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論《湯姆叔叔的小屋》的歷史影響力

康世才

(克拉瑪依市創(chuàng)新外國語學校，新疆克拉瑪依834000)

美國十九世紀中葉的著名女作家哈麗雅特·比徹·斯托夫人的《湯姆叔叔的小屋》從1852年出版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百六十年了。該書首次出版，立即獲得巨大成功，第一周就銷售一萬冊，當年印行一百多次，發(fā)行三十五萬冊，10年后，銷售量高達300萬冊，20年后，銷售量又翻了一番。這部小說被認為是“世界小說中最令人感動的事件”，成為美國歷史上除了《圣經(jīng)》以外銷售量最大的著作。之所以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功，《湯姆叔叔的小屋》具有三方面的歷史影響力。

一、樹立了美國反對奴隸制的旗幟

文藝作品是特定社會生活的集中反映。作品的生命力、影響力取決于作品對社會生活反映的深度和廣度，取決于作品對社會要求的適應程度。

1776年開始的北美獨立戰(zhàn)爭的勝利，為美國資本主義的發(fā)展在政治上開辟了前進的道路;工業(yè)革命的發(fā)展為美國資本主義的發(fā)展奠定了物質(zhì)技術(shù)基礎(chǔ)。到19世紀50年代，美國北部已經(jīng)完成工業(yè)革命，成為世界經(jīng)濟大國，進入了世界前四名的行列，僅次于英國、法國和德國。1820年，美國的工業(yè)總產(chǎn)值約占全世界工業(yè)總產(chǎn)值的6%，1860年上升到15%，達到18.86億美元，為在全國勝利完成工業(yè)革命和對外擴張奠定了堅實的物質(zhì)技術(shù)基礎(chǔ)。

然而，由于資源、地理環(huán)境和社會歷史條件的差異，造成了美國政治、經(jīng)濟發(fā)展的不平衡。到19世紀中葉，北部以雇傭勞動為基礎(chǔ)的資本主義工商業(yè)經(jīng)濟得到迅速發(fā)展，南部則以強迫奴隸勞動、無償占有奴隸勞動成果為基礎(chǔ)的奴隸制種植園經(jīng)濟得到大規(guī)模發(fā)展。這兩種經(jīng)濟制度形成了兩種社會制度，在美國經(jīng)濟和社會發(fā)展中產(chǎn)生了尖銳的矛盾。雙方在原料、勞動力、西部土地和國會領(lǐng)導權(quán)的爭奪上展開了激烈的斗爭，由此形成了維護奴隸制和廢除奴隸制兩種不同的社會意識形態(tài)。南方的奴隸主階級為了維護奴隸制，甚至不惜在政治上進行分裂活動。奴隸制的殘酷性、野蠻性使之成為影響美國經(jīng)濟發(fā)展和社會進步的嚴重障礙。反對奴隸制的斗爭，從十九世紀20年代開始日益成為美國重要的社會運動。

哈麗雅特·比徹·斯托夫人所生活的時代(1811－1869)，正是美國反對奴隸制，維護國家統(tǒng)一，并由此而引發(fā)南北戰(zhàn)爭且取得勝利的時期。她的家人也都致力于反對奴隸制的斗爭。她的父親萊曼·比徹是基督教新教的牧師，是19世紀美國最著名的神職人員之一，加爾文教的主要代言人;她的幾個兄弟都是知名的牧師。21歲始，她隨同父親在辛辛那提住了18年。辛辛那提與蓄奴的肯塔基州僅是一河之隔，在這里，經(jīng)?？梢钥匆娞油鰜淼呐`，聽到關(guān)于奴隸的故事。她還去過肯塔基州看望朋友，因此對奴隸制有著深刻的了解。1850年，美國聯(lián)邦議會頒布了《追捕逃亡奴隸法》，法律規(guī)定庇護南方逃跑奴隸的北方人負有法律責任，北方人應把逃到北方的黑奴歸還給南方的“主人”。這個法案引起了北方進步輿論的強烈譴責，也激起了哈利雅特·比徹·斯托夫人的極大義憤。作為中產(chǎn)階級的婦女，在美國沒有什么政治權(quán)利，不能參加競選，不能公開講演，不能登上布道壇傳道，她只能用自己手中的筆——這個唯一的武器，表示自己對奴隸制的滿腔仇恨，由此她動筆寫了這部小說。

