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清人所記獻忠埋銀
清夏燮《明通鑒·附編》:順治元年(1644)八月甲子,張獻忠軍攻占成都。十一月庚寅,張獻忠建大西國,改元大順,以成都為西京;設(shè)丞相、尚書、五軍都督府等官。此下記述了張獻忠屠殺惡行,接著說:“又用法移錦江,涸而辟之,深數(shù)丈,埋金寶億萬計,然后決堤放流,名‘水藏’。曰:‘無為后人有也’?!?br/> 這里的文字全抄《明史·流賊傳》,事件的時間是模糊的,只說明有埋銀這么一回事。
沈荀蔚《蜀難紀略》所記較詳,時在1646年,稱張獻忠將“所聚金銀,以千余人運之江干,三月始畢。至是,測江水淺處,多支流以殺其勢,一如決河法;水涸,于江底作大穴,投以金銀;而殺運夫于上,后覆以土;仍決江流復故道。后續(xù)有所得,俱刳木成鞘,運至新津江口,載以千余艘,將為順流計至巫峽投之?!?br/> 劉景佑《蜀龜鑒》綜合各家傳說,所述略同。其在1646年夏歷五月后記:“錮金。獻以財貨婦女累兵心,令有婦女必殺;……有金銀必繳。藏一兩者斬,十兩剝皮。凡金銀、器物、首飾沉井窖屋,發(fā)覺者連坐一營;告捕者賞以其家器物。前門外鋪席滿地,金銀山集。盛木鞘數(shù)萬(《蜀碧》)。測江水淺處,開支流如筑決河法,水涸,掘大穴,投以木鞘,殺運夫而實以土。乃決江流,復故道。續(xù)得金銀亦盛鞘,至新津江口而覆。(《敘略》)”
又在1646年六月記:“明副將楊展大敗獻于江口?!薄矮I率勁兵十余萬,金寶數(shù)千艘,順流東下,將變姓名走楚作巨商。展遂于彭山江口縱火,焚其舟。展身先士卒,殪其前鋒。風烈火猛,展登岸夾攻,槍銃、弩矢齊發(fā)。(獻忠)士卒輜重喪失多,急走成都。展取所遺金寶益軍儲,富強甲諸將。居民時于江日獲木鞘金銀?!?br/> 根據(jù)當時傳聞編寫的野史,張獻忠埋銀和沉銀,實際上是前后兩次。
所謂“錮金”式埋銀,是指埋銀于成都城中錦江。民間一直傳有歌謠,幾乎人人耳熟能詳:“石牛對石鼓,銀子萬萬五。有人識得破,買盡成都府?!?br/> 所謂江口沉銀的事,歐陽直《蜀警錄》記在1646年六七月:“金銀山積。收齊,裝以木鞘箱籠,載有數(shù)十巨艦。令水軍督押,赴彭山之江,沉諸河。獻賊移師出城,駐營于郊。令各營縱火,燒毀房屋。”八月,張獻忠放棄成都北走。次年正月,“楊展奉旨晉廣元伯。遣塘馬四營,分鎮(zhèn)成都四城。募善泅水手,打撈江口金銀。”
費密《荒書》則記于1646年正月:“獻忠盡括四川金銀作鞘,注彭山縣江口。楊展先鋒見賊焚舟,不知為金銀也。前后漁人得之,展始取以養(yǎng)兵,故上南為饒。”此事也見載于清《彭山縣志》卷六。(圖一)
上面的說法是先埋銀,后沉銀;沉銀一說是戰(zhàn)敗覆舟,一說是主動沉江。但孫錤《蜀破鏡》則將這兩件事前后來個顛倒,書中記在1646年七月:“張獻忠聞楊展兵勢甚盛,大懼。率兵三十余萬,載金寶千艘,順流東下,與展決
eFq+0aJsZcm8WPZNKtFZqA==勝負。擬乘勢出峽,變姓名作巨商。展聞,以兵逆于彭山之江口。大戰(zhàn),順風縱火,燒賊舟無算,士卒、輜重喪亡略盡。復奔還成都。展取所遺金寶,以益軍儲。”八月:“八月既望,張獻忠將前自江口敗回所余蜀府金寶,用法移錦江,錮其流。穿穴數(shù)仞,填之,下土石,并鑿工掩筑,然后決堤放流,名曰水藏?!?br/> 這里的事情前后,基本依據(jù)彭遵泗《蜀碧》:“獻自江口敗還,勢不振。又聞王祥、曾英近資簡,決走川北。將所余蜀府金銀鑄餅,及瑤寶等物,用法移錦江,錮其流。穿穴數(shù)仞,實之。因盡殺鑿工,下土石掩蓋,然后決堤流,使后來者不得發(fā),名曰錮金。又盡毀宮殿,墜砌堙井,焚市肆而逃?!?br/> 其次序是先沉銀,后埋銀;看來究竟孰先孰后,已難定論?!妒癖獭酚盅a充注出江口所沉銀兩:“至今居民時于江底獲大鞘,其金銀鐫有各州邑名號。”可見銀沉江口是實。
