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他正和朋友在包廂唱歌,聲音很大。
忽然朋友的手機響了,朋友表情怪異地接著電話,說:“好,他在,我給他聽?!比缓蟀央娫掃f給了他。
是妻子。
她說打他電話他不接,只好打到朋友手機上。
“你有什么事嗎?”他強壓著怒火問?!皼]事,就是看你沒接電話以為你有什么事了,想問問你幾點回來?!?br/> “要是沒事的話你先睡吧?!彼麙炝穗娫?。朋友一陣玩笑,“老婆可真惦記你啊,有什么秘訣讓老婆這樣緊張你,給我們講講啊。”
大家善意的玩笑卻讓他感到恥辱,這樣的老婆,真是丟自己的面子。
那個晚上,他借著酒勁對她大吼著:“我是個男人,有自己的生活和隱私,你不要隨便干涉?!闭f完他沖進客廳,使勁關(guān)上門。
是的,他厭倦了這樣的糾纏。這樣的糾纏如同一根橡皮筋,時刻拉著自己,他稍走遠點就會感受到那緊迫的束縛。這樣的感覺讓他厭倦和疲勞。慢慢地,他開始有了逆反心理,出去應酬更頻繁了。
再“請假”時,他由原先的小心翼翼變得理直氣壯。
她糾纏的苗頭剛剛出來,他便死死地按下去。
“說了跟朋友吃飯,朋友多了去了,我不能把每個人的名字都說一遍吧一再說,說好了誰誰去,但到時候還有變化吧!”他一番冰冷的話果然讓她有些收斂。
“那幾點回來?”她的聲音也弱了下來。
嘿嘿,他暗自樂了。
還真是,人家說婚姻就是翹翹板,你上來,他就下去,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還真是沒錯?!皫c回來?這個說不準,誰知道臨時有什么安排呢,你早點休息,不用等我回來。”
他比以前回來得更晚,她還是等著他。為了避開她的糾纏,他每次回來只在臥室門口探一下腦袋說,“我這會兒睡不著,看會兒書就睡書房了?!闭f完就鉆進了書房。
這樣的生活讓他感覺很輕松,想出去應酬就去,回來晚了就晚了。不再有糾纏,不再有追問,渾身都利索,要多輕松有多輕松。再后來,他更加放松,出去應酬只發(fā)個短信回來,“今晚我和朋友出去吃飯?!?br/> 最初妻子會把電話打過來問“又要出去吃飯嗎?”
他立刻不耐煩地說:“不是發(fā)短信了嗎?沒收到嗎?那還問啥?”
“這周都出去三次了!”妻子在電話里嘟囔著。
“好了,我掛了?!彼静唤o她問下去的機會。他徹底獲得了自由,一條短信便一切都搞定,哪怕和朋友在外面徹夜狂歡也沒有心理負擔。
那天,幾個哥們約好了飯后去洗浴城修腳,后來就都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和他一個包廂的一個哥們正手忙腳亂地換衣服,手里握著電話,一臉驚慌的樣子,不停對他說:“壞了,睡過去了,剛看手機,老婆打了八個電話,發(fā)了四條短信,我得趕緊回去?!?br/> 他掏出自己的手機來看,屏幕很干凈,沒有未接電話,沒有未讀信息。那一刻他忽然有些失落,覺得哪怕是只有一個未接來電,即使不是老婆的也好吧。正想著,那哥們的手機又響了,他聽見他說著:“噢,噢,我回去給你解釋好嗎?我馬上回!現(xiàn)在就回!”他問:“你老婆的?”那人說“這大半夜的,除了老婆,誰會不睡覺打電話給你啊!”
