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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馬歸來晚

    2011-05-14 10:13:19尤妮妮
    花火A 2011年8期
    關(guān)鍵詞:上官滄州

    尤妮妮

    楔子

    火傘熾烈,地氣蒸騰,樹叢里紋絲不動地匍匐著兩個人。

    四只眼睛專注地盯著沙塵飛揚的官道,一人一馬,自遠(yuǎn)而近疾奔而來。

    馬上的人著黑色披風(fēng),臉容清瘦蒼白,持轡放緩了步伐,后面兩個守衛(wèi)也騎馬跟上來,眼神中有詭異之色一閃而逝。

    樹叢里的兩個人在心里默數(shù),一,二,三,那兩個守衛(wèi)就果然發(fā)難,兩柄寶劍左右兩路同時刺過去。

    怎么看也該是死路一條了。

    可馬上之人卻突然回過身,兩臂如鳥翅般張開,寬大的衣袖中有暗箭飛出,干脆利落地同時射進(jìn)了兩個刺客的咽喉。

    艷麗的鮮血在烈日下流淌成河。

    樹叢里兩個人臉色立時暗淡了下去,有人聲音即無奈又悲憤:“難怪人說此人城府深沉,詭計多端,又慣會識人心術(shù)?!?/p>

    過了許久,直至烈日西沉,漫天彩霞,兩個蟄伏者才小心翼翼地爬出來,倉惶地逃開了。

    他們身后,那個清瘦修長的男子卻又如鬼魅般牽著馬緩緩走來,信手抓一把鮮血染紅的沙土,在掌心捏得粉碎。

    點點碎紅從指縫間流沙般滲下,他的唇邊浮現(xiàn)出一絲微笑。

    夜空上掛著一輪如鉤新月。

    今日是三月初三,滄州被寧軍占領(lǐng)已有整整半年了。

    我蜷縮在角落里狼狽不堪地吞咽著一塊雜米餅,忽爾空蕩蕩的深巷中照出一道淺淺的暗黃影子,有人在大口地喘著氣,一把牢牢地拽住了我的手。

    我一驚,幾欲噎著,那只手如寒雪般冰涼徹骨,指甲幾欲破我皮肉。

    呼吸仍是急促,聲音清幽冰冷:“有沒有水?”

    月光下我才瞧清他的眉眼,是個清矍瘦弱的書生模樣,一雙狹長的眼緊緊地閉著,斜倚在長滿青苔的壁上。

    我憐憫心頓起,可是我并沒有水,就信手將大半塊米餅塞到他掌心。

    他卻勉力推開,睜開眼聲音淡然:“瞧你衣衫襤褸面黃饑瘦的樣子,自己都吃不飽,居然還敢來分給別人?”

    他深吸了幾口夜風(fēng),終于神色恢復(fù)了平靜,瞇起兩眼盯著我。

    他的語氣和目光都不象是感激倒帶著幾分譏諷之意。我惱怒起來,瞧他身子骨瘦得沒幾兩肉,一襲青袍上打著幾個補丁,明明也是窮酸文人一個,倒好意思來說我。

    只是他的神色是這樣清峻冷漠,沒來由地就讓人心生怯意。

    “你叫什么名字?”他問我,是不讓人拒絕回答的口氣。

    我想沉默,卻被他硬生生將臉掰直對準(zhǔn)他的眸子。我沒好氣地回答他:“段逸蘿?!?/p>

    他點點頭順口而出:“段逸蘿,年十四,父母雙亡,以乞討為生,你沒騙我。”

    我如看鬼魅般盯著他,想了想就撇撇嘴:“自從滄州失守,多少人以乞討為生,日子過得滋潤的大概也只有那個賣國賊……”

    賣國賊上官默群,大洛朝人神共憤的名字。

    往事浮上心頭,我突地想起寧國的虎狼之軍沖破滄州城門的當(dāng)晚,夜風(fēng)也是這樣大。幾日沒沾水米的娘親緊緊摟著我混跡在人群中,冰涼的指尖無力地滑過我的臉頰。

    兩眼有冷淚飄過,我低下頭,忍住心里的酸楚,胡亂地用他的袖口來擦拭。

    他的眉頭輕微蹙起,突地溱近我,聲音低沉:“你容易心軟,在陌生人前說話又沒心沒肺,遲早是要吃虧的?!?/p>

    說的什么屁話!我瞪了他一眼,轉(zhuǎn)身就跑開。

    可是跑到巷口,看到一隊甲胄分明的護(hù)城軍疾馳而來,打破了這幽靜深夜。

    我溱著月光看到幾匹馬尾后竟拖著人,有男有女,鼻青臉腫,鮮血淋淋。

    他們咬牙切齒地在怒喊:“上官默群你居然微服潛入我們內(nèi)部,你這賣國賊不得好死!”

