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情假意

簫吉州

石振華家境并不富裕。人說：“草窩飛出金鳳凰，窮苦人家出“西施”。別說，石振華的獨生女兒小青還真是美人一個。你看她，紅潤的臉龐，傳神的大眼，乖巧的鼻梁，櫻桃般的小嘴，油亮的發(fā)絲，婀娜的身姿……簡直把年輕女性的美全集中在她一個人身上。

石小青人長得秀麗，向她求婚的小伙子絡繹不絕，可是她卻和村里養(yǎng)鵝專業(yè)戶丁海東的兒子丁凱好上了。其實丁凱的長相也很一般，高中畢業(yè)后在家無所事事，東游西蕩吃閑飯，最后在一家木器廠當保管員?？墒撬矣绣X，灰鵝每年出欄數(shù)10萬羽，家中蓋了五層高的小洋樓，買了小轎車。丁凱也很喜歡石小青，朝夕相處，形影不離，愛得死去活來。

石振華見女兒愛上一個浪蕩公子，心中很不是滋味，堅決不同意女兒跟丁凱好，要她嫁給村里的方宜興?？墒欠揭伺d家窮，父親患肺癌，端了五年藥碗還是死了，家里的錢都投進了父親的藥碗，還欠了一身債。

石小青想，別人的父親都希望自己的女兒嫁給有錢人家，過上好日子，而自己的父親卻把女兒往窮人家趕，真是不可理解。她對父親說：“爸，您為什么要女兒去窮苦人家過苦日子?”石振華說：“嫁人，就是要嫁個好男人，不是去嫁錢。丁凱是個不務正業(yè)的浪蕩公子，就是有萬貫家財也會敗光的。”他看了女兒一眼又說：“你別看方宜興家窮，那是暫時的。方宜興勤勞儉樸，忠誠老實，是個靠得住的男人，你嫁了他不虧。”石小青聽不進父親的話，撅著嘴走了。

這天，石振華把方宜興叫到自己家中，開門見山地說：“小方呀，我知道你喜歡我家小青，可因為你家還不富裕就自卑了，這不是男子漢的作為，有志氣的男人對自己喜歡的姑娘絕不會放棄，你若真愛我家小青，我?guī)湍銈兇楹??！狈交屡d一聽臉都紅了，說：“石叔，您……”石振華擺著手說：“二十五六的小伙子，還不好意思呢!今天晚上你來我家，和小青好好談談。”方宜興好似喝了蜜一樣，從口里甜到心里。

夜幕降臨，方宜興穿了一身新衣服，一雙皮鞋擦得油光閃亮，買了盒香煙。進了石家門，見石振華和女兒石小青正坐在桌邊說著什么，方宜興向石振華打了個招呼，忙遞上煙，石振華接下了煙要他坐下。方宜興在石小青身邊坐下，睨了她一眼，覺得今晚的石小青比平時更漂亮了。他心潮起伏，可又不知說什么好。石振華為了打破僵局，就說：“你們自己談吧，我有點事。”走到門口回頭向方宜興使了一個眼色，方宜興會意地點了點頭。

石振華一走，方宜興沖石小青一笑說：“小青，你好!”石小青禮貌地回了一句：“你好。”方宜興搓著手說：“我今晚上你家的目的想必你是知道的?！薄拔抑滥闶莻€很優(yōu)秀的青年，我父親看中你忠厚老實，勤勞節(jié)儉，品質(zhì)高尚，要我嫁給你。”方宜興靜靜地聽著她夸自己，心里樂開了花，說：“小青，我會對你好?！笔∏囹v地站了起來說：“姓方的!你聽好，我不會嫁給一個窮光蛋!”方宜興一聽心都涼了半截，說：“我知道我家窮，和你家的差距太遠了，可是我會努力的………‘別說了，你可以走了?！笔∏嗾酒鹕?，丟下方宜興出門走了。

次日一早，石振華趕早去市里賣灰鵝，在村口見到方宜興，問他昨晚和小青談得怎么樣?方宜興說：“還可以，不過石小青已經(jīng)有了男朋友?！?/p>

石振華雙眼一瞪說：“什么男朋友!我就看不慣那個不務正業(yè)的花花公子，我不會答應的!”方宜興忙遞上一支煙說：“石叔，您別激動，小青看不上我，就由她去吧?！笔袢A說：“小方，你要振作起來，不要自卑，主動進攻，我做你的堅強后盾。”

