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 梨
太平天國女性政治意識分析
莫 梨
太平天國為了革命斗爭的需要,制定和實施了一系列女性政治制度,動員和吸引大批婦女參與政治斗爭,涌現(xiàn)了一大批政治角色明朗的女性。這些女性在太平天國男女平等口號感召下政治意識開始覺醒,但在男權(quán)政治體系中,她們參與公共領(lǐng)域的政治意識被動而又朦朧。為此,太平天國女性的政治意識就具有了革命性與被動性相互交織的特征。
太平天國;女性政治意識;革命;被動
政治意識指的是對政治的感知、認識與評價,而女性的政治意識則是從性別視角出發(fā)形成的政治意識,是女性對于政治的感知、認識與評價。
在太平天國女性政治的研究中,存在一些困難。首先是現(xiàn)存史料的模糊,許多史料語焉不詳,前后矛盾,如太平天國女科之事、傅善祥等杰出女性的結(jié)局等等,致使人們即使基于相同的史料也會擁有不同的理解,并且也給了大眾以極大的想象空間和各種猜測。其次是在女性研究中人們的關(guān)注點往往置于女性是否功成名就,是否地位高尚,是否在政治斗爭起著重要的作用,而并不關(guān)心女性的政治意識。太平天國中女性自身的話語比較少,史料并不充足。因此也就決定了對太平天國女性政治意識的研究不能單純地從文本出發(fā),也不能人云亦云,而是要注重客觀和多角度地分析。
太平天國為了適應(yīng)革命斗爭的需要,使更多的婦女能參加革命隊伍,制定和實施了一系列有關(guān)女性的制度和政策。
女營制度出現(xiàn)于金田起義之后,是一種戰(zhàn)斗組織。洪秀全在金田起義后發(fā)布了幾道命令實行男女分營的制度,“要別男營女營,不得授受相親”。①參見于《天命詒旨書》第155頁《太平條規(guī)》中的《定營歸條十要》中的第五條。這些制度主要包括:一是以性別分營,將男女分隔開來;二是禁止男營女營之間私下相通,只能嚴格按照規(guī)定察看;三是女營也要加入到戰(zhàn)斗中去。“革命初期,她們曾勇敢參戰(zhàn),有的并擔任了軍官的職務(wù),軍隊中男女分營,只在舉行宗教儀式時才不分男女。”[1]
1853年1月,太平天國占領(lǐng)武昌,由此將原本的軍事組織中的男女分營擴展到了全城百姓,實行男女分館,這一政策實行得雷厲風行,命男女老少分別只取少量衣物,便進入到男館和女館中去,不得違背?!八贸鰝问荆蠲襁M貢,驅(qū)民拜降,男為男館,女為女館,潛以兵法部勒,或夫婦暫相語,謂之犯天條?!盵2]到了太平天國后期,這一制度主要吸納的人員發(fā)生了變化,女館所收女子主要是單身女子、寡婦與難民,對女性也形成了一種保護。
太平天國早期實施女營制度是為了保證軍事效率。由于家人隨行,使得男子能夠安心作戰(zhàn),同時也將大量的女子吸收到戰(zhàn)斗中來,這些客家女子十分英武,“當腰橫長刀,窄袖短衣服,騎馬能怒馳,黃巾赤其足。”②參見(清)金和著《椒雨集·痛定篇十三日》,見《秋蟪吟館詩鈔》卷二,1916年上元金氏刻本。而女營與女館制度都是強制實行的,將男女之間的性別之差固定化,強行分隔開,這種隔離是違背人性的,是用政治強力實現(xiàn)對人的控制,這種控制體現(xiàn)了政治上的隨意性,為太平天國領(lǐng)導(dǎo)者權(quán)力欲望的膨脹留下了空間。這種制度強行打破了原有的社會結(jié)構(gòu),實施軍事化的管理模式,只能在短期內(nèi)發(fā)揮效率,而無法帶來長期的效益。因為傳統(tǒng)的家庭被打破,挑戰(zhàn)了傳統(tǒng)的家族觀念,也給太平天國治下的人帶來了痛苦,“又傳男行女行之令,令男女分館,驅(qū)迫即行……于是父母兄弟妻子立刻離散,家業(yè)頓拋。有請緩頰至來日遵行者,遂于夜間或闔室焚燒,或全家自縊,或近河塘牽連投水,紛紛無數(shù)……次日分析男女愈急,而乘夜遁歸自盡者連日未休?!盵3]
