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談中國震撼

主講/張維為

畢業(yè)于復旦大學外文系，瑞士日內(nèi)瓦大學國際關系碩士、博士，英國牛津大學訪問學者，現(xiàn)為日內(nèi)瓦外交與國家關系學院教授，復旦大學兼職教授，清華大學特約研究員。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曾擔任鄧小平及其他國家領導人英語翻譯，走訪一百多個國家和地區(qū)。著有《鄧小平時代的藝術形態(tài)與經(jīng)濟改革》《改革中國》《經(jīng)濟改革及其政治印象》《重塑兩岸關系的思考》等著作，尤其《中國震撼》出版后反響強烈，被國際學界、理論界廣泛關注，目前已印行十幾版。

《中國震撼》一下子火起來，我自己也沒有想到。我想大概是中國這30來年發(fā)生這么大的變化，很多人希望有一種比較全面的解釋，就是對我們的成績、對我們的問題、對我們的未來有一種解釋。我就是提供了這么一家之言的解釋，是否正確，大家可以商榷。但是我知道一點，就是我寫的東西一定要人家看得懂，所以我們要用看得懂的話語把中國的成績、問題、未來講清楚。

我今天從兩個方面，一個是硬實力，一個是軟實力——從這兩個角度來談談中國震撼，我想這樣也許比較能夠把問題說清楚。

我走了世界上106個國家和地區(qū)，是三年前走完的。我有一個感覺，世界上絕大部分的國家，實際上都是中小國家。拿歐洲打比方，歐洲你把它的總人口數(shù)除以它的國家數(shù)目，我們國家的規(guī)模大致上是一百個歐洲國家。像上海兩千多萬人等于三個瑞士，等于兩個希臘。你的崛起必然會震動到他們，這是一個客觀事實，你不想震動也要震動。不要說整個中國，光長三角的崛起，長三角的中產(chǎn)階級1/10、1/20到歐洲訪問，每人買一塊瑞士手表，瑞士企業(yè)就要加班加點生產(chǎn)。我們的規(guī)模大，這只是一個長三角，還有珠三角、還有京津地區(qū)等，所以這個影響是非常巨大的。

我到瑞典，他們在示威游行，因為中國公司把瑞典兩個最大的公司收購了，一個是吉利收購沃爾沃，還有一個是薩博汽車被北汽收購，一個國家最主要的兩個品牌都被中國人收購了，但是也沒有辦法，因為這樣的企業(yè)在瑞典沒有競爭力了，必須用中國的市場。美國人也開玩笑說我們現(xiàn)在只有兩個產(chǎn)業(yè)，一種是新興產(chǎn)業(yè)，一種是夕陽產(chǎn)業(yè)。新興產(chǎn)業(yè)是和中國有關的，搭上中國便車的都是新興產(chǎn)業(yè)，最典型的就是通用在中國，五年增加的銷售量是400%，而在美國銷售量在減少。所以這樣一來你就可以看到這樣一個崛起，這個勢頭和規(guī)模是很厲害的。

經(jīng)常有人講，中國崛起也沒有什么了不起的，經(jīng)濟總量、GDP總量已經(jīng)超過日本了，但是你的人均GDP還排在阿爾巴尼亞之后，100位，阿爾巴尼亞是99位。我自己覺得，阿爾巴尼亞我也去過，我們江浙的任何一個縣級市都比它好得多。

一個國家的規(guī)模到了一定的程度，恐怕是人均均不下來，這個均沒有意義。你說上海和甘肅比，其實是找不到感覺的，只有統(tǒng)計學上面有某種意義。隨便打一個比方，我說新加坡今天天氣32度，誰都相信，因為新加坡的面積連上海1/10都不到。說中華人民共和國氣溫32度，誰也找不到感覺。所以我覺得讀懂中國要換一種方式，不要用靜態(tài)的方法、統(tǒng)計學上的方法讀，而是用動態(tài)的方法，這時候看崛起就非常之精彩，我叫做1+1大于2。而且我覺得任何一個國家唯有1+1大于2才有未來，沒有的話，就沒有未來。1+1大于2，我的基本觀點就是你有兩個板塊，要細分，板塊里面還要進一步細分。一個叫做準發(fā)達國家，整個沿海地區(qū)，甚至包括一些內(nèi)地的主要城市。你看一些關鍵的指標，除了人均GDP，其他的指標，人均壽命、嬰兒死亡率、住宅水平等等，實際上都是準發(fā)達國家的水平，也就是說趕上了南歐發(fā)達國家，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這樣的國家。