方宜興得到石振華的支持，就向石小青窮追猛攻，可是石小青每次見到他就如同見到瘟神一樣避而遠去。一天方宜興對石小青說：“小青，我真的很喜歡你，貧窮是可以改變的，我可以為你付出一切，包括生命?！笔∏喟逯樋渍f：“我說了我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你怎么還這樣無恥糾纏!”一甩手走了。

方宜興一次次遭到石小青的白眼，很不是滋味。一晃半年過去了，也沒有半點進展，方宜興徹底絕望了。

石振華氣得天天在家喝酒，最后使出殺手锏，對石小青來硬的，把石小青關(guān)在房間里不準她和丁凱來往，否則斷絕父女關(guān)系，養(yǎng)殖灰鵝的收入，一分錢也不給她，全部送給方宜興，就不信征服不了她。

石小青還未滿周歲母親就死了，是石振華把她拉扯大的，對父親有著深厚的感情?？吹礁赣H這般看重方宜興，生怕父親會有個三長兩短，一個人在屋里哭了三天三夜，終于向父親妥協(xié)了，說：“爸，我和丁凱熱戀了三年，現(xiàn)在和他分手，對他的打擊太大了。我想和他去寶石寨游玩一次，好好開導他，不要使他產(chǎn)生過激情緒，招來不良后果。我和他相處得好，應該好合好散?！笔袢A認為女兒說得在理，就同意了。條件是游玩寶石寨后就和丁凱斷絕來往。石小青點頭答應了。

第二天一早，石小青穿了漂亮的衣裙，頭上扎著鮮艷的頭巾，腳上穿著旅游鞋。方宜興見石小青要和丁凱外出游玩，心中有點酸酸的，但又不好阻攔。送她出門時，叫她一路小心。石小青沒應聲，關(guān)了車門，丁凱發(fā)動小轎車一溜煙跑了。

太陽西沉了，石振華還沒見女兒回來，就打女兒的手機，可女兒關(guān)機了。這下石振華急了，寶石寨是一日游。難道他倆又到別的景區(qū)去了，就是去了別的景區(qū)也應該打個電話回來，省得老爸牽掛呀!就在石振華焦慮的時候，家中電話鈴響了，石振華一接聽，魂都沒了。電話是寶石寨景區(qū)辦公室打來的，說他女兒石小青在景點的“舍身崖”跳崖了。石振華和方宜興立即趕到寶石寨，在舍身崖谷底見到石小青墜落的草叢中還殘留著血污，石小青已送往醫(yī)院搶救。

石振華和方宜興急忙趕到醫(yī)院，見石小青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一根輸氧管插在她的鼻孔，因失血多，正在輸血。石振華哭喪著臉說：“小青，是爸爸害了你，我不該逼你，可是爸爸也是為你好，你不該去做這種蠢事呀!”

方宜興看到石小青兩眼緊閉，心如刀割。心想都是自己太自私了，她已有男朋友，自己為什么要插上一腳成為第三者?可是說什么都太晚了，只有祈禱蒼天保佑石小青平安無事。石振華突然想到了丁凱。丁凱是和石小青在一起的呀，他怎么樣了?石小青跳崖他為什么不勸阻?現(xiàn)在石小青出事了，他又到哪里去了?他正要打丁凱的手機，就在這時，丁凱風風火火地闖進了病房，見了石小青就撲了上去，哭喪著臉說：“小青，你為什么要跳崖自殺……”

“怎么?你不在石小青身邊?她跳崖你去哪里了?”石振華一把抓住他的手問。

丁凱抹了一把淚水說：“我本來是要和石小青一起到寶石寨游玩的，剛到寶石寨我的手機響了，是公司召我立即回去，說公司木材被盜。我是公司材料保管員，不敢怠慢，只得立即開車回去。臨走時我還交待她要小心，下午5時我會開車接她回去。誰知她……”石振華重重地呼出一口悶氣：“她怎么會這樣?”

