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瑛瑛
(信陽師范學院大學外語部 河南信陽 464000)
析《黑暗的心》中的象征手法
孫瑛瑛
(信陽師范學院大學外語部 河南信陽 464000)
象征性是康拉德小說中的重要藝術特征。約瑟夫·康拉德在《黑暗的心》這部篇作品中,以其對象征手法獨具匠心的運用,豐富了小說的內(nèi)涵與意蘊。本文通過對小說中黑色、白色以及小說題目的象征意義的分析,探討作者的象征主義寫作手法及其表現(xiàn)的思想內(nèi)涵。
約瑟夫·康拉德;《黑暗的心》;象征主義
《黑暗的心》是英國小說家約瑟夫·康拉德(Joseph Conrad 1857-1924)的一篇譴責殖民主義罪惡的小說,在這部作品中作者對人類文明以及人性這一主題作了深刻的思考??道略f:“所有偉大的文學創(chuàng)作都是含有象征意義的,唯其如此,它們才取得了復雜性、感染力和美感?!边@部小說藝術地再現(xiàn)了十九世紀末歐洲殖民主義者在非洲的暴行,同時表達了作者對非洲人們悲慘命運的同情以及對所謂的西方文明的質(zhì)疑。小說更主要的價值在于它對人性的思考、對人類靈魂的探索以及對人類道德的呼喚。而文中象征主義創(chuàng)作手法的運用增強了作者對作品深層意義的渲染,深化了小說的主題,同時留給讀者更廣闊的想象和解讀空間。正如評論家瓦特所說:“自《黑暗的心》問世以來文字記載的每一瞬間,每一個單詞,都不可逆轉(zhuǎn)地成為象征?!?/p>
所謂象征就是用客觀世界中的具體事物或形象來暗示和傳達藝術家的思想和情緒。傳統(tǒng)的象征手法表現(xiàn)的對象總是清晰明確的意識和情感,因此象征物和被象征物之間的關系總是一種明確、單一、穩(wěn)定的關系,而且只是在局部、個別的地方出現(xiàn),其目的只是為了給作品增加一抹亮色。而在康拉德的小說中,象征是一種整體性的文學觀念,一種把握世界的方法。他的象征對象是隱秘的內(nèi)心世界和深藏在表象世界之后的“純粹本質(zhì)”。由于象征對象的復雜、多變以及內(nèi)涵的不確定性,就使得他的象征語言在意義上具有模糊、暗示、多重復合和再造的特征。象征主義手法貫穿全文,成為作品的有機構成和血脈精髓,通過它來表現(xiàn)作者的觀念和情感。
作為小說的題目,“黑暗的心”是該小說的主要意象??道沦x予它豐富的意蘊,定下統(tǒng)領全書的悲劇性的氛圍,同時又具有直觀的畫面感,可做多方位、多層次的解讀。“黑暗”一詞作為標題中的關鍵詞在小說中反復出現(xiàn),小說在“黑暗”(昏暗的場景)中開始:一群海員在泰晤士河的船上聽馬洛講故事,此時天色“一片灰暗……一團愁云死死地籠罩著人世間”,最后又在“黑暗”中結(jié)束,“遠處的海面上橫亙著一塊烏云,這條通向世界盡頭的大河,在黑遠籠罩的天穹下,陰沉沉地流淌著,仿佛要流入那無限黑暗的心臟深處”。文中反復出現(xiàn)的黑暗一詞代表了多重的含義:第一個含義是“未開化”,象征著非洲的貧窮、落后、愚昧和野蠻。歐洲人眼中的非洲是一個充斥著貧窮、落后、愚昧和疾病的地方,是被上帝遺忘的角落,因此歐洲殖民者將自己美化為開拓非洲、傳播光明的使者,庫爾茲在貿(mào)易站里慷慨陳詞“每個貿(mào)易站……應該是一個博愛進步和教化的中心”;第二個含義是“邪惡、殘忍”,象征著以庫爾茲為代表的歐洲殖民主義者的邪惡和殘忍以及他們對無辜的非洲人民的野蠻掠奪、殘酷統(tǒng)治所犯下的無恥罪行。