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言說與飲食談中西差異

○傅有德

人有一張嘴。嘴的功能主要有二：一為飲食，二為言談。其他的功能大都可以歸結(jié)為這兩種功能的延伸。

正常情況下，人每天都要說話吃飯。古今中外，概莫能外。不過，稍加觀察和思考就可發(fā)現(xiàn)，關(guān)于嘴的這兩項功能的發(fā)揮，中國人和外國人，尤其是西方人，卻不盡相同，甚至大異其趣。描述與分析西方人與中國人在說話與飲食兩方面的差異，從文化傳統(tǒng)、思維方式、生活取向諸方面探討其根源，無疑有助于我們加深對中西兩大文化體系的理解。

一

因?qū)W習和工作的緣故，我曾造訪過一些歐美國家。其間，我發(fā)現(xiàn)一個普遍現(xiàn)象——西方人比中國人“能言善辯”。這表現(xiàn)在西方人敢于、善于在公開場合發(fā)表言論，而且大都擅長表達，即談話時概念明確、思路清楚、邏輯性強，讓人感覺“頭頭是道”，“言之成理”。例如，在課堂上，老師的講課常常被學生的提問和討論所打斷。在會議上，一篇報告或演講之后，與會學者一定會提出一連串的問題，或就某個觀點發(fā)表評論，或引申開去，提出不同的意見。不僅如此，即便是一起吃飯、聊天，西方人也往往談古論今，滔滔不絕?？芍^“話不離口”，長于論辯。

《悲慘世界》，維克多·雨果著，長江文藝出版社2006年1月版

與西方人能言善辯相比，中國人一般少言寡語，不善辭令者多，雄辯者少。突出的例子是我們的課堂——老師講，學生記。不論是本科生，還是研究生，主動提問、發(fā)表議論者“鳳毛麟角”，點名提問時才“被迫”說幾句。中國人不僅少言寡語，而且多不善于表達，即不太講求邏輯，缺少必要的分析和論證。

西方人能言善辯和中國人少言寡語這一現(xiàn)象，在文學作品中也是顯而易見的。西方的小說里往往充斥著大篇的“獨白”和“對話”，人物的言說成為表述心聲、品行和事件的主要手段。我在多年前讀《悲慘世界》時，這種印象特深。《高老頭》、《歐也妮戈朗臺》、《少年維特之煩惱》、《紅與黑》，也給人類似的印象。再看中國的小說，不論是人們家喻戶曉的“四大名著”，還是《聊齋志異》、《三俠五義》，以及現(xiàn)代小說《林海雪原》等，其中人物對話所占的篇幅甚少，大量的筆墨用在了人物的心理、事跡、場景等故事性要素的敘述上。換言之，如果說西方小說以人物的言說為重要寫作手段，那么，中國小說主要的表現(xiàn)手法則是情節(jié)描寫。

即便中國傳統(tǒng)認為“文以載道”，但中國古代思想家的著述也是以“簡明扼要”為宗旨，力戒“煩瑣哲學”。老子的《道德經(jīng)》是道家和道教之首要經(jīng)典，可與《圣經(jīng)》媲美，但只有“五千言”。《易經(jīng)》被稱為“六經(jīng)之首，大道之源”，但也只有24207字。儒家推崇的主要經(jīng)典《詩經(jīng)》為39224字（這里的部分統(tǒng)計數(shù)字參考了《宋元學案》之卷四《廬陵學案》全氏補本）。岳麓書社1985年出版的朱熹的《四書集注》，包含了四書的原文及所做注解，總共也不過477頁。這些極簡的經(jīng)典，也從一個側(cè)面說明中國人之少言和慎言。

與此形成鮮明對照的是，西方的思想家大都“著作等身”。柏拉圖、亞里士多德、笛卡兒、康德、黑格爾、馬克思……哪位大家的《全集》不是上百萬，或者幾百萬言？

總而言之，西方人能言善辯，中國人寡語慎言。雖然偶有例外，但我認為，這個事實判斷是可以成立的。

二

先說飲。國外的飲料很豐富，水、咖啡、茶、可口可樂等。雖然品種豐富，卻不怎么講究。西方人喜歡喝紅茶。茶歇的時候，每個人沏上一杯，加糖放奶，止渴又補營養(yǎng)。咖啡是西方最講究的飲料，有速溶的，也有現(xiàn)磨的，或放糖加奶，或原汁原味，各取所需。我對西方飲料的總體印象是制作簡單、飲用方便，兼顧止渴和營養(yǎng)雙重效果。