經(jīng)過醫(yī)生的搶救，石小青脫離了危險期。石振華問醫(yī)生，他女兒能恢復到什么程度?最壞的結(jié)果會是什么?醫(yī)生說，她頭部受傷嚴重，即使恢復得好也會失去記憶，可能會成為白癡。石振華淚水滂沱，后悔莫及，悔不該去干涉女兒的婚

事。方宜興見石振華痛不欲生的樣子，非常難過，走到石振華身邊說：“石叔，您放心，石小青真的成了白癡，如丁凱嫌棄她，我會娶她，照顧她一輩子都行?！彼艘话褱I水又說，“石叔，您別誤會，我娶她決不是沖著你的家財，我會自食其力，奮發(fā)圖強起來?！?/p>

石振華聽了十分感動，握著方宜興的手說：“小方，我沒有看錯你。小青能有你的關(guān)照，我就放心了，只是以后要你受苦了?！?/p>

方宜興說：“小青也是因為我才這樣的，我有責任照顧她。如丁凱不娶她，現(xiàn)在我就和她結(jié)婚。雖然她現(xiàn)在神智不清，但結(jié)了婚對她的病可能會有幫助。我現(xiàn)在只是以朋友身份照顧她，結(jié)了婚我就能以夫妻身份呵護她，可能會喚醒她的意識。”石振華激動得一把將他摟在懷里。

第二天，石振華找到丁凱說：“你和石小青談戀愛三年，現(xiàn)在她出了事，你應該去照顧她?！倍P說：“是你拆散了我們，現(xiàn)在該由方宜興去照顧她。”石振華生氣地說：“你難道對石小青一點感情都沒有了?”丁凱絕情地說：“以前當然有，可她現(xiàn)在這種樣子，我怎么會和一個白癡結(jié)婚!”說完就走了。

石振華找到方宜興，把丁凱說的話重述一遍。方宜興聽了很生氣，握著石振華的手說：“石叔，現(xiàn)在我就和小青結(jié)婚，我要用真誠喚醒她?！笔袢A激動得熱淚盈眶，醫(yī)務人員也被他的真誠所感動，認為真摯的愛情可能會喚醒病人的記憶，就在病房為他倆舉行了簡單又隆重的婚禮。醫(yī)院的單人床拼成了雙人床，病房就成了洞房，每天方宜興就和她睡在一起，在枕邊和她說悄悄話，為她按摩，活動手腳。

經(jīng)過他兩個月的呵護，奇跡出現(xiàn)了，小青終于睜開了眼皮，手腳也能微微活動了。但記憶仍沒有一點恢復，難道她真的成了白癡?方宜興沒有放棄，一如既往地履行做丈夫的責任，耐心地給她按摩，用心靈去呵護她。

方宜興為了治好小青的失憶癥，走遍了全市大小醫(yī)院，訪問了有關(guān)名醫(yī)專家。一位老專家告訴他，受到外力作用引發(fā)的失憶癥，可以通過物理治療治愈。方宜興就把小青送進醫(yī)院，請這位專家治療。方宜興對妻子真摯的愛感動了老專家，為了減少昂貴的治療費，他手把手地教方宜興按摩技巧。方宜興掌握了按摩技術(shù)后，把小青接回家，不論白天晚上，每3小時為石小青做一次腦部按摩。

功夫不負有心人。半年后的一天，石小青突然大叫一聲：“丁凱，你在哪里?”方宜興心中一喜：她記起了丁凱，這是她恢復記憶的前兆，忙上前說：“小青，你可知道我是誰?”石小青睜大眼睛說：“你，你是丁凱……”方宜興有點失望，但不管怎么說，小青開始恢復記憶了。為了使她恢復得更快，方宜興便順著說：“小青，你認出我來了，我就是丁凱呀!”

石小青一聽他就是丁凱，一頭撲進方宜興的懷里，淚水滂沱地說：“丁凱，我想死你了!這些天你到哪里去了?”方宜興說：“我沒去哪呀，一直在你身邊?！毙∏嗑o緊抱著方宜興，在他臉上吻了個夠。

從這天開始，方宜興就以丁凱的身份陪伴她，為了讓她盡快恢復記憶，他決定陪小青到寶石寨去游玩，說不定能觸景生情，回憶起她跳崖的一些事來。

次日一早，方宜興帶著小青出發(fā)了。到了寶石寨，先去了猴牯崠，再到仙人界石一些景點，一路上方宜興小心陪伴著她。在猴牯崠，小青拿了些食品喂猴子，猴子向她敬禮。她傍在方宜興身旁說：“丁凱，還有香蕉嗎?猴子喜歡吃香蕉呢!'方宜興又把僅有的兩個香蕉給了小青。那天小青興致很高，不知不覺太陽下山了，因為舍身崖還沒來得及去，只好在寶石山賓館住下。

