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倚天屠龍記》中的周芷若

　　摘要：金庸《倚天屠龍記》中的周芷若給我們留下了一個陰邪的形象，尤其是她那可怕的九陰白骨爪，然而透過她毒辣的一面，我們可以看到的是她身兼愛情與背叛師門的兩難選擇，選擇任何一方都有悖常理。金庸的《倚天屠龍記》給我們塑造的是一個有血有肉、天真無邪、可愛聰明的少女一步步由愛走向瘋狂甚至不惜陰毒報復的形象。本文主要從愛情與師門兩大角度透視周芷若形象的性格變化。
　　關鍵詞：周芷若 愛情 師門
　　
　　《倚天屠龍記》敘述的是一群江湖幫派不惜一切代價去爭奪所謂的“武林至尊”的屠龍刀的故事，這里面貫穿了主人公張無忌與四個女子的愛情故事。這四個女子小昭、殷離、趙敏和周芷若各具可愛之處，讓張無忌意亂情迷，難以取舍，以至于拖泥帶水，其中周芷若受到的傷害最大。張無忌的多情猶疑，徘徊不定，才導致了周芷若為愛所傷，一氣之下走向邪魔，最終又回歸愛情的曲折人生之路。
　　自幼相識，同病相憐
　　周芷若的出場比較悲慘，她是一個船家女，父女相依為命，不幸的是遇見張無忌時父親剛剛被蒙古兵殺害，可以說家破人亡。張無忌因中玄冥神掌在張三豐的帶領下去少林寺求救不成，歸家途中偶遇周芷若父親遇害，張三豐出手救了周芷若。她“衣衫敝舊，赤著雙足，雖是船家貧女，但容顏秀麗，十足是個絕色的美人坯子?！币怀鰣鲎髡呔桶阉ㄎ粸橐粋€絕代佳人，雖然落魄但清麗依然，為以后張無忌的念念不忘埋下了伏筆。張無忌因中毒無法醫(yī)治心中難過、食不下咽，張三豐對他束手無策。這時周芷若卻有辦法地說：“小相公，你若不吃，老道長心里不快，他也吃不下飯，豈不是害得他肚餓了？”張無忌心想不錯，再加上周芷若將魚骨雞骨細心剔除干凈，每口飯中再加上肉汁，張無忌食欲大增，將一大碗飯都吃光了。從這些可以看出，周芷若自小就聰明伶俐，很討張無忌喜愛。
　　兩人待在一起僅僅一天就建立了良好的友誼和感情，分別時，“周芷若回到船上去，從懷中取出一塊小手帕，替他抹去了眼淚，對他微微一笑，將手帕塞進他衣襟之中，這才回到岸上”；分別后，“周芷若不斷回頭揚手”。之后的幾年里，兩人一直音信全無。
　　在金庸筆下，周芷若的出場被定型為相貌美麗、聰明可愛、懂事、體貼、有女孩子的細膩溫柔。兩人初次相識的時間雖短，卻勝似多年，心里都深深地記住了對方，雖然年少懵懂，但這種萍水相逢、身世命運相似的經(jīng)歷讓兩人靠近了許多，令張無忌終身難忘，以至于多年以后二人再次見面時，張無忌說：“漢水舟中喂飯之德，永不敢忘。”使多年不見的生疏一掃而光，為二人的相互愛慕埋下了伏筆。
　　春心萌動，陷入情網(wǎng)
　　兩人再次見面相互認出對方之后，周芷若輕輕問道：“身上寒毒，已好了嗎？”臉上一陣紅暈，聲細如蚊，幾不可聞，僅僅幾個字就勾勒出周芷若此時的神態(tài)。作者在這里不直接描寫周芷若的神態(tài)，卻是通過蛛兒的眼光“見周芷若驀地喜不自勝，隨即嘴唇微動，臉上又現(xiàn)羞色，雙目中卻是光彩明亮”，形象生動地描述了周芷若多年之后再次見到張無忌時欣喜若狂卻又怕師傅看見有意掩飾而又掩蓋不住的神態(tài)，這也證明了周芷若一直對當年那個身中玄冥神掌的小相公念念不忘。
　　心理學家研究表明，童年時期的經(jīng)歷對一個人以后的人生影響是很大的，尤其是貧困中的相濡以沫會讓一個人銘記一輩子，童年時期的玩伴會讓一個人一生都難以忘記，尤其是在女孩子的心理世界里更是如此，那種懵懵懂懂的關懷和感情在成年以后會經(jīng)常在記憶里浮現(xiàn)。小說中雖然沒有交代周芷若這幾年來是怎樣度過的、心理世界是如何變化的，但我們可以從二人再次見面的表情神態(tài)推斷出來，周芷若無時無刻不在思念那個漢水舟中的小相公，所以再次見面就顯得驚喜萬分。
　　當六大門派圍攻光明頂時，周芷若刺了張無忌一劍后，峨眉派下山時“周芷若低著頭走了幾步，終于忍不住向張無忌望去……兩人目光相接，周芷若蒼白的臉頰上飛了一陣紅暈，眼光中似說：‘我傷得你如此重，真是萬分過意不去，你可要好好保重?！瘡垷o忌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點了點頭。周芷若頓時滿臉喜色，神采飛揚，隨即回過頭去，加快腳步，遠遠去了?！边@是一段細節(jié)描寫，最能突出二人的心意。我們可以想象當時的場面是多么嚴肅又多么浪漫，周芷若不小心刺了張無忌一劍后，心中是多么萬分難過，以至于臉色蒼白，這時情人的微微點頭，表示了自己的原諒，心中的傷痛和歉疚頓時煙消云散，滿懷喜悅地離去。
