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近代中國的救亡潮流中,地位跌落的知識分子在傳道心態(tài)的支配下,利用現(xiàn)代報刊致力于“以道易世”,興起了“言論報國”的思潮。在這一社會思潮影響之下,胡適加入了《競業(yè)旬報》,積極發(fā)表文章進行社會政治批判、文化批判和國民性批判,在現(xiàn)代思想的傳播方面,發(fā)揮了積極作用。但這種把“以道易世”作為終極目標的“言論報國”。也讓參與其中的知識分子體驗到無法承受之重的無奈,而且因為“道不同不相為謀”的傳統(tǒng),也導致當時的言論文章充滿了“正義的火”。
[關鍵詞]言論報國;以道易世;胡適;《競業(yè)旬報》
[中圖分類號]G21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8372(2011)03-0113-04
1906年,在上海求學的胡適離開澄衷學堂考入由留日學生剛剛創(chuàng)立的中國公學?;凇皩τ谏鐣?,競與改良;對于個人,爭自濯磨”的目的,一部分中國公學學生組織了競業(yè)學會。胡適恰好與會長鐘文恢住在一起,所以在他的引薦下加入該會。該會會址在上海北四川路厚福里,住在會中的多是革命黨。當時的革命黨一方面通過起義、暗殺等方式從事反清活動,一方面又很重視辦報辦刊以宣傳自己的思想主張。于是,競業(yè)學會的會刊《競業(yè)旬報》很快于1906年10月28日創(chuàng)刊。因把讀者對象定位于小學校的青年學生,所以該刊決定使用白話文。鐘文恢見胡適??葱≌f,又能作古文,就勸他為《競業(yè)旬報》寫白話文。在他的鼓勵支持下,胡適成為該報積極的撰稿人,并于1908年8月第24期起至1909年初第40期后??恢睋沃骶幰宦?。擔任主編期間,胡適承擔了大部分的文字工作,有時甚至全期從論說到時聞,都由他負責。在這3年里,他發(fā)表的文字約有15萬字之多。其中既有小說、詩詞,也有傳記、論說、時評、時聞,內(nèi)容更是涉及文學、歷史、政治、文化等多個方面。不過內(nèi)容雖然豐富,但初衷卻極為統(tǒng)一,就是出于“一片醒世的婆心,開通民智的妄想”。就這樣,胡適像梁啟超那樣以“禿筆焦舌”走上了言論報國之路。
一、言論報國的選擇背后
按照梁漱溟的分析,1840年以前的中國傳統(tǒng)社會是倫理本位、職業(yè)分途、上下流動、以地方士紳為核心的“四民社會”。在這一社會結構中,士大夫處于樞紐地位,他們上連朝廷,下接百姓。讀書人的任務一方面是“士志于道”,要通過正心、誠意、格物、致知,熟讀儒家經(jīng)典,以求修身齊家,守道勿失;另一方面還肩負著把所學之道廣為傳布的重任,要治國平天下。在讀書人看來,“道”是社會的根本。有道則國安民定,無道則國亂民窮。因此,中國的士大夫也就具有了雙重角色,即他“不僅要涉身于純粹行政事務和純粹文化活動,還承擔了儒家正統(tǒng)意識形態(tài)?!眰鹘y(tǒng)中這種對讀書人地位和身份的設定對胡適產(chǎn)生了強大的影響。但值得注意的是,儒家追求的“道”其特點在于“一方面超越‘日用事物’,一方面又遍在于‘日用事物’之中”,所以在傳統(tǒng)中國,“士志于道”與西方哲學家所遵循的以思辨理性把興趣傾注在超越世間的永恒真理世界不同,是以超世間的精神來過問世間的事,即以道易世。其正面的方式是出仕,反面的方式則是對元道的社會加以批判。由此,在朝則使圣教之光澤被天下,在野則為四民之表率,把儒道發(fā)揚光大以改造社會就成為正統(tǒng)儒家士人的追求。久而久之,這種以道易世為內(nèi)核的傳道心態(tài)也就內(nèi)化在一代代讀書人心中,變成了一種集體無意識,并塑造了中國知識分子思維方式的典型形態(tài)。
