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們筆下的皇泯（節(jié)選）

■趙新生/吳又無/葉 夢/劉春來/楊春明/蔡 棟/盛景華/廉 子/

趙新生《詩人皇泯》.1994

星期天的晚上從父親家回來，聽傳達室老頭講有個朋友到家來找個我。我問是個什么樣的朋友,老頭說是那個人腦殼上的頭發(fā)有點像擦完了地板的拖把還沒有用水沖洗的那種。我知道這個人準是皇泯。

幾年前皇泯出版了散文詩集《四重奏》，大部分作品我原從雪花般的報刊上讀過。詩人把自己的一大堆血、肉、骨頭和傷口扔在了里面，好些個夜晚我被那些優(yōu)美而又憂傷的詩句深深打動，眼睛凝望窗外，一聲不吭。

皇泯本名馮明德。他木匠出生的父親給了他一副人不可貌相的面孔。念完了高中,可至今無小學(xué)文憑。皇泯怎樣在“憂傷文學(xué)”的影響下迷上文學(xué)，還是個謎。當時大談文學(xué)的人可謂千軍萬馬,后來王蒙寫過一篇《不要擁擠在文學(xué)道路上》的文章?；抒菚r正擁擠得很賣勁,把文學(xué)當成革命事業(yè)。其實當時皇泯的畫畫得正好,畢加索的那種，仕途也走得很順,二十幾歲就當上了上千人的廠工會主席。也許益陽街上少一位詩人無傷大雅,但失去一位優(yōu)秀企業(yè)家實在令人惋惜。拿一位朋友的話來講，皇泯愛上繆斯，有點像武俠小說中的那種“走火入魔”。

倘若現(xiàn)在還有人莫名其妙地迷上詩歌，那么本人奉勸君切莫去讀皇泯的詩,否則恐怕連自家的門也難得找到。在他的詩里黑白成了藝術(shù)的定式，骷髏、山洞注入為某種象征,字里行間布滿了禪者或道士的玄機，難怪那位夢見汪國真的少女會對皇泯拋下一句不知道詩是什么,便逃之夭夭。

頭腦中閃爍著火花的詩人們，囊中時常少女般羞澀。早幾年也時常聽皇泯打電話跟誰誰誰，說有鋼材、汽油、鋁錠什么的，結(jié)果是眼看人民幣都流進別人的腰包，而他仍一無所獲。在這座城市的深處，他仍然用詩歌堅守著自己的一隅，堅守著那些與生俱來的困惑。

吳又無《同人印象·明德君》.2002

骨瘦身堅,長發(fā)紛披，相貌古矍者，明德君也,屬精力旺盛，有影響之輩?，F(xiàn)為《散文詩》主編。善豪飲廣交，忌大蒜和蔥。

明德君當年二十四歲,任床單廠團委書記，思想相當活躍。業(yè)余時間,把自己關(guān)在大水坪祖宗留下來的一座破瓦屋里,涂鴉新詩上千首。當時社內(nèi)大部分人認為人他的詩晦澀難懂，事實上，投出去的稿件也大多石沉大海。直到十年后,人們才知這種詩屬現(xiàn)代派之作。明德君就是靠那十年前的舊作吃了好幾年飯，連抽屜旮旯里的斷章殘句都搜出來發(fā)了，每年的稿酬竟比工資還要豐厚，實屬文壇一大奇跡也。

記得當年明德君唯一瑯瑯上口的一首詩是《冬天，我敲門》，其實是敲時貴君的門，因為兩人同在床單廠一個辦公室工作。明德君發(fā)現(xiàn)大美在側(cè)，將門敲得更加勤奮，以至敲門者和被敲門者都沖動起來，結(jié)果終成眷屬。這是白鹿社內(nèi)唯一結(jié)成的一對伉儷。因詩歌而許終身，至今傳為佳話。

