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部分類法源于鄭默《中經(jīng)》說詳證

夏紅兵

(四川烹飪高等專科學校,四川 成都 610100)

中國傳統(tǒng)文獻自《隋書·經(jīng)籍志》正式確定經(jīng)、史、子、集四部分類的名稱和順序以來,唐、宋、明、清諸史的藝文志或經(jīng)籍志等史志書目,唐代元行沖、殷踐猶、毋煚等編的《群書四部錄》、北宋王堯臣、歐陽修等編的《崇文總目》等官修書目以及南宋晁公武的《郡齋讀書志》、南宋陳振孫的《直齋書錄解題》等私家書目,分類多依四部,只因圖書的增加,子目變動較大,清紀昀等所撰的《四庫全書總目》欽定成書后,四部分類法成為中國目錄學界整理文獻的典范和標準。然四部分類法起于何時?源于何人?因文獻記載語焉不詳,學界理解差異,至今不能形成統(tǒng)一意見。筆者擬就此談點個人看法,詳細論證四部分類法源于鄭默《中經(jīng)》更為可信。不足之處,敬請方家批評指正。

1 《中經(jīng)》《中經(jīng)新簿》編撰緣起

1.1 鄭默《中經(jīng)》

東漢末年,天下大亂,先有張角兄弟領導“旬日之間,天下響應,京師震動”的黃巾起義,繼之以軍閥混戰(zhàn),尤其是董卓之亂,其后李傕、郭汜再亂,圖書典籍遭受毀滅性災難。隋代牛弘《請開獻書之路表》曰:“及孝獻移都,吏民擾亂,圖書縑帛,皆取為帷囊。所收而西,裁七十余乘,屬西京大亂,一時燔蕩。此則書之三厄也。”漢末魏初,曹操一統(tǒng)北方,曹丕威逼漢帝禪讓于魏,天下三分,曹魏贏得了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社會環(huán)境,加之曹操父子喜好文學,致力文化典籍的收集,將文化整理工作提上議事日程,開始了繼劉向父子校書之后對目錄學乃至于文獻學具有重大貢獻的大規(guī)模圖書整理工作?！拔簢踅?(袁渙)為郎中令,行御史大夫事。渙言于太祖曰:‘今天下大難已除,文武并用,長久之道也。以為可大收篇籍,明先圣之教,以易民視聽,使海內(nèi)斐然向風,則遠人不服可以文德來之。’太祖善其言。”[1]曹操設秘書令,典尚書奏事,兼管秘記。曹丕即位后,以中書監(jiān)、中書令代秘書令,在少府寺下專設秘書監(jiān),專掌藝文圖籍,其正職為秘書監(jiān),副職稱秘書丞,屬官有秘書郎等。其中秘書丞協(xié)助秘書監(jiān)統(tǒng)領官府藏書機構之各項事務;秘書郎中又稱秘書郎,掌管圖書的收藏及分判?？薄⒊瓕懯聞?。于是,“魏氏代漢,采掇遺亡,藏在秘書中、外三閣。魏秘書郎鄭默,始制《中經(jīng)》”[2]。

1.2 荀勖《中經(jīng)新簿》

景元四年 (公元 263年),魏伐蜀之役開始,鄭默轉(zhuǎn)為尚書考功郎,專典伐蜀事。秘書郎的職責是掌管皇家圖書,故鄭默所編《魏中經(jīng)》應該在公元 263年前。公元 265年,晉王司馬炎采取曹丕讓漢帝禪位稱帝的相同方式讓魏元帝曹奐禪讓帝位,西晉王朝建立,至公元 280年晉滅吳,三分天下的政治格局歸于一統(tǒng)。終晉之世,以繼魏為正統(tǒng),晉武帝司馬炎倡導各地呈獻典籍,以充實政府藏書,涼州刺史張寔曾遣使護送圖籍赴洛陽,各州郡亦紛紛響應,獻書尤多。梁阮孝緒《七錄序》記:“魏晉之世,文籍逾越,皆藏在秘書中外三閣?！蔽幕ㄔO的加強,為秘書監(jiān)荀勖整理圖書、編制書目提供了良好的契機。泰始十年,“領秘書監(jiān),與中書令張華依劉向《別錄》,整理記籍?！暗眉晨ぺＶ泄盼闹駮?詔勖撰次之,以為《中經(jīng)》,列在秘書”[3]。于是有“魏秘書郎鄭默,始制《中經(jīng)》,秘書監(jiān)荀勖,又因《中經(jīng)》,更著《新簿》,分為四部,總括群書”。[2]“魏秘書郎鄭默,刪定舊文,時之論者,謂為朱紫有別。晉領秘書監(jiān)荀勖,因魏《中經(jīng)》,更著《新簿》,雖分為十有馀卷,而總以四部別之”。[4]