但1840年以后的中國卻被西方侵略者推到了存亡絕續(xù)的邊緣。洋務派以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為指針,苦心經(jīng)營的變器不變道的洋務運動并沒有使中國像日本那樣迅速地富強起來。感受著時艱局危的維新派認識到,變則存,不變則亡,只有以“新道”易“舊道”才是救中國的根本之途。對于力圖以道易世的維新派來說,傳道就成為首要的問題。伴隨著列強的堅船利炮進入國門的不僅有鴉片和洋貨,還有以報刊為代表的現(xiàn)代傳媒。作為一種現(xiàn)代傳播媒介,報刊因其發(fā)行迅捷、保存便利等特點而把文字的作用提高到一個前所未有的水平。依靠報刊,他們可以迅速把自己的思想主張傳布于四方,而在此之前,這是難以想象的。這無疑極大地刺激了以文字為能事的中國文人對自我價值與地位的想象。在已內(nèi)化為集體無意識的傳道心態(tài)支配下,他們無一_例外地對能周知廣布的報刊寄予厚望,視之為維新的關鍵。如梁啟超在《自勵》詩中放出的豪言:“獻身甘做萬矢的,著論求為百世師。誓起民權移舊俗,更研哲理牖新知?!辈⑾胂笾笆暌院螽斔嘉?,舉國若狂欲語誰。世界無窮愿無盡,海天遼闊立多時?!辈粌H如此,維新派還在理論上對報刊的性質(zhì)、地位、作用進行了深入論述。陳熾在其《庸書》中有“報館”一節(jié)專論報刊對于國家政治之重要。梁啟超在《時務報》創(chuàng)刊號發(fā)表的《論報館有益于國事》更是把報刊比喻為國之耳目喉舌,若無耳目喉舌便是“廢疾”,“而起天下之廢疾者,則報館之為也”??涤袨樵凇锨宓鄣诙焙汀吧锨宓鄣谌龝敝型瑯邮欠磸驼撌鰣罂囊饬x,把“設報達聰”作為其新政中的重要一項。出于對報刊作用的強調(diào),維新派甚至形成了從傳播角度來分析中國政治問題的傾向。例如梁啟超在分析中國積貧積弱的根源時就認為,一是“上下不通,故無宣德達情之效,而舞文之吏為奸”;一是“內(nèi)外不通,故無知己知彼之能,而守舊之儒,反鼓其舌?!痹诰S新派對報刊作用不厭其煩的強調(diào)中,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他們竭力說明的是報紙“通上下”的重要性與必要性,只有上下“交泰”,國家才能富強。因此,所謂的“言論報國”其實質(zhì)就是以道易世??梢哉f正是在認識到現(xiàn)代報刊作用的情況下,出于一種“傳道”和以道易世的目的,言論報國才成為知識分子承擔國難的具體表現(xiàn),成為知識分子追求自身價值的新選擇。也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之下,言論報國之風才自甲午戰(zhàn)爭后勃興。
梁啟超等人主辦的報刊對胡適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胡適曾總結說:“新民說諸篇給我開辟了一個新世界,使我徹底相信中國之外還有很高等的民族,很高等的文化;中國學術思想變遷之大勢,也給我開辟了一個新世界,使我知道四書五經(jīng)之外中國還有學術思想。”?,F(xiàn)代報刊不僅為胡適以后主辦《競業(yè)旬報》提供了知識上的儲備,同時也在潛移默化之中激活了胡適的“傳道”心態(tài),由此在內(nèi)外兩個方面為胡適擎起言論報國的大旗打下了基礎。
言論報國更是士人地位變化的產(chǎn)物。維新派寄希望于報刊,但更對以光緒皇帝為代表的清朝政府寄予厚望??上煨缇S新持續(xù)不過百日,而此后的政治迫害更是斷絕了維新派知識分子進入體制之內(nèi)實現(xiàn)自身抱負的可能。而這時能夠接納這部分不甘寂寞的知識分子的,就只有革命會黨或者報刊了。因此,一方面是言論報國之風突興,一方面又是爆炸、暗殺和起義此起彼伏。而至1905年清政府廢止科舉、興辦學堂,更是把全部讀書人由“士”到“仕”的制度性通道打斷了,這其實也就斷絕了中國知識分子以道易世的正面方式。這樣不僅為革命會黨提供了更多的成員,也為各類報刊提供了更多的讀者和作者。由此報刊不僅成了讀書人承擔救國之責、實現(xiàn)自身價值的立命之途,更成為他們的安身之所,這樣又進一步刺激了言論報國之風再次蓬勃發(fā)展。對此,張季鸞曾在《大公報一萬號紀念辭》中概括說:“近代國家報紙負重要使命,而在改革過渡時代之國家為尤重。中國有志者知其然也,故言論報國之風,自甲午后而大興,至庚子后而極興?!痹诋敃r的胡適看來,“夫士君子處頹敗之世,不能摩頂放踵敞口焦舌以挽滔滔之狂瀾,曷若隱遁窮遂與木石終其身,更安忍隨波逐流,阿諛取容于當世,用自私利其身?”他已經(jīng)把言論報國視為不可推卸的責任與自身價值所在。