中國傳統(tǒng)的飲料非水即茶，似乎沒有西方那么花樣繁多。但是，中國人不習慣喝涼水，而且熱水也主要是在吃飯的時候喝，茶是中國最常飲用的飲料。茶的品類繁多。從炮制的方法和色澤看，有生茶、熟茶、綠茶等，從香型分又有茉莉花茶、玉蘭花茶，諸如此類，不一而足。而且不僅茶葉的種類林林總總，泡茶的水質(zhì)和方法更是多種多樣?！褒埦比粲谩盎⑴苋钡娜?，滋味最佳；在濟南，如果喝一杯用趵突泉水浸泡的“龍井”或“鐵觀音”，也稱得上美妙享受。甚至連燒水的方式也頗為講究。據(jù)說，善用茶者不用煤氣、煤炭燒水，而喜歡用木柴燒水，而且用什么樣的木柴燒水，也有不少的學問。茶葉的存放，也非同尋常。首先是不得靠近油性物質(zhì)，奶更是放不得，以免污染。其次是要嚴格密封，防止香氣外泄和污染。所以，茶葉的容器也是有講究的。竹制、木制、鐵制皆有，其效果也各不相同。再就是喝茶的用具——茶壺和茶碗。茶具不同，茶的滋味也大異其趣。我不善喝茶，但從道聽途說的這些茶知識中，即可得見中國人喝茶是一件多么復(fù)雜且精心的事。喝茶，當然解渴并給人以營養(yǎng)。但是，喝茶的這兩樣功能在中國已經(jīng)退居其次。喝一口茶，悉心品其滋味，或清新，或濃郁，或苦澀，或甘醇，回味不盡，其樂無窮，非言辭可以表達。

如果說，西方飲料的主要功能是解渴加營養(yǎng)，那么，以茶為代表的中國飲料，其功能則主要是給人以超越解渴和營養(yǎng)以外的享受。

再說飯菜。

西方飯菜以生冷為主，熟食除甜點外多為水煮，沒有炒菜?！吧忱笔俏鞣饺讼矚g的常見菜。芹菜、胡蘿卜、青椒、黃瓜等各類蔬菜，刀切之后放在盤子里，根據(jù)需要放點鹽、胡椒、醋或其他佐料，即是飯桌上的佳肴。西方人也吃熟食，如魚、肉、某些蔬菜、面點。魚、肉、面包多為燒烤，熟的蔬菜是水煮而成。我曾經(jīng)到許多外國朋友家里做客，也去過一些外國的飯店，有小飯館，也有豪華飯店，但飯菜大同小異，無實質(zhì)性差別。似乎西方人不看重飯菜的味道，更無心去打扮和裝點一盤盤菜肴，他們注重的是營養(yǎng)。根據(jù)科學研究，菜生吃營養(yǎng)豐富，做熟了以后營養(yǎng)就破壞殆盡了。

比之西方飯菜，中餐可謂特色殊異。首先是種類繁多。不僅有各種蔬菜、水果，各種動物肉甚至昆蟲也是飯桌上的家常便飯。例如，除西方人也常吃的豬肉、牛羊肉外，驢肉、蛇、蝎子、知了等，也都是可以上席的菜肴；再就是形形色色的水產(chǎn)品——魚、鱉、蝦、蟹、海蜇、海參之類，品種之多，不勝枚舉。奇怪的是，此等海鮮美味，除了少數(shù)幾種魚外，西方人多不問津。據(jù)說，中國可吃的菜品種類比西方多6倍。中國北方的主食是面制品，如饅頭、面條、水餃等，南方的米飯也有多種，如煮飯、炒飯、蒸飯。其次是烹調(diào)方法多樣，炒、煎、炸、蒸，不一而足。僅豆腐一種材料，就可以通過不同的做法做出幾十種菜肴，擺一桌“豆腐宴”。在中國有各種菜系，如魯菜、川菜、粵菜、江浙菜等，它們反映了各地做菜在用料和烹調(diào)方式上的不同，以及由此產(chǎn)生的不同風味。不僅如此，廚師們還煞費苦心使菜肴悅?cè)搜勰浚绨巡煌伾氖卟嘶旌显谝黄?，或者在烹調(diào)后的菜肴上或盤子里放上各式各樣的點綴。