中國人的住房，不管現(xiàn)在多少人抱怨房價，但是過去15年中國人經(jīng)歷了一場財富革命，不管現(xiàn)在多少人沒有房子，但是大部分中國人是有房子的，現(xiàn)在沒有房子的人，他的父母、親戚大部分也是有房子的，我們官方統(tǒng)計是79%左右。

實際上如果你把這個房價、資產(chǎn)，我書里面用了一個概念，叫做家庭凈資產(chǎn)，就是你的股票、存款、房產(chǎn)，去掉所有的債務來算，今天中國的發(fā)達板塊可以叫板所有的發(fā)達國家，包括瑞士。我在瑞士生活這么多年了，瑞士人均住房在發(fā)達國家里面是最低的，36%，上海的一半。像我們民調(diào)說的，沒有自己住房，就沒有幸福感的話，那么瑞士是沒有幸福感的，買一個房子是很不容易的?？础段伨印罚沂橇硗庖粋€感受，兩個30多歲的人在那里哭哭啼啼，說兩個人加在一起七十多歲都沒有房子，這個話給瑞士人看都害怕，真的，認為你這個一定是發(fā)達國家。有人說，我這個錢都搭在房產(chǎn)里面，沒有辦法消費，現(xiàn)在國內(nèi)消費指數(shù)不高。你仔細看一下我們消費指數(shù)是怎么構成的，第一他們有算汽車消費，買汽車，我不說好壞，我是覺得汽車太多了，應該減少，但是它反映了資產(chǎn)的增值，這是不容否認的。第二個就是購房。如果你擺脫這個框，你看消費能力怎么會低。你問中國的任何年輕人，你今后五年或者八年，生活能不能比你父輩更好，大多數(shù)中國人會說一定。在歐洲我看到所有發(fā)達國家，沒有一個國家有這個可能，所以這是一個巨大的變化。

我在上海經(jīng)常坐計程車，我跟司機聊天。我自己粗算，這不一定準確，上海40歲以上的司機平均1.5套房子，原來有單位分的，然后一半買了商品房。這是什么概念？我?guī)退麄兯氵^賬的，照中國現(xiàn)在的房價，包括我們把泡沫算進去，比如說2008年平均的房價水平，他們的資產(chǎn)大概都在220萬元到250萬元人民幣，換句話說將近30萬歐元。這個資產(chǎn)在任何一個發(fā)達國家一定超過50%的家庭。大家說我這個錢放在房產(chǎn)里面不能用了，我說有升值力。在瑞士，房款付清一定是屬于富裕階層。在美國也是的，買房主要靠貸款，你不貸款的話，是沒有信譽的，一定要貸款，有銀行的記錄，才會跟你談事情。

我不是說中國要學美國，但是適度把這個信貸激活的話，哪怕1/5，這個潛力都是非常巨大的。我對中國經(jīng)濟前景是非常樂觀的，當形成這么兩個板塊之后關鍵是看這兩個板塊之間是什么關系，是互動的關系就會好。我們中國現(xiàn)在形成了這樣兩塊互動的東西，一整套的機制，包括中央政府的宏觀調(diào)控，對口支援、對口幫助，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等等，已經(jīng)形成這樣一個良性的循環(huán)。我在書里面講了一個觀點，消滅貧富差距，是不斷地把這個財富做大，然后進一步在發(fā)展中解決問題。

