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九
1
靈兒公主訂婚了,靈兒公主被拒婚了。
靈兒公主怒氣沖沖找上門,一腳踹飛大門:“王子面,你給我解釋清楚!”
我,也就是她口中的王子面,躲過各種襲擊門面的兇器,拉起靈兒公主的纖纖玉手,拖進里屋關(guān)上門,開始寬衣解帶。
“啊,你要做啥,非禮呀!”
金枝玉葉貌似嬌羞,實則眼冒綠光,大眼睛映出兩個鼓鼓的小包子,毛東西,她眨眼,咦,有奇怪的東西長在未婚夫胸前,青蔥玉指一點,戳!
“你你你——”
靈兒公主不敢置信地看著我,我悲憤地點頭,抱住公主大腿:“公主,請賜臣一死!”
是的,我女扮男裝混入朝廷,身居禮部尚書之職,因為玉樹臨風(fēng),才高八斗,一枝梨花壓海棠,被公主召為駙馬,婚期臨近,我不得不出此下策,以死抗婚,只是……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穿越來的!
以下省略N個字,反正我就是穿越了。
什么?你問我怎么穿越,我告訴你,掉個井蓋就能穿越你信嗎?你信嗎?
各種苦逼不解釋,穿越第一天,我對著繃滿白布的平板身材淚流滿面,接著我想了想,腦中除了動漫逃課,對這個朝代的記憶一點都沒有,是的,我魂穿,還失憶,這么多天,我就是這樣憑著媲美奧斯卡影后的演技和裝瘋賣傻的忽悠手段,無間道般死里逃生活過來的。
2
唉,怎一個淚字了得,我把鼻涕眼淚抹在石榴裙上,繼續(xù)哭:“公主,請賜臣一死!”
“沒這么容易,”靈兒公主一腳踏在我的胸口,滿口銀牙咬得咯咯響,“王子面,你當(dāng)我們大唐的公主好欺負(fù),我要讓你生不如死!”
不錯,這個朝代叫大唐,可是跟我們熟悉的大唐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什么李家生活好混亂,父子兄弟相愛相殺此等有營養(yǎng)的戲碼沒見過,武媚娘三宮六院面首三千這等女權(quán)主義者沒聽過。要硬說有什么相似的,就是女子同樣豪放,不拘小節(jié),比如我們可愛可敬的十七歲恨嫁小魔女一邊踩我,不知從哪里抽出一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繼續(xù)咆哮。
“怎么辦?”
“公主小心,管制刀具使不得!”
“王子面,再說我聽不懂的話,就滅了你?!?/p>
我噤若寒蟬,不敢動彈,靈兒大眼睛溜溜地轉(zhuǎn),完了,這小惡魔一般這種表情,都在打壞主意,果然下一秒,她拉起我,握著我的手,聲音柔得能溺死人:“小面,當(dāng)不成夫妻,還可以做姐妹的,我沒那么狠心,只是我嫁不出去,會被取笑的?!?/p>
古代人早熟、早戀、早婚,靈兒公主十七歲已算剩女。她擠出兩滴鱷魚眼淚:“小面,你也知道,皇兄最恨騙子,他要是知道你是——”
那拉長的發(fā)嗲聲,透著欲擒故縱的威脅,我認(rèn)命,右手起誓:“臣必在一個月之內(nèi)為公主尋得如意郎君,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這可是你說的哦,一個月喲。”
大唐剩女心滿意足地走了,我爬起來,掃掃身上的灰塵,奶奶個熊,穿越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身邊沒有七八個可以左擁右抱,防火防盜防女配的男主角。我拍拍手:“來人,備轎,本官要去抓壯丁?!?/p>
“哦,NO,微服私訪?!?/p>
3
確切地說,是微服私訪逛窯子。
轎子放下來時,眼前自是姹紫嫣紅,滿園春色。
我搓搓手,一腳踏進美人亭。風(fēng)月場所,一向是官二代、富二代、軍二代等眾“二”的溫柔鄉(xiāng),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懂風(fēng)月,套不住駙馬,不然,像我這樣高風(fēng)亮節(jié),剛正不阿的清官哪會逛窯子。嘿嘿,剛剛不純潔了吧,想歪了吧,小猥瑣了吧……
走進預(yù)定好的雅間,我品著小茶,今晚據(jù)說有明艷天下的花魁鳳飄飄要登場,穿越這么久,當(dāng)然得來長點見識,這等好戲哪能錯過,還好,上天街我不薄,禮部尚書,喝點花酒還是夠的。
壓軸戲很快就上場,花魁謙虛地獻丑,一首小曲勾得眾人神魂顛倒春心蕩漾。接下來就是眾二比拼財藝的時間,誰要讓鳳姑娘滿意了,誰就有機會與美人親密接觸。一時間才子雅士紛紛登場,吟詩吹簫好不俗氣,我實在聽不下去了。
“來人,去問下鳳姑娘,我有四驅(qū)寶馬,三室一廳,存款五位數(shù),國家公務(wù)員,工資準(zhǔn)時發(fā)放還幫繳納五險一金,跟不跟我走?”