似可這樣總結(jié)：西餐品種單調(diào)，雖重營養(yǎng)，但滋味欠佳；中餐種類極其豐富，在保證營養(yǎng)的同時特重滋味。

三

何以西方人能言善辯，而國人寡語慎言呢？

從歷史和文化上看，西方人素有推重言說的傳統(tǒng)。在古代希臘，就有以教人講演和辯論為職業(yè)的智者。柏拉圖最早提出了“七藝”，其中“三藝”與言說有關(guān)，分別是文法、修辭和邏輯（其他“四藝”還包括算術(shù)、幾何、天文和音樂），在亞里士多德的豐富著作中，有專門的邏輯和修辭學著作。在中世紀，文法、修辭和邏輯，是學生的必修課?？梢姡匾?、研究與學習如何言說在古希臘已經(jīng)蔚然成風。近代以降，現(xiàn)代邏輯學和語言學的出現(xiàn)、西方民主制度的訓練等因素，又進一步鞏固了這一傳統(tǒng)。這個傳統(tǒng)體現(xiàn)在西方的哲學、政治、文學、藝術(shù)等學科的作品中，體現(xiàn)在教堂牧師的講道中，體現(xiàn)在學校教學中，更重要的是體現(xiàn)在人們的日常交往中。以尚言為特征的文化傳統(tǒng)潛移默化地影響了一代又一代的西方人，使他們在已有文化的熏陶下有意無意地成為善于言談的人。

對于言談和說話，中國的傳統(tǒng)恰好與西方相反。對中國文化影響最大的儒家一向反對多言。記錄孔子言論的《論語》多處提及“不言”或“慎言”。當子貢請老師發(fā)話，以便自己有所“述”時，孔子回答說：“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陽貨》）意思是，天不說話，四季照常運行，百物仍然生生不已。人要效法天的榜樣，不言而行就可以了。他還說：“巧言令色，鮮矣仁。”（《學而》）能說會道者多半“口蜜腹劍”，善于阿諛奉承，內(nèi)心險惡，所以鮮有好人。那么，怎么才能夠達到仁？子曰：“剛毅木訥近乎仁?！保ā蹲勇贰罚┛鬃咏腥顺蔀榫?，而“君子敏于事而慎于言”（《學而》）。

老莊的道家也是不尚多言，反對巧言令色：“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辯，辯者不善?！币馑际钦f，信實之言不刻意追求華麗的詞藻，華麗的詞藻往往言之不實。善良的人不狡辯，狡辯的人多非善良之輩?！肚f子·天下》也說：“知者不言，言者不知，故圣人行不言之教?！闭嬲兄腔鄣娜瞬粡垞P于言辭，夸夸其談倒是不智的表現(xiàn)。古代文學創(chuàng)作遵循的一條原則是簡約，所謂“惜墨如金”，即能不言則不言，能少言則少言?！安恢蛔郑M得風流”，是人們追求的最高境界。中國的文學作品不以話語言說為要，以“開門見山”、“簡明扼要”為準則，必須表達時要求“言簡意賅”。人們?nèi)粘Ｋf的“沉默是金”、“言多有失”、“少說多做”，諸如此類，顯然也是這一傳統(tǒng)的樸素表達。

西方尚言的文化逐漸形成了西方人特有的善于言辭的文化－心理結(jié)構(gòu)，也就是習慣或“潛意識”，所以，西方人能言善辯。中國人少說為佳的文化傳統(tǒng)久而久之在中國人內(nèi)心形成了中國人特有的潛意識結(jié)構(gòu)，使之不習慣也不善于言談。這就是為什么西方人善言而中國人不善言的文化－心理根源。