    我順著他們的目光看過去,停在身畔的青衣書生身上,他如黑暗中的蝙蝠般暗暗嗤笑,在月色下清矍得越發(fā)仙風(fēng)道骨

    “哐”地一聲,米餅落在了地上,微服的滄州太守回過身,緩緩將米餅撿起拍去上面灰塵,笑得極優(yōu)雅:“姑娘也隨我回去過一過那滋潤的日子罷?!?/p>

    我望了一下他身后那殺氣騰騰的近衛(wèi)軍,頓時氣血涌上心頭,幾欲暈厥。

    滄州太守府的大牢里,泛出一股酸臭令人作嘔的氣味。

    我眼前的火盆里炭火正旺,將那個喚作燕娘的清瘦臉龐映得更為蒼白憔悴。

    “你先喝口水罷?!蔽也蝗绦?,遞一杯清水至她唇邊。

    她沉默了一會,低頭啜了幾口,水漬淌下來,映得受了刑的肌膚紅肉盡露。我心驚肉跳地低下頭,不敢環(huán)顧左右。

    燕娘低聲:“我看姑娘也是善良之人,何必要為虎作倀?”

    我愁眉緊蹙,一聲嘆息。

    我自己也不解怎么莫名其妙地就成了上官默群的侍女,端茶送水伺候他不說,還要到牢里來執(zhí)行審犯人之責(zé)。

    牢門口傳來零碎地腳步聲,一身深色錦袍的滄州太史氣定神閑地走來,目光凝如鐵鉛。

    如貓捉老鼠般玩味地盯著眼前的女囚,一字一句吐出來:“你們不是朝廷的人,而是起義軍英王的手下?!?/p>

    有人擺了張大圈讓他坐下,他悠哉游哉地將滄州三十六個叛黨的名字一一念出來。

    我眼瞅著燕娘的臉色越發(fā)的白,咬牙啐了他一口:“賣國賊人人得而誅之,你管我們是哪方人馬?”

    這就表示他全說對了。我心里不由地咯噔了一下,這個上官默群,還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呢?

    這樣高深莫測的人,如何誅?怎么誅?

    燕娘尚在唾罵,他卻已優(yōu)雅起身,一言不發(fā)地就率人走出去。走了幾步便微笑著向我招招手。

    我嘆口氣,只能老老實實隨他而去,轉(zhuǎn)身之際忽然聽到燕娘細(xì)若游絲的聲音:“請姑娘殺了他,為滄州城百姓除害?!?/p>

    我頓時心跳如脫兔。

    上官默群的書房中,鋪滿了一案煜煜生輝的珠寶。他正微笑著向?qū)巼鴮④娫敿?xì)介紹,恭恭敬敬。

    我執(zhí)香爐在旁侍立,從我這個角度望過去,分明看到他唇角的笑意含著三分不屑。

    等寧國將軍離開后,他方將一只錦盒拋給我,淡然道:“你們女孩子大概會喜歡的。”

    那個錦盒里,盛著粉艷艷光澤亮麗的稠膏,據(jù)說是用了整整十顆東海珍珠粉熬成,對女子有養(yǎng)顏駐容的奇效。

    可是這東西雖金貴,在我眼里遠(yuǎn)不如一塊肉一碗米飯要實惠。

    我執(zhí)精美的犀角匙隨意地挖了幾匙珍珠膏,最后將所有注意力轉(zhuǎn)到將它送我的主人身上。

    上官默群,在大洛朝天下烽煙四起,內(nèi)外戰(zhàn)亂時,曾親自將寧軍引進(jìn)大洛重地滄州城,而后官封滄州太守,替寧軍執(zhí)行安扶人心之職責(zé)。

    書房里一燈如豆,我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伏案批文書的滄州太守,越看越覺得與我印象中猥瑣奸詐的小人相去甚遠(yuǎn)。