被捕獲的黑人用鐵鏈鎖在一起做苦工,一旦病倒失去了工作能力,就被丟在一旁等死。他們等死的樹林里是一片悲慘可怕的景象,被饑餓和疾病折磨的奄奄一息的人亂七八糟地躺在綠樹的陰影里,“有著各種各樣不成形狀的癱瘓姿勢,恰像一張描繪大屠殺或是大瘟疫的圖片上所畫的那樣”;第三個含義是“腐化、墮落”,在敘述庫爾茲的死亡過程中,馬洛反復用到了“黑暗”這個詞,它也暗示了庫爾茲邪惡的心靈和墮落的人性,亦象征著歐洲文明的墮落和道德危機。在權利與財富的引誘下,庫爾茲身上的理想主義和人道主義被消磨掉了,他屈從了自己的貪欲,在精神上墮落了,成為殖民者中最有成就的一個人,因為他一個人所擁有的象牙和其他所有人加起來的一樣多。第四個含義是“陰森、恐怖”,象征著整個非洲之旅中的艱難與危險,這也正是整部小說的基調(diào)。非洲大陸上原始的叢莽是黑色的,居住的野蠻人是黑色人種,庫爾茲的最后死亡發(fā)生在令人發(fā)指的黑色夜幕之中,甚至他在小說中的每一次出現(xiàn)幾乎都是在黑暗中。庫爾茲身上殘存的一點人道主義思想與內(nèi)心良知是他在臨終前最終醒悟,他認識到了自己的墮落,死前高呼“可怕!可怕!”作者重筆涂抹黑色,不是為了單純地描寫人性的罪惡,而是要通過看似簡單地再現(xiàn)客觀世界,引起讀者思考隱藏在黑色后面的人性本質(zhì),尤其是為文明所扭曲的人性。
康拉德始終把黑與白這兩種對比色貫穿于作品之中,小說中與黑暗形成強烈對比的無疑是白色。白色的本質(zhì)是純潔無瑕。然而康拉德有意用“象征性的組合方式把語義還原為語符,把意義還原給形象”,創(chuàng)造了一種與常理有悖的聯(lián)想效果。小說中“白色墳墓”般的城市指布魯塞爾、會計主任那“潔白的袖口”、“雪一樣白的長褲”、“大而白的手掌”以及象牙、白骨、白霧等等都被賦予了超越白色本身的意義??道滤坪踉谙蛉藗兘沂荆瑯酥局M步與文明的歐洲白人本身就是虛偽的。馬洛在貿(mào)易站遇到的第一個白人是公司的會計主任。他高雅潔白的穿著打扮讓馬洛感到他是一個了不起的并值得尊敬的人物。他工作在道德敗壞的環(huán)境中,卻仍能保持干凈的外表及行為的準則,真是一個“奇跡”??墒亲x者很快便會發(fā)現(xiàn),會計主任去非洲的真實動機只是為了尋找象牙、掠奪財富。所有被派到剛果來從事所謂人道事業(yè)的都是“只有軀殼沒有內(nèi)臟”的經(jīng)理一類的人物,全是一群“肆無忌憚可并不豪放,貪得無厭又想遮遮掩掩,殘酷無情又無勇氣的”渺小之輩。主任的眼中只有賬本,對他而言,身旁一個即將咽氣的病人的呻吟只會分散他的注意力,讓他不能全心全意地防止賬目出現(xiàn)錯誤。對一個如此冷漠的人,康拉德始終不忘突出他周身放射出的潔白光芒,會計主任道貌岸然的外表后面是貪婪的冷漠,是更加黑暗的現(xiàn)實。正如公司總部被康拉德形容成白色墳墓一樣,在那華麗的外表下,盡是那些“頸上鎖著鐵枷,用鐵鏈鎖起來的”從事非人苦役的黑人;盡是那些“橫七豎八,倒在陰森慘綠的陰影中的一群病殍餓尸的憧憧身影”;是那一股股工業(yè)制品,廢棉布,玻璃柱子和銅錢,像洪水涌入這黑暗中心,再從里面汲出象牙的涓涓細流的強盜貿(mào)易。