小廝很快就回話了:“爺,那邊雅間的公子,用黃金把鳳姑娘的香閨給填滿了?!?/p>
“什么?”我大怒,哪里來的暴發(fā)戶,如此浪費,這般有錢不嫁公主實在可惜,我怒氣沖沖殺出去,“哼,敢跟我搶鳳姑娘,我用錢砸死他!呃,對了,今天咱們有帶銅板嗎?”
氣勢洶洶掀開雅間的珠簾,好一個面若玉冠的濁世佳公子,正悠然飲茶,抬起頭,對我微微一笑,剎那春花燦爛,百美失色。變態(tài)呀!
“不好意思,我走錯了?!?/p>
我站定,后退,轉(zhuǎn)身,走正步,又是一個型男,濃眉大眼,高高實實,就像一座大山擋在我面前,皺著濃眉:“小鬼,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那佳公子搖著扇子翩翩走來,甚是親密摟著大山的肩:“拓拔兄,這是我朝禮部尚書王子面?!?/p>
渾蛋,你就不能當(dāng)做沒看到嗎?我沒骨氣地軟下雙膝:“微臣——”
還沒說完,就被笑吟吟扶起來,對上一雙看不出情緒的眼睛:“愛卿,不必拘禮,男人嘛,我懂?!?/p>
那放蕩的語調(diào),那銷魂的小眼神兒,頗有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之意。
我呸!淫賊!大唐第一淫賊!
這世界最悲劇的不是你出入某種粉紅場所被熟人撞到,而是那個人正好是頂頭上司,我笑我笑我還笑,憑著驚人的演技,繼續(xù)與大唐皇帝還有身份不明的拓拔兄一起觀看直播版搶親節(jié)目《非金勿擾》。
不時偷偷瞄向兩人,笑瞇瞇的皇帝和一本正經(jīng)的大山,呃,狐貍與忠犬,狗皇帝難得這么和顏悅色,正想著,不好,狗皇帝不懷好意地看了我一眼,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有些無聊呢,愛卿,不如你唱個小曲兒解解乏,聽說民間有首十八摸?”
兩人都是一副饒有興致的樣子,大山更是贊嘆道:“王兄弟,竟然如此有才,在下有福了?!?/p>
十八摸?摸你個鬼,我繼續(xù)笑,笑得矜持,笑得高傲,笑得傲雪凌霜冰清玉潔:“抱歉,微臣未曾聽過?!?/p>
“那隨便唱首會的,愛卿,此等良辰美景,莫壞了興致?!?/p>
狗皇帝皮笑肉不笑,果然兄妹倆都一個德行,喜歡威脅人!