　　在趙敏一伙把六大門派的人都困在萬安寺時，企圖通過和六大門派切磋時偷學他們的絕學，趙敏也向峨眉派挑戰(zhàn)，無奈滅絕師太看破他們的企圖不肯遂愿，隨即周芷若和趙敏較量不敵危難情形下，張無忌出手相救?！八粡垷o忌摟在胸前，碰到他寬廣堅實的胸膛，又聞到一股濃烈的男子氣息，又驚又喜，一剎那身子軟軟地幾欲暈去……周芷若從未和男子肌膚相親，何況這男子又是她日夜思念的夢中之伴、意中之人？心中只覺得無比的歡喜，四周敵人如在此刻千刀萬劍同時斬下，她也無憂無懼?！睈矍榈牧α渴莻ゴ蟮?，尤其自己的愛人陪伴在身邊的時候，無論上刀山下火海都義無反顧。這一點，我們可以看《泰坦尼克號》中露絲所表現(xiàn)出來的那種勇氣，為了愛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顧。在這里周芷若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在四個女子、張無忌和金毛獅王謝遜在冰火島時，他們中了趙敏的十香軟筋散之后，通過療傷，周芷若和張無忌的關系又加深了一層，在謝遜的撮合下他們訂婚了，周芷若臉伏在張無忌的懷中，柔聲道：“無忌哥哥，我能和你結為夫婦，心里快活得了不得，只盼你別因我愚笨無用，瞧不起我，欺侮我。我……會盡我所能，好好地服侍你?！边@絕對是周芷若真情的自我流露，可以說周芷若此時發(fā)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聲。
　　為情瘋狂，為師走邪
　　金庸小說中失戀的女子不計其數(shù)，卻唯有周芷若，最令人刻骨銘心。張三豐真的不該把她送往峨眉，交給不食人間煙火、頑固不化、霸道無理的滅絕老尼；她也不該遇到和愛上優(yōu)柔寡斷的張無忌，不然她的命運真的會改變。這份愛和無法背叛的師門就成了她最大的矛盾，為了調解這矛盾她不惜埋葬自己的善良，讓自己一步步變得兇狠、殘忍。正是滅絕師太的偏執(zhí)和張無忌的優(yōu)柔寡斷把原本溫柔善良的周芷若推向了一個不可測的深淵。但她如果不是峨眉弟子的話，沒有遇到張無忌，她的故事就不會那么動人，也不會受到廣泛的讀者關注。有人說周芷若狠毒，這并非她的本性，她是被逼如此，被師傅、被戀人、被情敵?；槎Y上夫君隨情敵而去，師父曾經(jīng)發(fā)下的毒誓，都像一個夢魘冤靈般死纏著她，讓所有的幸福都遠離她。知不可為而為終又無果的這種絕望和無奈又豈是其他人能體會到的。人性受到扭曲，也不足為奇。
　　周芷若一直比較孤獨，父母雙亡，峨眉的師姐們以她為敵，滅絕師太反而是這世界上唯一喜歡她看重她的人。也許就因如此，她不能離開峨眉，否則就會流離失所茫然無措；她不能叛離師父，否則她就是背信棄義。于是她唯有對師父言聽計從，慢慢遠離了漢水之湄的那個純真溫柔的小女孩，遠離了那些無憂無慮的青草氣息的年華。然而她的師父離開了她，她驟然感到孤立無助，慘烈的誓言，沉重的遺命，瞬間擔上了本就稚嫩的肩膀。漫漫孤獨的人生旅途，被扼殺的青澀純真的愛，她迷惘、無措、茫然，然后是恐懼。然而這一次，周芷若不甘如此放棄，不想就此重回寂寞與孤獨，她想為自己爭取一次。不僅要順從師父遺命奪得倚天劍屠龍刀，還要得到甜蜜終生的愛情。于是，下藥，奪劍，得刀，放逐，刺殺，她義無反顧。周芷若偷了屠龍刀和倚天劍卻嫁禍趙敏，這個嫁禍做得可真為嚴密。周芷若這里面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一方面身為峨眉派掌門武功當然要服眾，另一方面，滅絕師太臨死前把重任強交給了周芷若，光大峨眉派的重任就落在周芷若的柔弱肩頭上。滅絕師太怕她反悔，死之前逼迫周芷若在萬安寺發(fā)下重誓：“要是我日后嫁你為妻，我父母死在地下不得安穩(wěn)，我?guī)煾富癁閰柟恚障ο蛭壹m纏，我跟你生的子孫男的世世為奴、女的代代為娼?！庇性u論者曾說過：從許下三條諾言那一刻起，周芷若就不復存在，她的一生注定與幸福無緣。她許下的諾言成為她一生的枷鎖，一生的悲劇由此鑄就。
