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心靈的永恒陽光:《燦爛千陽》中的瑪麗雅姆人物形象解析

⊙秦玉坤［牡丹江師范學院，黑龍江 牡丹江 157012］

作為一名內(nèi)科醫(yī)師的美籍阿富汗人卡勒德·胡賽尼，他的第一本小說《追風箏的人》問世后大獲成功，成為近年來國際文壇最大黑馬，獲得各項新人獎，并蟬聯(lián)亞馬遜排行榜一百三十一周之久，全球熱銷六百萬冊，創(chuàng)下出版奇跡。胡賽尼本人因小說的巨大影響力，于2006年獲得聯(lián)合國人道主義獎，受邀擔任聯(lián)合國難民署親善大使，促進難民救援工作。

《燦爛千陽》是胡賽尼四年后出版的第二本小說，出版之前即獲得極大關(guān)注，2007年5月22日在美國首發(fā)，贏得評論界一致好評，使胡賽尼由新人作家一躍成為受到廣泛認同的成熟作家。

這部作品延續(xù)了卡勒德·胡賽尼以情動人的細膩寫作手法，用柔和委婉的方式描述了一個感人至深的故事，展現(xiàn)了半個世紀阿富汗婦女所要忍耐的種種遭遇。極具感染力的敘事能力，以及作者對個人和國家悲劇的敏銳感受力，在這個以女性為主角的故事中，絕望與微弱的希望同時呈現(xiàn)在了那個黑暗而又艱難的歲月里。在慘淡的人生中，女主人公瑪麗雅姆不為世間的罪惡所動，內(nèi)在靈魂里所懷抱的寬容與隱忍、善行與救贖，赫然書寫了生命本質(zhì)意義的偉大。她如同燦爛的日光一般耀眼奪目。

“哈拉米”是私生子的意思。在阿富汗落后的制度下，這是屈辱的代名詞，是摘不掉的身份標志。它代表著這個人永遠不能合法地享受其他人所擁有的東西。這個人從出生到死亡的時時刻刻都要背負著“恥辱”兩個字?，旣愌拍芳词且粋€“哈拉米”，私生女。她與母親離群索居，生存在簡陋的泥屋里，就像一個與世隔絕的孤島。聆聽著母親關(guān)于幸福不可得的教誨?，旣愌拍返哪赣H娜娜說，世界上每一片雪花都是人世間某一個悲哀的女人嘆出的一口氣。在這個寂寞的冬夜，多少嘆息無聲地飄落在寂寥的天地間，無人耳聞。這種悲哀無關(guān)乎堅強，它是在無可操控的命運面前的無可操控的悲哀。渴望父愛的她最期待的事情是在每個星期四與生父扎里勒見面。而生命的長度是指針在每一分，每一秒間將一個個微小轉(zhuǎn)動為時間充盈的長河，瑪麗雅姆將希望的胚芽培養(yǎng)成了一個參天大樹，她已經(jīng)不滿足例行公務(wù)似的等待與會晤，父愛對于瑪麗雅姆來講，已經(jīng)是一個強大而無法抗拒的磁場，只待她前行。終于，在她十五歲生日那天，她為了父親一個模糊沒有把握的決定，表現(xiàn)出了一個孩子的任性與反叛，不顧母親甚至是以死亡相逼的挽留，她還是離開了泥屋走到了父親躲閃的窗簾前面。終于，她體會到了母親的想法，也識別出了父親的假象。母親選擇犧牲自己的幸福，為了她離群索居，辛苦地撫養(yǎng)她長大，而父親的疼愛卻好似懸浮的泡沫，經(jīng)不起手指的觸摸。就在這一天，瑪麗雅姆失去了相依為命的母親，也嘗到了父親情感的背叛，從此，她走上了艱難凜冽的生命旅程。從瑪麗雅姆遭受的生活巨變中可以看出，作者傳達出了這樣的思想:在阿富汗落后的世俗枷鎖下，一個男人選擇了背棄了內(nèi)心的情感，為了自己的名譽地位遵循著舊制度的套路生活，相反，一個普通的女人卻表現(xiàn)出了忍受苦難的堅強與偉大，這里諷刺了傳統(tǒng)習俗的殘酷，在一種病態(tài)社會的形態(tài)下發(fā)掘了人性，歌頌了女人的自立和堅韌形象。

