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內戰(zhàn)祈禱和平
——麥爾維爾《夏伊洛安魂曲》解讀

⊙馬月蘭馬志民［河北師范大學外語學院,石家莊050016］

反思內戰(zhàn)祈禱和平
——麥爾維爾《夏伊洛安魂曲》解讀

⊙馬月蘭馬志民［河北師范大學外語學院,石家莊050016］

《夏伊洛安魂曲》是美國浪漫主義詩人赫爾曼·麥爾維爾以內戰(zhàn)為題材最著名的詩歌之一。詩歌借助浪漫主義與現(xiàn)實主義的雙重寫作手法，體現(xiàn)了詩人反對戰(zhàn)爭追求和平的強烈愿望，蘊含了愛國主義、人本主義等深邃思想。

赫爾曼·麥爾維爾《夏伊洛安魂曲》內戰(zhàn)和平

美國作家赫爾曼·麥爾維爾（HermanMelville，1819-1891）以《白鯨》等一系列長篇小說聞名。學界對他的小說多有研究，但對他詩歌的研究相對薄弱。事實上，他晚年轉而寫詩并自費出版詩集，如《南北戰(zhàn)爭詩集》（有學者譯為《戰(zhàn)事集》，1866，BattlePieces:CivilWarpoems），《約翰·瑪爾和其他水手》（1888，JohnMarrandOtherSailors）和《梯摩里昂》（1891，Timoleon）。非凡的想象力，超群的才智，寬廣的同情心為他贏得了詩歌界的重要地位，由此，他被認為是美國19世紀排名僅在沃爾特·惠特曼（WaltWhitman，1819-1892）和艾米莉·迪金森（EmilyDickinson，1830-1886）之后的詩人。本文以《夏伊洛安魂曲》為例來分析蘊涵其中的深邃思想和精妙的寫作手法。《夏伊洛安魂曲》是以夏伊洛戰(zhàn)役為背景創(chuàng)作的。①該詩為《南北戰(zhàn)爭詩集》中的一首，描繪了夏伊洛戰(zhàn)役結束后，南北雙方士兵們的死傷場景。詩人沒有描寫他們對死亡的畏懼，而是把重心引到了戰(zhàn)役結束時他們對過去的思考和對人生的總結，尤其是對戰(zhàn)爭的深思，從而流露出詩人反對戰(zhàn)爭的思想。

輕盈地掠過，靜靜地盤旋，

燕子在低低地飛過。

烏云密布的田野，

夏伊洛的林區(qū)——

在田野上空四月的細雨，

安撫著痛苦中絞死的焦尸。

經過一夜短暫的間歇——

在夏伊洛教堂的四周，

就在禮拜日又是一場惡戰(zhàn)。

木建筑的教堂顯得孤零零，

奄奄一息的呻吟，

混合著行將死亡的敵人，

發(fā)自內心的祈禱，

在那里久久地回蕩，

清晨還是敵人，晚上就變成了朋友——

英名的流芳，國家的利益，他們不屑一顧。

（因為彈丸可從不逢場作戲?。?/p>

然而他們卻倒下了。

燕子從尸體堆上飛過，

此時，夏伊洛一片死寂。

——麥爾維爾：《夏伊洛安魂曲》，楊荀譯②

一、詩中的基督教意蘊

麥爾維爾1862年4月的《夏伊洛安魂曲》從形式到思想，浸透著濃郁的基督教文化氣息。

1.名稱與場景安排上的宗教意蘊

“安魂曲”是基督教的著名樂曲，又被稱作“追思曲”、“慰靈曲”，為一種特殊的彌撒曲——安魂彌撒曲（requiemmass），是用于基督教悼念死者的祭奠儀式中演唱的合唱套曲。③由于美國是一個基督教文化為主的國家，大多數(shù)人信仰基督教，所以詩人運用基督教的思維模式。這樣容易為大眾所接受，從而引起共鳴。該詩從頭至尾浸透著基督教文化意蘊，這與作者的家庭背景、生活的文化環(huán)境、基督教傳統(tǒng)觀念以及他個人的生活遭遇有密切的關系。麥爾維爾的父親是基督徒。他和自己的兄弟姐妹跟隨母親加入了基督教會，和母親同屬一個長老會。