    不防他抬起眉眼看我,目光出乎意料地溫和似水。我忙將目光錯開來,移到那寫滿密密麻麻字體的文書上。

    墨桿挑起篷布,我隨著上官默群走下了馬車。

    暮色漸濃,郊外的夕陽吐了口血,圓圓地浸在河里,使整條河都紅了。

    他站在我身側(cè),淡然望著寧國倨傲的士兵將一眾囚犯帶到他面前,他伸手遞一柄青銅劍到兩個囚犯之中,沉聲:“你們誰贏了,便有生存的機會?!?/p>

    我吸了口氣,不忍去看如此殘忍的場面。

    這些原本都是滄州城內(nèi)反對寧國人的平民百姓,如今卻是尚有一線生機的死囚。

    那兩人立即餓虎一般撲向?qū)Ψ?,并豁出所有力氣去搶那把劍?/p>

    我扭轉(zhuǎn)頭,兩眼盯著自己的腳尖。不知熬了多久,這場慘烈的廝殺方終結(jié),寧國大人笑著揚長而去。

    我用眼角余光狠狠地望過去,他如尊雕像般一言不發(fā),低首恭送他們揚長而去。

    過了許久,方回頭吩咐他的近衛(wèi)軍將浴血奮戰(zhàn)后存活下來的幾人帶上馬車,送出城外。

    最后整個郊外只剩下他和我。站在漸漸轉(zhuǎn)成緋紅的河水畔,我死死地瞪著他。

    他很快就察覺到了,側(cè)目看我,聲音平靜:“這是最無奈的辦法。我也不想這樣?!?/p>

    其實這個道理我也明白,若不采取這種決絕之法,最后就無一人可以存活。

    可是。

    可是這樣一個聰明絕倫,文武雙全的人才,為何要在當(dāng)年引兵入城,去受這千古罵名?

    蒼茫暮靄中他閉上眼睛深吸了口山風(fēng),呼吸聲又急促了起來。

    “你可知我這氣喘之癥是如何得的?”

    我吃了一驚,忙扶他坐下掬了一捧清洌的河水至他口中,他輕輕歪在我的肩頭,很困難地告訴我一句話。

    寧做無家鬼,不做洛國人。

    蒼茫暮靄中滄州太守將他的前塵往事悉數(shù)全講給我聽。

    從幼年時家人被權(quán)臣所害,父死母瘋,自己又被溺于水中備受折磨落下這氣喘之癥。到長大后苦讀詩書又在考場上被朝中官員硬生生將功名偷梁換柱。

    他斂下睫毛,掩住眸中熾烈的仇恨,低聲說:“大洛的江山早已是蛀空的皮囊。是天要亡他,我只是助一臂之力而已。”

    我一下子跳起來,大聲斥責(zé)他:“你怎能以一己之恨來禍害天下?”

    他驀然笑得蒼涼:“寧軍那時已是勢如破竹,若不引之進(jìn)來,必是屠城血災(zāi)。何況滄州其實早已被朝廷所拋棄了?!?/p>

    裊裊的炊煙在空中彌漫成夜色,我突地憶起被侵占了土地一病不起的爹爹和餓死的娘親。這些都是城破之前的事。

    可是生性最為謹(jǐn)慎不過的滄州太史,為何要將這些不輕易吐露的心事告訴我聽?

    我抬頭望過去,看到他如湖水般幽深的雙眸浮現(xiàn)著奇異的神色。

    “逸蘿,你是我所遇到的唯一一個在亂世中依舊能保持心性不變的女子?!?/p>

    我低下頭默然不語,他如今應(yīng)該是處于最放松的狀態(tài)了罷。燕娘的話不經(jīng)意浮現(xiàn)在我心頭。

    殺了他!

    可是,我下不了手。

    我們回太守府時,一線彎月正帶著笑從云層中鉆出來,給幽暗濃重的夜色添了幾分光明。

    我的手一直被他溫?zé)岬恼菩睦卫挝罩蚁氤槌鰜?,卻始終不能夠。

    月光照在他清瘦溫文的臉上,原來他骨子里還透著一股霸氣和強烈的占有欲??墒恰覒{什么就要屈服呢?