葉夢《搖滾詩人馮明德》.2004

2001年春節(jié)回益陽，明德請我和一些朋友到鵝羊池邊的一家歌廳唱歌。因為我不會唱，便與那種傾情歌唱的氛圍保持著距離。我看看當年我周圍的這些文學(xué)青年個個都是卡拉ok的好手，幾乎都成了中年的歌星了。

我想當年他們對于文學(xué)的熱情如今正好與歌唱的熱情相匹配。也許，他們中間有的人對文學(xué)的感覺還不及對歌唱的感覺，如今，把當年耗在文學(xué)社的光陰轉(zhuǎn)移到了歌廳里了。堅守本土的詩人只有明德還在寫、還在編，做與文學(xué)相關(guān)的一切。

他們中間有兩個著名的搖滾歌星：明德和又無。我聽他們倆唱歌，感覺是地動山搖，洪水般洶涌咆哮，沖決一切障礙的堤壩，劈頭蓋腦的歌聲使你能夠感覺到他們的血液流動的速度，叫你無法不感動。這個時候，我就有這樣一個感覺，有時候，人心中的塊壘，與其說通過文字來表達，還不如一通亂吼來得痛快。我以為這也是寫詩的一種方式。

我雖然讀不太懂明德的詩歌，但是我能夠聽懂他的搖滾。

我認識明德已經(jīng)有20多年了，在我的印象中他好像一點也沒有變。明德年輕的時候就趨老，20多歲時就有了一點滄桑感，可20多年過去了，他還是老樣子。時光好像在他的身體上凝固了。

你看他有點飄拂的齊頸項的頭發(fā)在當年是被人認為是長發(fā)，當年那頭發(fā)好像就那么點兒，現(xiàn)在居然也不見減少。當年他這個打扮，就已經(jīng)十分的“朋克”了，當然，現(xiàn)在也算不了什么，但是，在當年是非常先鋒的做派。

2002年祖烜的新居喬遷，朋友們聚在一起，陳墨還給明德畫了一個像。有人說，陳墨畫的明德像貝多芬，又有人說像巴爾扎克。反正都像藝術(shù)家。

明德講義氣、夠朋友，不管在哪里遇到什么樣的困難，明德知道了，他總是全力來幫你。有什么事找明德吧！就好像民眾有事找警察一樣。他總是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趕來幫你救急救難。1984年我的外婆去世的當天早上，我在洞庭湖中心的一個漁島上采風(fēng)，待到下午我回家才發(fā)現(xiàn)明德、景華他們已經(jīng)幫我把靈堂都布置好了。

明德一幫人，他們也包括祖烜、景華、裴建平在內(nèi)的文學(xué)朋友，我是把他們當作我的兄弟看的。20年來，他們之間也都有了很大的成就，在一些很重要的崗位擔(dān)任了職務(wù)，但我們之間在20年以前締結(jié)的友情一點也沒有改變。

劉春來《散文詩界的披頭士》.2001

中國琳瑯滿目的期刊叢中，有本開本最小的刊物，那就是《散文詩》?！渡⑽脑姟烽_本雖小，發(fā)行量卻居全國同類期刊前列。主編馮明德，一個留著披肩長發(fā)、額高面黑常被街頭民警認為形跡可疑于是總要多看幾眼的男人，同行們則認定他是一個徹頭徹尾、徹里徹外的披頭士。

披頭士在英語詞典里是“憤怒的青年”、“反傳統(tǒng)的一代”、“我行我素者”，在我們許多人的詞典里則是“不守規(guī)矩”的同義詞。不管你褒也好貶也好，馮明德卻洋洋得意于披頭士的形象，于是他就與眾不同。20世紀80年代中葉,文學(xué)“尋根”正熱，他卻躲在益陽街上最矮的一間破瓦房里寫他前衛(wèi)的誰也看不懂的散文詩《四重奏》；商風(fēng)吹來，正是撈錢的好機會，憑他高得冒汗的額頭,有人出十萬年薪聘請他當總經(jīng)理,他卻頑固不化地堅守著寂寞、荒涼的散文詩陣地,唱丈夫給妻子的情歌，寫男人給女人的情話,用詩歌去認定每一種生活都只是《一種過程》。世界好熱鬧,他卻以一個借用人員的身份,跟著他的老師編一本默默無聞的刊物，一編就是許多年，刊物編得公開出版編得轟轟烈烈了，他仍然像吃錯了藥一樣把自己深深地藏起。