詩歌的基督教意蘊除了詩歌名稱外，還體現(xiàn)在以下兩個方面。首先詩人以教堂為背景，且把戰(zhàn)役的時間從星期五改為周日④，烘托了這場戰(zhàn)役的宗教氛圍；其次“細雨安撫死者”的“慰靈”理念，來自于基督教洗禮的宗教儀式。以此來憑吊在夏伊洛戰(zhàn)役中死難的同胞，其目的顯然是在凸顯和平在人們心中的神圣地位，同時也在強化戰(zhàn)爭對和平的褻瀆意味。

2.基督教生死觀的體現(xiàn)

通覽全詩，可以看出，詩中浸透著基督教的生死觀，體現(xiàn)了詩人反對戰(zhàn)爭、祈盼和平的救贖意識。生死問題是宗教的一個重要內容，基督教文化積淀下的西方傳統(tǒng)的死亡觀離不開“原罪—贖罪—死亡—再生”這些基本概念。救贖是基督教的主要教義之一，是對基督教觀念的詮釋。麥爾維爾通過《夏伊洛安魂曲》以不同形式展現(xiàn)了這個世界和人類靈魂深處的罪惡，表現(xiàn)了人類尋求救贖方面的不懈努力，從而使他的作品提升到人類生存本質的形而上的高度。

該詩所屬詩集《南北戰(zhàn)爭詩集》明確表明麥爾維爾的基督教戰(zhàn)爭觀“在南北戰(zhàn)爭中上帝不會表態(tài)支持其中任何一方”⑤。讀完該詩，讀者也不禁要問，美國北方和南方都是基督教的信徒，閱讀的是同一本《圣經》，為什么上帝要讓自己的子民相互廝殺？戰(zhàn)前，戰(zhàn)爭的雙方都在教堂祈禱，希望上帝眷戀他們，在戰(zhàn)爭中取勝。而殘酷的現(xiàn)實是，戰(zhàn)爭無情，幻想破滅，兩敗俱傷。此時，瀕臨死亡的傷兵，不禁對基督教宣揚的生死觀、人生觀產生懷疑。原來，人在上帝面前如此渺小，沒有絲毫的自主權，這與《圣經》宣揚的人是世界的中心，是萬物之靈的人本主義思想格格不入。是上帝欺騙了他們，還是當局欺騙了他們？戰(zhàn)爭造成的后果和罪責應由誰來承擔？從基督教的觀點來看，上帝永遠是正確的，是正義的化身。那么發(fā)動戰(zhàn)爭，造成這么多人傷亡的罪責當然應該由人來承擔，由發(fā)動南北戰(zhàn)爭的當權者來承擔。在南北方矛盾發(fā)展的過程中，南方是莊園經濟，希望保留奴隸制；而北方工業(yè)的發(fā)展，需要大量工人，需要解放奴隸。難道這種矛盾非要通過戰(zhàn)爭來解決嗎？如果不是這樣，難道同樣信仰上帝的人們不能坐下來談判嗎？這些問題反映了傷兵們對死亡的思考，更重要的是，引發(fā)讀者去思考生命的意義。

詩人反對戰(zhàn)爭，體現(xiàn)他對人的生命的高度珍視。詩人的生命觀顯然受到了基督教的影響，因為基督教強調生命的神圣?！妒ソ洝穼Υ擞卸嗵幟枋?，如，“上帝就照著自己的形象造人，乃是照著他的形象造男造女”⑥；雖然人因為犯原罪形象被污損，但上帝是愛世人的，甚至讓他的獨生子耶穌基督道成肉身，拯救人類。⑦尊重生命的最明顯的表述是“活著的狗比死去的獅子強”⑧，這句話在一定程度上概括了基督教的生死觀。這與中國的諺語“好死不如賴活著”、“留有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一樣，都是對人的生命的尊重，是人本主義思想的體現(xiàn)。在這首詩里，詩人雖然沒有明確提出尊重生命的字眼，但詩歌的字里行間都洋溢著珍愛生命的情感。詩中描寫的受傷士兵，不論是北方的還是南方的，在彌留時刻，都有著強烈的求生欲望：“混合著行將死亡的敵人，發(fā)自內心的祈禱，在那里久久地回蕩?！彼麄儯ń涍^激烈戰(zhàn)斗后行將死亡的人們）與他們的敵人在祈禱什么？無疑是在祈禱和平，祈禱來世不要打仗，同時為活著的人們祈禱，祈禱活著的人不要再用戰(zhàn)爭的方式解決沖突，祈禱不要有更多的人因戰(zhàn)爭失去寶貴的生命。