哼,這是你逼我的,我怒視:“那我唱了,你們不要嫌尺度大?!?/p>
我拉開嗓子,天崩地裂,??菔癄€,深情撕吼:“我啦啦啦騎毛驢, 因為馬跨不上去 ,洗澡都洗泡泡浴, 因為可以玩玩玩具,我有顆善良的心, 都只穿假牛皮,喔跌倒時盡量不壓草皮……”
周董的《牛仔好忙》,果真走了穿越必犯的喬段,抄襲。
一片寂靜,大山率先拍掌笑了:“唐兄,天朝官員都這般有趣?
皇帝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我也是今天才發(fā)現(xiàn),她這般有趣!”
4
那晚,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送皇帝回去,他利落爬墻,看來出宮逛窯子不是第一次,真是的,那些守衛(wèi)都死光光了嗎?我站在墻下把風(fēng),考慮要不要跟他介紹一下BMDS(導(dǎo)彈防御系統(tǒng)),他坐在墻頭叫我:“王子面?!?/p>
我立馬端正態(tài)度:“微臣好忙,微臣什么都沒看到,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他一臉笑意,“今天沒見到鳳姑娘,你是不是很可惜?”
“不可惜,不可惜?!?/p>
“漫漫長夜,一個人睡得好嗎?”
“睡得好,睡得好?!?/p>
“可朕睡得不好?!?/p>
狗皇帝依舊笑著,一臉欲語還休的樣子,眉梢還帶著點春意。我一陣發(fā)寒,難不成這個王子面,脫了戰(zhàn)袍換薄衫,下了戰(zhàn)場上龍床,還是個暖床的貨。
下一秒,狗皇帝纖纖玉手伸過來:“愛卿,上來吧!”
禽獸啊,你想干嗎?我往后一退,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我高風(fēng)亮節(jié),剛正不阿,賣藝不賣身,再敢過來,我到天涯真相你,投訴你職場騷擾。
他又幽幽地道:“夏天到了,蚊子也多了?!?/p>
“???”
接下來,我目瞪口呆地被拉上墻,看著他光明正大地把我拖進寢宮,等我回過神來,已經(jīng)坐在龍床上,狗皇帝脫了衣服,往床上一躺,很隨意地說了一句。
“打蚊子,輕點,莫把朕吵醒了?!?/p>
“臣遵旨?!?/p>
我舉起手中的拍子,果然,是金子總會發(fā)光,是男人總是欠抽!
第二天,我衣衫不整腰酸背痛地推開房門,外面一堆宮女太監(jiān)瞪圓了眼睛,我又捶捶腰,他們的眼珠子瞪得快掉出來,我一個激靈。
“你們那是什么眼神?”
我×!懷疑我,本官是那么隨便的人嗎?雖然我隨便起來不是人。
為什么看起來很累?當(dāng)然累,誰打了一夜的蚊子會不累?最可惡的是你心驚膽戰(zhàn),不時摸著頭上的腦袋在不在,身邊還有一個人睡得甚是香甜,這多讓人犯堵,對我來說,這是多么難熬的一晚,你們懂不懂?
右肩一重,溫?zé)岬纳碜淤N過來,耳邊傳來狗皇帝懶洋洋的聲音:“愛卿,昨晚朕很滿意!”
啪!啪!啪!宮女太監(jiān)的眼珠子嘩啦啦掉了一地!
嗚嗚嗚,這下掉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死狐貍一臉無辜,我抱著柱子,欲哭無淚,哪位天使妹子帶我回去,我想空氣污染全球變暖,這被雷劈的穿越,碰上一堆極品,賠了夫人又折了兵,沒找到駙馬,還掉進狼窩里。
5
這還只是開始,接下來,狗皇帝變本加厲,完全把我當(dāng)成他豢養(yǎng)的小萌物,呼來喝去。
沒幾天,我身為禮部尚書,被派去接待外邦使者,正是大山拓拔義。為了讓外族充分領(lǐng)略天朝的威武,皇帝陛下萬分重視,不惜親自作陪??蓱z我這個良善的小可憐,陪吃陪玩陪打蚊子,游山游水被調(diào)戲,折騰得像只落水的狗,還得四下張望,物色長得貌美端莊又有錢有勢的駙馬。
狗皇帝總是意味不明地看著我,一臉耐人尋味,走到我身邊,湊到耳邊:“王子面,你在看什么?難不成那些男人比朕好看?”
