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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 輝
生活在他鄉(xiāng)異地,吃飯問題是叫人擔(dān)憂的。在家的時候,并不曾想到會如此,只以為“窩窩頭”就是我們叫的“饃饃”,而“饃饃”也不過是粗糧而已,至于小米卻看做是“細(xì)米子”,還因沒有嘗過玉米、高粱,把它們也當(dāng)作珍肴美味了。真是不嘗不知道,一嘗嚇一跳,原來這些東西,竟都是這樣的不堪入嘴。由此可見,吃飯不管是多大的美事,卻也不是一帆風(fēng)順的,人還是先粗后細(xì)的好,看那些從小吃慣粗糧的人,是并不要為肚子飽否問題擔(dān)心的,何以見得,因為他們吃粗糧是習(xí)以為常,吃大米時卻也不比我們少。
今天早上吃高粱,馬馬虎虎算吃了個半飽。中午接著又是花糕,這可實在有點那個了,前一次還有一點黃燦燦的小米湯聊以飽肚,這次卻只見一點清湯了,花了最大的勇氣,總算吃了二兩,后來實在吞不下了,也就只得放下碗,反正是“餓就餓吧”!哪知氣是頗壯,到時候卻才知道餓是不好受的。下午4點多,肚子實在有些不行了,找半天沒有找到充饑的東西,無意中卻翻出了前天感冒后吃剩的兩顆銀翹解毒丸,眼前突地一亮,這不也能填肚么?雖說是藥,又只有幾克,但對疲勞的胃,不也是極好的給養(yǎng)?更何況又能預(yù)防感冒呢,真是一舉兩得呀!于是,馬上端起開水,邊喝邊吃起來,半分鐘后全部下肚,細(xì)一感受,肚子竟像充實了許多。好啊,今天我才知道,到了一定的時候,藥也是可以用來充饑的。
下午2點半鐘,我們搬行李上火車,4點跟變壓器廠告別。這個住了近3年的地方,從今天起就可能永遠(yuǎn)成為歷史的痕跡了。
7點14分,軍用列車從我們修起的豐潤火車站出發(fā),向東北方向行駛。這時,天色漸漸地接近黃昏,當(dāng)我站在車門口,再次向變壓器廠,向豐潤縣城眺望時,我的心像被一團溫?zé)岬炙岢臇|西堵住了,涌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雖然我是一個軍人,可此情此景卻使我的眼眶發(fā)熱起來,只是我用一個軍人的意志力,才強行把它抑制住了。豐潤這個小小的縣城,對我來說,并沒有多大的好感,這也許是北方的生活對我來講是不太習(xí)慣的緣故吧。而且,我在這里并不認(rèn)識幾個人。但是,我在這里度過了我的一段黃金時代——過了三年軍人生活,而且又還在我寶貴的青春時期,只要一個稍微懂點感情的人,對我的這種心情就不會難以理解。另外,我在這里熟識了很多人的聲音、容貌,在與他們的接觸里,我得到了一些在部隊里無法得到的東西,正因為如此,我才感到與他們的長久,也許是永遠(yuǎn)的告別,是叫人有所惋惜的,雖然有些人我還叫不出他們的名字。正是懷著這種心情,在行將離開這里的時候,我才默默用心與他們告別:分別了,也許是永別了,豐潤縣,豐潤縣那些我熟識的但有許多叫不出名字的人們。
火車在行駛中,我們的車廂里有八個人:營長、副教導(dǎo)員、技術(shù)員、醫(yī)助,另外有我們四位戰(zhàn)士。車廂是50年代初期的那種車廂,既破爛又臭味熏人,后來灑了一些藥水,才勉勉強強能呆下去。大概走了十里地,全體一起拉開了話閘。先是工作方面的,接之是亂扯,副教導(dǎo)員為坐了一次飛機感到是一輩子的榮幸,營長卻為從未坐過飛機而惋惜,當(dāng)然另外的人都是羨慕不已。當(dāng)扯到本身坐的車廂時,營長談了入朝時的情況:坐的是敞蓬車,過鴨綠江遭遇飛機轟炸,紛紛跳車,步行了一個多星期。原來,那時確實要比現(xiàn)在艱苦得多。
8時50分鐘,火車到灤縣坨子頭站,火車調(diào)頭掛車,忙了一個多小時。10點10分,火車進(jìn)入京山線,往天津、北京方向開去。
10點半,營長布置值班任務(wù),很榮幸,我和醫(yī)助被指派值頭班,明天早上3點交班。