中國人重視飲食，而西方人不注重飲食，也與文化傳統(tǒng)有關(guān)。

中國很早就產(chǎn)生了豐富的飲食文化。古語說：“民以食為天。”《孟子·告子》說：“食色，性也?！薄睹献印吩谡劶拔磥砻篮蒙鐣r提到“上可以事父母，下可以畜妻子”，就是要讓父母妻兒吃得好，穿得暖。歷代文人墨客的作品和軼事也推動了飲食文化的發(fā)展。唐代詩人杜甫在貧病之中受到友人款待后寫過這樣一首詩：“長安冬菹酸且綠，金城土酥靜如練。兼求畜豪且割鮮，密沽斗酒諧終宴。故人情誼晚誰似，令我手足輕欲旋?！币活D美餐令這位詩圣心花怒放，以致要翩翩起舞。在曹雪芹的小說《紅樓夢》里，有大量與飲食相關(guān)的描寫，寶玉和姐妹們美食、美酒，吟詩撫琴，花前月下，令人向往。

中國人自古看重吃飯的傳統(tǒng)也反映在日常用語中。很多事情，都用“吃”字表達。上世紀初，國人把信天主教、基督教稱作“吃洋教”，把當兵叫“吃糧”，戰(zhàn)爭時期人們常說“戰(zhàn)事吃緊”，被拒之門外叫“吃閉門羹”，有人追捧叫“吃香”，有人緣有地位叫“吃得開”，利益受損叫“吃虧”，不講信用叫“自食其言”，從國家領(lǐng)工資叫“吃皇糧”?！俺浴弊挚梢哉f是無所不在。

關(guān)于“吃”的文化是我們的雅文化和俗文化中重要的組成部分。這個文化的特點是不僅要吃飽，而且要吃好。吃好的標準主要不是營養(yǎng)，而是滋味的美妙?！懊褚允碁樘欤骋晕稙橄取边@句民間俗語，可以說是中國飲食文化的高度概括。這種重視飲食的文化已經(jīng)化為我們的潛意識心理結(jié)構(gòu)——習慣，深刻地影響著我們的日常生活。

西方人不注重飲食，所以沒有可與中國吃文化媲美的文化傳統(tǒng)。如前所述，對于西方人，只要吃飽，有足夠的營養(yǎng)供身體的需要就夠了。吃的對象、烹調(diào)方法、吃的方式等，沒必要過多地講究。由于不講究，所以缺乏這方面的文化。或者說，“不講究”就是西方人的飲食文化。這種文化也內(nèi)化為西方人的心理結(jié)構(gòu)，影響著他們的生活習慣。

四

直接影響大眾言說和飲食的是與之相關(guān)的文化傳統(tǒng)和由此形成的潛意識結(jié)構(gòu)，決定這個文化傳統(tǒng)和潛意識結(jié)構(gòu)的是更深層的精英文化，而處在精英文化核心的，在西方是理性主義哲學，在中國則是儒釋道三家的人本主義思想。