朋友們說，吃錯了藥的馮明德有點像堂·吉訶德，他披著一襲長發(fā)，騎著一匹叫做《散文詩》的瘦馬，肩上扛一面效忠文學(xué)的旗幟，挺著的長矛當然是他那支筆了。在空曠、布滿荊棘的文學(xué)原野上，朋友們看見他一天到晚不是編《散文詩》，就是寫散文詩；不是肩扛手提、沿街叫賣《散文詩》刊，就是為他的散文詩友們組織活動，他為散文詩的繁榮可說是竭盡了全力。他曾說他自己就是一首散文詩，有朋友提出不同意見：散文詩以美為第一要素，馮明德是一條男子漢不假，但絕不是美男子。

披頭士馮明德，做起實事來一點也不含糊。

做一個披頭士是孤獨的，馮明德藝術(shù)的標新立異不被人理解,常被朋友們罵得一塌糊涂。他已出版的詩集里的作品,大多被朋友們“幽默”過。以致他后來根本不敢拿作品給朋友們看，只好用一個叫“皇泯”的筆名到報刊上去尋找生存之地。這個“皇泯”，墻內(nèi)開花墻外香，竟然在國內(nèi)外兩百余家報刊上發(fā)表了上千首詩歌，還大大小小獲了十幾次獎,許多作品被十來種權(quán)威選本收入。他工作上的狂熱更讓人受不了。除了偶爾玩玩撲克牌，他一門心思撲在《散文詩》上做文章。朋友們互相告誡，找明德有事即說,說了就走，要不，他會嘮嘮叨叨地跟你扯個沒完，從選稿、發(fā)行、版式到題圖、尾花、讀者來信，殊不知有許多朋友根本就不干文學(xué)，不看散文詩。

馮明德在孤獨中自有他的痛快，他可以說他想說的話，做他喜歡做的事，不看別人的眼色行事，率性而為，瀟灑自如。記得在十六年前，他獨自一人到西部采風(fēng)，撇下懷孕的妻子，帶走了家里僅有的八百塊錢。他啃饅頭、喝烈性酒、住氈房、爬貨車，一路風(fēng)沙在內(nèi)蒙、新疆、甘肅跋涉了兩個多月。朋友們問他何苦，他的回答只有三個字：散文詩。

散文詩就是馮明德，馮明德就是散文詩。

馮明德——散文詩界的披頭士，你活得精彩！

楊春明《“魔鬼”主編》.2004

這是一張輪廓分明的臉。高挺的鼻梁,厚厚的嘴唇，深邃的眼睛。當然,最與眾不同的是那一頭長發(fā)。走起路來,步履匆匆，疾行中，風(fēng)總是掀起那長發(fā)。他就是《散文詩》主編、詩人馮明德。6月9日到赫章一報到,來自四面八方的詩人們就熱情地與他打招呼。他們中不少人的詩就是經(jīng)過馮明德之手走上《散文詩》頭條,抑或是“中國中青年散文詩人精品展”特制的名信片上的。他們中也有未曾晤面的,像《黔西南日報》的女詩人李靜,就有一睹馮主編尊容風(fēng)采的急迫愿望。而東北女詩人宋曉杰和廣東女詩人李明月都這樣與他打招呼：“嗨，魔鬼主編!”