今天去看高壓電力線(供各團施工用電)的架設(shè)地形。因等太原供電局的兩位工人師傅,到9點多鐘才出發(fā),怕下雨,都帶了雨衣,用副指導(dǎo)員的話說,是“晴帶雨傘,飽帶干糧,有備無患”。高壓電力線路除幾百米是平地外,其余都是在群山之間。我們乘車沿山盤旋而上,兩旁一邊是山崖,一邊是陡坡,稍有不慎,便會去見上帝,全車人都有些擔(dān)心,當(dāng)然我也不例外。有的說要老練的司機,有的說要開慢一些、開穩(wěn)一些,人人都在為安全出謀劃策。上午大概看了一公里多,中飯后沒休息,又去爬山了。汽車停一會走一會,登上一個山峰,又驅(qū)車登上另一個山峰,邊停邊看,倒也不慢。在很多山頭上,可看到許多舊碉堡的遺跡,有的還高高屹立著,據(jù)說這都是閻錫山為保太原而修的。在一個高高的山頭上,我們幾個人爬上一個碉堡的頂端,俯瞰群山,但見迷霧茫茫,渾渾蒙蒙,景象雖沒有日照時壯麗,倒也別有一番風(fēng)味。汽車行到全線的一半處,便不敢前行了,因昨晚下了雨,路又是我們部隊剛修的,很滑,沒辦法只得回返。上一個土坡時車輪打滑,汽車上不去,全車人都下車去推,一使勁,竟推上去了?;氐郊乙呀?jīng)3點多了。
看地形時幾位戰(zhàn)友發(fā)現(xiàn)有種小果子可吃,便摘了許多,還把它插在車上。這種果子叫做“醋果”,如黃豆般大小,很圓,鮮紅色,味道酸,據(jù)說山里人就用它作醋。我摘了一顆吃了,太酸,都吐了,但同車有幾位很愛吃,回來后一直吃個沒停。
收到振華的來信,驚悉放良因公傷不幸逝世的噩耗,萬分悲痛與難過。放良大我一歲,家離我們不遠(yuǎn),兒童時代我們不大熟識。后來上五年級時,我們到了一個班,在難忘的學(xué)生生活中,感情日益加深。他個子在同學(xué)中算中等,長形臉,下巴稍尖,鼻梁較高,卷發(fā),一看就知道他為人穩(wěn)重,但又執(zhí)拗。他的眼睛小時候被開水燙過一次,留下了難看的疤痕,常常被我們用來取笑他。他喜歡慪氣,必要時常常用不理人家來維護自己的尊嚴(yán)。有時玩的興趣高了,他又變得很活潑。和同學(xué)們在一起的時候,敢于出頭,不怕一切,老師們經(jīng)常感到惱火。另外,他的學(xué)習(xí)成績和他的個子一樣,也是中等。他的作業(yè)本上一貫是最整潔的,字寫得很端正。他在熟悉的人中間,還很健談,不過他的話語一般都是沒有什么吸引力的。小學(xué)的時候,我們五個要好的同學(xué)組織了一個學(xué)習(xí)小組,團結(jié)得非常好,常被老師們作為典型表揚。上中學(xué)了,正好趕上文化大革命,我們先是組織了一個紅衛(wèi)兵組織,后又扯起了“少年資江風(fēng)暴”的旗號,再到后來搞文藝宣傳隊,無論怎樣,他總是其中的一員,而且是個“參謀”一類的人物。在幾次與老師、與同學(xué)的交鋒中,尤其是在監(jiān)視四類分子時,放良都表現(xiàn)得勇敢、突出。上中學(xué)時有一個時期,他家里人都不在家,我與放希就經(jīng)常上他家去,有時在他家吃飯,有時三個人就睡在一起。我們還經(jīng)常一起上山去撿柴,共過患難??偟膩碚f,我們是比較親密的。后來我參加了工作,他上了高中,在一起的日子少了,感情似乎有些疏遠(yuǎn),不過相互之間卻很尊敬。入伍前我們的一些朋友去外面工作,還是在他家舉行的歡送儀式。我入伍后曾托人家給他問個好,也似乎給他去過信,但沒有得到他的回音,不知是怎么回事。不過我大體知道他已參加了工作,并調(diào)到了灰山港,其他就一無所知了。今天得到他的信息,卻是他與我們永決的噩耗,真使人不敢相信,對我們一塊長大的伙伴來說,這是一次莫大的打擊。
放良,安息吧!
明天就是國慶節(jié),今天部隊放假了,一共4天,兩天假日加兩個沒過的星期天。早上下雨,到中午才停,一天沒有出去玩,在家感覺悶得很。
晚上與劉技術(shù)員談了一下組織問題。他談了我的弱點,主要對本職工作不熱心,用某些人的話來說,是“人在測量班,心沒在測量班”。這個評價我懶得否認(rèn),不過也難以承認(rèn)。今后,這是一道非費盡力氣不可逾越的難關(guān)。自己現(xiàn)在面臨著兩種選擇:一是繼續(xù)走自己的路,讓人家去說吧;一是用最大的毅力,克服一切胡思亂想,去從事本職工作。兩條路到底走哪一條呢?