中國的模式有自己的問題，但是關鍵的好處是經(jīng)得起國際比較。我把世界上的國家分成三大類，都可以比較。

第一類是發(fā)展中國家，農(nóng)民人口占總人口的40%以上。中國過去30年取得的成績可以說比所有發(fā)展中國家加在一起還要大，因為發(fā)展中國家最大的問題是消除貧困。根據(jù)聯(lián)合國的統(tǒng)計，中國過去20年里面消除貧困的總量占世界貧困人口的70%。這是不得了的成績。我舉個例子：可以從上海、北京開車看，20個小時開到深圳、黑河、重慶，你把一路的貧困記下來，不會多于一個典型的發(fā)展中國家如印度、埃及、巴基斯坦兩個小時車程里看到的貧困，差距就是這么大，沒有辦法比。

第二類是前社會主義國家，叫做過渡經(jīng)濟國家，從計劃經(jīng)濟轉向市場經(jīng)濟，也是一樣的。中國在過去30年的經(jīng)濟規(guī)模增加了16倍到18倍，看用哪一年作為基數(shù)。東歐是一倍，當然他們原來起點比我們高。如果分板塊來看，我覺得我們的發(fā)達板塊，全面趕上了東歐。上海明顯超過了東歐。

第三類國家就是發(fā)達國家。你不要用人均的方法比，舉重比賽、拳擊比賽，拿輕量級、重量級一平均，不是這樣的。中國要分板塊，這個板塊是一個準發(fā)達國家板塊、一個新興經(jīng)濟體板塊，這個準發(fā)達國家板塊今天是可以叫板西方的，我在書里面引用了不少人到上海的觀感。在有一些方面不如美國，但是總體上面，關鍵的硬件，我們的機場、碼頭，甚至主要的商業(yè)，高鐵、公路都是他們望塵莫及的。關鍵軟件方面，一些基本的指數(shù)，比如人均壽命，這是很重要的，一定是什么事情我們做對了，他沒有做對。嬰兒死亡率上海比較低，我們的街道比紐約安全得多，我們的街道女孩子晚上12點可以散步。在非洲你白天一個男的外國人去的話，一定會被搶劫的。女孩子去的話一定不能戴項鏈、珠寶。我到南非約翰內(nèi)斯堡去，所有的商店都拉著鐵門關著的，進去又關上，這樣怎么做商業(yè)、經(jīng)濟？社會治安壞到這樣的程度。當然有一些地方也可以向紐約學習，包括文化產(chǎn)業(yè)是非常活躍的。

現(xiàn)在有一些爭議，有一些人動不動要推翻這個制度。我談我的觀點，一定要有歷史經(jīng)驗，在一個國家要推翻制度的時候，最后往往是一個悲劇，甚至流血、戰(zhàn)爭。所以我覺得要從另外一個角度看這個問題，實事求是地看這個問題。美國這么大的金融危機導致平均每個家庭資產(chǎn)損失1/4到1/5，美國9.11這么大的事件也沒有人反思它的政治制度；挪威的事情，也沒有人質疑這個制度，而我們出個事件就有這么多人質疑這個制度，我認為是不公道的。如果現(xiàn)在共產(chǎn)黨下臺了，你看好了，中國一定是四分五裂。但是我有基本的觀點，就是即使近幾年四分五裂，中國一定不出兩三年還是回到中國模式，沒有辦法，這是大的邏輯，在中國治理這樣的國家，就要靠自己的模式，西方模式根本走不通。

關于高鐵的爭論，實際上伴隨著中國的改革開放一直有，過去我們搞深圳，西方媒體說是中國共產(chǎn)黨好大喜功的工程，搞浦東也是的，好大喜功，但最后做成了，他們受到了震憾。紐約地鐵就比上海落后很多。它怎么改造？做不成，制度決定的。我想再過兩三年之后來看，今天關于高鐵的爭論，就像浦東和深圳一樣，時間會證明一切。因為是基于世界上最大的火車網(wǎng)絡，每年有20多億的人次使用火車這樣的交通工具。我是高鐵的粉絲，我坐了20多次，非常享受這個過程。