3.基督教“仁愛”思想的流露

“仁愛”是基督教的重要思想，反對戰(zhàn)爭、祈求和平是這種思想的具體體現(xiàn)。從西方宗教的發(fā)展軌跡看，耶穌的出現(xiàn)以及以《新約》為代表的福音書取得經典地位，是上帝信仰脫開了猶太人的“專利”而變?yōu)槲鞣礁髅褡濉肮蚕怼钡淖诮虤v史的完成。《新約》的出現(xiàn)，標志著《圣經》由猶太民族的宗教經典轉變?yōu)槭澜缧缘淖诮探浀??；浇虅?chuàng)始人耶穌與猶太教上帝耶和華有著本質的不同：一是耶穌顯示神跡目的是為了治病救人，而耶和華目的是威懾眾人；二是耶穌善于對人進行平等的教誨，傳道不分對象，無論是猶太人還是其他民族的人，都一視同仁。而耶和華只眷顧猶太人，對異族進行排斥。正是這種差異，體現(xiàn)出了民族宗教猶太教與世界宗教基督教之間的本質性不同。耶穌思想的核心是“愛”⑨，在以“愛”為核心內容的戒律中，耶穌強調對弱者的愛護就是對上帝的崇敬，對弱者的冷漠就是對神的損害。

透過詩歌中士兵們的反思，可以看出，他們在生命即將結束的一刻，有一種強烈的求生欲望。在這種欲望的驅使下，他們深深地體會了基督教的“仁愛”的意義：無論是多么尖銳的矛盾，在死亡面前都變得那么微不足道；再對立的敵人，最終都將成為死亡路上的伴侶。詩中這樣寫道：“清晨還是敵人，晚上就變成了朋友——英名的流芳，國家的利益，他們不屑一顧?！彼运麄儭鞍l(fā)自內心的祈禱”，反思戰(zhàn)前的行為。顯然他們?yōu)閼?zhàn)前的沖動而懺悔，為自己的殺戮行為而贖罪。到了這個時候，他們才真正領會了基督教的仁愛精神。

二、詩歌的表現(xiàn)手法

這首詩沒有直接描寫激烈的戰(zhàn)斗場面，而是采用了浪漫主義與現(xiàn)實主義相結合的表現(xiàn)手法，以戰(zhàn)斗結束時的場面為切入點，這樣更能引起人們對這場戰(zhàn)役，對南北內戰(zhàn)，對人生價值觀的深刻思考。

1.寫作場景的選擇獨具匠心

該詩對場景的描寫顯然經過了精心策劃。詩人沒有展示戰(zhàn)前慷慨激昂的動員演說，也沒有描寫激烈的戰(zhàn)斗場面，而是選擇了戰(zhàn)役結束時的一個場景。透過這個場景的描寫，可以達到一斑窺豹的最佳效果。因為，在戰(zhàn)前士兵們熱血澎湃，不可能冷靜地思考，在激烈的戰(zhàn)斗中，他們無暇思考，而只有到了戰(zhàn)役結束之后，他們遍體鱗傷，躺在戰(zhàn)場上，等待死神到來的時刻，才可能靜下心來思考這場戰(zhàn)爭的得失，思考人生的價值。這種場景的選擇不僅展示了士兵對戰(zhàn)爭的反思，對和平的祈盼，同時也給讀者以豐富的聯(lián)想。讀者可以想象戰(zhàn)役的宏大場面，激烈程度，繼而會思考戰(zhàn)爭的血腥，也會深思戰(zhàn)爭爆發(fā)的原因和解決問題的更好方式。