勞累了一天的石小青睡得特香。天亮了，小鳥悅耳的嗚叫聲喚醒了她。她見到方宜興守在床前，眼睛睜得老大問：“你、你是誰?怎么到我房間來了?丁凱呢，他到哪里去了?”方宜興忙說：“小青，我就是丁凱呀!”石小青一聽生氣地說：“你不是丁凱，丁凱沒你這么高，你到底是誰?”方宜興見她能認人了，靈機一動，就說：“丁凱出去了，我是你的男保姆，是丁凱請來為你服務的男保姆?！?/p>

石小青看著方宜興喃喃地說：“你是我的男保姆?怎么請個男保姆，不請女的?…‘我和丁凱是好朋友，我是來幫他的?！笔∏嗾乜戳怂靡魂囎樱f：“你既然是我的男保姆，快去把丁凱叫回來?！狈揭伺d點了點頭，說吃了早飯就帶她回去找丁凱。

回到家，方宜興仍一如既往地呵護她。一個月過去了，小青的記憶停留在半清醒半迷糊的恍惚之間。方宜興為了使她盡快恢復記憶，和她說了許多以前的事，但還是沒有多大進展。一天，小青又主動提出說要去寶石寨玩，說那天有些景點還沒去。方宜興很高興。這說明她記起了和丁凱去寶石寨游玩的事，就再次陪她前往。這次方宜興帶小青直接去舍身崖，想看她能不能記起跳崖的一些片斷。在方宜興陪同下，到了舍身崖的山符中，她放眼四周，一草一木、一水一石都使她感興趣。她抬頭仰望崖頂，見半山腰一棵松樹上有個小白點，隨著樹枝搖晃擺來蕩去。她大叫一聲：“那是我的運動鞋，怎么會掛在那棵樹上?那運動鞋是丁凱送我的，男保姆，快去取下來，男朋友送的鞋應該成雙成對的，怎么能分開呢!”

方宜興抬頭一看，真有一只白色運動鞋掛在樹上，顯然是她跳崖時被樹枝掛著了。方宜興很高興，小青的記憶有了進展，她認出那只運動鞋是她自己的，可是那棵樹離谷底有十來米高，怎么能取得著?

石小青見男保姆愣著，就催促著：“男保姆，上呀，還站著干什么?”

方宜興一個激靈，二話沒說，就開始抓著崖壁向上攀登。漸漸接近那棵松樹了?？墒前咨\動鞋掛在樹上，怎么也夠不著。方宜興就一手抓住松樹枝，身子一個勁地往前傾。剛夠著白鞋，松樹枝一下斷了，方宜興重重地摔在谷底，離石小青不到兩米遠。

方宜興當場就昏過去，不省人事，可他手里還緊緊地抓住那只白色運動鞋。石小青嚇得雙手抱頭，尖叫一聲，眼前一黑就暈過去了。

寶石寨景點的工作人員聽說有人摔傷，急忙趕了過去。打通了石振華的電話，石振華連忙趕到現(xiàn)場，這時120急救中心的車也趕到了。石振華隨120救護車護送方宜興和小青去醫(yī)院。到了醫(yī)院，小青清醒了，見了父親說：“爸，您也來了。”石振華聽到女兒叫他爸，高興得雙手抱著女兒：“小青，你終于恢復記憶了!”石小青指著方宜興說：“爸，我的男保姆為我取掛在樹枝上的運動鞋，從崖上摔下來了?！?/p>

石振華望著昏迷中的方宜興流下了苦澀的淚水，說：“小青。他是你的男保姆嗎?你看清楚他是誰?”石小青近前一看又是一聲驚叫：“他，他是方宜興，他怎么來做我的男保姆呢?”石振華說：“自你跳崖失去記憶后，一直是他照顧你呢!”

石小青聽到“跳崖”二字，似乎什么都記起來了，忙問：“丁凱呢?他怎么樣了?”石振華說：“你不記得了?那天他同你去寶石寨游玩，一到寶石寨，他就接到公司召他回公司的電話，他就回去了?！笔袢A把丁凱說的話重復了一遍。

石小青聽了一片茫然，大吼一聲：“他胡說!他是同我一起到寶石寨游玩的，他也沒有接到公司召他回去的電話?！庇谑鞘∏嗑驼f開了。

他們這次寶石寨之行，是預先商量好的。因為石振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