失去安身處的瑪麗雅姆，被無法再拒絕孤女的父親收納到家中，而父親卻妥協(xié)于阿富汗的傳統(tǒng)制度所鑄成的金科玉律，任憑家中三位體面太太消滅這種屈辱，她們迅速地安排了這個十五歲可憐少女的婚事，讓她遠赴他鄉(xiāng)，嫁給了四十多歲的鞋匠拉希德。在婚姻的禁錮下，瑪麗雅姆蒙上了阿富汗女人的傳統(tǒng)服飾——從頭到腳包裹起來的布卡?？墒庆`魂深處里的本能讓她依然相信自己的世界會雨過天晴，心里依然充滿著真摯的希望與愛。母親娜娜曾經(jīng)說過:“現(xiàn)在我教你一句話，你好好記住，我的女兒:就像指南針總是指著北方一樣，男人怪罪的手指總是指向女人。你要好好記住這句話，瑪麗雅姆。”只是她不曾料到母親的話一語成讖，在流產(chǎn)六次后，不能再生育的瑪麗雅姆成為了暴戾丈7夫施虐泄憤的對象，她開始孤獨地生活在戰(zhàn)爭與家庭暴力的陰影之下。原來，她和丈夫之間僅是男女之間繁衍的關(guān)系?，旣愌拍?，一個被動承受命運所給予的動蕩，在周遭世界束縛下，在不斷的失望打擊之下，性格中的棱角已經(jīng)被磨得有些木訥，未來的希望被扼制在干涸的殘暴現(xiàn)場。她始終沉浸在對母親死亡的愧疚之中，加之現(xiàn)實生活的殘忍，她感覺到了自己正在進行著懲罰的代價。因此，在陰暗的生活里，她的自由沒有了回響；在仰望幸福的疲憊里，她的希望淪為風中之塵；在死別與背叛的傷痛之下，她如同喀布爾這個城市已經(jīng)遍體鱗傷，發(fā)不出吶喊的聲音了。而她也終于學會了母親教導的本領(lǐng)——忍耐。她就這么卑微地活著。而她的父親扎里勒由于自己的懦弱導致了女兒陷入暴力的深淵，自己也被每日的愧疚所蠶食，但是悔恨莫及的悲劇延伸到了臨死前也無法再滿足見到女兒的愿望。這樣的悲劇描寫揭示了阿富汗的深切苦難已經(jīng)投射在了人們生活的細小之處，除了家園之外，苦難與創(chuàng)傷同時轉(zhuǎn)嫁到了生活在這里的人們。就像人的傷疤并非都是顯現(xiàn)的，這片土地的傷痛吶喊也并非被聆聽所有，它湮沒于日漸厚重的塵埃之中，淹沒于戰(zhàn)亂的炮火聲中，得不到一絲回應(yīng)，人類在殘酷的命運面前如同螻蟻般脆弱和渺小。