似乎這是一個令詩歌尷尬的年代，詩人們都坦言，平時說自己是詩人，那會遭來別人的譏笑。在這種背景下，要辦好一份純文學(xué)的詩歌刊物，尤其是爭論不休的散文詩專門刊物，其難度就更可想而知了。而馮明德擎旗的《散文詩》刊雖然一路風(fēng)風(fēng)雨雨，卻在詩壇屹立，永葆著青春的模樣。作為掌門人的馮明德，他的同事稱其為刊物嘔心瀝血。他能把刊物辦成這種氣候，不是“魔鬼”又是什么?

馮明德對貴州懷有極深的感情。1986年8月他來過一次畢節(jié),但那次不是因為詩歌，他是來尋找他的親弟弟。作為徒步烏江的考察者,他的弟弟在到達鴨池河化屋基時突然失蹤。他找了8天,認了三具尸體,弟弟仍是沒有音訊。他相信弟弟的英魂永遠留在了這條美麗而又神秘的河流——烏江了。但他又說,也許弟弟是遇上了一個美麗的當?shù)嘏?，愛情讓弟弟隱姓埋名，永遠隱居在這個仙境般的世外桃源,說不定哪一天他會找到他的侄兒侄女。說這話時,他的眼含著淚水。因為詩歌，他又一次來到貴州,來到畢節(jié)。在過烏江北源的赫章后河、可樂河時,他深情地注視著河水，他知道，他的弟弟當年就從這走過，沿著河水,風(fēng)雨陽光里,身背行囊，邁著跋涉的腳步。

“魔鬼”主編其實有天使般的心靈,唐朝暉、野歌、李靜等都深情地說,他們的作品寄過去后，某一天會接到一個電話，一個親切的聲音會向他們說,決定采用他們的稿子。這打電話的人便是馮明德。很多人都這么說,即便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詩名鼎鼎。在游天上石林時，“魔鬼”主編饒有興味地穿上彝家長衫,手舞足蹈童心四溢，說自己多像一個彝族人啦！不管多累，他總牽著詩人們和當?shù)剜l(xiāng)親的手，歡快地跳著《烏蒙歡歌》，唱“阿表妹”。他總一臉笑容，端著酒杯,一桌桌的挨著敬酒，直到滿臉通紅……

詩人李明月說，他這“魔鬼”主編，是魔力與魅力四濺的主編，他就這樣把詩歌和寫詩的人籠絡(luò)在一起，你無法拒絕他對詩歌的執(zhí)拗，你必須在他的牽引下，同他一道參與建設(shè)散文詩的圣壇……

蔡棟《馮明德:丑星美文走市場》.2007

詩人馮明德因為一臉的滄桑，朋友戲稱他，一生下來就沒有童年，但是歌卻唱得有板有眼，一串“散文詩”被他唱出了墻內(nèi)墻外花俱香的韻致。

有些披頭士風(fēng)范的馮明德，本是一家床單廠的工會副主席,就憑著對文學(xué)的癡情和赤誠，在一次酒后爽快地答應(yīng)了老主編鄒岳漢的邀請，到當時既無編制、又無經(jīng)費、也無場地的“三無”單位《散文詩》干起了編輯，從最初6年的臨時工到正式調(diào)入，一干就20年。組稿，編稿，做選題，謀市場，他努力開墾生活的一方凈土，虔誠發(fā)掘心靈的一泓清泉。

生活中的馮明德，長發(fā)披肩，說起話來快言快語，既能吃苦霸蠻又很靈泛。做起事來風(fēng)風(fēng)火火、瀟瀟灑灑。與他交談不到三句話，他就要談到《散文詩》，仿佛著了魔一樣，樂此不疲地與你談《散文詩》的生存和拓展，甚至扳著手指頭地扯起如何一分一厘地節(jié)約印刷成本。

他常說，他這半輩子最大的幸運就是從事了自己喜歡的工作。每當發(fā)現(xiàn)一篇有新意的作品，他就興奮得手舞足蹈。他知道投稿者的期盼與稿件錄用后的喜悅：1979年，他的處女作發(fā)表在《湖南日報》上，看到報紙時他興奮得一拳捶下去，5毫米厚的玻璃臺板竟被砸成幾塊。收到稿費2元錢，請客卻花了他當時工資的三分之二。