英國一位記者問我高鐵怎么看，我說你看看英國的鐵路，我說感覺從第三世界的公路汽車站到第一世界的飛機場。英國鐵路我坐過很多次了，差遠了，和我們是兩個不同時代的作品。你可以去美國坐鐵路，我坐過紐約到波斯頓的，看一下那個速度、服務。相比之下，我們的鐵路是一流的。

下面我講講軟實力，或者說中國話語，這也給西方帶來了相當?shù)恼鸷?。上個月，美國自由派福山先生到上海來，文匯講壇組織了一個辯論。福山先生20多年前寫了一本書叫《歷史的終結》，他現(xiàn)在承認說當時寫這個沒有考慮到中國，沒有想到中國會如此迅速崛起，所以他一來就說我是來學習的，中國取得巨大的成就，但是也有不少問題，所以我們就這些問題跟他進行了探討。他主要說這幾個問題，一個是說中國沒有真正的問責制；第二個是中國沒有真正的法制；第三個是壞皇帝問題，中國歷史上面碰到好皇帝一切都順利，碰到壞皇帝這個朝代就不行了；第四中國模式的可持續(xù)性，他說你看現(xiàn)在中東出現(xiàn)這樣的亂像，中國會不會也面臨這樣的問題。我就和他展開了對話。

關于問責制，我說你對中國模式的評價使我想起2月份的時候我在德國，和德國一個雜志的主編進行對話，談中國模式。那個主編剛剛到上海來過。他說你們上海變得越來越像紐約，是不是可以說沒有什么中國模式，而只有美國模式？我就跟他說了，我說你恐怕觀察得不夠仔細，就是前面講的，實際上上海在不少方面是超越紐約的。我說我甚至可以這樣說，今天中國人在自己土地上面做的事情是探索，就是我們從西方學了很多東西，今后還要學，但是我們的眼光是超出西方的。

舉一些具體的例子，我說我們開會的地方在上海靜安區(qū)，這個靜安區(qū)，根據(jù)我自己的觀察——我小時候在靜安區(qū)生活過——在不少方面實際上比紐約的曼哈頓強。我說去年一場火災，造成了生命財產(chǎn)的巨大損失，我們進行了問責制，一些官員受到了法律、行政的制裁。反過來看，美國這個金融危機到現(xiàn)在為止已經(jīng)三年多了，美國老百姓資產(chǎn)大幅度縮水，到現(xiàn)在為止沒有一個人負任何責任，法律責任、政治責任，一筆糊涂賬，不僅不負這樣的責任，而且這些造成金融危機的金融大鱷還要拿巨額獎金。因為什么呢？根據(jù)美國這樣的法制國家的精神，他們是簽過合同的，他們應該根據(jù)合同拿這個錢，美國老百姓很不高興，奧巴馬總統(tǒng)也很不高興，但是沒有辦法，因為是法制國家。我們中國正在探索新一代的法律制度，我們想避免這樣的問題。要考慮一個國家的整體核心利益和一個社會的良心。我說我們可以在99.9%甚至更多的案例上，嚴格照他們?nèi)プ撸且欢ūＡ糇约阂粋€小小的空間，對涉及到國家核心利益和社會良心的案件，重大案件，我們保留在法制前提下采用正確方法的處理。所以我說中國不會出現(xiàn)金融大鱷造成金融危機之后還可以拿獎金的情況。

壞皇帝的問題，我說實際上這個問題已經(jīng)解決，我們汲取了中國歷史上面的教訓，汲取了文革的教訓，我們現(xiàn)在中國的最高領導人，有嚴格的任期制，就是兩任。還有就是集體領導。我說我們有一個淵源流長的傳統(tǒng)，選賢任能。我說中國一個省往往是歐洲五六個國家，要治好不容易。我們這個制度可以進一步的完善，但是我覺得我們不大可能選出小布什這樣的人，因為他連基本標準都達不到。你這個制度，你不能保證下一個美國總統(tǒng)比小布什更聰明。如果那個佩林當選，恐怕不如小布什。