    我用指甲尖在他掌心拈了把細(xì)肉,他的手一戰(zhàn),我順勢抽出來,轉(zhuǎn)過頭望著清幽的月色。

    黑夜中他的目光炯炯,流光似水,饒是我再沒心沒肺,也能懂他隱藏的心思。

    然而我怕他將這份心思端到面上,我是接受抑或拒絕,我全然沒有主張。

    在尷尬的氣氛中,幸得有人來向他稟事。他點點頭,與我打了聲招呼便疾步而去。我才放下一顆懸著的心,無意識地在太守府中開始到處亂竄。

    直至走到偏僻角落的牢房前,我停住了腳步,疑惑地看到門口居然無人把守,牢內(nèi)昏暗的燈火跳躍閃爍,有虛弱的聲音在喚我:“姑娘?!?/p>

    借著暗夜的幽光,我看到女刺客燕娘正一身血污地從里面踉蹌而出。我慌忙扶住她,十分地驚訝。

    “你有同伴來劫獄?”

    她點點頭,告訴我:“我這便走了。還是那句話,姑娘你莫要為虎作倀?!?/p>

    我低下頭,腦海里浮現(xiàn)出那張憂傷清瘦的面容。燕娘說的這個人,不管是狼是虎,我心里不能不承認(rèn)竟然已對他產(chǎn)生了好感。

    牢門被夜風(fēng)吹得嘎吱作響,黑暗中有影子在閃動。我忙在她耳畔輕聲細(xì)語了幾句,轉(zhuǎn)身便走。

    我是個思想簡單的人,實在不知道他們到底孰是孰非。但是身為一個洛國百姓,誰心里不想將這些侵略者趕出我們的國土。

    我將這段時日在書房看到的所有情報都告訴了燕娘。

    燕娘的同伴劫牢很成功,他們在太守府放了一把火,黑煙裊裊直上,焦味彌漫在空中。

    我如被驚的小獸般沿著墻壁慢慢地走,默默看著滿府的護(hù)衛(wèi)和寧軍救火抓人,好一番折騰。

    我無限地緊張,忽然感覺到草叢里有人緊緊抓住了我的手,冷汗從手心滑落,我真怕回過頭,看到那雙能看透人心的眼。

    可是目光拋過去,卻看到一個英氣逼人的俊美少年。

    濃眉大眼,挺鼻薄唇,這樣的五官搭配起來簡直就是完美無暇。

    他灼灼地看著我:“你就是上官默群帶在身畔的寵妾嗎?”

    謠言居然傳到這種地步!我憤然轉(zhuǎn)過身,怒罵來人:“你才是寵妾!”

    這人應(yīng)該是個刺客,太守府的刺客是隔三岔五就要來一堆,并不稀奇,只是他卻是我看到的最英氣正派的一個。

    我歪著頭打量他俊美如玉的臉龐,最后才想起問他:“你也是來救燕娘的?”

    他卻一片茫然:“燕娘是誰?”

    后來我知道他名叫景申,是大洛朝中兵部尚書的公子。這樣的人物,是天生就含著金匙匙而生的名門之后,渾身上下都泛著一種叫做正氣的東西。

    由于如今大洛朝內(nèi)憂外亂,京城早被民間起義軍占領(lǐng),天子遷都于江南合城。他如今的身份,是小京城的侍衛(wèi)都尉。

    在那夜太守府大亂之時景申將我從側(cè)墻帶出,而后一路南下。

    到江南的時候正是暖春,我突然就有一種做夢的感覺。合城這個小皇城仿若亂世里的孤島,任憑你外頭如何風(fēng)雨飄搖,它自巋然不動。滿朝廷的人,醉生夢死,快活逍遙得很。

    當(dāng)然頗有抱負(fù)的熱血青年景申是另一種人,到了合城后他每日正氣凜然地開始對我講道理,從忠君愛國到報郊朝廷。

    淳淳誘導(dǎo)我與上官默群反戈相向。

    我面對著他那張大義凜然的俊美臉龐,只能盡力做一件事。說服他相信我真實的身份并不是什么舉足輕重的人物。

    等到景申終于醒悟過來時,合城這個世外桃源的外面早已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占領(lǐng)了大洛國土整整半年的寧軍終于被起義軍擊敗了,如今滄州已被英王的軍隊所占有。

    英王雖是景申口中的逆賊,在滄州卻是開倉濟糧,深受百姓愛戴的傳奇人物。況且又是大洛的子民,和寧國人統(tǒng)治的性質(zhì)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尚在苛言殘喘的洛國小朝廷拿他毫無辦法。