二、批判的方式
加入《競業(yè)旬報》之后,由報刊讀者變成報刊作者的胡適就有了言論報國的平臺。據(jù)胡適回憶說,“每出一期報,社中送我十塊錢的編輯費,住宿和飲食都歸社中擔負”。作為梁啟超的忠實信徒,胡適免不了也要致力于“新民”,樹立以道易世的目標。這在《竟業(yè)旬報》的宗旨中有很好的說明。胡適在為該報出版2周年寫的《本報之大紀念》中說:“我們這個報,本來是想對于我們四萬萬同胞,干些有益的事業(yè),把那從前種種無益的舉動,什么拜佛哪,求神哪,纏足哪,還有種種的迷信,都一概改去,重新做一個完完全全的人,做一個完完全全的國民。大家齊來,造一個完完全全的祖國,這便是兄弟們的心思,這便是我們的宗旨?!笨梢钥闯觯簡⒊粯?,胡適也把報刊作為“新民”之利器,目的則在于造一個新的祖國。但因為以道易世的正面方式已經(jīng)被清政府斷絕了制度性的通道,因此,他主要采取了反面的方式:批判。
(一)社會政治批判
此類文字集中在胡適所做的“時評”和“論說”中。如發(fā)表在24期的時評《上海的中國人》中,他批判的是中國大江南北,水旱頻仍,但上海各大馬路仍然鶯歌燕舞,人人喜氣洋洋。再如,1908年美國軍艦來訪,清政府為表示對美政府退回庚款的感激,特撥巨資在廈門歡迎,而胡適在25期的時評《中國的政府》—文中斥之為拍馬屁。
(二)文化批判
依據(jù)童年的切身經(jīng)驗以及通過各種途徑獲得的西方現(xiàn)代觀念,胡適在《競業(yè)旬報》時期就已經(jīng)對中國的因果迷信、家庭婚姻倫理觀念、婦女觀念等進行了重新審視和批判。
受家風熏陶以及程朱理學的影響,胡適在幼年時期就確立了無鬼神思想,而在上海時期所學的西方自然科學知識更堅定了他的信仰。在《競業(yè)旬報》上,他對這一觀念進行了大膽的闡發(fā)。他惟一的長篇章回小說《真如島》的宗旨就是“痛斥迷信,打擊神佛”。不僅如此,他還用文言接連撰寫了4篇《無鬼叢話》,詳細介紹自己無神論的思想淵源,認為《封神榜》、《西游記》應該為中國神鬼思想的廣為流傳負主要責任。
在家庭問題上,胡適從承繼、教育、婚姻等方面,指出了中國傳統(tǒng)家庭的弊端。例如,在《論承繼之不近人情》中,胡適認為中國傳統(tǒng)家庭中的承繼制度,不僅侵犯人權,使人背棄生身父母,而且許多人僅僅是貪圖財產(chǎn),并不孝順過繼的父母。在《論家庭教育》中,他把中國積貧積弱的根源歸結為沒有家庭教育,并指出在家庭教育中最重要的是母親。而在中國,要重視家庭教育,就要從“制造一個好母親”的角度考慮,其首要辦法就是開辦女學堂。在《婚姻篇》中,胡適一反當時流行的中國婚姻太專制的說法,提出中國人婚姻問題在于太隨便放任,無人負責。因為在他看來,中國的傳統(tǒng)婚姻“一誤于父母之初心,二誤于媒妁,三誤于算命先生,四誤于土偶木頭。”為糾此弊,他主張第一要父母主婚,第二要子女有干預權。
在婦女問題上,他在《敬告中國女子》一文中批判女子纏足,指出纏足危害身體、妨礙做事兩大弊端,號召女子讀書,不做廢物。對于千百年來被奉為女性教科書的《女戒》,他在《曹大家<女誡>駁議》中逐條駁斥其中宣揚的男尊女卑、愚婦政策、弱婦政策。他還為中國的王昭君、法國的貞德立傳,稱頌她們的愛國壯舉。
(三)國民性批判
在胡適看來,梁啟超“新民說”的“最大貢獻就在于指出中國民族缺乏西洋民族的許多美德”。為貫徹梁啟超的這一主張,胡適在《競業(yè)旬報》上發(fā)表了一系列文章批判中國國民性的惡劣方面,提出改造的主張,其中最主要者當屬總名為《白話》的4篇文章。如在《白話(一)愛國》中,他鄙棄那些“把我們祖國的榮光歷史忘記了,便甘心媚外,處處說外國人好,說中國人不好”的國民,號召中國人增強愛國心,也就是要記住祖國的光榮歷史,為祖國增添名譽。而在《白話(三)茍且》中,他批判中國人茍且的毛病,并把它推根溯源到圣人身上。這在當時的時代氛圍里,是需要極大勇氣的。