吃過早飯后,乘公共汽車去晉機二校圖書室,還了3本書,又借了3本書,一直待到下午3點多鐘才回來。
收到王干事的來信,信中說了一些人生哲理,受到一些教益。其中說到:“經(jīng)歷不同,所處的環(huán)境、地位不同,年齡不同,思想基礎(chǔ)和認(rèn)識也不一樣……當(dāng)時滿有把握認(rèn)為是正確的,過了若干時期,或者換個地方以后,就會發(fā)現(xiàn)是錯誤的或者是不全面的。所以,盛氣凌人和滿足現(xiàn)狀是千萬要不得的?!薄扒巴臼枪饷鞯?,道路是曲折的,要大膽的干,不怕碰釘子,挨訓(xùn)斥,犯錯誤,人往往是從這些東西中得到教益,不斷提高。舒舒服服,倦于視事,不痛不癢,往往沒有知識。”另外,談了兩點教訓(xùn):(1)不要去硬辦那些實在辦不到的事;(2)不能感情用事。
這兩點也許是切身體會之談,不過對其一自己有些不盡相同的看法。從某種意義上說,這顯然是正確的,如天上的星星總是摘不下來。但是,也有許多事情乍一看是十二萬分難以辦到,不過經(jīng)過努力,也有可能辦到。除去上面所說的那點,可以這么講,世界上只有不去辦的事才是辦不到的。只要有毅力,有決心,又認(rèn)準(zhǔn)了目標(biāo),那么,任何事情都可以辦到。自己在生活中碰的釘子不太多,這樣的看法可能是片面的、是幼稚的。
早上起來,感覺天氣冷得出奇,真不敢越帳篷半步,后披上大衣,才感覺稍為好點。
飯后,專車去察看電力線路的測繪地形。大概走過測程的二分之一,便全是部隊剛修的土路了,極不好走,有的地方窄得僅僅能通過一輛汽車,車輪剛好貼著懸崖的邊沿,真不能有稍微一點疏忽。土路全是倚山勢而修,七曲八拐,左盤右旋;有的地方兩車迎面開來,看看僅隔幾米,可如果要相遇就得走好久。聽人說我們所要測量的這一帶山叫“西山”,登上一個高些的山頭,舉目四望,但見山海蒼茫,峰巒重疊,四方八面,沒有盡處,可見西山之大。山中有許多村莊,山上都開了梯田,已成熟的莊稼看起來長得一般。山上沒有什么樹木,只偶爾能看到一棵柳樹或別的什么樹,除外就是野草。草間野菊花盛開,金黃耀眼,煞是好看。山西出煤,西山上蘊藏著很多的煤,有的就在上面,一層一層的,烏黑烏黑,但據(jù)說不好燒,所以沒人理睬。到全部看完地形時,已是下午1點,當(dāng)時都沒有吃午飯,于是驅(qū)車往回趕,坐車又有一個多小時。
天氣十分的冷,穿著大衣也有點哆嗦。我沒有大衣,凍了一上午。下午借了一件大衣,無論工作也好,還是坐車也好,都要好受多了。
上午爬了一陣山。山約有百米高,較陡,又無路,滿是荊棘與亂石,爬到山頂時,已經(jīng)氣喘吁吁。在頂上有個桿位,就在石塊上,挖是挖不開的,非得放炮不可。提起放炮,一位老工人師傅講了這么一件事,一次也是放炮炸桿位,炸了約有一米多深后,在坑內(nèi)的一位工人又點燃了6炮,可由于石壁太滑,他爬不上來了,好在導(dǎo)線長,他又在坑內(nèi)把6根導(dǎo)線全拔出來了。
當(dāng)我們的車駛上西山的時候,便被霧氣籠罩住了,越往上霧越濃,幾步開外難見物影 ,到工地時,已是9點多鐘了。站在山頭舉目四望,但見白茫茫的一片,像一塊浩大無邊的布幔,遮掩著天地。近一些,可看到霧氣好似細(xì)絲一般,來回飄動,山頭上的剛被清風(fēng)拂散,谷底的又悠悠地蕩了上來,先前明明能看見對面山頭的樹影,可一會兒就不見了,好像變魔術(shù)似的。霧氣濃濃,帶著浸人肌骨的涼意,我們都感覺十分的冷,不由得把大衣死死摟緊,還不時蹬著腳,或來回走動,借以暖和暖和。由于霧大,久久不散,上午沒能工作,只得驅(qū)車回返,不想又被修路的攔住了,一等就是近2個小時。100多輛汽車擠在之字形的山路上,當(dāng)被放行時,喇叭齊鳴,馬達(dá)轟響,震撼著群山。
聽老工人師傅說:“早霧晴”。到下午天果然晴了,太陽從云縫里射下一縷縷光柱,照得群山色彩斑斕??山K因云層太多太厚,沒多久太陽就被遮住了,天又陰了下來,后又下了幾點小雨,到回返時天還是陰沉沉的。
晚上去營部,聽傳達(dá)葉劍英、鄧小平在中央軍委擴大會議上的講話。會議是7月開的,我們到現(xiàn)在才傳達(dá),不知是何原因。講話中主要談的是兩點:一是軍隊整頓;二是要準(zhǔn)備打仗。鄧總長在談到部隊目前存在的問題時,用五個字作了概括:腫、散、驕、奢、惰。自己入伍近三年了,以小觀大,確實也是這么回事。