　　
　　勢單力薄的周芷若又時時遭到同門師姐丁敏君的不滿和反對，為了盡快找到屠龍刀和倚天劍，周芷若只有依靠、利用張無忌，所以施計偷了屠龍刀和倚天劍嫁禍趙敏，一方面可以取得秘笈光大峨眉，另一方面又想借張無忌之手殺掉趙敏，可謂一箭雙雕。俗話說“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周芷若只得到了一樣——秘笈。然而，《九陰真經(jīng)》秘笈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練成的，而周芷若為了速成，只有練些下乘的邪魔武功，故而走向陰邪。
　　當周芷若和張無忌正在舉行盼望已久的婚禮的時候，趙敏橫加破壞，張無忌跟著她一塊出去了，婚禮未能如愿，周芷若惱羞成怒，使出九陰白骨爪，五根手指向趙敏頭上插了下去。后來，“周芷若霍地伸手扯下遮臉紅巾，朗聲說道：‘各位親眼所見，是他負我，非我負他。自今而后，周芷若和姓張的恩斷義絕?！f著揭下頭頂珠冠，伸手抓去，手掌中抓了一把珍珠，拋開鳳冠，雙手一搓，滿掌珍珠盡數(shù)成為粉末，簌簌而落，說道：‘我周芷若不雪今日之恥，猶如此珠?！苯又?，“周芷若雙手一扯，哧的一聲，一件繡滿金花的大紅長袍撕成兩片，拋在地上，隨即飛身而起，在半空中輕輕一個轉身，上了屋頂”。
　　這段對周芷若的描寫非常準確到位，把一個和盼望已久的心愛的人結婚的愿望經(jīng)過千辛萬苦馬上要實現(xiàn)的時候，結果心愛的人在眾目睽睽的婚禮上卻和另一女子跑了的失望、惱怒、仇恨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霍地”、“扯”、“抓”、“拋”、“搓”、“飛”等幾個動作都非常準確地表現(xiàn)了周芷若的決絕和義無反顧。由愛轉痛，由痛轉恨，此恨此情，恨由心生，不惜對情敵痛下殺手，張無忌的過分之舉導致周芷若走向了極端，心理走向了陰毒。
　　隨后，心理畸形的周芷若又利用對她鐘情的宋青書，假意和他結婚，然后逼他也練成了九陰白骨爪。雖然這些武功陰邪，卻有效地威懾住了各大門派，也算是完成了滅絕老尼的心愿。雖然周芷若假意與宋青書結婚，但他的心還一直在張無忌身上，心里非常凄苦、孤獨。所以在“屠獅英雄會”上張無忌再見到周芷若時，作者在這里又以張無忌之眼把周芷若的面容渲染出來：“只見她容顏清減，頗見憔悴之色?！彪m然峨眉派在這次屠獅會上大顯身手，但她的這種厲害的下乘功夫卻被幾個黃衫女子打敗。至此，周芷若更加凄苦，戀人、武功一樣也沒得到，再加上被她“害死”的殷離的“鬼魂”的糾纏，周芷若有點精神失常，甚至發(fā)瘋。
　　小說結尾時，周芷若向張無忌問道：如果現(xiàn)在四個女子都在你身邊，你會選擇哪個？張無忌猶豫了半天才說他和趙敏才是刻骨銘心地相愛。周芷若聽了之后痛苦至極喃喃道：“刻骨銘心的相愛，刻骨銘心的相愛。頓了頓，低聲道：‘無忌哥哥……我對你也是刻骨銘心的相愛。你竟然不知道嗎？”周芷若這次學聰明了，也讓張無忌答應了一件不違背俠義的事，并說這件事“也許到你和趙家妹子拜堂成親時才能想到”，很顯然是想以牙還牙，但她最終在黃衫女子的教育下走向了正道，回歸了本真。
　　總之，周芷若這個形象還是塑造得比較成功的，雖然她給讀者的印象有點陰邪，但很令人同情，既有對張無忌背叛的仇恨，又有身負師門光大峨眉重任的無奈，所以在這雙重驅使下，只能讓她走向瘋狂，但她的潛意識中卻是對張無忌執(zhí)著忠貞的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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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范伯群、孔慶東主編：《通俗文學十五講》，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1頁。
　　5.艾濤：《金庸的書劍恩仇》，團結出版社，2006年版。
　　（作者單位：鄭州職業(yè)技術學院）
　　編校：趙 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