明德業(yè)余愛好多,他喜歡畫畫，這么多年來，已為《散文詩》畫了1000多個插圖、題花；又喜唱搖滾,自稱“成名作”是劉歡的《不能這樣活》。20年來在《散文詩》的苦樂年華證明了他的靈泛“活法”。

常人說詩人除了多情還是情多，馮明德亦多情，但他更癡情于《散文詩》。他是一個有名的“煙包”，但在家里卻不抽煙，美其名曰是為了妻子和女兒，其實他晚上12點前大都伏案在辦公室，與他因詩聯(lián)姻的妻子笑他：“一半是散文詩，一半是過煙癮?！?/p>

盛景華《又無的領(lǐng)導(dǎo)》.2007

明德當我的領(lǐng)導(dǎo)的時候生理年齡還很年輕，為什么只說他的生理年齡年輕呢，因為他那張臉長得苦大仇深，比實際年齡要大得多。

他出生的時候，著實把他的家人嚇了一跳，她母親尋思，懷胎十二個月怎么就生出個小老頭呢，看他那皮皺皺的模樣竟然比他爺爺還趨老，尤其是額頭上那三根抬頭紋，像鋼鋸割出來的一樣，那么深、那么打眼。難怪人家打趣說他沒有童年。

他第一次到老丈人家，還沒有說上幾句話，他老丈人就連忙把他老婆拖進里屋去，問：“你年紀輕輕漂漂亮亮的，怎么就找個二婚的呢！”又問：“他有幾個小孩了？”

辦文學(xué)社是明德出的主意，他是個主意很多的人，一轉(zhuǎn)眼功夫他很可能就冒出幾十個主意。我以為他的主意很好，但并不知其中藏有貓膩，當我覺悟那是個陰謀的時候，已經(jīng)是木已成舟。

文學(xué)社十個人，倆美女八光棍。人大多是他組閣來的，有幾個本來就是他的屬下和擁躉，按現(xiàn)在的話來說就是粉絲，比如又無，再比如那個后來成了他老婆的人。所以，不經(jīng)選舉，他隨便就坐到了社長的領(lǐng)導(dǎo)崗位上。作為一社之長，明德關(guān)心愛護同志是份內(nèi)事，本無可厚非，然而要一碗水端平，不能厚此薄彼，尤其不能重色輕友。

那時，明德的才華都體現(xiàn)在他寫的情詩和情書里。他寫到：春天的林子里/一片樹葉掉下來/一個紅衣少女走過去/形成了一個紅與綠的交叉。他這首小詩登在他們單位的墻報上，那墻報的名稱叫《花霧》，明眼人都看出來了,這差不多就是一首“淫詩”了。因為那陣子時興穿軍裝，他也一樣,而他心儀的那位美女又最愛穿紅裙子，于是，便形成紅與綠的交叉。

明德新婚不久,就作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決定,他要到西部去采風(fēng)。他把這個決定告訴他老婆的時候，她默認了，因為拗不過他。她太了解他的性格了，他認定要做的事情是誰都改變不了的。就在他出行前不久,他的弟弟也走了——自費徒步考察資江。她知道，他們兄弟倆是一娘所生，都一個德性。

明德臨行,把家里僅有的八百塊錢都拿走了。旅途中,除去路費外還要維持幾十天的生活，他不得不忍饑挨餓省著花?；匚靼矔r,他已是很潦倒，加上入冬的天氣非常寒冷,何況是西北呢。那天，為了節(jié)省一晚的住宿費,明德蜷縮在西安火車站一角，不停地跺腳。這時,他看見一打工妹用自帶的被褥裹在長椅上睡覺，那場景令他羨慕不已。終于,他抵擋不住誘惑，趁打工妹熟睡之機,竟然偷偷地鉆進打工妹的被褥里去。他冰涼的身體把打工妹凍醒了,她警覺地探出頭來看了他一眼,見是一頭長發(fā),以為是女人。于是，善良的打工妹用自己的體溫將他捂熱了……