    景申在和我說著這些大事的時候,我的思緒卻正在無限地縹緲游移。

    耳朵豎得發(fā)酸都未在他口中聽到一星半點關(guān)于上官默群的名字。他這個被萬民唾棄的賣國賊,象是人間蒸發(fā)一般,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其實我和他的這段孽緣,應(yīng)該到了這里就算了結(jié)了,明知我不能和他有任何半點瓜葛,有時卻會不經(jīng)意地想起他。

    心驀然就如江南的細(xì)雨般,很亂。

    后來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何就在合城長時間地居住了下來。

    是那個行事沖動的俊美公子景申,他在和我聊了一段時間的理想抱負(fù)談天說地后,忽然在一個天高云淡風(fēng)和日歷的日子,深情款款地對我說。

    “逸蘿,我覺得我是沉淪在你那迷人的微笑之中了?!?/p>

    我托腮支撐住驚訝得快要掉下來的下巴,不知道這渾身充滿激情和熱血的正派少年,到底是怎么就會看上我?

    然后景申就正兒八經(jīng)地向我提親。

    老實說景申這樣出身好,長相好,思想又好的完美少年,我根本沒有拒絕的道理。

    他就像一只展翅高飛的鳳凰,光明燦爛地在蒼茫天空中翱翔。上官默群和他比起來,就如同一只被全世界遺棄地躲在陰暗幽深角落里的蝙蝠。

    可我偏偏就想將他從黑暗里揪出來,抱著他在青天白日里行走。

    然而等到他真的出現(xiàn)在我面前時,我驀然間就手足無措,無所適從起來。

    那已是半個月之后,春風(fēng)和暖,桃花柳綠,我隨景申行船于河上觀景賞春。

    遠(yuǎn)遠(yuǎn)地,又駛來另一只小舟,笙歌繞耳,船上大團(tuán)的牡丹花中有個錦袍男子負(fù)手而立。

    “逸蘿,那是立了奇功被圣上欽點的國尉大人,我們?nèi)ゴ騻€招呼?!辈挥煞终f地,景申就讓船娘劃櫓靠近去。

    等看清那張清矍瘦削的臉龐時,景申神情立即僵住,唇色淡薄仿若無。

    他喃喃說:“上官默群定然不是人,他是怎么都?xì)⒉凰赖难??!?/p>

    不光殺不死,還總有辦法活得光鮮。

    我垂下目,其實在依稀看到那道飄逸身影的時候,我的身子就已經(jīng)不由自主地在顫抖。

    明明是激動、興奮夾雜著說不清楚的異樣情緒,可是看到他那雙波瀾不驚高深莫測的眼時,卻突然和他賭起氣來。

    下意識地就向景申的身畔靠了一下。

    等兩船靠近的時候,景申忍住心頭的怒氣勉強向這個從天而降的上司行禮。對方點點頭,陡然地便伸出手。

    在兩船相逢的剎那間,他將我一把拉到了小船上。

    我一個踉蹌幾欲跌倒在錦簇花團(tuán)中,不防被他緊緊地?fù)碜?,溫?zé)岬暮粑暰鶆虻卦谖叶蟼鱽怼?/p>

    我驚魂未定地站穩(wěn)了腳步,聽他低語:“我千算萬算,竟然沒算到你身邊會出現(xiàn)另一個人?!?/p>

    我目光側(cè)望過去,看到景申正陰沉著臉站在越行越遠(yuǎn)的船頭,雙手攥緊成拳,目光恨不得化為利箭。

    我瞬時便明白了,原來當(dāng)初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從讓我接近燕娘開始。他早看出洛國百姓根本不會接受寧國人的統(tǒng)治。

    寧軍的失敗是遲早的事。他只是讓之加速得更快而已。

    上官默群為洛國小朝廷建的奇功,便是將寧軍撤城前來不及帶走的大量財寶,事先轉(zhuǎn)移走,而后拱手送給了天子,并在朝中一一打點好。

    這個原本萬夫所指的賣國賊在一夜之間忽然就成了忍辱負(fù)重與敵周旋的愛國英雄。

    可是我知道這些虛名他根本是不在乎的,他就是一團(tuán)火,來江南唯一的目的就是將大洛朝的最后一塊安樂窩也燒成灰燼,連根鏟除。

    在那一刻我突然很想挑釁他的霸道和自以為是,我發(fā)惱地推開他,大朵大朵的牡丹花瓣零落成泥。我一字一句,氣喘吁吁。

    “我已是景申的未婚妻子,請國尉大人自重。”