太平天國還設(shè)有女官,設(shè)置十分詳盡,“設(shè)左輔正軍師一人,右弼又正軍師一人,前導(dǎo)副軍師一人,后護又副軍師一人。六官正副丞相各二人……以上皆偽朝內(nèi)執(zhí)事女官?!盵4]還有軍中女官,“女總制自前一至中八共四十軍,軍各一人。女監(jiān)軍如之……此軍中女官之大概也”。[4]由此可知,當時女官設(shè)置已十分詳盡。曾經(jīng)有觀點認為太平天國開過女科,隨后引起了爭論,形成了幾派觀點,以商衍鎏先生為代表認為女科純屬捏造,而羅爾綱先生認為太平天國史上的確存在過女試,①參見商衍鎏著《太平天國科舉考試紀略》第74~80頁,中華書局,1961年11月第一版。以及羅爾綱著《太平天國史》(三卷),第1288頁,中華書局,1991年9月第一版。在徐川一先生和周也夫先生的《太平天國‘曾開過女科’嗎?——與新版<辭海>編者商榷》中對女試一事也作了詳細的考證,認為太平天國的確沒有女科,但是女試是存在的,即認為女子參加科舉一事確實存在,但是沒有形成制度化的規(guī)定。
太平天國“以女子裹足不便”為由,強令使女子放足,不準纏足,“輕則毒打,重則斬足”,并且在建都后明令禁止纏足,因此太平天國起義后的女子全是天足。[5]“婦女擺脫了纏足的惡俗……使他們的外貌大為改善,和在韃靼統(tǒng)治下的中國人的外貌顯出了巨大的區(qū)別,并表現(xiàn)了極大的改進?!盵1]女子纏足起于南唐,歷經(jīng)宋元明清,愈演愈烈,將女子牢牢禁錮在狹窄的活動空間內(nèi),終生處于被奴役的地位。太平天國廢除纏足,雖然出于戰(zhàn)斗的客觀需要,卻在實質(zhì)上改變了婦女的形象與地位,使得婦女擁有了走出家庭的私域,走入公共領(lǐng)域的可能性。同時,太平天國在下層廢除了多妻制,實行一夫一妻制,一人一生只許娶一個妻子,一旦結(jié)婚,婚姻永不可解除。[1]太平天國嚴格禁娼,廢除奴隸制度,禁止人口買賣,男女平分土地,這一系列政策都極大地改善了傳統(tǒng)中國婦女的生活狀態(tài),“太平天國婦女的社會地位大大超越了她們的姐妹,那些束縛在清朝的家庭制度中的婦女的社會地位,這是太平天國的輝煌標志之一”。[1]
可以看出,太平天國的制度旨在將女性帶出傳統(tǒng)的封閉的私人領(lǐng)域,并具有一定朦朧的平等意識,努力釋放女性所受的壓迫,這在當時是極具革命性的。但是,太平天國解放婦女擁有太明確的目的意識和工具特征,女性在這個過程中只能擁有這樣的感受:她們和男子一樣也可以走出家庭領(lǐng)域,進入公共領(lǐng)域,這是太平天國也可以說是父權(quán)賜予她們的,但是她們沒有意識到她們?yōu)槭裁匆哌M公共領(lǐng)域,為什么要進行政治參與,這種政治意識十分朦朧。
太平天國時期,有大批女子投身革命斗爭中,她們當中涌現(xiàn)出了許多杰出女子,也塑造了一系列的英雄形象,她們在太平天國運動中扮演了非同尋常的政治角色。
太平天國中傅善祥、蘇三娘、洪宣嬌等女子的描繪多是史料加傳說,從而形成了比較飽滿的女子形象。依據(jù)一些研究資料、時人的記載和縣志資料,②參見例如簡又文在《太平軍廣西首義史》和《太平天圍典制通考·女位考》等書中對蘇三娘的描述;廣西清末狀元龍啟瑞所寫《蘇三娘行》,反映出了蘇三娘的颯爽英姿,時人所著《盾鼻隨聞錄》等書中亦有記載。可以推斷出蘇三娘是廣西人,身有武藝,太平天國起義時經(jīng)過廣西武宣縣,她加入到起義中去,經(jīng)過幾次戰(zhàn)斗,成為女營首領(lǐng)。