。這是徐景賢、王秀珍做夢也沒有想到的。
王一平對曹大澄說:“我這里目標太大,你以后和李庸夫聯(lián)系。”當即,李庸夫和曹大澄商定了下次接頭地點。
事不宜遲。曹大澄馬上趕回衡山飯店,向徐良圖匯報。李景昭在座,大家一起研究。形勢嚴峻,問不容發(fā),徐良圖對曹大澄說:“你今天就坐飛機回北京,當面向谷牧同志報告?!?br/> 李景昭說:“我回北京。曹大澄對上海人熟,繼續(xù)了解情況?!?br/> 王守家買好票。當晚送李景昭上飛機。
李景昭回北京的事情引起“服務員”注意。第二天,他們就問王守家:“你們剛來就回北京?上午來,晚上走,他回北京干什么去了?”王守家回答:“他回去拿東西。來時落了東兩。”
李景昭乘晚上飛機回到北京,將王一平、李庸夫收集到的情報交給谷牧,由谷牧的秘書胡光寶迅速編寫成《上海來信》第一號,連夜送交華國鋒、葉劍英等中央領導。華國鋒、葉劍英得到上海小組的報告,知道“四人幫”余黨已下令武裝叛亂的消息,當晚決定速叫徐景賢、王秀珍到北京來。為了不引起他們的懷疑,華國鋒決定由馬天水打電話通知他倆。
10日晚,徐景賢、王秀珍乘專機到了北京,華國鋒決定由周純麟、馬天水向他們傳達“四人幫”被隔離的情況。徐景賢、王秀珍聽了傳達,心中一驚,知道大勢已去,馬上要求與上海通一次電話,說“可能出事”。經請示同意后,徐景賢打電活給上海的馮國柱,說:第一,我和王秀珍已經安全到達北京。第二,一切要等我們回來再定。
因谷牧派出的八人小組,及時掌握了上海動向,華國鋒、葉劍英不費一槍一彈,一個電話,調走徐景賢、王秀珍兩人,使上海群龍無首,打亂了“四人幫”余黨武裝叛亂的部署,
12日,中央政治局決定派蘇振華、倪志福、彭沖到上海來接管。12日晚,中央政治局同馬天水、徐景賢、王秀珍談話。經過幾日教育,馬天水表示堅決擁護中央的果斷措施。徐景賢、王秀珍交代在上海調動了民兵,準備決一死戰(zhàn)。現(xiàn)在了解了這兒個人原來是篡黨奪權的“四人幫”,表示堅決和他們劃清界限,決心在以華國鋒同志為首的黨中央領導下,誓死保衛(wèi)毛主席的革命路線。華國鋒決定馬天水、徐景賢、王秀珍第二天回上海,但是沒有告訴他們起飛的具體時間,這要看上海的情況而定。
王洪文小兄弟決定發(fā)動叛亂,王一平、李庸夫冒險登門,曹大澄用紅機子報告谷牧
10月9日晚。李景昭走后,留在上海的同志不顧危險,外出訪親問友,但都沒有得到有用的情報。
曹大澄膽大心細,又熟悉王一平、李庸夫,便繼續(xù)與他們聯(lián)系。和李庸夫的接頭地點都是雙方臨時約定。為了保證曹大澄的安全,徐良圖派王守家、陳斐章保護。他們三人坐一輛汽車??斓浇宇^的路口,提前下車。曹大澄膽子大,走在最前面,中間是陳斐章,王守家隨后,每人相隔十幾米。就這樣,曹大澄一趟一趟出去和李庸夫聯(lián)系。中央派人到上海來一事極大地鼓舞了李庸夫和上海市委反對“四人幫”的同志,他們將收集到的材料源源不斷地提供給曹大澄。
取情報不容易,送情報也頗費周折。曹大澄、王守家等在衡山飯店試驗密寫。用糨糊在紙上寫出來,干了以后,什么都看不出來。到了北京那邊用碘酒一抹就出來了。聽說上海四個市區(qū)輪流檢查郵件,徐良圖派王守家、陳斐章坐火車到蘇州寄信。王守家、陳斐章剛到火車站。王德瑛趕來叫他倆回去。說不送了。大家回到衡山飯店才知道時間來不及,已另想辦法,找老干部或軍區(qū)打電話。
同時。大家認真執(zhí)行“抓革命促生產建設調研和督促組”的任務,分頭到各個工廠了解生產情況。這樣一來,一方面掩護秘密工作,麻痹、迷惑對方;另一方面突破“四人幫”余黨的封鎖、監(jiān)視,外出更廣泛地接觸干部、群眾,直接觀察社會動向,了解更多政治情況。
10月13日8點,王一平、李庸夫突然來到衡山飯店。這是十分危險的,因為“服務員”仍然在監(jiān)視。徐良圖急忙將他們迎進屋內。王一平、李庸夫告訴徐良圖,王洪文的小兄弟決定今天下午5點發(fā)動武裝叛亂。