從整體來看，詩人是借助燕子的視角來俯瞰，以擬人的手法來描寫戰(zhàn)役結束時的悲慘場面。尤其獨到的是，詩歌的開篇與結尾形成圓形結構⑩，即從英語句子結構來講，詩歌開篇的“輕盈地掠過，靜靜地盤旋，燕子在低低地飛過”與結尾的“燕子從尸體堆上飛過”形成一個完整的句子，構成了圓形結構。這種圓形結構使詩歌渲染的悲傷的氛圍得到了升華。

具體來看，該詩歌開篇營造了一種燕子低飛，細雨蒙蒙，烏云密布的凄涼氣氛，但是并沒有馬上交代營造這種氣氛的目的，而是進一步交代了具體地點，把讀者視線引向孤零零的教堂和遍地的傷兵。詩人繼而借助聽覺，描述了回蕩在此處的痛苦的呻吟聲，與混雜在一起的祈禱聲。最后又回到了燕子低飛的意境。這樣的布局給讀者留下深刻印象，從而引起讀者對戰(zhàn)爭的無限遐想與思考。

2.反襯與對比寫作手法的妙用

為了突出對戰(zhàn)爭的憎恨，對和平的期盼，詩人用了反襯與對比的寫作手法。首先是季節(jié)上的對比與反襯。詩歌寫作的時間正值四月，這本是春暖花開，燕子歸來的美好季節(jié)，但現(xiàn)實卻是烏云密布，細雨蒙蒙，給人一種倒春寒的感覺，這樣的意境影射出南北戰(zhàn)爭的殘酷與腥風血雨，反襯出戰(zhàn)后的凄涼與悲哀。其次是場景的對比與反襯。詩歌在描寫戰(zhàn)后傷兵遍野的同時，從傷兵的視角出發(fā)，不斷回溯戰(zhàn)前的場景。戰(zhàn)前，夏伊洛教堂人頭傳動，來這里祈禱的人們絡繹不絕；戰(zhàn)后，教堂空蕩蕩的，顯得寂寞、凄涼。這種回溯，反襯出戰(zhàn)后士兵內心的失落和對現(xiàn)實的無奈。再次是生與死的對比與反襯。戰(zhàn)前的士兵，個個生龍活虎，充滿愛國主義，他們懷抱著“為了國家利益”、“留英名于世”的雄圖大志，決心為祖國為理想征戰(zhàn)沙場。戰(zhàn)后殘酷的現(xiàn)實卻是，橫尸荒野，沒有死去的士兵已經奄奄一息，掙扎在死亡線上。處于彌留之際的人們，似乎才看清了世事的炎涼。生與死的轉化如此突然，這種生與死的對比反襯出士兵們對生與死的深度思考，也流露出他們對和平的期待和對生的渴望。通過這些對比和反襯，我們可以看出，詩人通過這種寫作技巧，巧妙地把藝術性、哲理性、思想性有機地結合在一起，達到了渲染氣氛，以物托情，寓情于景，突出主題的目的。

3.浪漫與現(xiàn)實主義手法的交替運用

麥爾維爾雖然被文學界歸于浪漫主義流派，但在這首詩的寫作上他不僅運用了浪漫主義的手法，而且還運用了現(xiàn)實主義的場景描寫。這種兩種手法的巧妙結合是該詩的一個顯著特色。

首先作者從一個春天回歸的燕子的視角描寫夏伊洛的場景。詩中寫道：“輕盈地掠過，靜靜地盤旋，燕子在低低地飛過?！苯o人一種浪漫主義的氛圍。接著作者筆鋒一轉，就進入了現(xiàn)實主義的場景描寫：“烏云密布的田野，夏伊洛的林區(qū)——，在田野上空四月的細雨，安撫著痛苦中絞死的焦尸。”這兩種手法的交替運用，給人以強烈的視覺沖擊。接著作者就進入了現(xiàn)實的場景描寫：“經過一夜短暫的間歇——，在夏伊洛教堂的四周，就在禮拜日又是一場惡戰(zhàn)?！薄埃ㄒ驗閺椡杩蓮牟环陥鲎鲬颍。┤欢麄儏s倒下了。”“彈丸可從不逢場作戲！”其中的現(xiàn)實主義意味明顯，可以說，只有此時這些士兵才幡然醒悟（被迫從過去對戰(zhàn)爭的浪漫的憧憬中清醒過來）。詩人在描述了這種殘酷悲傷的氣氛之后，又回到了浪漫主義的氛圍上：“燕子從尸體堆上飛過，此時，夏伊洛一片死寂。”可以說這是一種血色浪漫。春天的氣息蕩然無存。教堂本該是祈禱的地方，此時從教堂傳出的不是祈禱聲，而是那些瀕臨死亡傷兵的呻吟聲?？罩酗w過的燕子，似乎在安撫著死者的靈魂和慰藉著活著的傷兵的心靈。