太平天國癸好三年二月(1853年2月),太平軍攻克南京,派羅大綱和蘇三娘分領(lǐng)男女營去攻鎮(zhèn)江,蘇三娘帶領(lǐng)女營首先攻克鎮(zhèn)江,一時間,長江南北傳頌,當時有人寫詩說道:“綠旗黃幰女元戎,珠帽盤龍結(jié)束工;八百女兵都赤腳,蠻衿扎褲走如風?!毙蜗蟮孛枋隽颂K三娘的形象。但是在1854年后,蘇三娘便銷聲匿跡。因此當時便有人懷疑蘇三娘存在的真實性,謝介鶴的《金陵癸甲庶談》、吳家?guī)摹督鹆暧浭码s詠》及陳云章的《劫灰集·粵寇紀異》,都認為蘇三娘是南京城內(nèi)之人以戲旦裝扮來嚇唬和迷惑敵方的女子。
像蘇三娘式的女子在太平天國中并非少數(shù),她們許多是主動加入到太平天國的戰(zhàn)斗中的,并且在戰(zhàn)斗中發(fā)揮了重大的作用。但是,她們在太平天國并沒有受到足夠的重視,有的成為了太平天國領(lǐng)導(dǎo)人的附屬與玩物,有的則成了權(quán)力斗爭的犧牲品,最終形跡難尋覓。在時人的筆下,她們的形象十分復(fù)雜,既十分勇猛,卻又近乎妖化,“賊素有女軍皆偽王親屬,猺撞丑類生長洞穴,赤足裹頭攀援巖穴,勇健過于男子,臨陣皆持械接仗,官軍或受其衄”。[4]這些女子赤足有力,勇健非常,“一賊婦尤兇悍……提刀直劈其面,橫尸活巷口,足長尺許”。[6]因此,這些女子在歷史上以一種近乎矛盾的方式存在著:一方面,人們驚異于這些女子的強健與智慧;另一方面,人們又對她們十分鄙夷,而她們自身,也如同流星一般,絢爛一時,便迅速歸于沉寂。
太平天國中的女子脫離了家庭的桎梏,與男性一樣參與到太平天國激烈的軍事斗爭當中,為太平天國奪取政權(quán)貢獻了力量。“她們以超越時代婦女整體存在的革命實踐,獲得了以生命主體的身份參與社會歷史進程的資格憑證,這意味著她們已經(jīng)擺脫了歷史強行把婦女凝固在血緣家庭中的封閉角色,超越了以血緣關(guān)系為基礎(chǔ)的等級序列人際,一下子進入到公共領(lǐng)域,站在社會革命斗爭的前沿?!盵7]
但同時,這些女子始終處在一個被動的角色上。她們走出家庭,進入到公眾視野是因為現(xiàn)實斗爭的需要和整體政治理念的的反映。例如太平天國早期的女營制度,就是為了穩(wěn)定軍心,使男子專心作戰(zhàn),男女平分土地也是為了實踐基督教的平等思想。盡管如此,傳統(tǒng)的女性角色定位并沒有發(fā)生根本性的改變,在太平天國領(lǐng)導(dǎo)者的眼中,女子不過是爭權(quán)奪利的工具和玩弄的對象,他們依舊保持著傳統(tǒng)的特權(quán),凌駕于女子之上。而在女性自身,她們并沒有自覺的政治參與的觀念,她們只是被動地加入到斗爭隊伍中。
因此,這樣的女性形象雖然強健優(yōu)美,富有革命性,但還是不夠飽滿,是一個軍事化的、片面的形象,而這樣的女子她們能夠意識到自己有能力進入到公共領(lǐng)域,但她并不清楚進入公共領(lǐng)域是為了什么,她們的政治意識交織著革命性與被動性。
太平天國實行了一系列制度,將女性帶出了私人領(lǐng)域,但是又將女子置于太平天國的桎梏之下,女性的政治角色也在奮進與失落之間搖擺,女性的政治意識也同時蒙上了革命性與被動性的面紗。