《彭山縣志》載乾隆五十九年(1794)冬季,漁者于江口河中獲刀鞘一具,轉(zhuǎn)報總督孫士毅,派員赴江口打撈數(shù)日,獲銀萬兩,并珠寶玉器等物?!肚逦淖趯嶄洝废特S三年(1853)翰林院編修陳泰初奏:曾經(jīng)眼見彭山居民在江中打撈到“其色黑暗”的銀子。于是令成都將軍裕瑞“按所呈情形悉心查訪,博采輿論。若知其處,設(shè)法撈掘。”
直至現(xiàn)代,仍然有所發(fā)現(xiàn)。報載2005年4月20日上午,彭山縣江口鎮(zhèn)岷江大橋附近老虎灘河床引水工程建設(shè)
TSyz73JdKxtSbMNinakCbA==工地上,挖掘機從河床3米深處,掘出一批銀錠。(圖二)每錠重1800余克,呈船形;正面刻有銘文,如“崇禎十六年八月紋銀五十兩”、“沅陵縣征完解司載充兵餉銀五十兩崇禎十年八月銀匠姜國太”、“京山縣十五年餉銀肆十兩”、“巴陵縣榆口餉銀五十兩”等。出土銀錠藏于木鞘內(nèi);木鞘是兩個半圓形木塊,長118厘米,外徑18厘米,中間挖空,銀綻放入其中,然后合在一起,兩頭用鐵絲箍緊。其中6件有銘文的銀錠,經(jīng)鑒定為二級文物。
近年張超俊博士論文,又指出另一處埋銀傳說(但此事不見經(jīng)傳):“在彭山江口鎮(zhèn),人們發(fā)現(xiàn)在這里竟也流傳著與寶藏相關(guān)的歌謠,產(chǎn)生了沉寶謎蹤的第二種版本。當?shù)厝诉@么唱道:‘石龍對石虎,金銀萬萬五,誰人識得破,買到成都府。’不同的是,石牛和石鼓換成了石龍和石虎,而歌謠的格式則一模一樣。在江口鎮(zhèn)為什么也有一首類似錦江石碑上的歌謠,這難道只是單純的巧合嗎?在江口鎮(zhèn)的石龍溝中,石龍石虎遙遙相對。石龍溝位于江口鎮(zhèn)石盤山,山上有石碑,刻有‘石龍對石虎’的一段歌謠,在曲折的山路盡頭,一條石龍赫然立在巖壁上。石虎由于歷史的沖刷,部分頭像已被毀壞,但虎身仍清晰可見?!保▓D三)
城內(nèi)錦江的理銀,在清人記載中并不怎么肯定;以致究竟有沒有這樁事,至今還有人質(zhì)疑。
二、民國時期錦江淘寶
清人野史中的“錮金”、“水藏”一事,成都民間一直流傳不絕,認為這件事絕對存在;并且留下寶藏地點的20字口訣,具體位置也有“五牛對石鼓”的醒目標志。筆者從三個方面推論可能是客觀事實:一是《明史》記載了“水藏”情況。官方所修正史,專職史官要對史料進行查證,如果純屬謠傳,則不大可能入史;而且修史時代距張獻忠比較近,便于調(diào)查研究。二是戰(zhàn)亂時期埋金埋銀,是富裕人家的普遍行為,埋藏的地方一般都要進行偽裝,以免被別人挖走,而偽裝方法雖然各式各樣,但很少有埋藏在水中的科學思維和決斷魄力。能夠想得到、辦得到“水藏”的,在當時非張獻忠莫屬。三是編野史的人,多半是“地主階級知識分子”,絕對想不出“水藏”的辦法。如果沒有這件事,他們也編造不出來。