在康拉德的筆下,人們正是靠歐洲白人的文明來掩蓋其黑暗的一面,殖民主義無情吞噬了人道主義,殖民主義者所謂的人到理想不過是一個自欺欺人的幻影。康拉德在小說中以無處不在的白色濃霧伴隨馬洛的行程,躲藏在濃霧背后的便是黑暗的中心?!皾忪F給人的感覺也像是一堆棉絮嗆人、暖和、令人窒息”同時它又“比黑夜更讓你茫然”。人類惡的本性因為有了白色作掩蓋顯得虛偽,正像這層白色的濃霧使得人們認識自我顯得尤為艱難。但是一旦白色被揭開,黑色給人的感覺便愈發(fā)地刺目、愈發(fā)地真實。白與黑將泰晤士河與剛果河、開化的歐洲與荒蠻的非洲、白色墳墓般的布魯塞爾街道與黑暗叢林中心的泥濘小路巧妙地結(jié)合了起來。這種對比與結(jié)合,使人感到作者對殖民主義罪惡感到痛恨的同時更是對人道主義消亡的悲哀。
“心”是小說標題中的另一個關鍵詞。它象征形似心臟的非洲大陸,特別是它的心臟地區(qū)剛果河上游;也象征著以庫爾茲為代表的歐洲殖民主義者在失去道德的約束后那顆邪惡、殘忍、貪婪和殘酷的心靈;亦象征著在當時占統(tǒng)治地位的歐洲自認為是世界文明的中心,歐洲殖民主義者正是以這種至高無上的觀念作為他的信仰和支撐,以傳播文明、幫助落后民族的名義來實行他們對非洲人民的殘酷統(tǒng)治。在非洲叢林中,文明的勝利是表面的,原始的勝利和人性陰暗面的展示才是本質(zhì)的。馬洛自稱剛果之行是他人生的一個重要轉(zhuǎn)折點,因為去剛果之前,他一直堅信殖民者像傳遞火炬一般,將文明帶到了非洲,所以馬洛一開始認為這次旅程是一次傳播文明的旅程,并對這次旅程的到來滿懷期待。而剛果之行,讓他徹底改變了這個想法,在經(jīng)歷非洲之旅的整個過程中他逐漸地認識到殖民主義制度的本質(zhì)并對其產(chǎn)生了深深的懷疑。在此過程中,馬洛最終完成了他的道德拯救。因而,黑暗的心象征著未開化的非洲腹地,象征著墮落和迷惘的心靈,也象征著西方文明的墮落,還象征著喚起了馬洛的良知和內(nèi)省的心。
總之,《黑暗的心》中的象征手法為小說賦予了更深刻的內(nèi)涵與內(nèi)在生命力,作者通過黑與白的對比,借助馬洛具有透視性能的雙目,洞察并揭示了人作為一個整體所共有的缺點,即人性中固有的、普遍存在的頑疾——惡,也就是小說題目中所喻指的黑暗。這是作者要表達的中心思想,也是該作品的永恒價值之所在。時至今日,這部小說仍能讓生活在急功近利的社會中的人們掩卷沉思。
[1]黃雨石.黑暗的心(第一版)[M].人民文學出版社,2002.
[2]侯維瑞.現(xiàn)代英國小說史[M].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85.
[3]黃晉凱,張秉真等.象征主義·意象派[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89.
[4]吳亮,章平,宗仁發(fā).象征主義小說[M].時代文藝出版社,1988.
[5]曾慶元.西方現(xiàn)代主義文藝思潮述評[M].武漢大學出版社,1994.
孫瑛瑛(1982-),女,河南鄧州人,講師,信陽師范學院大學外語系2009級碩士,主研方向:英美文學。
2010-1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