2 四部分類法源于鄭默之前賢論證

公元 290年,晉武帝司馬炎卒,傻太子司馬衷即位稱晉惠帝。公元 291年,歷時 16年的八王之亂爆發(fā),五胡亂華、永嘉之亂旋踵,晉室無奈南渡,中國歷史進入南北分裂、南北對峙、政權更迭最頻繁的時期,長期的封建割據(jù)和連綿不斷的戰(zhàn)爭,文化典籍再次遭受毀滅性破壞。據(jù)隋代牛弘《請開獻書之路表》記載:“屬劉、石憑陵,京華覆滅,朝章國典,從而失墜。此則書之四厄也。永嘉之后,寇竊競興……憲章禮樂,寂滅無聞。劉裕平姚,收其圖籍,五經(jīng)子史,才四千卷……梁人阮孝緒,亦為《七錄》?？偲鋾鴶?shù),三萬余卷。及侯景渡江,破滅梁室,秘省經(jīng)籍,雖從兵火,其文德殿內(nèi)書史,宛然猶存。蕭繹據(jù)有江陵,遣將破平侯景,收文德之書,及公私典籍,重本七萬余卷,悉送荊州。故江表圖書,因斯盡萃于繹矣。及周師入郢,繹悉焚之于外城,所收十才一二。此則書之五厄也?！薄吨薪?jīng)》《中經(jīng)新簿》或因之散佚,四部分類法的起源亦成千古之謎,后人只能根據(jù)殘存的文獻資料的只言片語探究四部分類法的起源?？偟膩砜?前賢討論四部分類法起源問題所依據(jù)的史料主要有四條:

其一,梁阮孝緒《七錄序》:“魏晉之世,文籍逾廣,皆藏在秘書中外三閣。魏秘書郎鄭默刪定舊文,時之論者,謂為朱紫有別。晉領秘書監(jiān)荀勖,因魏《中經(jīng)》,更著《新簿》。雖分為十有余卷,而總以四部別之。”

其二,《隋書·經(jīng)籍志》:“魏氏代漢,采掇遺亡,藏在秘書中外三閣。魏秘書郎鄭默始制《中經(jīng)》。秘書監(jiān)荀勖,又因《中經(jīng)》,更著《新簿》,分為四部,總括群書?！?/p>

其三,《初學記》卷一二引王隱《晉書》:“鄭默,字思元,為秘書郎。刪省舊文,除其浮穢,著《魏中經(jīng)簿》。中書令虞松謂默曰:‘而今而后,朱紫別矣?！?/p>

其四,《晉書》卷四十四《鄭袤傳》:“(袤子)默,字思元。起家秘書郎,考核舊文,刪省浮穢。中書令虞松謂曰:‘而今而后,朱紫別矣?！?/p>

基于這些史料,余嘉錫、王重民、王欣夫等先生認為,四部分類法源于荀勖《中經(jīng)新簿》,理由如次:《七錄》《隋志》均明確記載《新簿》分書為四部;鄭默整理秘書,側(cè)重于“考核舊文,刪省浮穢”,雖著《中經(jīng)》,但《七錄》《隋志》均未說明其體例發(fā)生變化,則其仍然采用《七略》分類法;“因魏《中經(jīng)》”只是“因”(承襲)鄭默所著錄的圖書,而四部分類方法則為荀勖所獨創(chuàng)。然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基于相同史料,古有宋代楊億、清代朱彝尊等大儒,今有汪國垣、來新夏、謝德雄、黃有鐸等諸先生認為,四部分類法起源于鄭默《中經(jīng)》,強調(diào)荀勖是“因”鄭默《中經(jīng)》而編《新簿》,荀勖《新簿》以四部分類,鄭默《中經(jīng)》自然也是四部分類。簡要介紹如下:

宋代楊億《武夷新集》卷二十《與秘閣劉校理啟》:“竊以中秘之府,實藏王者之書……薛夏建議,內(nèi)外始分;鄭默勵精,朱紫斯別。既備三閣之制度,且列四部之籖題?！眱?nèi)外三閣始自薛夏,類分四部源流鄭默之意必然也。清代朱彝尊《曝書亭集》卷六十六:“劉歆之《七略》,鄭默荀勖之《中經(jīng)》《新簿》,其后四部七録,代有消長?！?/p>

