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宣懷：近代官僚資本第一人

文/言夏

盛宣懷一生主要致力于洋務企業(yè)，是在張之洞、李鴻章的洋務大旗下成長起來的早期企業(yè)家，他是近代亦官亦商的官僚資本第一人。

電報網(wǎng)絡 掌控信息命脈

盛宣懷字杏蓀，號愚齋，1844年出生于江蘇常州府武進縣龍溪。盛家世代官宦，盛宣懷的父親盛康曾先后任湖北、浙江道員。按照家族的傳統(tǒng)，盛宣懷的人生之路必然是通過科舉，求功名，入仕途。但他從22歲童子試之后屢試不第，三次落第之后，不得已另謀他途。1870年，他在李鴻章幕僚楊宗濂的推薦下，投在李鴻章麾下，任行營內(nèi)文案兼充營務處會辦。由于盛宣懷的父親與李鴻章私交深厚，盛宣懷從此得到李的提攜，第二年便升到相當于知府的官職。

鴉片戰(zhàn)爭，五口通商之后，英、美、法等國數(shù)次要求在中國建立電報線，均被清政府拒絕。到了19世紀70年代，清政府對列強的設線要求開始無力招架，勉強同意設線，但是規(guī)定“電線沉于海底，其線端不得牽引上岸”。當然，英美各國自然對清廷的規(guī)定置若罔聞，不僅設海底線，而且架設了岸線。當時中國的官界和商界都萌發(fā)了自建電報的想法。其中便包括盛宣懷與胡雪巖。而他們的后臺，分別是李鴻章與左宗棠。

天津的電報線架成后，李鴻章請醇親王等朝廷顯要親臨試驗，評議很好。李鴻章這才正式奏請，并很快得到批準。1881年盛宣懷被清廷正式委派為電報局總辦，主持電報局。又創(chuàng)辦電報學堂，培養(yǎng)技術人才。1882年，英、法、美等國商人準備成立萬國電報公司，架設上海至香港的水線，壟斷利權。為了阻止這一電報網(wǎng)的建立，盛宣懷游說各地商人自行建設沿海口岸的電報線。他還移用了手中礦業(yè)的資金來鋪設上海至廣東、寧波、福州、廈門等地的電報線。隨著電報網(wǎng)絡的建立，盛宣懷為朝廷掌控了全國的信息命脈。

官督商辦 建漢冶萍公司

1896年受張之洞委托，盛宣懷督辦漢陽鐵廠，由李維格任總稽查。漢陽鐵廠走上“官督商辦”道路。

1890年張之洞派德國技師在大冶附近勘察，發(fā)現(xiàn)鐵礦蘊藏豐富，于是1891年4月開始采礦。1893年建成大型露天鐵礦大冶鐵礦，為漢陽鐵廠提供原料。1898年3月，張之洞與盛宣懷合奏在江西萍鄉(xiāng)安源采煤煉焦，委張贊宸為萍鄉(xiāng)煤礦總局總辦。

1908年，盛宣懷為解決資金不足問題，申請將漢陽鐵廠、大冶鐵礦和萍鄉(xiāng)煤礦合并組成“漢冶萍煤鐵廠礦有限公司”。到辛亥革命前夕，該公司員工7000多人，年產(chǎn)鋼近7萬噸、鐵礦50萬噸、煤60萬噸，占清政府全年鋼產(chǎn)量90%以上。漢冶萍公司是清政府惟一的新式鋼鐵聯(lián)合企業(yè)，堪稱“中國鋼鐵工業(yè)的搖籃”，也是當時亞洲最大的鋼鐵聯(lián)合企業(yè)。

由于漢冶萍公司舉足輕重的地位，抗戰(zhàn)期間，大部設備被運往重慶，另立新廠，為重慶鋼鐵集團前身。

“鐵路國有”保路風潮突起

1908年盛宣懷進入中央政權，成為郵傳部侍郎。1911年1月，在袁世凱失勢之后，盛宣懷被封為郵傳部大臣，接替原來的鐵路總辦袁世凱的親信梁士詒，總管全國鐵路事宜。此時的清政府已經(jīng)越來越無力把控局勢。政治上立憲的呼聲，以及經(jīng)濟上民間資本的日益崛起，這個已經(jīng)腐敗的王朝漸漸容納不下新生的力量。

就任郵傳部大臣之后，盛宣懷提出“鐵路國有”政策，下令將已經(jīng)承諾由民間商辦的川漢鐵路和粵漢鐵路路權收回作抵押，向英、法、美、德四國銀行借款600萬英鎊，以統(tǒng)一全國的軌道。但此時四川、廣東、湖南、湖北等地已經(jīng)有不少民資入股，突然的“國有令”嚴重損害了他們的利益。