原來10日那天,徐景賢、王秀珍走后,黃濤、陳阿大走上前臺。要領導一切,指揮一切。10日,《人民日報》發(fā)表社論《億萬人民的共同心愿》,強調毛澤東“三要三不要”的指示。11日,《人民日報》頭版出現(xiàn)大標題《最緊密地團結在以華國鋒同志為首的黨中央周圍》。12日上午,新華社得到消息:英國《每日電訊報》報道了“毛的遺孀被捕”的消息。黃濤、陳阿大證實“四人幫”被打倒的消息,極為震驚,要行動了。12日下午。陳阿大、葉昌明、施尚英、馬振龍、戴立清、黃金海、王明龍、廖祖康等人情緒激動,在市工人文化宮五樓會議室召開秘密會議。
10月12日晚,黃濤、陳阿大一伙召開緊急會議。出席會議的王洪文的小兄弟決心大干一場,決定10月13日下午5點下班時間打響第一槍,原因是那時街上行人多,部隊難以開槍還擊。
在同一個午夜,上海民兵總指揮施尚英召開了十個區(qū)指揮部和五個民兵師的緊急戰(zhàn)備會議。部署兵力,研究作戰(zhàn)計劃。
經過一番緊張的討論,最后決定總指揮點設在江南造船廠,中國紡織機械廠為預備指揮點。在指揮點設立電臺,并確定楊浦、徐匯、普陀為三個重點區(qū)。在各指揮點。派人架設15部電臺,擬定了通信呼頻表、通信暗語,組成兩個通信網,晝夜不間斷地進行通信聯(lián)絡。
同時,擬出了代號為“捍一”、“方二”的作戰(zhàn)計劃。具體部署上海市區(qū)第一、第二、第三道防線兵力。共計3.3萬多人,兵力相對集中,人員配套,槍彈配套。具體落實了十大橋梁、過江隧道及機場、碼頭、電臺、報社等重點目標的兵力部署方案,規(guī)定了標記、口令、暗號
召集各區(qū)縣公安、民兵和市公安局各處召開聯(lián)席會議,進一步加強了在戰(zhàn)備非常時期的公安工作:要把重點對象嚴密監(jiān)視起來:要逮捕100名上海老干部和過去反對過“四人幫”的人,加上北京派來的徐良圖一行八人。打響第一槍后,先槍斃這108人,血祭上海無產階級革命紅旗!以后繼續(xù)鎮(zhèn)壓、殺人。如果失敗就退守到上海小三線(在安徽的山區(qū))負隅頑抗。
徐良圖考慮距離王洪文小兄弟打響第一槍只有八九個小時,情況緊急,如何將這份重要情報送到北京?飛機航班已過,坐火車也來不及。王一平在上海工作時間長,和各方面聯(lián)系廣泛,提出可以借用部隊備戰(zhàn)的紅色電話機。用電話傳往谷牧辦公室。于是,由王一平給江灣路一號總后勤部駐滬辦事處領導聯(lián)系。就在徐良圖與王一平商議傳送辦法時,曹大澄、陳斐章將情報整理成簡報。隨后,李庸夫陪曹大澄一起去江灣路。曹大澄在電話這邊念,谷牧秘書胡光寶在北京那邊記。
谷牧10月13日的日記寫道:今天發(fā)走了上海問題第三、四、五號,三號是曹大澄用軍用電話打來的,四號是密碼來的,五號是(王)西萍親自跑回來的。李伯寧(水利電力部副部長)也坐飛機回來了,談的情況和西萍談的一樣,沒有另寫報告。
中央只派回周純麟、馬天水、徐景賢、王秀珍四個人,兵不血刃,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
中央接到三號緊急《上海來信》后,于10月13日上午9點,派專機將周純麟、馬天水、徐景賢、王秀珍四人送回上海。10點多,飛機在上海虹橋機場降落,只有張敬標、馮國柱、王少庸迎接。
到丁香花園后。馬天水、徐景賢、王秀珍向張敬標、馮國柱、王少庸傳達中央打招呼會議精神,馮國柱邊哭邊說:“自從你們走后,各路情況摸下來都是傳四個人被抓起來了,總工會、寫作組的人都要起來干,逼著市委表態(tài),而你們在北京不斷來電話要家里穩(wěn)住,一切等你們回來再說。弄得幾個在家的人兩頭受夾,度日如年啊!”