至于中國模式的可持續(xù)性，他主要提到兩點，一個是中國模式過多地依賴外貿(mào)，第二就是從世界上去尋找，恐怕中國這樣的政治制度不一定可以持續(xù)。我說你看到的外貿(mào)依存度比較大，占GDP比重比較大，實際上是不太準確的。為什么？因為我們的外貿(mào)是用美元計算的，我們其他GDP的組成絕大部分是用人民幣計算的，因為這個匯率扭曲，所以造成了外貿(mào)占比很大，購買力評價恐怕不是這樣的，當然我們是依賴略微大了一點，可以進一步地刺激內(nèi)需。

至于中東的阿拉伯之春，我說這個地區(qū)我走了很多國家，西方恐怕有一些人不太了解，這個阿拉伯之春可能很快就會轉變成阿拉伯之冬，對西方利益造成長遠的傷害。這些國家我自己覺得恐怕還在我們辛亥革命階段，而且在摸索，路漫漫，更重要的問題經(jīng)濟沒有發(fā)展起來。所以我說搞的不好要變成阿拉伯之冬。

還有幾個問題就是西方對中國批評很多的，一個是民主與專制。“我們是民主，你是專制”——這就看你怎么界定。我認為核心一個是人心向背，一個是選賢任能。這個人心是很有意思的概念，或者說是民心，不同于民意，民心是相對穩(wěn)定的東西。人心向背意味著民意如流水，民心大如天，民心用現(xiàn)在的政治學詞匯解釋，就是一個民族、一個國家整體的、長遠的利益。中國這樣的國家，如果一個中央政府不能從這個角度出發(fā)，而搞民粹（所謂民粹，就是老百姓怎么說就一定怎么做），要出現(xiàn)重大的政治危機的。

我是不太喜歡現(xiàn)在我們一些人在提抽象的口號，公正、正義等等，你都可以提，但是一定要懂政治。如果提社會公正口號，具體做到哪一步，哪一個地方做到哪一步。因為人性有好的一面，也有惡的一面。如果提抽象口號的話，問題會擴大，永遠不會滿足。這應該是非常清楚的，什么是治國，怎么解決這個問題，抽象的概念具體化，包括政治改革，要改什么，一二三列得清清楚楚，不要抽象的談，抽象要出問題。

第二個是選賢任能，我自己觀察日本這一次救災，我的觀點是，菅直人的能力不如我們上海任何一個區(qū)委書記和區(qū)長。我講三不：第一不會和政府部門打交道，搞得任何部門都調(diào)不動。第二不知道怎么和軍隊打交道，軍隊調(diào)不動。第三不知道怎么和企業(yè)打交道。

我只用兩個概念，一個是良好的政治制度，一個是惡劣的政治制度，良政還是劣政。你這個制度不能導致良好的政治制度，就是壞制度。如果一定要分為兩部分，我覺得可以這樣分：良政可以是西方的制度，但是良政也可以是非西方的制度，新加坡是典型的例子，國家治理非常好，但是超級的小。中國大陸雖然有不少問題，但總體的制度水準遠遠超過絕大多數(shù)的發(fā)展中國家。劣政，也可以是西方的制度，這個太多了。從最新的海地、伊拉克、阿富汗到今天的所有顏色革命的國家，吉爾吉斯坦，烏克蘭。我去過緬甸，那個軍政非常腐敗。

所以我用這樣的東西確定中國自己的話語。我說民主只有兩個，一個叫做實質民主，一個叫做程序民主，這兩類都要能做到最好。如果兩者只能選其一，我要實質民主，實質民主逐步實現(xiàn)過程中實現(xiàn)程序民主。我說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形成了非常重要的決策民主的創(chuàng)新，比如說我們的五年計劃制定過程，成千上萬場上上下下各種各樣的磋商。所有的人都關心，股民也關心，投資者也關心，企業(yè)也關心，但是西方?jīng)]有這一套工具，所以這個意義上面很難跟我們競爭。這是我的基本看法。