汽車出發(fā)時,已是將近9點鐘了。這時,天紛紛揚揚地灑著細(xì)雨,我敏感到今天天氣怕不會太好,于是帶了一件雨衣。
一路上,雨點漸漸大了起來,但很稀,只是偶爾有幾點落在臉上、身上,人們也就感覺不出什么。大約走了一個多小時,才趕到施工現(xiàn)場。這時已近中午,領(lǐng)導(dǎo)決定先去十六團十六連聯(lián)系吃午飯,下午再干活。趁他們聯(lián)系的一點時間,我滿地亂跑,摘了很多酸棗。酸棗樹生在山坎上,屬于灌木一類,滿身是刺,結(jié)的酸棗顏色褚紅,味道酸甜,我非常喜歡吃,邊摘邊吃,吃了不少。
午飯后,天還是和先前一樣,下著細(xì)雨。當(dāng)時,人們也不在意,驅(qū)車前往工點,開始了工作。但僅僅只過了一會兒,天卻像要故意與我們作對似的,雨下得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密了。眨眼的工夫,軍帽、衣服便被澆濕了,已經(jīng)無法工作,只得收兵。不想雨卻不等人,這時早把那條新修的土路淋得濕透,如同潑了一層油,汽車一啟動,輪子便打滑。我們開車時剛好是個上坡,少說也有40多度的角度,上不去怎么辦?只得推。眾人用肩頂,用手推,一鼓作氣,終于推了上去。可上車沒走幾步,又是一個下坡,夾帶一個拐角,如若莽撞開車是十分危險的,因為路的兩旁,一邊是坡坎,一邊就是深坎了。于是,又只得下了車,用鐵鍬鏟土填路。那位工人師傅這時十分活躍,一會兒指揮車,一會兒又去田里搬來高梁桿。我背著鏡子,也去搬了兩捆,經(jīng)過一番努力,總算下了這個坡??墒堑竭@時走過的路程僅僅還只有十分之一,甚至不到十分之一,前面盡是上坡下坡,可見難處之大。這時我們?nèi)w都已鼓起勁來了,因為車回不去,人也別想回去,而要回去,非得同車一起,不得丟下,況且前面的十多里好公路,還得靠汽車幫忙。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振奮精神,遇到上坡就推車,遇到下坡就墊路,整整花費了一兩個小時,才算把車弄到了正規(guī)些的公路上,車沒有出危險,人也安然無恙。雖說走了好幾里地,淌了好幾身汗,但大家都充滿戰(zhàn)斗勝利后的歡欣,大家知道,坐上汽車后,只要一個多小時就能到家了。在這段時間里,我背著鏡子,一直走在最后面,出力很少,沒有他們累,加上我有一件雨衣,出力不小,他們一個個全身都像是在水里撈上來的一樣,我卻只有褲腿被雨水滴濕了。
汽車開動了,風(fēng)一吹,人人都感到有一股涼意。這時大家的心情更急了,恨不得能一步就跨到家里??墒?,車還沒走出一里路,又被前面排著長隊的車擋住了。原來前面兩輛車相撞,擋住了路,只能勉強過一輛車,路滑坡陡,司機很擔(dān)心,害怕不測,所以車過得很慢,半天才有一輛。也在這時,路兩端的車絡(luò)繹不絕,源源不斷地開來,把一條公路,堵得水泄不通。我們這一伙才在別一個境地付出了艱苦勞動的人,又被擋住了去路。
天漸漸地暗下來,風(fēng)一陣緊似一陣,雨也越下越大了,被雨水淋透的身子,不禁發(fā)起抖來。這樣下去實在受不了,于是有人倡議朝前走走,找個避風(fēng)避雨的地方躲躲。車上人員大半響應(yīng),跳下車來,踏著泥濘,挨著長龍般的車隊,艱難向前。
走了約有一里地,到了一個窯洞前。這時,有人看到等車開過來是遙遙無期,主張繼續(xù)前行,也有人主張避避風(fēng)雨。正在躊躇不決,迎面開過一輛車來,車停下一看,跳下的竟是連長,人們甭提有多高興了。連長問明了情況,當(dāng)即決定,我們先坐這輛車回家,他去跟那輛被堵的車。他讓我們再等一下,讓他把那輛車上的人叫來后一起走。
也是不趕早不趕晚,鐵十八團偏偏在今天搬家過來,他們的車一輛接一輛開過來,全被堵住了。在我們等車時,有一輛車時速約有40多公里,朝前開來,在下坡時一個剎車,汽車滑出幾丈遠(yuǎn),車頭一轉(zhuǎn),差不到一米,停在一個吊坡上,下面就是一道深谷,好險啊!車上兩個女兵嚇得目瞪口呆,如果剎車再晚一秒鐘,那么這輛汽車連車帶人,就可能報銷了。