最后決定下午召開常委會,傳達中央打招呼會議精神。
黃濤沒有到機場接馬天水等人。他在工交組打電話下令通知區(qū)、局工會,按上午總工會吹風方式和口徑迅速擴散到基層工會去。
下午,馬天水、徐景賢、王秀珍在錦江飯店召開市委常委和列席常委會議。馬天水、徐景賢通報了中央打招呼會議的情況。
13日晚8時,馬天水在錦江飯店小禮堂向市總工會、市婦聯(lián)、團市委、市公安局、市民兵指揮部頭頭傳達中央打招呼會議主要精神。會場內議論紛紛。王洪文的小兄弟知道大勢已去。發(fā)動武裝叛亂無異于以卵擊石,只好認輸。
因為及時掌握上海的動向,中央只派回周純麟、馬天水、徐景賢、王秀珍四個人,王洪文小兄弟策劃的武裝叛亂便胎死腹中。
就在10月10日,谷牧曾派出第二批人員,他們于12日晚到上海,住在國際飯店。他們中有人到衡山飯店來找徐良圖。徐良圖不見,讓王守家下樓接待。王守家告訴來者,徐良圖外出不在。徐良圖這么謹慎,一來他沒有接到谷牧的通知,二來大家一直處于被監(jiān)視狀態(tài),環(huán)境險惡,不能貿然行事。
當時,每個人的心每天都是懸著的,這種緊張情形一直持續(xù)到14日。粉碎“四人幫”的消息如同春風傳遍上海,交通大學的學生列隊從衡山飯店兩邊經過向康平路進發(fā)。大家站在樓上看到浩浩蕩蕩的游行隊伍,知道上海的群眾起來了,感到無比的高興、欣慰,心里踏實了。
面對群眾的巨大沖擊,馬天水、徐景賢、王秀珍心慌意亂。10月15日凌晨,他們向中央發(fā)出告急電話。曾經在陰謀策劃武裝叛亂中發(fā)號施令的市民兵指揮部。不得不在報紙上發(fā)表公開聲明,上海民兵的“槍桿子永遠聽從黨中央指揮”。被定為武裝叛亂一號據(jù)點的江南造船廠的工人群眾起來了,將這伙人搞叛亂的電臺等設備端出來“示眾”。陳阿大、黃金海、王知常等成了“過街老鼠”,連門也出不去了。
這時,衡山飯店監(jiān)視徐良圖等人的“服務員”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為了應付群眾的巨大沖擊,10月15日下午,馬天水在文化廣場召開了萬人大會,傳達中央精神。徐景賢仍然執(zhí)迷不悟,稱姚文元為同志。徐景賢的話激起廣大群眾的憤怒,大家將馬天水、徐景賢、王秀珍轟下臺,會議由周純麟主持。周純麟傳達完中央精神,要求廣大干部、群眾堅決昕中央的話,按中央的指示辦事。從此,上海游行、集會,規(guī)模越來越大。
徐良圖小組及時將上海最新動態(tài)報告北京,谷牧馬上編成《上海來信》送交中央。18日,《人民日報》報道:上海二百萬產業(yè)工人堅決擁護中央兩項重要決定。決心最緊密地團結在以華國鋒同志為首的黨中央周圍,同修正主義、搞分裂、搞陰謀詭計的人斗爭到底?!度嗣袢請蟆返膱蟮?,鼓勵、肯定了上海人民的斗爭。
10月18日,中共中央向全黨發(fā)出通知,即中央16號文件,宣布對王洪文、張春橋、江青、姚文元隔離審查的決定,列舉了他們反黨篡權的罪行,和毛澤東1974年以來對他們的批評。
19日下午,交通大學的團委、學生會發(fā)起召開了全市16所高等院校的“聲討‘四人幫’大會”。同時,不少聽到消息后趕來的工人、機關干部共計3萬多人也參加了大會。這個大會通過了向中央的兩點請求:(1)立即改組上海市委,組成新市委,領導上海人民進行揭批“四人幫”的斗爭。(2)立即派中央調查組到上海,調查“四人幫”在上海的一切罪惡勾當。
群眾對“四人幫”的憤怒如同火山爆發(fā)一樣直沖云霄,上海“四人幫”余黨已控制不住局勢,19日急電中央:“市委機構整個已經癱瘓,急請中央予以指示?!?br/> 徐良圖小組將上海的情況源源不斷地送到北京,谷牧據(jù)此源源不斷地編成《上海來信》。谷牧日記為證:10月16日,發(fā)《上海來信》第十、十一號。10月19日,發(fā)《上海來信》第十六至十八號。10月20日,發(fā)出《上海來信》第十九、二十號。
20日晚。蘇振華、倪志福、彭沖率中央工作組到達上海,谷牧停止編寫《上海來信》。后來,葉劍英等中央領導還問谷牧,《上海來信》怎么沒有了?谷牧說,中央工作組到了上海,上海來信就結束了。
中央派遣徐良圖一行八人深人虎穴,迅速、準確得到情報,采取有力措施,不費一槍一彈,粉碎了“四人幫”上海余黨的武裝叛亂。
曹大澄、王守家謙虛地說:“34年前,我們有幸到上海‘抓革命促生產’也是平生快事!我們的工作只是將上海余黨武裝叛亂消息傳回北京而已,而取得這些重要情報主要是靠王一平、李庸夫同志。”
時至今日。參加這一行動的王一平、李庸夫、徐良圖、李景昭、周力、干志堅已相繼逝世,謹以此文紀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