基于“信以為真”這種認識,1937年冬,住在陜西街的楊白鹿(清末貢生)建議挖寶。因為在30年前,有個彭縣為官的友人送他一個木匣,內(nèi)有錦江藏寶圖。此圖來自其家高曾祖的仆人。此人原是石匠,曾在張獻忠軍中做工。張獻忠一行離開成都時,在望江樓對岸瑩華寺上船,因人多船少,大量金銀就在石佛寺附近挖坑埋藏。當時民工皆被殺死,而他卻僥倖逃脫,于是畫下一張圖,寫了說明,藏在匣中。1937年時抗戰(zhàn)軍興,政府號召大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楊白鹿就想把圖獻出來,以表愛國之情,便將此事告訴賴心輝手下的團長馬昆山。馬昆山又將此事告訴新建88軍的師長范紹增。范紹增便請馬昆山向政府打報告,正式組織公司打撈金銀,以充抗日軍費。
此事隨即得到批準,于是范紹增拿出銀洋兩萬,開辦“錦江淘江股份有限公司”,于1939年2月正式成立。投資股東還有熊玉璋、吳毅侯、劉升平、羅祖南等人,公司設(shè)在學道街,推舉楊白鹿、馬昆山、吳毅侯、羅祖南、張協(xié)華、幸蜀峰、范孔佳、李崇書、文超等為董事,楊白鹿任董事長,馬昆山為總經(jīng)理;并在郊外第一公園建立工程處,以吳毅侯任經(jīng)理,張協(xié)華任總務(wù),幸蜀峰任設(shè)計,羅祖南任工程,熊明煊任總工程師。于1939年春季開工挖河。
開工之日,省主席王治易主持大典,各界人士前來助陣。當時由特務(wù)團黃度、陳西華二營負責維持治安。
據(jù)成都市檔案館收藏的《工程經(jīng)過記略》稱:1939年3月1日,招工96人,開始在“望江樓與兵工廠(今南光機器廠)相對河流正中砂堆間,開始淘掘?!敝?2日“從砂堆右邊挖進,距水面四尺深左右(約l.3米),發(fā)現(xiàn)無數(shù)枯骨,并枯骨人頭四具,相隔尺許,知非由江水沖來”。據(jù)多數(shù)專家考察,顯然是張獻忠當日所殺石工及運夫遺骨。“同時,又挖得血浸砂石一層,厚約五六寸,面積頗寬”。專家認為也是當時犧牲的民工血跡,推斷下面必有石條。13日下午,在枯骨和血石層下,“深約二尺上下,掘得紅色石條數(shù)根,橫江排列。前后左右相接處,均有桐油石灰。”有一塊條石上還刻有“張”字。這種條石砌體,沿右岸伸展,到17日,共挖出92根條石,上面大都刻有單字。21日已將條石全部取出,再向下深挖,“距石條下二尺許,又發(fā)現(xiàn)桐油石灰、砂石凝結(jié)之三合層。再將三合層起出,又發(fā)現(xiàn)無數(shù)朽黑木”。4月8日23時,“工程周圍,突涌現(xiàn)白光,狀似月色尤明,約十余分鐘始滅?!爱敺殴庵岸r,掘壕發(fā)出河岸崩潰聲,車水夫驚駭,及持燈視之,無恙”。
隨后,在“鑿深二丈余”(約7米)的地方,“水色黃黑,氣臭,類似死尸?!边@時“石牛對石鼓”的謠訣果然應(yīng)驗?!坝诠こ逃野叮诔鍪?。形式睡臥,頭向東北角。詳加視察,牛約數(shù)千斤,睡臥形式,似非水沖倒的,疑有作用?!薄澳嗣と讼驏|北角牛頭相對處挖掘,果然挖出一石,與眾不同。半邊圓形,半邊方形,石之平面,左右凸而中凹。該處僅此一石,其他無石。或取石面鼓出,以為鼓乎?未可知也”。推想張獻忠思想離奇,決不循規(guī)蹈矩,鼓是圓的,偏不使它為圓,也未可知。
到5月2日,在工程右岸發(fā)現(xiàn)石牛的背后,又挖出條石70余根,仍有刻字,“石條下,均有平鋪無數(shù)朽木”,下面又挖到張獻忠鑄造的“大順通寶”數(shù)枚。這說明條石砌體下鋪枕木,都是張獻忠所為?!豆こ探?jīng)過記略》的記錄到此為止。