詩中的浪漫主義還體現(xiàn)在作者對戰(zhàn)前動員的回溯。在戰(zhàn)前，士兵們充滿了幻想、理想和慷慨激昂的陳詞。他們可能幻想著成為民族英雄，流芳百世。這種對戰(zhàn)前簡短的回溯體現(xiàn)出現(xiàn)濃郁的浪漫主義的氣息；然而戰(zhàn)役結束后的場景卻完全運用了現(xiàn)實主義的寫作手法。這些軍人，躺在夏伊洛教堂的傷兵，帶著遺憾，即將辭世。當醒悟的時候，他們卻倒下了。人生只有一次，時光不會倒流。

三、深邃的思想內涵

《夏伊洛安魂曲》，蘊含著詩人深刻的思想內涵，文字簡練，寓意深刻，發(fā)人深省。

1.反戰(zhàn)求和思想

反對戰(zhàn)爭可謂麥爾維爾的一貫立場。誠如丹·馬寇（Dan McCall）所言：“對于梅爾維爾來講，戰(zhàn)爭的后果似乎證實了他關于用一種錯誤來取消另一種錯誤的恐懼?！?這首詩的字里行間，都流露著詩人對和平的祈盼。通過這首詩的字里行間，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詩歌中出現(xiàn)的人物都與死亡有關：有已經死去的已經變成了尸體，并且有細雨在給他們進行洗禮；還有瀕臨死亡的人們，他們還有意識，能分出敵人和戰(zhàn)友。詩人采用浪漫主義的寫作手法，憑借豐富的想象力，把死亡前士兵的情形和心理活動描寫得真實感人，細膩入微：這些士兵，雖生命垂危，但意識尚存。他們躺在地上，環(huán)視四周，視線所及，觸目驚心：一些士兵，已經變成了“焦尸”；一些士兵，傷痕累累，在痛苦地呻吟。此時他們彼此不同的身份已經失去了意義。相同的是，大家面臨著相同的命運——死亡。此時，他們畏懼嗎？對此詩人沒有進行描寫，而是把重心轉移到了他們對過去的思考和對人生的總結，尤其是對戰(zhàn)爭的深思上。為什么會出現(xiàn)如此局面？全是因為戰(zhàn)爭！戰(zhàn)爭！可惡的戰(zhàn)爭！即詩中所說的“惡戰(zhàn)”。戰(zhàn)爭使教堂變得孤零零，戰(zhàn)爭使人類相互殘殺，戰(zhàn)爭使很多人失去了寶貴的生命！只有到了這個時候，他們才幡然醒悟，清楚地認識到戰(zhàn)爭的可怖與可恨。詩人似乎身臨其境，儼然已成為士兵中的一員，把士兵內心的反戰(zhàn)情緒描寫得淋漓盡致，流露出詩人反對戰(zhàn)爭，追求和平的情感。

該詩作者麥爾維爾反對戰(zhàn)爭，追求和平，并不意味著他完全否定南方奴隸制。約翰·斯托弗（John Stauffer，1888-1959）曾明確指出，“麥爾維爾憎恨奴隸制，但他不贊成立刻廢除奴隸制”?，從詩中他對待南北方士兵的態(tài)度就可以看出，詩人主張黑人白人平等。他認為不論是南方還是北方士兵都是美國同胞，是上帝的選民，因此，不應該采用暴力和戰(zhàn)爭手段，而應該從仁愛思想出發(fā)，采用道德感化，用“愛”來喚醒人們的良知。這種思想盡管有理想主義成分，卻是他反對戰(zhàn)爭的良苦用心。

