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方平譯《呼嘯山莊》

潘蘭蘭

（湖南師范大學大學英語部，湖南長沙410081）

評方平譯《呼嘯山莊》

潘蘭蘭

（湖南師范大學大學英語部，湖南長沙410081）

《呼嘯山莊》是十九世紀英國天才女作家艾米麗·勃朗特的代表作。要把這部構(gòu)思巧妙、極具藝術特色的作品盡善盡美地翻譯過來絕非易事。但是，方平前輩深刻理解原著、字句斟酌推敲；忠實于原著風格、語言及人物形象，做到了“信、達、切”的統(tǒng)一?？梢杂檬€字來概括方先生的譯文特點：理解深刻，表達得體，忠實暢達。讀其譯作，使我們能獲得與讀原著同等的美感；而且，他為我們提供了豐富的翻譯經(jīng)驗和技巧?，F(xiàn)擷取其中鱗爪作一淺略分析。

呼嘯山莊方平譯著

“翻譯的藝術就是通過原文的形式（或表層），理解原文的內(nèi)容（深層），再用譯文的形式把原文內(nèi)容再現(xiàn)出來。這種再現(xiàn)不是機械地逐字對譯，而是原文‘意美’的再創(chuàng)造?！保ㄔS淵沖1984：iv）由此可見，翻譯的頭等大事是深刻領會原作者的創(chuàng)作意圖與情趣，與其心靈契合，然后縱筆暢譯。

一、理解深刻的典范

（一）注重語法分析：對原作語言結(jié)構(gòu)進行科學的分析，是譯者必須明確的基礎步驟。理清句子的層次、邏輯及句法關系后，才能做到準確無誤地傳達原作的信息。

P3原文：One end,indeed,reflected splendidly both light and heat from ranks of immense pewter dishes,interspersed with silver jugs and tankards,towering row after row,in a vast oak dresser,to the very roof.

P5譯文：光彩、熱量倒是從屋子的另一邊反射過來，十分熱鬧；原來那兒有一口橡木大碗櫥，陳列著一排又一排無其數(shù)的白盆子，中間還雜放著銀壺、銀杯，一直堆疊到屋頂。

該句雖為簡單句，但其內(nèi)部結(jié)構(gòu)較為復雜。第一個分句采用倒裝句式，將地點狀語放在句首。譯者靈活地運用符合目的語習慣的表達方式，即把敘事主題“光彩和熱量”譯成主語，放在句首。此外，splendidly這個副詞將它獨立譯成“十分熱鬧”，既達意又傳神。根據(jù)原句所傳達的信息，這些碗盆是放置在一個橡木大碗櫥內(nèi)的，其中還疊放著許多銀壺、銀杯。方先生理清各個短語之間的層次關系，將一個大碗櫥內(nèi)所有的陳設以及狀況清晰地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毫無晦澀難懂的痕跡。

（二）聯(lián)系語境：英國著名語言學家J.R.Firth曾指出：“每個詞用在不同的上下文中有不同的詞義”（Each word is a new word in a new context.)。的確，沒有語境（或上下文），就沒有詞義。因此，語境決定了詞義的選擇。方先生在譯作中緊密聯(lián)系語言環(huán)境，確定詞義。例如：

P52原文："Shake hands,Heathcliff,"said Mr.Earnshaw, condescendingly:"Once in a way,that is permitted."

P47譯文：“握握手吧，希克厲”，歐肖裝得寬大為懷地說道，“偶爾一次是允許的?！?/p>

condescendingly一詞字面意思為“謙卑地”、“抱恩賜態(tài)度地”，顯然與語義不符。歐肖（德萊頓·歐肖）向來蔑視?？藚?，對他百般刁難，恨不得他滾得越遠越好。所以，他決不會誠心想與?？藚栁帐盅院?。方先生根據(jù)這種語境，將condescendingly譯為“裝得寬大為懷地”是恰到好處的。