《湯姆叔叔的小屋》的發(fā)表與出版，正是適應了反對奴隸制的社會要求。作者在序言中明確宣布寫這本書的目的：“就是要喚起人們對生活在我們中間的非洲種族的同情和體恤，表現(xiàn)在奴隸制度下他們的冤屈和痛苦，闡明這個制度必然殘暴、不仁，因而使得那些對黑奴懷有深切同情的人為他們做出的一些努力都遭到破壞和廢除?！弊髡吖_樹起了反對奴隸制的大旗，《湯姆叔叔的小屋》是一篇偉大的反對奴隸制的宣言。小說以其真實感人的藝術(shù)形象在喚醒民眾、爭取公眾對廢奴運動的同情和支持方面比任何廢奴主義者的演講都更有說服力，極大地推動了反對奴隸制斗爭的發(fā)展，它被稱為“黑人的《伊利亞特》”、“美國抗議小說的基石”。在結(jié)束奴隸制方面所起的作用沒有一本書能夠和它相比，這本書成為引發(fā)南北戰(zhàn)爭的導火索。當作者斯托夫人1863年訪問白宮時，林肯總統(tǒng)稱贊她是“寫了一本書，釀成了一場偉大戰(zhàn)爭的小婦人?！笨梢姡@部小說的社會歷史意義非比尋常。

二、開辟了美國現(xiàn)實主義的文學創(chuàng)作道路

美國文學從誕生到現(xiàn)在只有200多年的歷史，在世界文學史上是年輕的文學。由于構(gòu)成美利堅民族的主體是歐洲移民，早期的美國文學必然受到歐洲文學的深刻影響。18世紀末，歐洲大陸興起的浪漫主義文學思潮在19世紀初傳到美國，它所提倡的注重精神、崇尚個性、歌頌自然的一系列思想符合了當時美國開拓新大陸的社會環(huán)境。因此，浪漫主義和“超驗主義”成為美國文學創(chuàng)作的主流。在《湯姆叔叔的小屋》發(fā)表出版之前，雖然其中不乏優(yōu)秀作品，但其對社會生活反映的深度和廣度均不及《湯姆叔叔的小屋》?！稖肥迨宓男∥荨窐淞⑵鹆爽F(xiàn)實主義的文學創(chuàng)作旗幟，由此開辟了美國現(xiàn)實主義的文學創(chuàng)作道路。

文學創(chuàng)作的現(xiàn)實主義就是通過對典型人物、典型環(huán)境的描寫，反映現(xiàn)實生活的本質(zhì)。《湯姆叔叔的小屋》通過具體形象，深刻地揭示了當時存在于美國南方的奴隸制的殘酷性、野蠻性，在文學現(xiàn)實主義創(chuàng)作實踐方面做出了開拓性的貢獻。

1.小說以黑奴湯姆為中心，描寫了奴隸的悲慘命運，反映了黑暗的社會現(xiàn)實

湯姆和小哈利是肯塔基州的莊園主謝爾比先生的兩個最喜愛的奴隸。謝爾比先生由于經(jīng)營不當，造成自己負債累累，他被迫要把湯姆和小哈利賣掉還債。謝爾比太太的貼身女仆伊萊扎得知消息，連夜帶著小哈利逃離莊園。逃亡路上，遭到了奴隸販子的追捕，最終他們冒著生命危險渡過結(jié)著浮冰的俄亥俄河，逃到了自由州。湯姆是在謝爾比莊園里出生和長大的奴隸，他從童年時就侍候年幼的主人，后來成了謝爾比莊園的奴隸總管。他從小就受到基督教的影響，形成了忠心耿耿為主人服務(wù)的思想，深得主人的信任。湯姆不愿聽從伊萊扎逃走的勸說，他認為那樣做是辜負了主人對自己的信任，自己應該為主人分憂，讓主人賣掉自己償還債務(wù)。隨后，湯姆憂傷地告別家人，跟著奴隸販子黑利登上了駛往密西西河下游的輪船。在輪船航行途中，湯姆奮不顧身救起了不慎落水的小女孩伊娃。伊娃的父親——圣克萊爾出于感謝買下了湯姆。在圣克萊爾的莊園里，湯姆為主人趕馬車，陪伴小女孩伊娃。后來，伊娃病死了，圣克萊爾本想解放湯姆，但是不久圣克萊爾在一次意外的事故中死去。圣克萊爾的太太瑪麗是個冷酷無情的奴隸主，她賣掉了湯姆，使他落到了兇殘的奴隸主雷格里的手中。在雷格里的莊園里，湯姆因為拒絕鞭打別的奴隸，拒絕說出兩個逃跑女奴的下落，被雷格里毒打致死。

