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奮斗者的悲劇沉浮史——從美學(xué)角度分析《駱駝祥子》的悲劇美

張文婧 董霞

《駱駝祥子》是老舍先生刻畫城市貧民形象悲劇命運的代表作，同時也是老舍先生創(chuàng)作中的一座高峰，半個世紀以來一直以它的悲劇美激勵和啟發(fā)著讀者。小說主人公祥子被公認為現(xiàn)代文學(xué)史上苦力的代名詞，人們從這一作品中感受到藝術(shù)的巨大力量和深遠影響，這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藝術(shù)吸引或思想觸動，而是穿透心靈的震撼，通過現(xiàn)實的反思，讓讀者由衷的感受到世界生命意志的豐盈，從而在悲劇中獲得審美快感。

一、祥子悲慘的生活及精上的神墮落所表現(xiàn)的悲劇美

祥子來自農(nóng)村，是個破產(chǎn)的青年農(nóng)民。勤勞、純樸、善良的他離開農(nóng)村來到城市，并渴望在城里開創(chuàng)新的生活。進了城的祥子，選中拉車這一行業(yè)，把買上車作為獨立勞動者的崇高理想與生活目標。憑著勤勞和堅忍，他用三年的時間省吃儉用，終于實現(xiàn)了這個理想，成為自食其力的上等車夫。但剛過半年，洋車就在兵荒馬亂中被逃兵擄走，只牽回三匹駱駝。祥子沒有灰心，他依然倔強地從頭開始，更加克己地拉車攢錢。可是命運弄人，還沒有等他再買上車，所有的積蓄又被敲詐，洗劫一空，買車的夢想再次成為了泡影。當他又一次拉上自己的車，卻是以與虎妞成就畸形的婚姻為代價的。但好景不長，虎妞死于難產(chǎn)，他不得不賣掉人力車去料理喪事。至此，他的人生理想徹底破滅了，再加上他心愛的女人小福子的自殺，熄滅了他內(nèi)心中最后一朵希望的火花。

如果說祥子在生活上的失敗是他悲劇的開始，那么精神上的墮落就是他悲劇的升華。連遭生活打擊的祥子開始喪失了對于生活的任何企求和信心，再也無法鼓起生活的勇氣，不再像從前一樣以拉車為自豪，他厭惡拉車，厭惡勞作。他癡苦、迷茫、不知所措，進而墮落，學(xué)習(xí)著自私，學(xué)習(xí)著變壞。生活捉弄了他，他也開始游戲生活，吃喝嫖賭。最后，他靠給人干紅白喜事做雜工來維持生計。祥子徹底墮落為城市垃圾，由一個體面的、要強的、健壯的、偉大的底層勞動者淪為一個墮落的、自私的、不幸的社會病胎里的個人主義的末路鬼！這就是祥子的悲劇命運，一個孤獨奮斗者的沉浮。

從美學(xué)的角度來看，悲劇往往是將美好的有價值的東西毀壞給人們看，在真善美與假惡丑、正義與邪惡的較量中，前者往往為人們所同情與尊敬，而后者則為人們所憎恨和唾棄，當前者因力量薄弱而在較量中失敗以致毀滅時最能激起人們的悲憤之情。作品通過描寫普通人物的平民性和內(nèi)在的悲劇性，表現(xiàn)出豐富的性格張力和美學(xué)內(nèi)涵，從而喚起人們的良知，用祥子的悲劇控訴當時社會的黑暗和階級剝削的殘酷，給人一種強烈持久的悲劇美。

二、祥子與虎妞相沖突的生活態(tài)度展示出的悲劇美

祥子的悲劇還體現(xiàn)在他的感情世界里，與車廠主女兒虎妞不幸的婚姻是釀成祥子悲劇的又一個原因。從美學(xué)內(nèi)涵上看，二人的性格是性格美學(xué)觀的一種體現(xiàn)。

一方面祥子與虎妞的結(jié)合打破了他對婚姻的幻想。祥子對虎妞是談不上感情的，虎妞卻看上了他?；㈡ず艹螅擒噺S主的女兒；祥子年輕壯實，是個人力車夫。假如虎妞很漂亮的話，或許老舍先生該把它寫成風(fēng)月小說，很有些美人慧眼識英雄的意思。然而不是，虎妞像個男人，但是打破祥子對婚姻幻想的并不只是虎妞的長相和她的男性化，更重要的是祥子與虎妞這兩種生活態(tài)度的沖突，他們本來就是兩個階級的人。祥子作為勞動者渴望通過自己的勞動養(yǎng)活自己，在婚姻上祥子也一心要找個年輕力壯，吃得苦能洗能做的姑娘，而作為車廠主女兒的虎妞卻從內(nèi)心深處鄙視勞動者，她不甘心一輩子做車夫的老婆，她幻想祥子能改變地位，成為車廠老板。而祥子卻認為只有憑著自己的本事買上車，娶上老婆，才正大光明，不管劉四有多少輛車，他都不能要虎妞。但他卻經(jīng)不住虎妞的誘騙，最后在虎妞的脅迫下，他們結(jié)合了，這徹底地打破了祥子對婚姻的幻想。

另一方面，祥子無法擺脫虎妞的糾纏，她與祥子階級地位不同，虎妞是“資產(chǎn)階級丑女”，而祥子是“無產(chǎn)階級強男”?；㈡な莿兿髡叩呐畠?，她沾染了階級家庭傳給她的好逸惡勞、善玩心計的市儈習(xí)氣，缺乏教養(yǎng)，粗俗刁潑。在大雜院中趾高氣揚，不肯伸手幫助任何窮人，緊緊抓住自己的錢不放，動不動就搬出自己的錢來和祥子理論，自鳴得意。這些都表現(xiàn)了她的資產(chǎn)階級享受、自私、狹隘和利己的人生觀。而祥子是“窮小子出身，曉得什么是苦”，他善良正直，樂于幫助和自己一樣的窮苦人。他們階級和性格的巨大差異使祥子痛苦地體會到要了她，便沒了他，盡管祥子認識到了他與虎妞之間的對立，盡管他厭惡虎妞，他卻始終無法擺脫虎妞的糾纏，這種來自于精神世界的摧殘與折磨徹底造就了祥子的悲劇。

［1］老舍.老舍文集 （第三卷）［M］.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82.

［2］老舍.我怎樣寫《駱駝祥子》［J］.閱讀與作文，2004.

［3］黑格爾.美學(xué)［M］.商務(wù)印書館，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