二、表達得體的典范

每個譯者由于文化素養(yǎng)、知識水平、生活體驗等因素的差異，對語言的感悟力和表現(xiàn)力也不盡相同?！耙磺€譯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關鍵在于譯者必須具備較深厚的語言功底和文化涵養(yǎng)，還應掌握適當?shù)姆g技巧和策略。方前輩在對原著的表達上文從字順、自然流暢，顯示出深厚的語言功力。

（一）直譯和意譯巧妙結(jié)合：直譯和意譯是兩種不同的翻譯策略，它們各有千秋、各有側(cè)重。在忠實于原文內(nèi)容的前提下，直譯側(cè)重于忠實原文形式，而意譯則偏向通順的譯文形式。若譯文和原文相同的形式不能表達和原文相同的內(nèi)容，一般采用意譯；否則，則用直譯。（許淵沖1984：7）事實上，在翻譯實踐中，沒有純粹的直譯或單純的意譯。兩種翻譯方法天衣無縫地結(jié)合運用，才能譯出上乘之作。請看下面一例：

P196原文：…thanks to his fearless nature,which offered no temptation to that course of oppression;it had none of the timid susceptibility that would have given zest to ill--treatment,in Heathcliff' s judgment.

P173譯文：說來還虧得這孩子有一股狠勁兒，決不會招惹人家來欺侮他。在希克厲的心目中，這可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誰還高興去碰他、折磨他呢。

這一段從側(cè)面描寫小哈里頓的性格特征。前一分句很明顯采用了直譯，因為原文和譯文不僅形式對等，而且內(nèi)容對等，精辟地傳達了原句所蘊涵的語言信息；后一分句采用意譯的方法，是由于原文是無法在譯語中找到形式對等的表達方式，如果直譯，則會顯得不倫不類、含糊不清。故譯者舍棄形式對等的直譯法，而求取功能對等，即忠實地傳達了原句的神韻?！癐t had none of the timid susceptibility that would have given zest to ill--treatment.”譯者挖掘其深層結(jié)構(gòu)，暗含了因果關系，所以譯為“（因為）這可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誰還高興去碰他、折磨他呢。”

（二）遣詞絲絲入扣：在句子或段落中，乃至整個篇章里，一個關鍵詞或短語的表達往往會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如下面幾處例句中的某些字、詞的翻譯，就達到了字詞傳神的效果，使整個譯文增色不少。

P1原文：How little imagined how my heart warmed towards him when I beheld his black eyes withdraw so suspiciously under their brows,as I rode up,and when his fingers sheltered themselves, with a jealous resolution,still further in his waistcoat,as I announced my name.

P3譯文：他哪兒想到我心里對他涌起的熱乎乎的感情——當我騎馬上前，看到他眉毛底下，那雙烏黑的眼珠只是猜忌地往里縮；等到我給自己通姓報名時，他的手指更是打定了不跟人打交道的主意，越發(fā)往背心袋里插得緊。

該段描寫“我”（洛克烏）初次同呼嘯山莊主人?？藚栆娒娴那榫?。在?？藚柕慕y(tǒng)治之下，呼嘯山莊成為一個冷酷冰凍的世界。他討厭人與人之間的真誠交流，在那里沒有會心的微笑，沒有感情的交流，只有彼此的仇恨，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降落到了冰點。方先生描寫希克厲的眼珠“猜忌地往里縮”，“手指更是打定了不跟人打交道的主意”等，這些詞都使他冷酷無情的性格一覽無余。

（三）發(fā)揮譯語優(yōu)勢

1）采用地道通俗的詞語，如“自個兒”、“可不”、“分明”、“倒”、“一齊溜”、“可不是”、“頂”、“要不”、“干脆”等，不但符合譯語習慣，且韻味十足。

P2原文：…h(huán)e soliloquised in an undertone of peevish displeasure,…

P4譯文：……，自個兒在喉嚨里恨聲怨氣地咕嚕著……

P3原文：…but his attitude at the door appeared to demand my speedy entrance,or complete departure,…

P5譯文：可是看他站在門口的那種架勢，卻分明要我馬上進去，要不，就干脆回頭走。

2）善用四字結(jié)構(gòu)：譯文中還使用了大量的四字成語結(jié)構(gòu)，這使譯文通順流暢、生動活潑，且整齊勻稱，富有節(jié)奏感，做到了“意美、形美、音美”。