2.小說揭露了奴隸制滅絕人性的罪惡

在宣揚博愛的基督教國家中，奴隸被剝奪了人的地位。他們被視為奴隸主的私有財產(chǎn)，只是會說話的工具。他們的婚姻家庭關(guān)系毫無價值，可以被奴隸主任意拆散。湯姆被謝爾比賣掉后，只得別妻離子，背井離鄉(xiāng)。在湯姆第一次被賣、乘船去密西西比河下游的途中，看見了同船的一個被騙賣的女奴剩下的唯一的孩子又被偷偷賣掉，這個女奴痛不欲生，半夜投河自殺;湯姆在新奧爾良遇見的女奴老蒲露，就是因為自己的孩子一次次被奪而借酒澆愁，最后悲慘地死去;雷格里莊園里的女奴凱茜，曾經(jīng)受過良好的教育，有著白皙的皮膚、美麗的外貌和高雅的舉止，可就是因為有一點黑人血統(tǒng)被多次轉(zhuǎn)賣，連子女也被一個個賣掉，最后淪為奴隸主雷格里的性奴隸，身心受到極大的摧殘。作者對這些妻離子散、骨肉分離場面的描寫真實感人，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作者想用道德激情來打動讀者，喚醒美國人民的良知讓他們看到奴隸制踐踏人性的罪惡。

3.小說真實地刻畫了許多讓人難以忘懷的奴隸的思想和性格

湯姆是作者精心刻畫的一個最重要的藝術(shù)形象。他為人正直，心地善良，篤信宗教，有愛心，守信用，即使在最惡劣的環(huán)境下也不動搖自己的信念，寧肯犧牲自己也不出賣他人，是個英雄的殉道者;混血兒奴隸喬治，聰明好學，有勇有謀，逃過了奴隸販子的追捕，最后與妻兒到達加拿大;美麗的伊萊扎在危急中沉著冷靜，從容應對;湯姆的妻子克洛伊大嬸幽默風趣;黑奴小姑娘托普西聰明活潑、野性十足;女奴凱茜性格剛烈，敢愛敢恨，敢作敢為，有勇有謀。作者所刻畫描寫的這些奴隸都有血有肉，個性鮮明，情感豐富，栩栩如生，令人難忘，成了美國家喻戶曉的人物。

4.小說逼真地刻畫了眾多的奴隸主和奴隸販子的形象

罪惡的奴隸制，培植了奴隸主們各種形式的殘暴和野蠻。奴隸販子黑利唯利是圖，冷酷無情。圣克萊爾的太太瑪麗自私自利，冷漠無情;無視奴隸的利益和情感;喬治的主人自大專橫，視奴隸為私品;奴隸主雷格里更是滅絕人性，喪盡天良，他曾殘忍地把自己的母親踢暈，對待奴隸則更是殘酷無情，當湯姆違抗他的命令，不愿意鞭打別的奴隸時，他便讓打手們往死里毒打湯姆，他還挑撥黑奴之間的關(guān)系，讓他們互相敵視憎恨。作品塑造這些形象，具有強烈的批判性和暴露性。

5.小說如實地刻畫了一些開明的奴隸主及其家中的上等人物

隨著社會歷史的進步和反對奴隸制度社會運動的開展，在上層人物中出現(xiàn)了一些開明人士。謝爾比太太和兒子心地善良，有正義感，對奴隸十分開明寬厚。當丈夫被迫賣掉湯姆和小哈利后，謝爾比太太心懷愧疚，當她得知女仆伊萊扎已經(jīng)帶著兒子逃跑后，感到松了一口氣。湯姆被賣掉后，她一直惦記著要把他贖回來。謝爾比先生去世后，兒子喬治繼承了家業(yè)，他以湯姆大叔的名義解放了屬下的所有黑奴，并對他們說：“你們每次看見湯姆大叔的小屋，就應該聯(lián)想起你們的自由?！笔苓^良好教育的圣克萊爾也是個有同情心、有正義感的奴隸主，對奴隸寬厚仁慈，甚至放縱。盡管圣克萊爾有道德感，善思考，能認識到奴隸制的罪惡，卻沒有勇氣和奴隸主的生活徹底決裂。

6.小說描寫了一些具有理想色彩的女性人物

作者認為，女性天生有一種辨別善惡的感覺，并由此產(chǎn)生一種女性固有的道德智慧，它可以變成社會變革的力量。作者在小說中刻畫了一些具有理想色彩的女性人物，如謝爾比太太、伯德太太、圣克萊爾的母親和伊娃。她們品德高尚，道德感強，精明強干，有主見，往往比她們的丈夫或兒子、兄弟更勝一籌。雷格里的母親十分仁慈，與兒子形成鮮明對照。以雷切爾為代表的教友村中的女教友們，個個善良寬厚，助人為樂，義無反顧地幫助逃亡的奴隸。圣克萊爾的堂姐奧菲麗亞有同情心和是非感，作風干練，能認識到奴隸制的不合理性。作者通過對這些人物的刻畫描寫表明，白人婦女可以利用她們的影響，讓丈夫認識到奴隸制的罪惡，進而改變它。因而有人說，這本書是早期女權(quán)主義的代表作。