福山先生講的是歷史的終結，我說恐怕不是歷史的終結，我說不同的民族探索各種制度，方興未艾，中國也在自己探索。我對西方模式的前景是比較悲觀的，一些小的國家像瑞士這樣可以玩一玩，大的經(jīng)濟體是很難的。有幾個問題，已經(jīng)沒有人太關注了，一個是中國傳統(tǒng)的人才概念非常強，治國必須是人才。第二個叫做民粹主義，包括美國在內(nèi)的國家，民粹主義非常濃。

西方國家之所以在一次大戰(zhàn)以后開始采用一人一票，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他們完成了現(xiàn)代化。完成現(xiàn)代化之后，第一你有資源的積累，第二你有龐大的中產(chǎn)經(jīng)濟，第三你是體制的受益者。這樣的情況下面開始搞一人一票，但是現(xiàn)在看到的挑戰(zhàn)是越來越艱難，希臘是西方民主的發(fā)源地，現(xiàn)在破產(chǎn)了。我20多年前去過希臘，當時希臘政府就是財政赤字，現(xiàn)在徹底破產(chǎn)了。我跟他們開玩笑，希臘有一個朋友蠻熟悉的，我說你老是治理不好，我說可以在上海派一個團隊幫你治理，你的治理能力太弱。

英國，議會民主的發(fā)源地，現(xiàn)在也面臨巨大的挑戰(zhàn)，公共債務占GDP的90%。所以當我們總理到英國訪問的時候，他們非常高興，因為中國考慮在英國投資。我給美國粗算一筆賬，美國實際上是破產(chǎn)國家，就是每個人都借貸四到五萬美金來生活。我說中國如果可以這樣借債的話，我們也是發(fā)達國家。很多東西是可以進行比較的。

所以在西方這個制度明顯走下坡的時候，你要說服我，你總得舉一個像樣的例子，證明這個制度確實在非西方國家做得比我們好。我看不僅在非西方國家沒有成功，而且在西方文化的邊緣國家，比如保加利亞、羅馬尼亞，也沒有成功。所以我覺得中國在政治改革中，我的基本思路我叫做選拔加選舉，某種形式的選舉，這個模式肯定可以超越西方的模式。

關于一黨制的問題，這是西方主要批評中國的一點。我說你們民主黨是代表相對窮一點，共和黨代表相對富一點，然后通過博弈，整個西方基本上都是，政黨明確代表一部分的利益。我說我們這個黨跟你們這個黨完全不同的，沒有任何關系，不是這樣的概念。我們歷史上面幾千年，是文明型的國家，百國之合。中國的地域概念是非常強的，如果一旦采用西方制度，一定是按照地域來執(zhí)行政黨?，F(xiàn)在臺灣也是這樣的，就是南北分裂，韓國也是這樣的。安徽的民工不會去投上海人的票，會投安徽老板的票。到今天為止中國執(zhí)政黨的傳統(tǒng)，是維持文明的延續(xù)，維持國家不能解體、不能動蕩。有時候我真的覺得我們已經(jīng)走到今天，中國已經(jīng)下了一盤世界上最精彩的棋，但是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自信，功虧一簣，非常遺憾的。我覺得需要話語自信，沒有話語自信我們就很被動。話語自信建立之后，所有的都可以討論。我在香港什么都討論，沒有問題。但是現(xiàn)在的話語體系還沒有真正建立起來，中國也到了建立這樣一種話語體系的時候。

現(xiàn)在腐敗問題是議論比較多的問題，甚至有人講無官不貪。我覺得這都是情緒化的，鄧小平說理性比什么都重要，好比雨果在《九三年》說的，你如果是外科大夫，要動手術的話，要的不是激情，而是理性。我們現(xiàn)在還是革命文學開始的那一種，叫做文學青年模式，講問題從道德高度，一分為二，好壞非常分明，實際上這在政治上面是不成熟的，把問題簡單化，世界的進步一定是在灰色區(qū)域當中不停地進步，然后逐步的變成這樣。