此后,又采取掃雷用的金屬探測儀,指導挖掘,結(jié)果挖出4籮筐銹成一餅的銅錢,并未得到金銀;隨后,淘江公司也就關(guān)閉了。
通過錦江中張獻忠時期人工建筑物的發(fā)現(xiàn),可以證實埋銀一事的存在性。難道已經(jīng)有人捷足先登,取走寶藏?畢竟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3個世紀,中間任何情況都可能發(fā)生。
30多年之后,1975年4月上旬,在望江樓附近的錦江岸邊,發(fā)掘出張獻忠大西政權(quán)鑄造的“大順通寶”銅錢10多公斤。1976年2月,又在南郊永豐鄉(xiāng)農(nóng)田中,挖出“大順通寶”銅錢15公斤。據(jù)《蜀碧》記載,當時張獻忠曾設(shè)立鑄局,“取藩府所蓄古鼎、玩器及城內(nèi)外寺院銅像,熔液為錢,其文曰‘大順通寶’?!薄叭馍?,光潤精致。至今得者,作婦女簪花,不減赤金?!边@種錢幣直徑2.7厘米,成色較好,可能鑄幣材料夾雜著當時收繳的各種金寶成分,才有這種結(jié)果。1939年打撈所得,也許就是這些錢幣。那是張獻忠軍倉皇撤離時丟進錦江的,可能并非有意識埋寶。
三、石牛線索考查
1997年冬,在望江樓一段錦江修建生態(tài)河堤時,挖出一具石?!,F(xiàn)在沿新修的九眼橋上溯約200米,在石牛堰進水口的對岸,望江樓公園濱錦江的河灘上,就安放著這兩具石牛,皆為磚紅色砂巖所刻制,牛的角和頭面都已沖蝕不清,蹄腳尾巴依稀可辨。公園在旁立有石碑,刻著“石牛對石鼓”4句諺謠,下有說明:“這首民謠,傳說明末張獻忠撤出成都時,曾在九眼橋下游江心中,埋藏了上千馱金銀,留下石牛、石鼓為記。該石牛是1997年底修此段生態(tài)河堤時挖掘而出,其史料價值待考?!?br/> 關(guān)于成都的石牛,應(yīng)該追溯到李冰創(chuàng)建都江堰時建立的鎮(zhèn)水石犀?!端囄念惥邸肪砭攀逡龘P雄《蜀王本紀》:“江水為害,蜀守李冰作石犀五枚。二枚在府中;一枚在市橋下;二枚在水中;以厭水精,因曰犀牛里。”《華陽國志·蜀志》說:李冰“外作石犀五頭,以厭水精。穿石犀溪于江南,命曰犀牛里。后轉(zhuǎn)置犀牛二頭,一在府市市橋門,今所謂石牛門是也;一在淵中?!崩畋?具石犀,西漢時有兩具在府城內(nèi),兩具在水里,一具在市橋附近;到了東晉,市橋那一具還在,其他就下落不明。市橋的位置,大概在今少城路將軍衙門一帶,今金河賓館那里,晉代是圣壽寺,由于市橋那個石牛已被移入寺中,所以俗稱石牛廟或石犀寺。南宋陸游還曾在廟里見到石牛。他在《老學庵筆記》中說:“石犀在廟之東階下,亦相似一犀。”“一足不備,以他石續(xù)之。氣象甚古。”這一石牛,明代仍在,萬歷十六年(1588)王士性《入蜀記》說他看見“一石立殿左,牛形,又似未琢成者?;蛟疲豪畋??!蹦菚r石牛已嚴重風化,就像沒有雕刻過的巖石。明末曹學佺《蜀中名勝記》也說:“今寺殿階左,有石蹲處;狀若犀然?!边@一李冰留給后人的遺產(chǎn),近代業(yè)已不存。