等了有10多分鐘,后面車上的人全過來了,汽車載著我們,調(diào)頭回開。不知是為自己慶幸,還是為過這種艱苦的生活感到自豪,或者只是出于單純的情感沖動,我們坐在飛速向前的車上,披著濕透了的大衣,穿著被黃泥沾得看不見本來面目了的鞋襪,頂著漫天風(fēng)雨,竟不約而同地唱起歌來,雜亂的深沉的歌聲,在群山之中回蕩。似乎是被自己處身于這樣一種艱難的而又充滿戰(zhàn)斗詩情的境地所激動;似乎是為一種從未有的崇高的戰(zhàn)斗的憧憬所鼓舞;似乎是為自己正在過著傳奇般的偉大的能造福于人類事業(yè)的生活而深感歡欣,我也引吭匯入了這不太整齊的合唱。在回家的10多公里路上,我一直唱著《國際歌》。我難于言喻自己是處身于一個怎樣的意境,在神秘的復(fù)雜的感情的驅(qū)使下,音符就像泉涌似的從嗓子里奔放出來。直到回家后推開宿舍的門,我還沉浸在那深沉的又是悲壯的歌聲里。
回到家,天已完全黑了。草草地洗了一下,吃了晚飯,我們倒頭便睡了。
天晴兩天了,滿以為山路不會打滑,哪知當(dāng)我們上到西山不遠(yuǎn)時,便見前面長蛇陣似的蜿蜒擺著一溜汽車,誰也難以細(xì)數(shù),一張口就說有好幾百輛,這也許不是夸張吧。我們在后面,望得見尾卻是看不到頭的,據(jù)說幾里路外都擺著汽車,可見好幾百輛的估計并非瞎說。汽車無法上去,我們也干不了活,自己是并不喜歡的。現(xiàn)在天氣越發(fā)的冷了,今天還結(jié)了冰,活兒早干完一天就少挨一天冷,且對施工也有好處,如老像這樣下去,那就是有百弊而無一利,但老天硬要為難,也是沒有辦法的。問前邊回來的人,才弄清原來因前幾天下雨,路上積了雨水,一到晚上便凍了,早上太陽一曬又化開,至使路滑,車過不去。到了這一步,我們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得回返。
午休時,一位老師傅在我們住房里扯了好久,其中提到供電局的有關(guān)軼事,實在叫人可畏的。供電局據(jù)說是非常吃香的,素稱“電衙門”,架電線、安電燈、送電停電等都在其管轄之下。如別的單位有所求,必須有好的招待,如酒肉之類,否則就以研究研究為名,決不去的。人們有了經(jīng)驗,便相仿效,于是此風(fēng)更盛。據(jù)說有一個班10多個人,除班長之外,每天都到一個食品加工廠去,早晚吃兩頓點心,一直吃了半個月,人家也無二話,只希望他們在停電前能通知食品廠,并延長10多分鐘,以使正烤著的點心不至于壞掉?!坝绣X能使鬼推磨”,這是過去的一句話,但在我們社會主義制度下的有些地方,這句話卻也沒過時。
今天上班比以往都早,主要想在山上公路的積水冰凍沒化之前,趕到施工點,竟非常順利地到達(dá)了。天氣十分的冷,穿著膠鞋感到?jīng)鼋?,聰明些的早穿上了棉鞋,我們老實的只得吃苦。中午時沒見送飯的來,我們邊干邊等,等了近三個小時,才等到。一問,原來又和我們昨天一樣,汽車在路上耽誤了。午飯是每人幾兩動物餅干,沒有一點水,但是肚子餓得有了十分,也就不管那么多了,狼吞虎咽的,一會兒就吃了個精光。飯后繼續(xù)工作,下午3點多下班。今天測了近兩公里,是工效最高的一天。
上班較早,但因山陡路滑,汽車誤了些時間,9點多才到工地。今天是測量的最后一天,全體都干得十分賣力,中午也沒有休息,一邊吃干糧一邊干,下午兩點多鐘就勝利完成了,把全線路的最后一根桿位釘在了1240高地,干枯了的汾河死沉沉地躺在我們腳下了。這一段工作沒有出什么問題,自己也感到比較順利。
今天收到振華,冬保的來信。振華的信談了一下組織問題,對我半是勸慰半是責(zé)怪,其中還談到放希寫了入黨申請書沒人接一事,實是可笑之極。冬保的組織間題已解決。
今天上1240高地測量變電站的地形.當(dāng)時天氣還滿好的,像是會出太陽一樣,進(jìn)山之后,天又變陰了。中午我們干完活,吃過飯后,便飄飄灑灑地?fù)P起雪花兒來了。在我們回返途中,雪越下越大,路上的不一會就化了,山坡上卻漸漸地顯出一片白色來,展目四望,群峰谷壑之間,但見雪霧茫茫與天一色。我們的車在陡滑的山路上走得很慢,不時呼呼直喘粗氣,漫天雪花像無數(shù)條銀色的小蟲飛舞著向我們撲來,落在我們臉上、身上。經(jīng)過一個多小時艱難的行進(jìn),才到了家。山外沒有下雪。