太平天國起義的口號具有明顯的平均主義的傾向,均貧富從來都是農(nóng)民反抗封建統(tǒng)治的革命性口號,這種口號極富煽動性。對于女性而言,平分財富時將她們置于與男性完全相同的位置,實在是一種莫大的誘惑。“凡分田,照人口,不論男婦,算其家人口多寡,人多則多分,人寡則分寡……有田同耕,有飯同食,有衣同穿,有錢同使,無處不均勻,無人所不飽暖也。凡男婦,每一人自十六歲以尚受田,多逾十五歲以下一半?!雹俚?,這是一種十分粗淺的政治理想,它要讓男女完全一致,既非追求權(quán)利的平等,也非追求個性的解放和自由,而是通過模糊男女性別,將更多的女子吸納到戰(zhàn)斗中來。這樣一種原始的平等觀念,與太平天國的基本政治理念是一致的,即追求均貧富的平均主義,實質(zhì)是奪取政權(quán)的手段而已。盡管如此,這種政治口號對于長期飽受欺凌和壓榨的婦女來說,還是很有感召力的。太平天國革命進程中,無數(shù)的婦女為擺脫被奴役、被欺凌的命運,爭取能溫飽、有尊嚴的生活,自發(fā)地投身到太平天國革命斗爭中。她們與男人一同生活,一起戰(zhàn)斗,實現(xiàn)了所謂的男女平等。
與此同時,基督教的平等思想也被引入,洪秀全吸收了梁發(fā)的《勸世良言》,宣傳在天父之下人人平等,都是上帝的子民,女子也就憑此獲得了理論上的平等。但是這種平等是無力的,是用來作秀的,洪秀全等太平天國的領(lǐng)導(dǎo)人一方面倡導(dǎo)男女在天父的指引下走向平等,并且用一系列的制度來推行這種理念,但另一方面,卻沿襲了傳統(tǒng)的舊風氣,妃嬪無數(shù),甚至于在太平天國歷史上著名的巾幗女子,也有許多人認為不過是紅袖添香,徒具虛名罷了。而且洪秀全等人對婦女也依舊是循循善誘,勸導(dǎo)婦女應(yīng)該服從丈夫,不得改嫁,甚至于極具革命意義的男女分營制度,也是在男女有別、授受不親的觀念下實行的。[8]這種理念與實際的嚴重脫節(jié),更加反映了太平天國推崇所謂男女一致的平均主義的虛無,而導(dǎo)致這種局面的根本原因便是洪秀全等人骨子里依舊是傳統(tǒng)的東西。而西方的平等的外衣,不過是借以奪權(quán)的禮物,雖然笑納,卻并不以為然,這種工具化的運用不可能導(dǎo)致觀念上的真正革新,它在婦女解放運動上的意義也就只能止步于形式層面,沒有多大實際意義。當然,太平天國極富誘惑力和煽動性的男女平等口號在一定程度上催化了當時女性政治意識的覺醒,使她們自覺或不自覺地投入到太平天國的革命斗爭中。
太平天國運動中女子的積極參與,也與其發(fā)源于廣西有莫大的關(guān)聯(lián)。廣西客家女子從小便與男子共同勞動,共同供應(yīng)家庭生活,身體強健與男子無異,遠不是其它裹足纖細的傳統(tǒng)漢家女子所能比擬,因此自太平天國起義由廣西發(fā)源始,客家女子便積極投身到戰(zhàn)斗中去。這一方面是因為她們自幼勞動,身體強健,有能力參與,“自古叛逆從無婦女并虜者,亦未聞行軍以千萬婦女隨行而可制勝者,賊之初意,不過欲以眾勝寡耳。況廣西婦女赤足強有力,盡可用為伍卒,逮陷湖北、江南,所得婦女何止數(shù)十萬,要皆膏粱脆弱,即屬村婦亦不敵廣西賊婆之兇悍”;[9]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她們地處偏遠的山區(qū),比較封閉,受傳統(tǒng)束縛小,觀念上也具有很強的獨立精神。太平天國起義,在男女平等的感召下,這些在平常生活中就可與男子并肩的女性們大多都積極主動地參與到太平天國的運動當中,在軍事斗爭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而同時,女官的存在使得女性能夠進入國家治理層面,正式參與公共生活(這在上面的女官制度一節(jié)已經(jīng)談過)。這些女子不再被束縛在狹小的私人領(lǐng)域,而主動進入到了公共領(lǐng)域當中,這是具有解放意義的。