石牛廟位于西城,與張獻忠埋銀沒有什么關(guān)系。但望江樓附近的石牛堰,與此關(guān)系可就大了。此堰在新九眼橋以上從錦江東岸分水,大致向南開渠道約1.5公里,又匯入錦江,現(xiàn)在那里有新建的東湖。明正德年間所修《四川志》記有華陽縣的萬年堤,在“治東府河岸,承奉宋景等修筑,三百余丈。置石人、石牛各九,以鎮(zhèn)水惡?!碧靻ⅰ冻啥几尽费a充說,此堤是蜀王府主持修建,應(yīng)該就是今望江樓錦江右岸河堤,長約1公里,當時平均每100米左右立一具石人和石牛,成為一道特殊的風景線。王士性《入蜀記》說:“成都故多水,是處為石犀鎮(zhèn)之。城東有十犀九牧,立于江邊,可按?!北阒高@堤上的許多石牛。在這些石牛附近,原先開鑿有一條洗瓦堰,就是現(xiàn)在的石牛堰;明代方志未載,清雍正《四川通志》始載,位于華陽縣東五里。嘉慶《華陽縣志·水利》記載得比較詳細:“洗瓦堰,治東三里,俗名石牛,昔人置以鎮(zhèn)水,今尚存。堰袤三百余丈,分引大江水,灌田數(shù)萬畝。”關(guān)于這些石牛的來歷,志中《金石》記為:“治東城外萬年堤,石人石牛各九,蓋前人以之鎮(zhèn)水患者,今惟余石牛一頭,余無存?!笨梢娤赐哐吒浇氖?,也就是明代后期萬年堤上的唯一殘余。而洗瓦堰本身,應(yīng)是明末清初所修建。
洗瓦堰附近那一具石牛,成為“石牛對石鼓”諺謠的地面依據(jù)。近代錦江中挖出的兩具石牛,應(yīng)該是明代那九具石牛的孑遺。張獻忠“錮金”時,九具石??赡艽蟛糠纸≡?,經(jīng)過隨后的戰(zhàn)亂,到清初只剩下最后那一具了。
四、埋銀懸案探論
張獻忠被今人奉為“農(nóng)民起義首領(lǐng)”,善于作戰(zhàn),但政治上毫無遠見。他在占領(lǐng)成都以后,雖然建立了大西政權(quán),卻與以往在成都建國的割據(jù)政權(quán)大為不同,沒有施行任何促進經(jīng)濟生產(chǎn)的措施,只是熱衷于搜羅財寶。蜀王府搜括殆盡就不說了,多數(shù)寺廟也難以幸免,民間更是難逃浩劫。大順通寶鑄造質(zhì)量之好,就是明證。因此,在張獻忠撤離成都以前,埋下大量財寶,以便在卷土重來時仍可繼續(xù)占有,是其必然的思考。所以錦江埋銀一事在民間盛傳,決非空穴來風。
把金銀埋在河底,隱蔽性很強,思路也很科學,確實是一大創(chuàng)造。辦這件事,首先要選擇埋銀河段,在其上游用榪槎截斷河水,再在河岸開挖一條引水渠,進行導流,使錦江水全部移出,把埋銀那一段河道排干,然后挖坑埋藏。一切就緒之后,重新覆蓋隱藏,再拆除榪槎,讓河水恢復故道,于是便達到神不知、鬼不覺的目的。“石牛對石鼓”的標志物是十分必要的。戰(zhàn)爭時代環(huán)境變化很快,如無標志,后來發(fā)掘會遇到不少困難。張獻忠當然希望保密,但可惜他失敗得太快,他的軍中可能無人不曉,所以消息傳出去也很快。漏網(wǎng)的石工,不過是知情人中的滄海一粟而已。
導流移江,以冬季枯水季節(jié)最為有利;因此推測埋銀之事,應(yīng)在張獻忠進入成都后的第二年冬季,即1645年冬。今石牛堰渠道,疑即當時的導流渠;截斷河水之處應(yīng)在今新建的九眼橋處。錦江水由石牛堰直下,流到今東湖一帶再回入江中,排干的一段河道正好埋銀。今望江樓以下,錦江向西轉(zhuǎn)了一個大彎,以下河道產(chǎn)生很大的心灘,舊稱上河心、下河心,可能就是當時河心挖坑排出大量泥土,沖到下游所造成。
當然,也不排除另外一種情況,即假定錦江原是沿現(xiàn)在石牛堰水路筆直地流淌,張獻忠在西岸陸地上挖深坑埋銀,埋好之后,在其上下新開錦江河道,再堵塞石牛堰那里的老河道,于是這段錦江就變成了現(xiàn)在樣子,而銀子也便安全地埋藏在新的江底了。這一種方案也很有可能,而且相當科學。
作者:四川省文史研究館(成都)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