P67原文：Then personal appearance sympathised with mental deterioration;he acquired a slouching gait,and ignoble look;his naturally reserved disposition was exaggerated into an almost idiotic excess of unsociable moroseness;

P59譯文：接著，他的外表和舉止就向他內(nèi)心的墮落看齊。他走路變得吊兒郎當了，看起人來，一副不正派的樣子；他天生孤僻的性子，越發(fā)變成幾乎不知好歹、不近人情、誰都不理睬的壞脾氣了。

四個描述人物性格和行為特征的成語勾勒了?？藚柲欠N陰郁沉悶的處世態(tài)度，在他的身上人性逐漸被扭曲。

三、忠于原作的典范

“對于一般翻譯的最低限度的要求，至少應該是用明白暢達的譯文，忠實地傳達原作的內(nèi)容?！倍拔膶W翻譯是用另一種語言把原作的藝術意境傳達出來，使讀者在讀譯文的時候能夠象讀原作時一樣得到啟發(fā)、感動和美的感受?！保┒?983：17）這不僅需要譯者的創(chuàng)造性，又要完全忠實于原作的面貌，即忠實于原作藝術風格、語言形象以及人物個性。

（一）忠實于原作的藝術風格

P2原文：Pure,bracing ventilation they must have up there,at all times,indeed:one may guess the power of the north wind,blowing over the edge,by the excessive slant of a few,stunted firs at

the end of the house;and by a range of gaunt thorns all stretching their limbs one way,as if craving alms of the sun.

P4譯文：可不是，住在這兒，一年到頭，清新涼爽的氣流該是不愁了的吧。只消看一看宅子盡頭的那幾株萎靡不振、傾斜得厲害的樅樹，那一排瘦削的都向一邊倒的荊棘（它們好像伸出手來，乞求太陽的布施），也許你就能捉摸出從山邊沿刮來的那一股北風的猛勁兒了。

這一段帶有人情味的詩意的描述，具有高度的象征意義。終年不斷的猛烈的北風，不容許山莊的樹木向天穹挺伸，強迫它們都向一邊倒去。那萎靡不振的樹木失去了原來的那種發(fā)育良好的優(yōu)美的體形?！皹湫浴北豢癖┑拿惋L扭曲了。在該作品中，樹性是人性的象征，人性同樣終年不斷地在承受強暴的壓力。就象那萎靡不振、傾斜得厲害的樹木，人性也被殘酷地扭曲、摧殘了。譯者捕捉到了掩藏在自然環(huán)境描寫后的深刻內(nèi)涵，譯得舒展自如，毫無斧鑿痕跡，具有強烈的藝術感染力。其譯文深刻再現(xiàn)了希克厲統(tǒng)治下的呼嘯山莊中人性的扭曲和凍結(jié)；但“它們好像伸出手來，乞求陽光的布施”，暗示了最后人性的復蘇。這段譯文一氣呵成，與原作的藝術風格不謀而合。

人物的描寫也應生動形象，抓住所描寫對象的主要特征，切合原著風格。

P186原文："Now,my bonny lad,you are mine!And we'll see if one tree won't grow as

（二）忠實于原作的語言形象

原著的語言具有口語化、個性化和形象化三個特征。用生動的形象來感染讀者，使讀者如見其人，如聞其聲，如臨其境。在翻譯過程中，譯者必須考慮到環(huán)境和人物所構(gòu)成的畫面，獲得鮮明實在的感覺，這樣才能譯出原作的生動形象。

P86-87原文：If Aw wur yah,maister,Aw'd just slam t'board's i'their faces all on'em,gentle and simple!…It's bonny behaviour, lurking amang t'fields,after twelve ut'night,wi'that fall,flaysome divil uf a gipsy,Heathcliff!…"Aw seed yah"(directing his discourse to me),"yah gooid fur nowt,slatternly witch!…"