灼熱的氣息往我耳洞鉆,我臉一熱:“這些凡夫俗子哪比得上您,圣上您當(dāng)然最好看!”
“怎么好看法?”
“呃,那個,”皇帝面色一覺,我脫口而出,“圣上您貌若潘安,秀色可餐。”
“秀色可餐?”狗皇帝曖昧不明重復(fù)著,率先走到茶樓,給大山兄叫了茶,卻和我面對面,什么也不吃,支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盯著我。
大山摸著腦袋,不解道:“你們不點東西,這樣互相看著能飽嗎?”
狗皇帝風(fēng)情萬種含情脈脈地說:“愛卿,餓嗎?”
“微臣不餓,此時此刻,還有種發(fā)自肺腑的滿足感?!?/p>
我笑我笑我還笑,我忍我忍我再忍,你個小心眼惡心鬼,我真想一口鹽水噴死你,還有,拜托你把口水咽回去好不好,老子現(xiàn)在是男人呀男人!雖然我確實玉樹臨風(fēng),才高八斗,一枝梨花壓海棠……
正樂著,馬上樂極生悲了,一把大刀朝我砍來,我嚇得腿一軟,完全不懂閃避,衣領(lǐng)被人往后一拉,我已被夾在腋下,狗皇帝一把紙扇上下翻飛,身體紋絲不動,大刀進退不得。
傳說中的行刺,我一抬頭,正對著死狐貍的側(cè)臉,百忙之中,他低頭沖我一笑,啊,變態(tài)呀,傳說中魅惑、狂狷的一笑!
不好,行刺的人越來越多,大山兄也加入混戰(zhàn),皇帝粗暴地拉起我,躥上屋沿,飛巖走壁,一路上拉著我邊跑邊問。
“你是誰?”
“啊?”
他拉著我躲在一個角落,壓過來,捏起我的下巴,瞪著我:“別裝傻了,你不是王子面,王子面不敢趁朕睡覺時戳我,還罵我狗皇帝!”
眼神利得我像被照妖鏡遁出原形的小妖,我不敢動了,原來這狐貍裝睡坑我,還是坦白從寬,留個全尸:“我沒害她,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逛街走得好好兒的,不小心掉到下水道,一醒過來,就在水里撲騰,變成了王子面?!?/p>
他仍懷疑地看著我,我怒了,抓著手臂:“是真的,沒騙你!我也不想來的,你們有什么好的,又沒空調(diào)又沒電視,天一黑只能點油燈,油煙味嗆得要死……”
說到最后,我越來越委屈,我容易嗎?新世紀(jì)朝氣蓬勃的萌妹子硬生生被逼成油腔滑調(diào)的奸臣,這幾天,睡龍床打蚊子跪得早忘了尊嚴(yán)是什么東西,睡覺擔(dān)心腦袋突然飛了,醒來還得被你這個渾蛋職場調(diào)戲。一想到這兒,我更難過得活不下去,狗皇帝仍不放開我,繼續(xù)問。
“名字!”
“?。俊?/p>
“你的名字?”
“王子衿?!?/p>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皇帝裝×地吟了一句詩,微微一笑,“好名字,你確實很得我心,記住,朕叫唐幕?!?/p>
“唐幕?”
我輕輕念了一句,原來他叫這個名字,狗皇帝死狐貍的叫還真不知道他叫什么,唐幕,挺“男豬”的名字,突然右手一僵,電閃雷鳴,身體不受控制,抓起放在腰側(cè)的匕首,狠狠扎向唐幕,鮮血涌出來,我松開手,不敢置信地看著傷口,他同樣不敢置信地看著我,我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怎么會這樣?手突然不受控制?”