世界銀行在發(fā)展中國家投資最多的是中國，世界銀行是我們最大的在國際上面貸款的合作伙伴，到現(xiàn)在為止沒有一起（至少我沒有看到這樣的報道）腐敗案。30年的合作，世界銀行是很挑剔的。而且我們要分板塊來看，江蘇的腐敗肯定低于希臘，分板塊來看的話，大家可以看到希望，當然具體的研究可以進一步做。所以和中國比較，比如說印度、巴西、南非、俄羅斯、烏克蘭腐敗都比中國嚴重。對中國腐敗忍受不了的，特別建議去俄羅斯，回來之后可能叫中國萬歲。那里所有的企業(yè)，包括外資企業(yè)，70%以上付保護費的。蘇聯(lián)解體的時候是爆炸的解體，中央政府是失控的，這時候腐敗就一發(fā)不可收，我們還有紀委、政法委管一管，否則失控的話，腐敗一下子蔓延是不得了的。

我們有世界上面最大的人口規(guī)模，規(guī)模效應。有這么大的人口規(guī)模做什么事情只要做好了，都是世界級的規(guī)模。世界上所有的汽車廠商都在研究中國人開什么樣的車。世界上所有的建筑事務所都在中國，一流的、二流的，研究中國人喜歡什么樣的住宅。這是規(guī)模效應。包括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xiàn)在我們講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再隔15年、20年也許不用這個詞了，社會主義就是這樣，我們是一個大約14億人口的國家，社會主義主流版本就是我們這個版本，一旦形成規(guī)模效應之后，你會有一種規(guī)模的自信。我自己覺得十年、十五年，最多十五年，中國經(jīng)濟的總量一定超過美國。中國中產(chǎn)階級的人數(shù)將是美國整個人口的兩倍，美國三億人，到時候中國是六億人，怎么可能美國不認真地跟你坐下來談。很多時候是我提條件，如果不實現(xiàn)男女同工同酬，如果不解決四千萬人沒有醫(yī)療保險的問題，對不起，我們其他問題也免談，這是一種自信。我在國外也這樣用，效果是不錯的，當然彬彬有禮。

我老講八大菜系，我們當中的任何菜系都比歐洲最大的法國菜系要更加的豐富多彩，因為他們是一個國家自己文化的產(chǎn)業(yè)，而我們是一個百國之合，文明型的文化，這是不一樣的，強度、深度、厚度都是不一樣的。有時候我開玩笑，我說如果一定要改變中國治理模式，變成美國模式的話，就好比讓麥當勞來改造八大菜系。不是說你麥當勞沒有優(yōu)點，有很多優(yōu)點，中國是麥當勞唯一不受禁止的國家，哪里都可以開，越多越好，它有它的諸多優(yōu)點，比較現(xiàn)代、比較符合年輕人的口味，顏色比較明亮等等，值得我們學習。但是八大菜系就是八大菜系，和麥當勞是不能相提并論的。相反我提出一個觀點，要從中國八大菜系的角度出發(fā)，來吸納麥當勞文化的優(yōu)點，你要把它收編，要有這樣一種氣魄，就會變得非常精彩。

最后講一個感嘆，我前一段時間看傅作義將軍的回憶錄，就是北京和平解放的傅作義，國民黨的守軍，他說他當時決定起義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回想起毛澤東的部隊長征抵達了陜北，他說當時毛澤東講了三句話，第一句話是我們中華民族有同敵人血戰(zhàn)到底的氣概；第二個是我們有光復國土的能力；第三是建立民族之林的決心。他說我查了一下毛澤東先生當時的中央紅軍連八千人都不到，他敢講這樣的話。13年之后中華人民共和國就成立了，不得了！就是我們自己在中國土地上面做的事情，這是很精彩的。我們現(xiàn)在的條件比毛澤東那個時候好成千上萬倍，但是我們一些人反而越來越不自信了。我說我們要把自信留在中國，把不自信交給我們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