1911年6月1日，盛宣懷和督辦大臣端方聯(lián)名向四川總督王人文發(fā)了一封電報：對川漢鐵路公司已經(jīng)用掉和現(xiàn)存的資金，由政府一律換發(fā)給國家鐵路股票，概不退還現(xiàn)款；如果四川的商人們一定要退還現(xiàn)款，那么朝廷只能向外國借債，并將用四川省的財政收入作抵押。也就是說，政府不僅收了路，而且連股金一起收了。

王人文收到這封電報之后，知道這電報內(nèi)容一旦公布，必然大亂，于是學了盛宣懷在義和團運動中“東南互?！钡哪钦邪聪虏话l(fā)。但是6月7日，盛宣懷和端方徑直發(fā)電報給川漢鐵路公司駐宜昌總理李稷勛，詢問是否見到電文。王人文無奈，只得發(fā)布了這條電文，頓時輿論嘩然。盛宣懷一再催促王人文迅速清查鐵路公司各地賬目，以便接收。

6月13日，四國借款合同寄到成都，四川鹽政部部長鄧孝可撰文《賣國郵傳部！賣國奴盛宣懷！》，痛罵“盛大臣賣國奴”。6月17日，川漢鐵路公司在成都岳府街上宣布成立保路同志會。保路會領袖羅綸登壇，開口便說：“川漢鐵路完了！四川也完了，中國也完了！”言罷大哭，頓時滿場號啕，甚至連在場的警察也受到感染而悲泣。

王人文同情保路運動，幾度向清廷致電為保路運動請愿說情，同時譴責盛宣懷出賣路權、國權，要求治以欺君誤國之罪，并愿意自己承擔“同等之罪”，“以謝盛宣懷”。結果王人文被革職。

盛宣懷為什么主張鐵路國有？盛宣懷自己曾試圖說明“收歸國有”的原因：“乃數(shù)年來，粵則收股及半，造路無多，川（四川）則倒賬甚巨，參追無著，湘鄂則開局多年，徒資坐耗。竭萬民之脂膏，或以虛糜，或以侵蝕。恐曠時愈久，民累愈深，上下交受其害，貽誤何堪設想！”故將鐵路“收歸國有，定為政策”。（見《府君杏蓀行述》）

漢陽鐵廠

隨后清政府派端方在湖北調選新軍入川“平亂”，其時正當湖北新軍發(fā)動了武昌起義，滿清王朝正岌岌可危。當時的御史王寶田在給皇帝的奏疏中就說：“此時鄂事決裂，實由川民之變；其致變之由，由于收回鐵路國有之政策。而主張此事者，則郵傳部尚書盛宣懷也?！币簿褪钦f盛宣懷引發(fā)了保路風潮，從而將一切責任推到盛宣懷身上。清廷遂將盛宣懷革職。

教育慈善 公益之舉受好評

盛宣懷被革職之后便東渡日本，他在中國的個人產(chǎn)業(yè)一度被查封。1912年孫中山當選為臨時大總統(tǒng)之后，為了籌集軍款，只好向工商巨頭求助。當時任臨時政府實業(yè)總長的張謇便是積極為孫中山籌款的人，以大生紗廠作擔保，向日本三井洋行借款80萬元，但仍不夠。孫中山和黃興又求助于盛宣懷。孫中山通過赴日代表對盛說：“民國于盛并無惡感，若肯籌款，自是有功，外間輿論更激，可代為解釋……”并表示愿意有條件地發(fā)還盛家的不動產(chǎn)。

盛宣懷私下認為孫中山“有理想而無經(jīng)驗，不足與謀也”。根據(jù)夏東元《盛宣懷傳》，盛宣懷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他聽說孫中山也要實行鐵路國有政策，但是將中國鐵路全部交給外國經(jīng)營，比他借款修路還要激進。

雖然借款的事未能談成，不過1912年12月，盛氏的家產(chǎn)由江蘇都督程德全下令發(fā)還。盛宣懷又舉家遷回了中國，定居上海，繼續(xù)擔任招商局副董事長和漢冶萍煤鐵公司董事長。1916年，72歲的盛宣懷在上海去世。盛家為他舉行了極其隆重的葬禮，大出殯轟動上海，耗資30萬兩白銀。而他留下的遺產(chǎn)價值2000萬兩，堪稱當時的首富。1928年，蔣介石政府以“賣國”的罪名查封了盛氏家產(chǎn)，不過1933年4月又命令清理發(fā)還。

盛宣懷去世之后，對盛宣懷的評價就成了史學界和輿論界的一個爭議。臺灣史學家蘇同炳在1978年出版的《中國近代史上的關鍵人物》一書中寫道：“縱觀盛宣懷之一生，惟一可稱道的地方似乎有兩點。第一，是他一生中所辦的慈善事業(yè)頗多，這是很難得的德行。至于第二點，則是他在辦理交通建設事業(yè)之時，捐資倡辦北洋大學及南洋公學，培養(yǎng)人才，振起教育之事?！彪m然總體上蘇同炳對盛宣懷持貶抑的態(tài)度，但至少肯定了他在教育和公益事業(yè)兩方面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