巷子傳來官兵的聲音:“快點,皇上要出了事,我們就等著陪葬!”
唐幕皺著眉,低吼:“還不快點把朕藏起來,難道要全天下都知道你行刺了當(dāng)今天子?”
6
我慌慌張張地把唐幕拖進附近廢棄的草屋,血就早染紅了他的上衣,英俊的臉也變得煞白,他囑咐我不要去找大夫,指示著我?guī)退幚韨?。我一看到那么多的血,我到頭皮就發(fā)麻,真不敢相信,我下手那么狠,剛才一定是鬼上身了,我怎么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捂著傷口,血從指間涌出來,我完全嚇傻,只知道哭。
唐幕掙扎著對我笑了笑:“笨手笨腳的,別哭了,快去找拓拔義?!?/p>
我點頭,擦干了眼淚,又看了他一眼,正要出去?!巴踝玉啤彼形摇N一仡^,他半躺著在草堆里,虛弱地笑著,眼睛卻很亮,也很溫柔,“你剛才是為我哭嗎?”
渾蛋,都快死了,嘴還那么賤!我搖頭:“不是,就算你真死了,我也不會哭!”
關(guān)上門,我撒開腿,往出事的方向跑,死狐貍,你一定不要死!
等我把拓拔義找來,唐幕已經(jīng)陷入昏迷,處理傷口時,他醒過來一次,幽幽地看了我一眼,叫我的名字,又昏死過去。拓拔義包扎完傷口,神色依然凝重:“王兄弟,是誰下的手,這一刀分明要致他于死地。”
我臉一紅,把實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他,拓拔義神色復(fù)雜地看了我一眼:“恕我直言,這一刀扎得太深,差一點就刺中心臟,又沒有及時處理,失血過多,我臨時只能找到些普通藥物,我也不敢保證唐兄能否醒過來。”
“怎么辦,他不能死!”
“大唐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藥在宮里!”
我一愣,明白了,盯著手發(fā)呆,指甲還藏著一些來不及擦的血跡,從小到大,我連跟人吵架都很少,那一刀怎么就那么利落地刺下去了?好像一聽到他的名字,就不由自主有要殺他的念頭,就像可怕的本能,為什么?
我甩甩頭,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救唐幕,他救我一命,我不能讓他死,如果他死了,這世上唯一知道我真名的人也沒有了,我不要這么可悲,頂著一個王子面的名字活下去,我抬起頭:“拓拔兄,如果你貿(mào)然帶他回宮,他一身傷又昏迷,你雖是清白,也會說不清,若被有心人利用,還會影響兩國邦交,我和你一起送他回宮?!?/p>
“不行,他躲著官兵就是要保你,你現(xiàn)在回去就是送死!”
“難道在這里看他死?”
7
國人善于內(nèi)斗,哪個朝代都一樣。
我一進宮,就被五花大綁抓起來,投入大牢,行刺圣上,罪大惡及,大理寺卿連夜提審我,逼供家伙一擺出來,我凜然的志氣立馬消散,彎下缺鈣的骨頭:“我招,我招,我什么都招!配合公、檢、法的工作,是每個公民該盡的義務(wù),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在我的配合下,定了幾項大罪,大致是我是前朝余孽,圖謀不軌,混進朝延,意圖復(fù)辟,大奸大惡,罪當(dāng)誅九族,未了,他開始問我的同黨,我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實在無話可說,大理寺卿不高興了,大手一揮。
“用刑!”
“喂,濫用私刑是違法的——”
普法行動就此中斷,接下來,我就在哇哇大叫與痛得死去活來中暈了過去,每次被冷水潑醒,寺卿大人一臉和藹可親地問我:“想起來了沒有?”
我被打得沒辦法,胡亂報些名字:“張三!李四!王八!”
“竟罵本官是王八!”