看著哥們走了,他也穿戴整齊回了家。
她已經(jīng)睡著了——他用睡書房的方法躲避她之后,她也漸漸不再等他。他輕手輕腳地站在臥室門口,聽見她熟睡的呼吸聲。他突然很想叫醒她,告訴她自己在洗浴城睡過去了,差點就睡到了天亮。這樣想著,他就走到了床邊推了推她。
“我回來了。”
“噢。”她睜開眼睛答了一句。
“我今天和王勇他們?nèi)ハ茨_了。”
“噢。”
“差點還在那里睡過去。”
“噢,知道了?!?br/> 然后她轉(zhuǎn)過身去接著睡。
那一刻他說不出心里的滋味,酸澀難言,還有惆悵和失落。有聚會時,他又開始給她打電話“我晚上和朋友出去吃飯?!?br/> “知道了?!?br/> 他還想接著告訴她都有誰,但她已經(jīng)掛斷了電話——她不再關(guān)心這些了。
他縱然想說,她已經(jīng)不愿意聽了。
怎么會變成這樣子呢?她不是喜歡糾纏嗎?怎么他要講她都不愿聽了呢?玩樂時,他的心情也變了,以前恨不得關(guān)了手機痛快喝酒,現(xiàn)在卻時不時把手機拿出來看一下。
每每席間有人的電話響起,看一下來電說“老婆的”,然后出去接電話,他就覺得那個人很幸福。有人纏著,有人惦著,自己的分量和重要性才能顯現(xiàn)出來,而他已經(jīng)很久沒被老婆纏過了。
這期間,他只是迫切地感受著“自由”的幸福,卻不知道他和老婆的疏離也隨著他的“自由”一起到來了。確切的說,是老婆對他的疏離,那些她曾經(jīng)關(guān)心在意的問題現(xiàn)在她早已放棄了,這種放棄也是一種感情交流的中斷。
是的,當他握著手機看著屏幕安靜黯然的那一刻,他忽然想到了“中斷”這個詞,手機就在他的手里,他卻失去了老婆的信號。
他走出了包廂,給老婆打了個電話。
“我一會兒就回去呢,你在干嘛呢?”
“噢,我已經(jīng)睡了?!?br/> 他悻悻地掛了電話,心里一片惆悵。
此時,他看見過道里一個男人捂著一個耳朵,正大聲說著“我不會喝多的,我真的是和大學同學在一起,不信我可以讓王凱接電話。好,吃完飯就回家,不唱歌也不洗腳。好,十一點前我保證到家好嗎?”
他忍不住笑了。電話的兩端,一個拼命解釋,一個拼命糾纏,是一種親密的力量把這樣的兩個人連在一起,系在了一起。多好啊,一個拽,一個跑,彼此因為對方感覺到自己的存在,不空虛,不寂寞普通的夫妻,普通的女人,日子不就是因為這些糾纏而有滋有味嗎?而一個平凡的妻子,她對丈夫的那些依戀和需要多半就是用這些糾纏表達了出來。怎么能失去最親密之人的糾纏呢?把糾纏剔除干凈了,一個普通的男人和女人還能有多少瓜葛’平凡的婚姻里,糾纏的含義就是“和你在一起”。
“用這糾纏讓你知道我存在,讓你知道我在你的生活里,你在我的日子里?!彼腿幌氲竭@個很有哲理的句子,眼睛里同時蒙上了一層薄霧。雖然他已經(jīng)失去了這親密的糾纏,但他想從現(xiàn)在起開始糾纏妻子,一直糾纏到老。
編后
這就是愛情,當一個女人不再對你吼、對你鬧、對你發(fā)脾氣、管你這管你那時,當她沉默時,表明你在她。里已經(jīng)失去了那個不可或缺的地位了。
縱使她還愛你,但是有些東西已經(jīng)變了。被糾纏,看似很煩,其實是最幸福的。
以前。別人糾纏我時我寧愿把電話放到音響那,繼續(xù)玩自己的。直到某一天不再有無數(shù)的電話和信息了,我才知道,她已經(jīng)放棄了。那時我才覺得空虛和惋惜?,F(xiàn)在,愛人常對我要求這要求那,管這管那,我并不感到厭煩。我們都是糾纏和被糾纏著的,這種糾纏讓我們覺得被彼此需要、掛念。
請珍惜那個對你發(fā)脾氣的人,請珍惜那個對你嘮叨的人因為這個世界上,除了父母,沒有人再對你好了,也不會有人會管你這么多了。不要讓你在她的心里變成一個可有可無的人,僅此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