回到家,營首長就讓我們搬家回營部。我們兩個人忙得不亦樂乎,七手八腳把東西搬到了車上,搬完后又等了兩個多小時,等幾位首長在連部喝完酒后,才動身,到營部大概是6點多了。從9月25日到五連至今天回來,共有近兩個月。
看到儀兵的來信,其中談到放良逝世前的一些情況。他在休克中,一醒來便念著自己的扳手、鉗子,到后來他知道自己不行了時,對他媽媽說,“我沒有完成自己的工作,對不起毛主席?!闭娼腥烁袆樱擦钊送锵?。
去師倉庫裝木料。去時天尚早,坐在車上十分的冷,雖然我們穿著大衣,戴著棉帽,但還是擋不住如刀子一般的冷風(fēng),二十多公里,把我們的脊梁骨都吹涼了。在倉庫待了近三個小時,裝的都是大號木料,大的足有一噸重,靠我們幾個人是哭也哭不上去,幸虧有倉庫的機械幫忙,不費什么力就裝完了?;貋頃r天氣似乎暖和些,可只能是與去時比較而言,我一雙戴著手套的手,也還是被風(fēng)吹得近乎麻木。也不知是困的還是冷的或是餓了?在車上一直似睡非睡、似夢非夢的,到家才清醒過來,這時已是12點多了。
晚飯后去四連找小毛,與他及另兩位老鄉(xiāng)一起閑談到9點。我是不健談的,在一些無所不談的場合更甚,幾個小時我很少說話,只聽他們亂扯。確實,人的思想是極為復(fù)雜的,他們談的一些想法是庸俗的、自私的,但似乎又是現(xiàn)實的。他們似乎看透了人世,感受不到生活到底有什么意義,在我們這個時代,為什么會這樣呢?年輕人的思想為什么會如此不穩(wěn)定呢?難道這僅僅只是他們學(xué)習(xí)不夠嗎?
生活是復(fù)雜的,是艱難的,我們應(yīng)該選擇一條什么樣的路呢?
炊事班剩了一個班副,今天上午他去師部開會,到11點多還沒有回來,我們只得自己動手。幾個切菜的切菜,燒火的燒火,炒菜的炒菜,把案板上五斤多肉也炒了,美美地吃了一頓。
下午我去柳巷取鼓風(fēng)機電圈,修好了,但我忘了帶收據(jù)條,沒取回來??粗鴷r間還早,上師部去了一趟,沒找到王干事,又返出來到了五一路,在新華書店買了一本莫桑比克的詩集。后一直沿著五一路前行,到頭才拐彎,自己也弄不清到了什么地方。這時,車也不知怎么搞的,鏈子老是掉下來,腳踏的地方也吱呀吱呀地叫了起來,騎不一會兒就得下來修。這樣騎騎停停,好不容易到了頭,才弄清了方向,向左拐不遠(yuǎn),便到了勝利路。過勝利橋后,車子已沒法騎了,腳踏板的軸老是往外突出來,用石頭砸進(jìn)去,踩兩下又出來了。也不知停下來修了幾次,推著走了多遠(yuǎn),天黑以后,才到了西文化宮,后來實在不能騎了,只得推著。在東社16路車站的地方,看著圍了一堆人,走近一看,原來是一個小孩橫遭車禍被壓死了,被一個破草袋卷著??粗@情景,心里突然涌出一股不知名的味來。在回來的路上,聽著兩個小孩議論說,咱們可不能死。是的,誰愿意死呢?誰也不會愿意死的……
早上起來后沒顧得吃早飯,就上冬保那里去。提了個提包,帶了一點東西,轉(zhuǎn)到五棵松乘地鐵電車,哪知里面電車壞了一輛,把路軌堵塞了,一個小時后才修好通車。到前門后坐公共汽車又錯了一站,趕到永定門車站時已近11點,10點20開往豐潤去的列車已走了,沒辦法只得買了11點16分開往山海關(guān)的車票。正點上車后,因肚子有些餓,迷迷糊糊睡了一會。下午2點半到天津,因車是慢車,遇到別的車就得停下讓路,等到唐山時,已是6點了,此時,到豐潤的公共汽車早已沒有。自己回家心切,求民警給想辦法攔車,誰知那民警以快下班為理由,一口拒絕,拖了一個小時也沒結(jié)果。只得又往回走,走到一個三岔路口,問警亭里一位民警,去豐潤怎么走?那位民警不錯,是個熱心腸(后來才知道他姓何),問我怎么回事,我把情況說明了,他讓我等等。約過了15分鐘,開過來一臺摩托車,是這位民警的同事開的,上豐潤去接人,他就讓把我?guī)狭恕.?dāng)時我真有說不出的高興,不知怎樣感激他才好。車開時,他又關(guān)照我用大衣把頭捂住,這位民警實在是一個好同志。摩托一開,就像飛一樣,我的手雖然帶了一副絨手套,一副線手套,還是凍得麻木了,全身也十分的冷。好在路程不遠(yuǎn),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豐潤縣城。