2.愛國主義思想

在南北戰(zhàn)爭爆發(fā)戰(zhàn)爭之前，美國已經擺脫了英國的殖民統(tǒng)治，成為一個獨立主權國家。雖然北方工業(yè)迅速發(fā)展，而南方還停留在奴隸制階段。不管怎么說，這種體制上的矛盾是美國內部矛盾。當然，一些知識精英和政治家也清楚地看到，如果任其發(fā)展下去，可能導致美國南北分裂，成為兩個國家。正是出于這種考慮，才爆發(fā)了南北戰(zhàn)爭。麥爾維爾的視角和上述的政治家們不同。他同樣從愛國主義的角度出發(fā)，“他害怕混亂，害怕流血，希望逐漸地、和平地結束奴隸制”?，獲得和平。因為他清楚地看到戰(zhàn)爭是殘酷的，是人為的大屠殺。既然南北雙方都是美國人，是骨肉同胞，那么這種矛盾就是國家內部矛盾。對于內部矛盾不能用戰(zhàn)爭這樣的手段來解決。而且在戰(zhàn)前，北方還沒有絕對取勝的把握。如果戰(zhàn)爭的結果導致南方獲勝或著南北分裂，那么這種結局是任何一個愛國主義人士都不愿看到的情況。亞伯拉罕·林肯承認，發(fā)動戰(zhàn)爭是形勢所迫。這通過他在1865年3月4日發(fā)表的“包扎好國家的創(chuàng)傷”演說可以得到了印證。他說道：“四年前我就任總統(tǒng)時，同胞們的思想都焦急地集中在日益迫近的內戰(zhàn)上。大家都害怕內戰(zhàn)，都想避免內戰(zhàn)。當我在這個地方發(fā)表就職演說時，竭盡全力想不經過戰(zhàn)爭來拯救聯(lián)邦?！?這充分說明利用和平的方式解決美國內部問題，這種思想也是美國領導人的選擇之一。

綜上所述，由于麥爾維爾是在基督教文化環(huán)境中成長起來的美國作家，這首詩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了基督教的價值觀、生死觀。麥爾維爾的愛國主義、人本主義、追求民主的思想都通過這首詩得到了含蓄的表達。雖然最終北方在戰(zhàn)爭中獲勝，美國由此統(tǒng)一，但是詩人卻不認同這種獲得統(tǒng)一的方式，因為他深知這場戰(zhàn)爭的災難性和破壞性。雖然他的反戰(zhàn)求和思想在當時是不現(xiàn)實的，有理想主義成分，但其價值是永恒的，是人類未來努力的方向。

①Margaret Ferguson.The Norton Anthology of Poetry[M].New York:W.W.Norton&Co.Fifth ed.2005：674.夏伊洛是美國田納西州的一個重要地方，1862年4月6日和7日，美國內戰(zhàn)中最血腥的戰(zhàn)役在此發(fā)生，近24000人死亡，取名夏伊洛戰(zhàn)役。

②羅伯特·C·拉姆.西方人文史（下冊）[M].王憲生，張月譯.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5：335.

③http://www.hoodong.com/.

④Hennig Cohen.Selected Poems of Herman Melville[M].New York:Fordham University Press,1991,183.

⑤Roberts.S.Levine.Herman Melville[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1,140.

⑥《圣經》，中國基督教協(xié)會出版，南京：愛德華印刷有限公司刊印，1995.《圣經·創(chuàng)世紀》，1：27.

⑦《圣經·約翰福音》，1：14.

⑧《圣經·傳道書》，9:4.

⑨《圣經·馬太福音》，22：37-39.

⑩Hennig Cohen.Selected Poems of Herman Melville[M].New York:Fordham University Press,1991：183.

?Dan McCall.Melville’s Short Novels[M].New York:W.W.Norton&Company,2002：346.

?Wyn Kelley.A Companion to Herman Melville[M].Oxford:Blackwell Publishing Ltd,2006：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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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華選編.美國總統(tǒng)就職演說（英漢對照）[C].上海：世界圖書出版公司，2000：83.

作者：馬月蘭，河北師范大學外語學院教授，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英美文學；馬志民，河北師范大學外語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英美文學。編輯：水涓E-mail:shuijuanb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