西方理性主義哲學的取向是認知，即獲得知識。最早的古希臘哲學家的著作殘篇，幾乎無一例外的是《論自然》。這些殘篇反映出了一個明確的目標，這就是發(fā)現(xiàn)自然界萬物的“始基”或“第一原理”，即作為原因的真理。赫拉克里特說：“發(fā)現(xiàn)一個事物的原因比做波斯人的國王還好?！闭撬氏忍岢隽恕斑壐魉埂备拍睢＿@個“邏各斯”是“永恒的活火”，“在一定分寸上燃燒，一定分寸上熄滅”的那個“分寸”，是變中不變的本質(zhì)。從對于事物原因或本質(zhì)的好奇而產(chǎn)生的古希臘哲學到了柏拉圖、亞里士多德那里達到了頂峰。柏拉圖哲學設(shè)定，在個別的事物背后都有與之對應(yīng)的理念，哲學的目的就是超越個別可感的事物（現(xiàn)象）而把握內(nèi)在的理念（本質(zhì)）。認識理念依靠的是人的理智或理性能力，哲學家是最具理性能力的人，所以最有智慧。柏拉圖之后，其弟子亞里士多德把理念發(fā)展為“形式”或本體（第二實體，形式），認識的方法也更加完善，因為他創(chuàng)立了人類歷史上第一個健全的邏輯系統(tǒng)，這個邏輯系統(tǒng)的核心內(nèi)容是有關(guān)定義、概念以及同一律、排中律、不矛盾律的法則，目的是教導(dǎo)人們?nèi)绾芜M行正確的判斷與推理，分析與綜合，從而認識事物的本質(zhì)并正確地用語言表達出來。從此，理性的思維方式也就成為符合邏輯的思維。理性的認知方式也就是概念思維或邏輯思維。20世紀，哲學家懷特海說：“整個西方哲學史都不過是柏拉圖哲學的注腳?！狈▏軐W家萊維納斯說：“哲學講希臘語?！彼麄冎荚诒砻?，西方哲學的根源在以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為代表的古希臘哲學，其本質(zhì)是理性主義的。

這種自希臘開始的西方哲學有這樣幾個特點。一是把認知的主體和客體分離且對立起來。認知的主體是人，準確說是人的理性（reason），或理智（intellect）、心靈（nous，mind），客體是自然界，準確說是作為自然之本質(zhì)的理念、規(guī)律或邏各斯。主體的目的是認識客體，即發(fā)現(xiàn)世界的本質(zhì)或規(guī)律。二是把世界“二重化”（巴克萊語），即把統(tǒng)一的自然界劃分為“可見世界”和“可知世界”（即理念世界，皆為柏拉圖語），而且認為可感可見的事物是不真實的，不可感知的存在（本質(zhì)）則是真實的。順便指出，這種主體和客體的分離和世界的二重化在人類認識史上具有極其重大的意義。沒有世界的“二重化”，就沒有本質(zhì)與現(xiàn)象的區(qū)分；沒有主體和客體的分離，把客體的本質(zhì)看作認識的對象，就沒有認識論，也就沒有因為主客分離而產(chǎn)生的各門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也因此沒有古代和現(xiàn)代的西方文明。三是思維與語言的同一性。思維是內(nèi)在的語言活動，語言是思維的外在表達。二者相為表里，相互依賴。因此，思維和語言都遵循相同的邏輯規(guī)則。四是追求明晰性與確定性，用笛卡兒的話說就是“清楚明白”（clear and distinct）。清晰的觀念，如“我思”、“上帝”、“物質(zhì)世界”，是推理的起點；推理的過程要像幾何學的論證一樣，每一步都明確無誤，這樣得到的結(jié)論也才是確實可靠的。這樣的知識，如幾何學、數(shù)學、哲學，都是有確定性的知識。這幾個特點表明，西方哲學的主流就是認識論。人的理性在這種哲學中起著決定性的作用：是理性把主體與客體分離開來，把本質(zhì)和現(xiàn)象“二重化”，從而使認識有了對象；是理性發(fā)現(xiàn)理念、做出定義（概念）、判斷并按照邏輯規(guī)則進行推理，最后得出結(jié)論的。不論從對象（客體、本質(zhì)），還是手段（理性、概念或邏輯思維），還是從表達方式（合乎邏輯的、清楚明白、確定的言辭）來看，都是人的理性或理智來主導(dǎo)的。所以，其本質(zhì)是理性主義的。而理性主義也就是本質(zhì)主義，邏各斯中心主義。

以認知為取向的理性主義哲學也通過各門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以及文學、藝術(shù)等各種形式表現(xiàn)出來。在這些文化形態(tài)中也必然表現(xiàn)出重視知識、理性思維、邏輯推理、語言表達之類的特征。這樣的文化形態(tài)在歷史過程中也塑造了人的生活目的，影響了人的生活態(tài)度和生活方式，以至理智的生活（intellectual life），而不是感性的生活，成為人們追求的目標；邏輯的思考、清晰有序的表達和論證成為生活習慣。這就是西方人能言善辯，不重飲食這兩種現(xiàn)象的哲學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