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驢子在拉磨。正如我們所知,它的眼前晃蕩著一個鮮艷的紅蘿卜。紅蘿卜近在咫尺,驢子向前跨一步,張嘴就咬。但,此時的紅蘿卜卻同樣前進了一小步。
另一只驢子出現(xiàn)了,它看到同胞在追逐那根紅艷艷的蘿卜,就笑了,說:“咳,你呀,真是只蠢驢!紅蘿卜掛在你頭頂上,你向前走一步,紅蘿卜也會向前移動一步。哪怕你走一萬年,你也沒法追到看似近在嘴邊,卻遠在天涯的美味呀……”
顯然,說話的這頭驢非常聰明,且讓我們喊它智驢。
拉磨的蠢驢聽了智驢的教誨,沒停下腳步,更沒歪著腦袋想半天,而是繼續(xù)追逐看得見卻摸不著的紅蘿卜。
智驢看蠢驢的腦子不開竅,扔下句“真是頭蠢驢,沒得救了”,搖搖頭,就走開了。
然而世道都有不公,再聰明的驢子其主要工作仍是拉磨,上帝不會一時興起叫頭智驢主持全世界的大事要事。智驢同樣被牽到了石磨前面。智驢甩腦袋,想把頭上的紅蘿卜掙掉,它使勁噴響鼻,蹬后腿……目的明確,想撂擔子——本驢可不是蠢驢,咱腦子好使喚哩,你甭想拿根瘦不拉嘰的蘿卜騙我拉磨。
上帝見來硬的行不通,決定民主一回,就表示充分尊重智驢的抗議,說:“好好好,你聰明能干,你與眾不同,你用不著干一般驢子的拉磨工作。智力超群的驢子確實應該跑江湖,闖世界去,你去廣闊的天地成就自己的一番大事業(yè)吧?!?/p>
智驢愛聽這話,這話順耳,貼合自己的遠大志向。上帝又說:“咱們打扮一番吧,戴個墨鏡,怎么樣?”智驢覺得這建議不錯,戴上墨鏡,酷斃了,跟頭上頂根紅蘿卜的蠢驢一比,自己先鋒又時尚,后者則太老土了。
上帝用塊紅布往智驢眼前一蒙,“戴墨鏡”的智驢就開始了它的逍遙旅程。雖然眼前一抹黑,可智驢不同凡響之處在于它心里明亮得很——在上帝眼里,眾生平等,驢和人沒啥兩樣,眼不明心亮才是真的聰明。智驢邊趕路邊尋思,我已經走過了一山又一山,我已經跨過了一水又一水……很快,就能登上驢生的高峰了。
凡事總歸有終結的那一刻,面粉磨好了,上帝扯去了蒙在智驢眼睛上的布。
智驢眼前一亮,它看到了光明。遺憾的是,眼前的光明不是智驢想要的,在陽光燦爛的“光明”底下,智驢看著自己磨好的面粉,心里沒有一點成就感,倒懊悔死了。它興高采烈地奔波,以為自己在長途跋涉,攀登高峰,原來只不過是始終繞著磨道兜圈圈,起點就是終點,終點還是起點……
智驢在懊悔時,蠢驢的面粉也已磨完,上帝取下紅蘿卜扔給它,它開始咀嚼美味。
上帝說過,眾生平等。不過驢是驢,人是人,人和驢不能湊到同一個碗里吃飯,窩到同一張床上睡覺。當然,也有意外發(fā)生,人有時簡直就是驢。
有句路人皆知的話,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fā)笑。上帝發(fā)笑是因為,他看得明明白白:世界上的人看似五花八門,其實,也就是兩種人而已。一種被人稱為蠢驢,一種自詡為智驢。對不起,都很驢。
(周志超摘自《雜文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