汪國垣先生認為:“鄭默《魏中經(jīng)》之區(qū)類,尤難盡悉。但就阮孝緒《七錄序》‘荀勖因魏《中經(jīng)》更著《新簿》’一語推之,或四部分類之法,鄭默已啟其先。然則四部雖確定于李充,發(fā)韌于荀勖,而鄭默《中經(jīng)》之作,亦在篳路藍縷之列矣。”[5]因此認定鄭默《中經(jīng)》已采用四部分類法。

來新夏先生認為:“據(jù)荀勖說,《中經(jīng)新簿》主要是根據(jù)鄭默的《中經(jīng)》而纂。我們現(xiàn)在知道荀勖用的是四部分類。據(jù)此推斷,《中經(jīng)》很可能也是四部分類?！薄八哉f創(chuàng)四部之體始于鄭默,立四部之名始于荀勘,定四部之序則起于李充”,[6]明確提出鄭默《中經(jīng)》,始創(chuàng)四部之體。

謝德雄先生認為:“荀勖‘因魏《中經(jīng)》,更著《新簿》’因者,因其成例也。魏稱《中經(jīng)》,晉稱《中經(jīng)新簿》,顯系一脈相承。由荀勖‘因魏《中經(jīng)》更著《新簿》’而推斷鄭默《中經(jīng)》已用四部分類法,是比較合乎邏輯的。如果以《七錄》《隋志》未言《中經(jīng)》體例有所變更而斷定《中經(jīng)》仍沿用《七略》之法,似不足信。尤其是從‘荀勖《新簿》既行,默書遂廢不用’來看,不但不能說明《中經(jīng)》沿用《七略》分類法,相反,正好說明荀勖沿用了鄭默的四部分類法,才使得《中經(jīng)》沒有必要再與《新簿》重復并存了”,謝氏更進一步指出:“魏時秘府藏書,多系卷軸,這種卷軸的書卷、書軼、書軸、書簽、書帶各以不同的顏色象征著書卷類別的不同。這是四部分類法出現(xiàn)以后書籍裝治的重要特征?！瓭h時采用《七略》分類法時,因其書籍材料以竹、帛并用,無法以此方式統(tǒng)一裝治書籍。因此,中書令虞松所說的‘而今而后,朱紫別矣’,正是指從此以后,四部分類法得以確定下來,足見鄭默采用了四部分類法?！盵7]

3 四部分類法源于鄭默之新證

通過對史料的對比分析,結(jié)合圖書版本源流情況,筆者認為四部分類鄭默說更為可信。理由如次:

3.1 《中經(jīng)》與《魏中經(jīng)簿》《中經(jīng)新簿》《晉中經(jīng)簿》名稱考

“中經(jīng)”一詞,始于三國魏鄭默所撰《中經(jīng)》,即鄭默首先使用了“中經(jīng)”一詞,西晉荀勖《中經(jīng)新簿》沿用“中經(jīng)”一名。關于鄭默編撰《中經(jīng)》的具體史料,可追溯到隋秘書郎虞世南編《北堂書鈔》卷五十七所引王隱《晉書》:“鄭默,為秘書郎,刪省舊文,除其浮穢,著《魏中經(jīng)簿》。中書令虞松謂默曰:而今而后,朱紫別矣。”王隱,字處叔,陳郡陳人也,東晉史學家,《晉書》卷八十二記載:“太興初,典章稍備,乃召隱及郭璞俱為著作郎,令撰晉史?！碧d初即公元 318年,其時距鄭默編撰《中經(jīng)》大約半個世紀,其描述“刪省舊文,除其浮穢,著《魏中經(jīng)簿》。中書令虞松謂默曰:而今而后,朱紫別矣”具有較高的可信性,故該史料后被唐代《初學記》卷十二《秘書郎第十一》、宋代《太平御覽》卷二三三《秘書郎》、《玉?！肪砦迨段褐薪?jīng)》等廣泛引用。然何以除《隋書·經(jīng)籍志》外,歷代典籍凡涉鄭默所編書目,均稱為《魏中經(jīng)》或《魏中經(jīng)簿》呢?