廉子《仗劍直擊 意氣風(fēng)發(fā)著鴻文》.2010

馮明德走上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道路與他小時候三次與文學(xué)有關(guān)的經(jīng)歷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早在馮明德上中學(xué)時,他為了完成一篇批林批孔的作文，就寫了一首詩交差，被語文老師視為以空格湊字數(shù)，純屬偷懶。他一氣之下，寫了整整兩本作文簿的自行命題作文《勞動的歡樂》。這篇作文是由真實的故事加一點點虛構(gòu)組成的,他自稱之為小說，卻被同一語文老師看后驚嘆,于是全校傳觀，馮明德也因此獲得了一個學(xué)期不要寫作文的獎勵。臨近畢業(yè),當班主任的數(shù)學(xué)老師為此特地借給馮明德一本朗誦詩集作參考,讓他寫了《畢業(yè)之歌》,還組織全班同學(xué)集體朗誦并且參加學(xué)校的匯演。在文學(xué)寫作上“小試牛刀”而大獲全勝,讓馮明德對文學(xué)充滿了濃厚的興趣。

到上世紀80年代初,馮明德的家鄉(xiāng)湖南益陽10位文學(xué)青年，憑借著年輕豪邁和澎湃激情相約一起成立了白鹿文學(xué)社,開始了小說、劇本、散文、詩歌、散文詩的創(chuàng)作和交流,還自辦了油印文學(xué)刊物《白鹿》。他們一起通宵刻蠟紙、油印,實在累得不行了才肯在辦公桌上,蓋著黨旗國旗團旗避寒打盹。他們瘋狂地癡迷于文學(xué),已然達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馮明德說他的職業(yè)是編輯，創(chuàng)作只是他的一項業(yè)余愛好。他平時的創(chuàng)作是非常自由隨意的，“就像散文詩及我的生存狀態(tài)一樣,呈現(xiàn)生命的真實和自然”,這也是馮明德理想的創(chuàng)作狀態(tài)。另外馮明德在寫作時有個習(xí)慣,腦袋要清空，桌面要清空，隨著詩思的流動,連錯別字也要暫緩修改，因為他怕被任何因素干擾。馮明德在旅途中難得寫出幾個字,二十年后他卻有可能寫旅途中的某一件事、某一種感覺，他計劃中想寫的東西往往難于成文，不在計劃中的東西卻會一下子就冒了出來,而且是先有正文,再有標題。也許,這就是我們所說的創(chuàng)作靈感吧。當然,馮明德并非只靠靈感創(chuàng)作的，為了完成出版社特約的重點選題長篇散文詩《國歌》的創(chuàng)作,他足足籌備了三年，夜以繼日的構(gòu)想,查閱了上千萬字的資料，反復(fù)修改提綱,寫作時桌面上堆得滿滿的，到處都是相關(guān)文獻資料，這是馮明德至今唯一的創(chuàng)作特例。

工作和創(chuàng)作之外，馮明德愛好也十分廣泛，一縷青煙，幾壺好酒，幾杯香茗，幾個好友構(gòu)成了馮明德最為愜意的生活。此外，因為馮明德早年就非常喜歡書畫的緣故,他在工作時也會配配插圖,閑暇的時候練習(xí)一下書法。他說，煙酒茶不僅可以讓他廣交朋友，更能給予他創(chuàng)作靈感，而書畫不僅僅能使他身心平靜，亦能給予他創(chuàng)作靈感。

認識自己,戰(zhàn)勝自己,超越自己，這是馮明德瀟灑人生態(tài)度中領(lǐng)悟出的人生追求。他認為，人生最難的是對自己的認識、戰(zhàn)勝和超越,除自己之外,“我不想也不可能超越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