事實證明,大人很生氣,后果很嚴(yán)重,這次我像死魚一般,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嗓子早就喊啞了,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念他的名字,還記得,他微微一笑,眉梢上揚,有幾分欣喜,和煦如風(fēng),說,記住,朕叫唐幕,唐幕,唐幕——
視線漸漸模糊,寺卿的大便臉在眼前放大,勾魂似的叫著“是誰”,我吃力地抬起眼皮,咬牙切齒:“唐幕。”
8
模模糊糊中,我又暈死過去,好像陷入一個漫長的苦情劇,打板子,夾手指,痛得要死。
真是太俗套了,穿越“女豬”為“男豬”被折磨得死去活來,嗚嗚嗚,別人是光明正大地受苦,我還頂了個不男不女媚惑朝綱的罪名,狗皇帝終于來看我時,我只剩下半條命,他遠(yuǎn)遠(yuǎn)地站著牢外,光線太暗,看不到他的神情,只模糊聽到一句:“你可知罪?”
我張張嘴,什么話也沒說出口,嗓子眼冒火,狗皇帝繼續(xù)耀武揚威:“王子面,前朝早已滅亡多年,你還死心不改,妄想刺殺朕,真是可笑,你以為,朕就沒懷疑過你嗎?”
是這樣嗎?既然懷疑,為什么還敢留我在身邊,讓我打蚊子,游長安,一起爬墻?唐幕仍在說什么,我聽不清楚,只覺得心里悲悲切切,但又像早料到會如此,末了,我只問了一句:“你的傷好了嗎?”
他一愣,低聲說:“好了?!?/p>
隔著牢房,我們視線糾纏在一起,大理寺卿提醒狗皇帝該走了,他又看了我一眼,隱隱有幾分熟悉,似那日的柔情,我吃力地抬頭。
“對不起,我沒想傷你的。我很怕痛,死的時候,痛快一點?!?/p>
他沒再說話,和一幫官員浩浩蕩蕩地走了,我繼續(xù)趴在草堆里挺尸,那些新的舊的傷口隱隱作痛,真疼,我從小沒過什么苦,讀書上大學(xué),順順利利,爸媽疼我,朋友疼我,泡在蜜罐里幸福慣了,所以現(xiàn)在受了點傷,就覺得痛,連著我的心也痛,難受得要死,像被放在夾板上的不是我的手指,而是我的心,一點一點往死里擠。眼淚掉進草堆,很快就不見了,如果可以,我寧愿掉進下水道淹死,也不要穿越,不要遇見唐幕。
9
我以為我會這樣疼死,或者等著傳說中的誅九族。
可是沒有,幾天后,一幫宮女進了牢房,給我穿上紅色的喜服,描眉化妝,打扮得漂亮亮亮的,帶上腳璉,我現(xiàn)代人打不死的小強心理又來了:“難不成唐幕在玩驚喜,我不要死,還要嫁給他?”
宮女們嘻嘻哈哈笑成一團:“你確實要嫁人,不過是嫁給最低等的奴仆!”
我剛熱起來的心瞬間就涼了,紅蓋頭遮住視線,木偶般被推來推去,一會兒是喜慶的聲音,一會兒是街道的喧嘩聲,末了,就靜了,只有馬車的聲音,馬車停下來,拓拔義掀起席子進來,他說我刺殺了當(dāng)今天子,朝野震怒,都要殺我,唐幕沒辦法,只好將計就計,將我關(guān)押在牢里,尋了個機會,將我嫁給他的手下,隨他離開長安,救我一命。
真是好俗套的劇情,我笑了笑:“既然如此,他為何不來見我?”
拓拔義支吾著說不出來,我坐上馬車前沿,很冷靜:“拓拔兄,相識一場,我告訴你一個獨家消息,靈兒公主很適合你,作為交換,這馬車可否送給我?”
“謝謝,還有,順便幫我問他一句,他是要弱水三千,還是禍水一瓢?”