一覺醒來,已是6點。我們今天要趕6點50分從石家莊開往太原的361次車,刻不容緩了。匆匆忙忙穿衣穿鞋,背了行裝就走,幸虧車站隔的很近,不一會就到了。不巧的是,這次車晚了點,一直等了兩個多小時,也是挨了兩個多小時的凍,才進(jìn)站上車。8點30開車,下午4時許到太原站。下車后,等10路公共汽車時,看到一件令人氣憤的事。一個扒手(不到16歲的小孩)偷一位40多歲農(nóng)民打扮的人的腰包,被發(fā)現(xiàn),這扒手猛跑,那位農(nóng)民邊追邊喊:抓住他,抓住他,但那扒手前面好多人,沒有一個攔他的。扒手跑時,還把一個小女孩撞倒在雪地里。這樣,扒手溜了,萬幸的是,那人的錢包沒被偷跑。事情發(fā)生后不久,一位50多歲的人感慨地說,這么多人,沒有一個攔他的,只是沒碰上我。話還未落,旁邊就有一個20多歲的人搶著說,只要沒偷你的包,你就不要多管閑事,你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看他那說話的派頭、架式,無疑是扒手一伙的。
5點半,回到晉機二校我們的住地。離別近一個月,別的變化沒有,只是大地上鋪了一層耀眼的白雪。我們這兒還剩七個人,從今天起,又要開始那種單調(diào)的、冷清的、毫無意義的但又是輕松的生活了。這種日子要到什么時候才能完呢?
晚上幾位弟兄一起,談了一下當(dāng)前的國內(nèi)形勢。據(jù)說上層建筑很亂,劉伯承被人謀害了,江青被主席說成是“想分裂我們的黨”等等,不知是真是假。當(dāng)前國內(nèi)的形勢是動亂不安的,雖然表面上還是一切如常,但這只是覆蓋著火山的一層薄冰而已。在近20年內(nèi),或者更早些,一定會有一個風(fēng)雷激蕩的時代,一個天翻地覆的時代!
早上8時許,跟四連抗震救災(zāi)的車去唐山。沿路運送物資的車輛絡(luò)繹不絕,往唐山方向去的自行車也很多,都是老百姓。走到離唐山5.4公里的地方,由軍人、民兵設(shè)了卡,檢查來往車輛。我們的軍車沒受檢查,但那些自行車都受到盤問,可能是要出示證件,否則不許通過。再走不遠(yuǎn),便可聞到尸體的腐臭味了。車進(jìn)了唐山,我已經(jīng)認(rèn)不出原來的面目,甚至連方向也辨別不清,但只見偌大一個唐山市,已成了一堆廢墟,到處是斷墻殘垣,塵土瓦礫。街道旁支著一頂頂圓形軍用帳篷,也有的搭著棚子,這兒一堆,那兒一片,顯得有些雜亂。但車道上還是整齊的。以前的唐山市,樓房林立,氣象繁榮,我在一個多月前來時,還領(lǐng)略過市景風(fēng)光。可現(xiàn)在樓房幾乎都被震塌了,所剩者無幾,有的樓房既使沒有倒,也已百孔千瘡,搖搖欲墜。眼目所及,平房損傷不重的也很少,完好無損的房子幾乎沒有。市區(qū)上空臭味熏人,塵土迷漫。雖然這樣,受災(zāi)的難民和搶險人員卻都表現(xiàn)得十分鎮(zhèn)靜、沉著,看不到驚慌失措的舉動與言行。宣傳車在街道上來回廣播,激昂的聲音令人振奮。瓦礫堆上,解放軍和其他搶險人員正在清理。災(zāi)區(qū)的居民住棚前,人們正排隊領(lǐng)糧、買菜、領(lǐng)水,臨時居民委員會負(fù)責(zé)這項工作。居民委員會里有軍人,聽說整個震區(qū)都已實行軍管。總之,一切都在有條不紊,毫無混亂地進(jìn)行。
9點多,我們到了鐵道部第三設(shè)計院。那里的樓房已經(jīng)全倒了,幾棟平房雖也受了程度不同的損傷,但總算沒有倒塌。我們所清理的是一棟五層樓房,聽三院的人說,樓里住了60多個人,救出了20多個(第一層樓沒有塌,住在里面的都得以死里逃生),其余40多個都已喪生,已挖出了10多個,里面還有不少死者。三十八軍一個連和我們及三院的工人分三處清理,一天總共找出了4位死者。因日子太長,天氣又熱,人都難以辯認(rèn)了。我們在那兒一直干到下午4點,才往回返。
早飯后,乘公共汽車來到北京市里。