P77譯文：如果我是你，東家，我就干脆照準他們的臉，把大門碰上了，一個不放進來，管他有身份沒身份！……好正經(jīng)的行為哪，半夜十二點以后，還鉆在田野里，跟那個不學好的下流東西，野種?？藚柛阍谝黄穑　?/p>

“我還看見你”，（把話鋒轉(zhuǎn)向我）“你這個沒出息的懶婆娘，……”

歐肖家的老仆約瑟夫是一個粗里粗氣、毫無教養(yǎng)的鄉(xiāng)巴佬，而且他的話音里帶有濃重的英國北部地方口音。方先生在翻譯時，考慮到人物的語言特點，采用口語化的譯文。約瑟夫還是一個幸災樂禍、見風使舵的人，他喜歡用刻薄尖酸的語言數(shù)落別人。譯文通順流暢，栩栩如生地呈現(xiàn)出他煽風點火、落井下石的丑陋嘴臉。原著語言中口語化、個性化和形象化的特點，在譯文中得到了完美的體現(xiàn)，使讀者能立刻把握約瑟夫這個人的行為舉止、性格脾氣等特征。

（三）忠實于原作的人物個性

小說創(chuàng)作的成敗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人物性格的刻畫及形象的塑造是否成功。因此，再現(xiàn)原作的人物形象是譯者孜孜以求的目標。要使讀者看出講話人的性格特征，便需要譯者吃透原意，體會語境，推敲用字，斟酌語氣，進行創(chuàng)造性工作。

P70原文："I didn't touch you,you lying creature!"cried she,her fingers tingling to repeat the act,and her ears red with rage. She never had power to conceal her passion,it always set her whole complexion in a blaze.…

She stamped her foot,wavered a moment,and then irresistibly impelled by the naughty spirit within her,slapped me on the cheek a stinging blow that filled both eyes with water.

P67譯文：“誰碰了你啦？你倒會亂咬人哪！”她嚷道，她的手指癢癢的恨不得在擰我一把，心里又氣又急，連耳根都漲紅了。她從沒有控制自己不動聲色的功夫，一惱火，臉就漲得通紅。……

她跺跺腳，一時失了主意，可是她的壞脾氣一發(fā)作，哪里還肯罷休，伸手就給我一個耳刮子，打得我火辣辣的，眼眶里飽含著淚水。

這段譯文行文流利明快，文氣貫通順暢。充分表現(xiàn)了卡瑟琳這個姑娘性格急躁、任性蠻橫的脾氣。譯文采用了一系列的短句，加快了語言節(jié)奏，適合用與表現(xiàn)當時卡瑟琳發(fā)脾氣的情景。

[1]Bronte,Emily.Wuthering Heights[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research press,1994.

[2]艾米麗·勃朗特著方平譯，呼嘯山莊[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3.

[3]許淵沖著，翻譯的藝術[C].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1984.

[4]翻譯理論與翻譯技巧論文集[C].茅盾論提高文學翻譯質(zhì)量的問題[A]，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1983.

[5]陳許，一篇妙筆生花的譯文---讀萬紫、雨寧譯《瑞普·凡·溫克爾》[J].《中國翻譯》第4期，1990.

Comments on Wuthering Heights Translation by Fangpin

PAN Lan-lan

(Hunan Industry Polytechnic,Changsha 410208,Hunan)

Wuthering Heights is a masterpiece of Emily Bronte,a genius female writer in Britain in the 19th century.It is never easy to perfectly translate such a fanciful and well-knit work.However,based on the profound understanding of the original work,Fang Ping makes his translation faithful to the style,language and characters----the unity of the principle of Honesty,Fluency and Closeness.Twelve words can be employed to summarize Mr.Fang’s translation piece:profound understanding,appropriate wording and faithful expression.When reading his translation,we can also enjoy equal sense of beauty.Besides,he provides us with valuable translation experiences and skills.Now I’d like to make a brief analysis of parts of his wonderful translation.

Wuthering Heights Fang Ping’Translation

G 15

A

1671-5004（2011）01-0089-03

2011-2-23

潘蘭蘭（1979-）,女,湖南師范大學英語教學部講師，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