太平天國為了加強自身的戰(zhàn)斗能力,強行將原本實行于廣西境內(nèi)的女營制度推廣至所轄區(qū)域,并強制女子加入到斗爭中來,實行放足,并進行思想教育。但是放足并不能一天成功,思想觀念也難以瞬間糾正,這種強迫性的手段,并沒有給她們帶來革命性的改變,反而增添了痛苦?!氨旧洁l(xiāng)之人,其婦女耕耘織染無非素習,而不知金陵婦女不能也。于是以己之能謂人必能,凡負米,春稻,伐竹、掘濠擔磚,刈麥,獲稻,負鹽,擔水之事皆責其各處為謀各自效力。又以裹足不便,責其放足,而不知既小則不能復(fù)大也。因而嘩然謂其暴虐。然此特江蘇婦女苦之爾,若安徽婦女則視為固然,無足怪也”[10]這樣一來,原本的主動性轉(zhuǎn)為了被動性,女子以放足為苦,不愿參與到太平天國的活動中,這并非是女子不愿參與到公共領(lǐng)域以改善自己的命運,而是因為大多數(shù)女子并沒有自覺的意識,即使主動進入公共領(lǐng)域,也不過是行動上的參與。而太平天國本身又是帶著極強的目的性和工具性在利用女性,女性無法深切感受到其革命性與進步性,缺少了思想上的共鳴。
太平天國運動,推動婦女參與到政治生活中的是如下因素:客觀的背景是廣西客家女子,由于其地位本來就不同于一般,因此能很快地融入到戰(zhàn)斗中去。另一方面則是洪秀全等人的積極推動,如上所言的一系列制度與政策,用強勢的手段將女性推向公共領(lǐng)域中去。這充分體現(xiàn)了太平天國的領(lǐng)導(dǎo)人對女性的工具性的認識,主要關(guān)注的是女性的政治作用。他們所給予的每一點權(quán)利都是婦女用極大的代價交換而來的,這是一種施舍的平等。從總體看來,當時的女性自身卻并沒有認識到其所處的附屬地位,她們基本上是被男權(quán)政治所包含,一旦太平天國政權(quán)分崩離析,婦女又會退回到原本的家庭中去,觀念和地位都沒有實質(zhì)性的變化?!斑@些禮物并非女性群體自發(fā)或自覺爭取到的權(quán)利,只是特定階級革命的一個附帶結(jié)果,或者說是特定男權(quán)政治的一種副產(chǎn)品,因而,它的得與失完全取決于父權(quán)的意旨及父權(quán)命運的沉浮,婦女則沒有把握它的自主權(quán)———‘父親’一旦把送來的“賦權(quán)”禮物收回,一切則化為烏有。”[7]而在這種男性主導(dǎo)的婦女政治參與過程中,女性扮演的必然就是一個被動的角色,是一群無法真正主宰個人命運的工具,而不是獨立的個人,那么女性的獨立也就遠遠沒有到來,那些所謂的政治參與,不過是女性獨立意識的行動先聲而已。
太平天國的女性也并非全然沒有政治自覺,許多女性參與革命也是被太平天國的男女平等宣傳所吸引,并且大量女官的存在,使她們能堂而皇之地進入到公共領(lǐng)域參與國家治理,如果沒有政治理念的支撐,不可能走得這么長久。但是這還不夠,因為即使有政治自覺的初萌,女性解放依舊與整體的政治命運不可分割,女性所做的一切努力都被吸納到了民族革命和權(quán)力爭奪當中,反而模糊了性別意識?!爸袊鴭D女的革命或解放,就是這樣與超越性別的特定階級,民族的革命絞合、糾纏在一起,甚至順理成章地被納入到特定的男權(quán)政治體系下,成為一個子系統(tǒng)?!盵7]由此看來,女性在不斷走出私人領(lǐng)域、進入公共領(lǐng)域的斗爭中,貢獻的是個人的創(chuàng)造性和活力,完成的是男性們的政治理想,失去的則是女性的自我意識,這與西方的女權(quán)主義恰恰是背道而馳的。因此,雖然女性的生活狀況在太平天國時期得到了極大地改善,但是男權(quán)的束縛從未解開,傳統(tǒng)要把女性禁錮于家庭中,太平天國卻是要把女性歸入到政治斗爭的洪流中,這種在男權(quán)制度下的婦女的政治參與就顯得有些勉強。中國近代女性要與西方女權(quán)主義接軌,從而實現(xiàn)自我的獨立與真正的政治參與,依然任重而道遠。