揚起馬鞭,馬向前奔馳,我不是去長安,相反我要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或許此生不再見。跑了好遠(yuǎn),我回頭,似乎有個人坐在馬上和大山兄并肩遠(yuǎn)望。兩人會怎么說呢,或許大山問,為什么不見她一面,那人大概會說,她現(xiàn)在不會想見我的。
藍(lán)天白云下,我們越隔越遠(yuǎn)。
那么再見,狗皇帝……
10
三年后,我重回長安。
這中間發(fā)生了很多事,大唐第一悍女靈兒公主遠(yuǎn)嫁外朝,處理刺龍案的大理寺卿告老還鄉(xiāng),女尚書被賜嫁奴之后,尚書之位一直空缺,不過最震驚的就是,當(dāng)朝天子不顧群臣反對,清空了后宮,時隔三年,這場“大地震”仍被人津津樂道。
我牽著馬,走到爬過的宮墻,那夜,狗皇帝拉我上墻,我站在墻沿?fù)u搖晃晃,因為恐高抱著他不放,狗皇帝故意晃來晃去,嚇得我更不敢松手,一頭扎在他的胸前,想起韓劇里“男豬”、“女豬”一起爬墻,“女豬”撲進“男豬”懷抱那甜蜜的小樣,突然覺得穿越嘛也沒什么,或許幫我防火、防盜、防女配的真命天子出現(xiàn)了,像書上說的,為什么穿越時空,就是為愛他而來。
而我,確實是為他而來,殺他而來。
其實唐幕被行刺,那伙人找過我,告訴說,王子面是為了刺殺皇帝而進宮,但他們運氣實在是太背了,王子面失足溺死在護城河里。他們不甘心,布陣招魂,正好我命格與王子面很穩(wěn)合,還魂到王子面身上,他們又給我下了咒,只要聽到唐幕的名字,就會像失去控制般刺殺皇帝,一切按計劃進行,我傷了唐幕,只是沒想到,唐幕被傷成那樣,仍要保我。
“小姑娘,你還想不想回家?要是想的話,就殺了唐幕。”
我想回去,從第一天來大唐,我就想著回去。我的家,我的爸媽,我美好無憂的大學(xué)生活,可唐幕不過看了我一眼,說了三個字,王子矜,我就繳械投降了,和小說里所有穿越的女孩一樣,總會出現(xiàn)一個讓她再也回不去的人。
唐幕,就是我留下來的唯一理由。我舍棄一切,當(dāng)然也不讓他好過,一夫一妻很公平,他若在乎我,就忘了那三千佳麗。還好,他很聽話,三千弱水只取一瓢禍水。三年了,我不能再擁有什么,也不想再失去,所以我來了。
我抱著胸,考慮要不要爬墻,一雙手伸到面前,唐幕正笑吟吟地看著我:“愛卿讓朕好等,三年又三個月零一天?!?/p>
三年前,他傷好后追查刺客,也查到真相,之后我們憑著男人間,咳,情人間的默契分道揚鑣尋求解除之法,我可不想在情動之時,叫他的名字,又給他一刀,好在這個時代,大師還是有的,第三年,我好了,切,想不到這看似神秘的咒其實就是心理暗示,暗示破除,可惜有點小小的后遺癥。
唐幕把我拉上去,頭埋在我的肩上:“朕每天坐在這兒等,終于等到了?!?/p>
“等我來爬墻?”
他點頭,臉湊過來,禽獸呀,你就這么著急,拜托你矜持點,kiss找個沒人的地方。三分鐘后,我氣喘吁吁:“等等,你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我是女孩?”
“第一眼就看出來了,”唐幕又湊過來,色如春花地笑了,“我想你了,王子矜?!?/p>
“我也想你了,唐幕……狗皇帝!”
是的,后遺癥就是我罵他太順了,叫他的名字會加三個字,狗皇帝。
“王子矜,你叫朕什么?”
“看,有飛機!”
我利落地跳下來,什么,你問我不是恐高嗎?我×!三年過去了,老子現(xiàn)在蹦極都可以!唐幕惡虎撲食般撲過來,我跑,我躥,我爬墻——
微臣好忙,繼續(xù)爬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