    我說完這一句,其實已經(jīng)后悔了。

    眼前的上官默群幽深烏灼的眸底驀然閃現(xiàn)過星星點點的怒火,猶如墜入冰潭的寒冷。

    他猛然就張開雙手將我抱起來,堂而皇之地抱著我走進(jìn)船艙。我大驚失色,拳打腳踢地掙扎。情急之下啟唇就狠狠咬上他的手臂。

    他的眉頭只輕蹙了一下,依舊不松手。暗紅的血漬滲了他的錦袍,血光氤氳中他的吻如雨點般落在我臉上。

    冰涼的指尖用力地將我的臉掰過去,硬生生地截斷我望向湖邊那一點身影的目光。他如夜梟般在我耳畔冷哼:“我和你打賭,他的船是不會掉頭的?!?/p>

    我停止了掙扎,如死魚般僵直地躺在他懷里,冷冷地望著他那雙略含憂傷的眼眸。

    一言不發(fā)。

    愛一個人,就一定要擁有嗎?

    我這樣問上官默群的時候,已是三日之后。三日中懨懨倚在榻上的我,終于咽進(jìn)了第一口米湯,在臥室的裊裊的熏香中望過去。

    看到越發(fā)消瘦的他,唇畔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

    他鷹隼般的眼灼灼地盯著我,毫不猶豫地回答我:“是。如果不想擁有,那就說明他還不夠愛你?!?/p>

    這樣霸道而囂張的答案。我輕輕地嘆口氣,抬頭看到他伸手入袖,讓一封素箋飄然飛至我榻畔。

    紙上是挺拔大氣的字體,一如寫字的那個正氣美少年。上面寫的話,句句大義凜然,可對我來說卻是匪夷所思。

    景申在素箋中將他與上官默群的宿怨從頭向我說來。他說在上官仍是滄州太史時,他便和幾個同伴設(shè)計了不止一次去刺殺他。

    可是次次都失敗。

    他說這幾日經(jīng)細(xì)細(xì)研究終于明白,如上官這樣奸詐深沉的男子,慣識人心術(shù),所以唯有以我這樣完全沒有心術(shù)的女子,才能將他迷惑。

    再后面便又是揚揚灑灑的兩頁紙,大意是讓我委曲求全,待為國家立下大功后,他八抬大轎明媒正娶迎我入門。

    我?guī)子Τ雎晛怼?/p>

    景申其實是個感覺很敏銳的人,他對上官默群的疑心從未有過一日消除,只是如今上官受上頭器重,他無從下手。

    可是景申不會料到這樣一封密信都給敵人半路截取了。

    我笑得淚光漣漣,窗口的上官默群正負(fù)手看旖旎春色中一枝柔嫩的花苞,淡然的目光中看不到半絲漣漪。

    我想他們兩個真是截然相反的人,一個看似冷漠寡情,卻是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另一個熱血沖動愛起來很快,放棄起來卻更快。

    我將那信箋托在掌中輕輕吹了口氣,它在空中打了個旋,如蝴蝶般停在一抹明黃的顏色上。

    那是有侍女捧進(jìn)來的一襲黃紗披帛,顏色嬌嫩,質(zhì)地輕柔。佇立于窗口的男子緩緩走過來,將披帛系于我身上。溫文道:“這幾日風(fēng)大,似乎要變天了。”

    我輕微蹙眉,聽他在耳畔細(xì)語:“待合城被破之日,我便帶你離開,到民間正式請媒婆下聘,娶你為妻。”

    我在一刻間聽得兩個男子告訴我要娶我,不由嘆口氣,并不答應(yīng),轉(zhuǎn)頭凝視窗外,這樣明媚燦爛的春日,果真是要變天了嗎?