綜上,太平天國的女性處于政治進步性與局限性并存的狀況。一方面,太平天國運用政治強力推行了許多與女性解放密切相關(guān)的制度,進行了大量的有關(guān)男女平等的政治宣傳,鼓勵女性加入到太平天國奪取政權(quán)的政治進程當中,充分體現(xiàn)了太平天國領(lǐng)導(dǎo)人對于女性政治的理解,并且使得許多女性得以走出私域,主動進入到政治領(lǐng)域當中,推動了女性自身的政治意識覺醒,使得太平天國的女性政治意識具有革命性的一面。另一方面,太平天國的女性很大程度上不過是政治斗爭的工具,女性的政治參與也不過是男性主導(dǎo)下被動的參與,是在政治制度的強力保障下的產(chǎn)物,女性的政治形象單一而被動,雖然一定程度上走出了傳統(tǒng),卻又被通通歸納入了新的男性政治活動當中,依舊不過是男權(quán)政治的附屬品,女性自覺而獨立的政治意識還遠沒有實現(xiàn),體現(xiàn)出了被動性的特征。這種進步性與局限性的并存,革命性與被動性的交織是整個太平天國女性政治意識的最佳詮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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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文 晴]
Research on Female Political Consciousness of the Taiping Heavenly Kingdom
MO Li
The Taiping Heavenly Kingdom formulated and implemented a series of female political system because of the revolutionary struggle need,and mobilized and attracted a large number of women’s participation in political struggle.There were a large number of vivid female political role in the Taiping rebellion.These women’s political consciousness started to awaken under the guidance of the equality slogan.But this political consciousness about the participation in public areas is passive and hazy in the patriarchal political system.The political consciousness of Taiping Heavenly Kingdom female has the inter-woven characteristic of revolutionary nature and passivity.
the Taiping Heavenly Kingdom;female political consciousness;revolutionary character;passivity
K254.9
A
1673-8616(2011)02-0096-05
2010-11-29
莫梨,中國政法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碩士研究生(北京,1000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