如上所述，《湯姆叔叔的小屋》通過一系列典型形象的塑造，客觀真實地反映了美國社會的現(xiàn)實，批判和暴露了美國社會的黑暗，在文學上樹立起了現(xiàn)實主義的偉大旗幟。在其影響下，美國的現(xiàn)實主義文學得以蓬勃的發(fā)展，如馬克·吐溫、歐·亨利、杰克·倫敦等成為一代文學大家，為世界現(xiàn)實主義文學的發(fā)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三、成為了被壓迫民族反對殖民主義的歷史教科書

文藝作品對社會生活反映的廣度和深度，適應社會要求的深刻程度，使其不僅是民族的，而且是國際的，在全世界發(fā)揮著影響力。

自從哥倫布發(fā)現(xiàn)美洲新大陸之后，歐洲資本主義開始不斷向全世界擴張。這個擴張過程，既是資本主義建立世界市場的過程，也是殖民地、半殖民地在亞洲、非洲、拉丁美洲逐漸形成的過程。販賣奴隸、掠奪剝削奴隸，不僅僅是美國獨有的社會現(xiàn)象，而是伴隨著資本主義的擴張，實現(xiàn)資本主義原始積累的一個歷史過程。由此，形成了資本主義各國內(nèi)部被壓迫、被剝削階級反對壓迫和剝削的革命斗爭，形成了亞洲、非洲、拉丁美洲各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反對殖民主義，爭取民族獨立的革命斗爭。各國被壓迫、被剝削的廣大人民群眾與美國黑奴有著共同的命運，該書出版后立即在國際上引起了廣泛的關(guān)注和歡迎。英國當時有四十家出版社出版該書，銷售量達到一百五十多萬冊。該書得到托爾斯泰、屠格涅夫、喬治·桑、海涅、狄更斯等著名作家的高度贊揚。它曾被改編成戲劇、音樂劇在美國及世界各地舞臺上演多年，現(xiàn)已被譯成四十多種文字出版發(fā)行。其魅力之所以經(jīng)久不衰，就在于作品對美國歷史上存在的奴隸制的殘酷性、野蠻性進行了揭露，進而成為各國被壓迫、被剝削人民群眾革命斗爭的歷史教科書。正像戴高樂說的“她的作品不僅影響了美國，也風暴般地影響了拉丁美洲黑奴的解放，并漂洋過海傳遍歐洲，一個多世紀以來一直是人們反對種族歧視的有力武器。從這個意義上來講，她和她的《湯姆叔叔的小屋》不但是屬于美國的，同時也是屬于整個世界的?！睈垡蛩固拐J為《湯姆叔叔的小屋》“為美國及世界范圍內(nèi)的廢奴運動提供了輿論上的支持。一個人活著，就應該這樣對整個人類有所貢獻?！庇纱丝梢?，《湯姆叔叔的小屋》是一部具有重要的世界歷史影響力的文學巨著。

在中國，1840年中英鴉片戰(zhàn)爭簽訂了《南京條約》，標志著中國開始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1894年中日甲午戰(zhàn)爭簽訂了《馬關(guān)條約》，進一步加深了中國半殖民地半封建化的進程;1900年八國聯(lián)軍侵略中國，簽訂了《辛丑條約》，使中國完全淪為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在民族危機空前嚴重之際，以孫中山為代表的資產(chǎn)階級民主革命派組織開展發(fā)動的革命斗爭逐漸進入高潮，1895年組成興中會，1905年組成同盟會，領(lǐng)導并發(fā)動了一系列武裝起義。正是在這個大背景下，1901年，由我國翻譯界的先驅(qū)林紓首次用古漢語翻譯了這部作品，以《黑奴吁天錄》的書名出版，在我國讀者中激起了強烈的反響，引起人們對美國黑奴悲慘命運的深切同情，更激發(fā)了人們對自己民族命運的無比擔憂。1907年，由當時留學日本的曾孝谷、李叔同、歐陽予倩等所組成的“春柳劇社”改編的話劇《黑奴恨》上演，對于推動民族民主革命的發(fā)展發(fā)揮了重要作用。改革開放以后，《湯姆叔叔的小屋》得到多家出版社的重視，出版了大量不同譯者的譯文，受到讀者的歡迎。對這部書的研究，也更加廣泛和深入。這就證明，這部書在今天仍具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它是一部進行歷史傳統(tǒng)教育的形象生動的歷史教科書。

當然，由于時代和階級的局限性，《湯姆叔叔的小屋》這部小說具有較為濃厚的宗教道德說教色彩，存在著對人物的塑造簡單化和格式化等缺陷，但《湯姆叔叔的小屋》仍不失為一部具有重要歷史影響力的文學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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