生命既是痛苦，也是負罪，在心碎絕望之后何去何從的疑慮中，作者指明了一條方向就是救贖，用行動拯救自己。

未來是一個裝滿無數(shù)可能性的容器，也許改變的出現(xiàn)，就是在屏息過一場靜謐紛飛的大雪過后。一個美麗、隱忍卻又擁有反抗意識的萊拉闖入了瑪麗雅姆的視野。她是拉希德的另一個妻子，在與前蘇聯(lián)的戰(zhàn)爭中，萊拉失去了兩個哥哥，炸彈奪走了她父母的生命。她深愛的男孩也被迫逃離阿富汗，而此時，她卻懷有身孕。舉目無親的悲慘境況加之在拉希德的欺騙下，她被迫嫁給拉希德。但是萊拉始終沒有失去對未來的信念。通過戰(zhàn)火中阿富汗人們的悲慘故事和女性的悲慘命運，作者借此痛訴了戰(zhàn)爭對國家、家庭以及個人生活的破毀，同時也流露出人們對幸福的渴求和對命運抗爭的勇敢，人們的愛沒有隨戰(zhàn)火的硝煙而散去，反而更加堅實無比。共同經(jīng)歷著戰(zhàn)亂與家庭暴力，心底隱藏著同樣的悲苦與堅韌，瑪麗雅姆和萊拉是被命運捆綁的兩個阿富汗女性。起初，瑪麗雅姆很敵視萊拉，因為瑪麗雅姆的感情單純得如母親所說的像白雪一樣，萊拉的到來讓她更加卑微。然而，同樣的生活境遇，同樣的忍辱負重，同樣的堅韌與正義，讓她們的感情在生活的扭曲中成長和延續(xù)。她們培養(yǎng)出了如母女般相濡以沫的情感，蒙著布卡的女人終于對未來看到了微弱的希望。而在萊拉的脖子就要被拉希德捏斷的危急時刻，瑪麗雅姆做出了令人敬佩的、卻是毀滅生命的舉動——用鐵锨結(jié)束了拉希德的生命。一個女人經(jīng)歷了她所能夠承受的所有苦難，生活在荊棘之中卻沒有摧垮她的人格與意志?，旣愌拍返碾[忍與勇敢在戰(zhàn)火濃煙的蒼穹之下蕩氣回腸地奔騰著，最終，她在涂黑的夜幕中奔向了晨曦，靈魂因穿透黑暗而越發(fā)光亮。這就是阿富汗一個普通女人的人格寫照，而她代表了無數(shù)個阿富汗女人的真實存在。

瑪麗雅姆選擇了獨自承擔所有的罪責，而這種承擔，這種成全，這種勇氣，就是偉大本身。最后，她被判死刑。在她最后的時光里，腦海里浮現(xiàn)的是自己不堪回首的命運，心里卻對這個世界沒有一絲的埋怨，一個從不苛求的女人所表現(xiàn)出的寬容極具震撼地顯示出了人性中不可毀滅的善良與勇氣，似乎所受的那些屈辱都得到了原諒?，旣愌拍芬宰约旱纳鼮榇鷥r，幫助萊拉和她的孩子找到了幸福，她感覺到了自己的存在，感覺到了自己像一個英雄。瑪麗雅姆知道她愛萊拉與阿茲莎，也明白她們同樣愛著她，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是個重要的人物了。盡管社會規(guī)訓的力量常常是盲目的、殘酷的，并不因個人的意志而轉(zhuǎn)移；盡管不公平的現(xiàn)象依然存在于這個社會里面；盡管她的擁有多不過付出，她的承擔遠甚于接受，但是卑微不是卑賤，瑪麗雅姆有愛有恨，有自己的尊嚴和勇氣，她讓生命變得清晰而豐富，在毀滅中完成了自我拯救。她用偉大的人性光輝換來了劫后余生的萊拉帶上親人重返喀布爾，那太陽終于在搖搖欲墜的房子的罅隙中滲出耀眼的斜暉，它照耀了百廢待興的城市，照耀了渴望幸福的人們，照耀了人類內(nèi)心深處的人性。

作者卡勒德·胡賽尼，以其細膩感人的筆觸散射出了震撼人心的人性光輝，好似燦爛千陽?！稜N爛千陽》的書名源自于17世紀詩人米扎爾·穆罕默德·賽依伯歌頌喀布爾的詩歌:“人們數(shù)不清她的屋頂上多少輪皎潔的明月，也數(shù)不清她的墻壁之后那一千個燦爛的太陽?！毙≌f題目“AThousand Splendid Suns”被翻譯為“燦爛千陽”，它短小精悍之余，又流露出了詩意的唯美。盡管阿富汗的喀布爾現(xiàn)在被踐踏得滿目瘡痍，但是廢墟所掩藏的是人的罪惡，而不是美好。盡管生命充滿著痛苦與辛酸，但每一個悲傷的發(fā)生的同時總會連帶著希望的誕生，美麗的心靈永遠閃爍著永恒的陽光。

[1]卡勒德·胡賽尼.燦爛千陽[M].李繼宏譯.上海:世紀出版集團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2]陳蓉.照耀在歷史深處的人性光輝[J].新東方英語 （大學版），2008， （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