    半月之后,已占領(lǐng)了大半個江山的起義軍首領(lǐng)英王率大將揮師南下,一路連破大洛關(guān)卡,最后直逼合城。

    國尉府中的仆人如熱鍋蚊蟲般忙成一團(tuán)時,正有侍女替我系上那件明黃披帛,而后帶著我匆匆逃離。

    “上官大人已在等侯……”她一句話還未完,目光便驀然僵住,整個人向前墜倒。

    我倉惶地看到一身戎裝的少年景申,正冷冷地將鮮血淋淋的劍從侍女的后背內(nèi)抽出來,兩眼灼灼地盯著我。

    “逸蘿,上官果然早與叛黨勾結(jié),你助我去將這些證據(jù)銷毀。我要這個狡免三窟的小人在逆賊之前邀不得功,保不住命。”

    我并不理會他,轉(zhuǎn)身便要走開。

    不防被他狠狠抓住胳膊,極憤怒地質(zhì)問我:“段逸蘿,你居然情愿跟那種目中無國無君的奸詐小人走?”

    我懶得和他多話,一言不發(fā),卻不防他的手迅速地蒙上我的口鼻,我聞到一種讓人惡心的氣味,忽然便四肢癱軟,全身無力。

    昏昏沉沉中,我聽得有熟悉的聲音在喚我的名字。

    “逸蘿——”換了便裝的上官默群正匆匆趕來,焦灼的目光左顧右盼,尋找著我的身影。

    我卻連張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半分,無力地被景申拖到了角落的碧紗櫥之后。我勉力望過去,瞧見他回過頭,向我笑得惡毒而詭異。

    我渾身冷汗涔涔,用盡全身氣力想要打破一場噩夢的束縛,卻始終無能為力。我虛弱地望著景申正持劍擋住上官默群的去路,咬牙切齒地怒視他。

    “奸賊小人,今日我不會讓你活著離開合城?!?/p>

    對方望都不望他一眼,伸出兩手指輕輕將他的劍擱開,只淡然問他:“逸蘿在哪里?”

    我張開唇欲大喊,卻一個字也發(fā)不出來,眼睜睜看著憤怒的少年景申一劍刺向他,卻被他輕易躲開,一派根本不欲與之廝殺的模樣。

    上官默群那清矍修長的身影已步步接近了我藏身之處,我欣喜得勉力向前移動,卻聽到景申一聲冷笑道:“逸蘿早走了,她讓我殺了你之后,便去和她會合?!?/p>

    我瞧見已快走到碧紗櫥的清瘦身影驀然停佇了腳步,回過頭,深邃的目光中有片刻失神。

    “不,我不信……”只這么怔忡之間,景申手中的劍便堅決地刺入了他的胸膛。

    渾身的血液齊涌上心頭,我瘋了似的向前面爬移,可是舉步維艱。

    景申俊美的臉龐笑得猙獰似獸,正要再刺第二劍,外面忽然有一甲胄鮮明的巾幗提劍率兵殺了進(jìn)來。

    “逆賊!”景申手里的劍轉(zhuǎn)移了方向,瘋似的向他們殺過去。

    血光四濺,刀槍廝鳴,驚起滟滟飛塵。我在恍惚中瞧見被刺成刺猬般的景申轟然倒下,瞧見已是女將軍的燕娘舉目望過來,一眼看到了已露在外面一只手的我。

    燕娘忙上前將我扶著出來,我口不能言,目光望了下倒在血泊之中的上官默群。

    他已是奄奄一息,呼吸急促,就如與我初次見面時氣喘之癥發(fā)作一般。淚水從心底里蜂一樣地鉆出來,我想告訴他,景申是騙你的。

    你不要信他。

    可是我中的藥性太強,依舊一個字都開不了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費力望了我最后一眼,目光溫柔卻又帶著悲傷。

    復(fù)又舉起發(fā)戰(zhàn)的手,小心地替我將身上那件披帛系好,而后便無力垂下。

    從此,再也沒有抬起來過。

    尾聲:

    半月之后,世上再無大洛這個國家。英王另擇都城登基為帝,國號也重新取過。整個合城的舊臣家眷均遷至新都,被嚴(yán)密看管。

    除了一個我幸免于難,與燕娘有舊日的緣份是一個原因,更重要的是,燕娘發(fā)現(xiàn)我暗中一直在幫助起義軍,出錢出力。

    這便能作為最大的功勞稟報上去,盡管這些事,其實完全是另一個人做的。

    上官默群將這些可以和新朝交換自由身的法碼,都一五一十地用針線縫在了我那件明黃披帛上。

    他將最后可以保命的東西,交給了我。就在那段我最恨他的時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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