三、以道易世的不可承受之重
總之,通過胡適在《競業(yè)旬報》上發(fā)表的那些內(nèi)容豐富、形式多樣的文章,我們可以感受到他為祖國前途、民族命運而焦灼的內(nèi)心。這是先進的中國知識分子對自身責任的勇敢承擔,是中國傳統(tǒng)“士”的優(yōu)秀品格的集中體現(xiàn)。但值得注意的是,通過胡適的某些文章,我們也可以感受到在他以言論報國為職事,希求以道易世的同時,所不可避免地陷入的某種困境。
(一)“白話”
這種把以道易世作為終極目標的言論報國讓他體驗到一種無法承受之重。在批判國民性、呼喚“新民”的4篇社說中,胡適都命名為《白話》。但他的真實意思是指“白白說掉的話”。胡適感覺自己說得筆禿口枯,天花亂墜,但讀者卻就是不肯照他的話實行。因而用這一標題實際上暗示了胡適對言論報國作用的矛盾心理。這種心理在他為《競業(yè)旬報》出版滿36期而作的《本報周年之大紀念》—文中表現(xiàn)得更為明顯。雖是紀念文章,但胡適卻并沒有寫一些常在紀念文章上出現(xiàn)的喜氣洋洋、冠冕堂皇的話,相反卻表現(xiàn)得極為頹喪。文中,胡適列舉了他們?yōu)榱宿k報所受的種種苦楚。他們不為名、不為利,勞心、勞力和賠錢,就是要“第一,革除從前種種惡習慣。第二,革除從前種種野蠻思想。第三,要愛我們的祖國。第四,要講道德。第五,要有獨立精神?!背踔圆豢芍^不真誠良善,實踐也不可謂不勤奮認真。但為此搞得筆禿舌焦之后,胡適感覺放眼中國,無論官紳士商還是工農(nóng)大眾和原來并無兩樣,鴉片煙、麻雀牌照樣流行,學堂也還是稀里糊涂。氣憤之下,胡適質(zhì)問讀者到底踐行了報上的話沒有?但他只能正視現(xiàn)實,不得不承認“辦了三十六期的報,還是一個白白地說了?!逼渲袧M腹的傷心、一腔的慚愧更與何人說。
(二)“正義的火氣”
一些文章在論說的風格上帶著一種胡適自己所稱的“正義的火氣”。所謂的“‘正義的火氣’就是自己認定我自己的主張是絕對的是,而一切與我不同的見解都是錯的。一切專斷,武斷,不容忍,摧殘異己,往往都是從‘正義的火氣’出發(fā)的?!崩缭凇墩摎С穹稹芬晃闹校m從純粹實用的方面考慮,認為神佛不但無用,而且有害,因而主張要毀除神佛,驅(qū)逐僧道,未免帶有庸俗的實用主義意味和過于極端的嫌疑。在《無鬼叢話》中,他又引用《王制》中“假于鬼神時日卜筮以疑眾,殺”這一條,要殺兩書的作者。這實際上是在反對思想專制的同時,卻又走人了另一種形式的思想專制。對此,胡適在晚年反思道:“我在五十年前,完全沒有懂得這一段話的‘誅’正是中國專制政體之下禁止新思想、新學術、新信仰、新藝術的經(jīng)典的根據(jù)。我在那時候抱著‘破除迷信’的熱心,所以擁護那‘四誅’之中的第四誅:‘假于鬼神時日卜筮以疑眾,殺?!耶敃r完全沒有夢到第四誅的‘假于鬼神……以疑眾’和第一誅的‘執(zhí)左道以亂政’的兩條罪名都可以用來摧殘宗教信仰的自由?!菚r候我當然沒有想到十年之后我在北京大學教書時就有一些同樣‘衛(wèi)道’的正人君子也想引用《王制》的第三誅,要‘殺’我和我的朋友們。當年我要‘殺’人,后來人要‘殺’我,動機是一樣的:都只因為動了一點正義的火氣,就都失掉容忍的度量了?!逼鋵崳@并不僅僅是個缺乏容忍度量的問題。道不同不相為謀在中國有著悠久的傳統(tǒng),而言論報國既然要以道易世,在“新道”易“舊道”過程中,不同道者缺乏對話的傳統(tǒng),自然也就成了敵人。這也是把以道易世作為內(nèi)核的言論報國本身所具有的內(nèi)在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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