北京市沉浸在無比悲痛和莊嚴(yán)的氣氛中,人們的臉上分外嚴(yán)肅和哀傷。各建筑物都下半旗致哀,沿街商店的商櫥里全都掛著黑紗白花。天安門廣場戒了嚴(yán),王府井前的路口,西單前面,前門通廣場的路口,全都被首都工人民兵警戒著,不讓通行。作為毛主席的一位忠誠的戰(zhàn)士,我是多么想能步入大會堂,懷著萬分悲痛和無限崇敬的心情,向毛主席的遺體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和最深切的哀悼。但是,由于各方面的原因,使我不能如愿,我只能站在警戒線外,遙望著天安門城樓和人民大會堂,沉痛哀悼偉大的領(lǐng)袖和導(dǎo)師毛主席。爾后,我又乘上一路公共汽車,借汽車路經(jīng)天安門廣場的短暫時間,看一看熟悉的天安門廣場。在雄偉莊嚴(yán)的國際歌聲中,天安門城樓顯得格外高大,披著黑紗的毛主席巨幅遺像,更加使人感到親切。人民大會堂前,排滿了吊唁的隊伍,等待進(jìn)入會場瞻仰遺容,許多人臉上都掛著淚滴。在首都的這一天,我是永遠(yuǎn)難忘的。
今天,全國召開追悼會,悼念我們偉大的領(lǐng)袖和導(dǎo)師毛主席。我和十九連的100多名戰(zhàn)友一起,去參加天安門廣場的追悼大會。我們7點20分出發(fā),在兵部集合。7時40分向廣場方向開去,沿途車如流水,絡(luò)繹不絕,每走一段,都得停上10多分鐘。我們鐵道兵第一團90多輛車,大約走了3個多小時,才走到宣武門西街,隨即下車步行。街道被擠得水泄不通,我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在12點到達(dá)前門,12點半入場坐好。我們待的地方大約在城樓西墻沿與大會堂北墻沿的垂直交叉點上,離城樓約有300多米遠(yuǎn)。
今天的追悼大會有100多萬人參加,廣場40萬,東西長安街兩側(cè)60萬,這樣的場面是近幾年來我國所沒有的。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北京電視臺還向全國轉(zhuǎn)播實況。天安門廣場今天顯得格外莊嚴(yán)、肅穆。城樓上掛著毛主席的巨幅遺像,上面的條幅上寫著“偉大的領(lǐng)袖和導(dǎo)師毛澤東主席追悼大會”。遺像下面擺著江青的花圈和常綠灌木,旁邊是兩排青松翠柏。中共中央、人大常委會、國務(wù)院及中央各部門、首長的花圈朝兩旁擺開,一直擺放到了觀禮臺上。廣場中心、大會堂、歷史博物館、勞動人民文化館大門、中山公園大門上的國旗,在微風(fēng)中徐徐擺動。人民英雄紀(jì)念碑前面的一排新搭的架子上,用白字黑底寫著“繼承毛主席的遺志,將無產(chǎn)階級革命事業(yè)進(jìn)行到底”的巨幅橫條,更增添了會場嚴(yán)肅的氣氛。天氣陰沉,太陽似乎也感悲哀,躲在厚厚的云層里不想露面。
下午2點40分,中央首長來到會場。我們基本上能分辨出中央各位首長,但看不清面容。當(dāng)大會工作人員宣布全場肅立,全場立即安靜下來,只偶爾聽到一兩聲咳嗽聲。3點正,王洪文副主席宣布大會開始,全場起立,向偉大領(lǐng)袖毛主席致哀3分鐘。哀樂悲壯、深沉地奏響。這時,全國各地汽笛齊鳴,全國人民也一齊向毛主席致哀。致哀畢,奏《國歌》、《國際歌》,雄偉、莊嚴(yán)的樂曲在天安門廣場激蕩。接著,中央第一副主席華國鋒總理致悼詞。華總理帶著比較濃的山西口音,話語深沉有力,當(dāng)最后喊“馬克思主義、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萬歲”、“偉大的、光榮的、正確的中國共產(chǎn)黨萬歲”、“偉大領(lǐng)袖毛主席永垂不朽”時,聲音昂揚激越,在廣場震起激動人心的回音。致完悼詞,全場向毛主席三鞠躬。接著奏《東方紅》樂曲,停后,在廣場東北角傳出一陣悲痛的哭泣聲。3點半大會結(jié)束,大會一共開了半個小時。
散會后,我們是第三批退場,時間是4點50分。全場的人群有組織的潮水般向四面八方涌去。我們連擠帶跑,一直到6點差5分才在長椿街坐上汽車?;亻_時又因車太多,延誤了一些時間,到連里已是7點多了。
和王躍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