“中”是指“宮禁中”,“經(jīng)”即經(jīng)籍,本指儒家經(jīng)典著作,泛指群書,“中經(jīng)”本義為“宮禁中之經(jīng)籍”,泛指宮禁中收藏的各類圖書。秘書郎是三國魏始置官名,掌管圖書經(jīng)籍。魏初典籍凋零、圖書散佚相當嚴重,從而出現(xiàn)了“魏氏代漢,采掇遺亡,藏在中外三閣”的情況,促成了秘書郎鄭默奉命“刪省繁文,除其浮穢”的文獻整理編目工作,并最終形成國家藏書目錄《中經(jīng)》?！端鍟そ?jīng)籍志》作為隋朝史書中記載圖書的專門目錄,記載了魏晉南北朝時期圖書情況,其將鄭默、荀勖編撰的國家藏書目錄的名稱定為《中經(jīng)》《新簿》應該是最正確的。至于《魏中經(jīng)》《魏中經(jīng)簿》、魏《中經(jīng)》《晉中經(jīng)》或《晉中經(jīng)簿》等稱呼,因荀勖編撰的《中經(jīng)新簿》實為《中經(jīng)》的新版本,魏晉之后的學界為相區(qū)別而名。這里,可由中國現(xiàn)代出版史得到佐證。

眾所周知,《全國總書目》是國內(nèi)唯一的年鑒性編年總目,由分類目錄、專題目錄和附錄 3部分組成,1949年以來逐年編纂,收錄全國當年出版的各類圖書。其實,1935年生活書店出版過平心編的《全國總書目》,收錄民國元年(1912)至 1935年全國各地書店、學術機關、學術團體、圖書館、研究會、政府機關等出版的圖書約 2萬種,然目前通過搜索中國國家圖書館書目數(shù)據(jù)庫,卻找不到這本書,只能找到平心編的《生活全國總書目》。[8]究其原因,是為了與建國后中國版本圖書館編輯的現(xiàn)行國家書目——《全國總書目》相區(qū)別,故對1935年平心編的圖書冠名《生活全國總書目》。

3.2 《晉書·荀勖傳》何以記載“依劉向《別錄》,整理記籍”

西漢劉向、劉歆整理國家圖書,圖書數(shù)量多、種類全,“外有太常、太史之藏,內(nèi)有延閣、秘書之府。至孝成之世,亡逸尚多,遣謁者陳農(nóng)求遺書于天下……漢之典文,于斯為盛……大凡三萬三千九十卷”[2],故以集略、六藝略、諸子略、詩賦略、兵書略、術數(shù)略、方技略類聚圖書。東漢右文興學,既廣搜前朝典籍,又鼓勵著述,“光武嗣興,尤重經(jīng)誥,未及下車,先求文雅。于是鴻生巨儒,繼踵而集,懷經(jīng)負帙,不遠斯至。肅宗親臨講肄,和帝數(shù)幸書林,其蘭臺、石室、鴻都、東觀,秘牒填委,更倍于前”。[2]東漢文獻編校工作更是經(jīng)常不斷,東漢安帝永初四年 (公元 110年),“詔謁者劉珍及《五經(jīng)》博士校定東觀《五經(jīng)》、諸子、傳記、百家藝術,整齊脫誤,是正文字”(《后漢書 ·安帝紀》)。順帝永和元年 (公元 136年),“詔侍中屯騎尉伏無忌與議郎黃景,校中書《五經(jīng)》、諸子百家、藝術”(《后漢書·伏湛傳》)。靈帝熹平四年(公元 175年)議郎蔡邕“與五官中郎將堂典……等,奏求正定《六經(jīng)》文字”(《后漢書 ·靈帝紀》)。“又于東觀及仁壽閣集新書,校書郎班固、傅毅等典掌焉……固又編之,以為《漢書·藝文志》”。[2]班固、傅毅、崔骃等一大批學者文士先后受命典校秘書,“常以典籍為業(yè),未遑仕進之事”(《后漢書·崔骃傳》)?？梢姈|漢一代典籍仍尊《七略》分類法為宗。

曹魏代漢,西晉代魏,均采用“禪讓”方式,故曹魏直接承襲東漢、西晉直接承襲曹魏的官府藏書。然而漢末大亂,典籍散佚嚴重,西晉代魏前有滅蜀、后有滅吳,蜀吳典籍歸于一統(tǒng),加上魏晉文學繁榮,書籍急劇增長,故魏晉立朝后都將文獻整理提上工作日程。魏秘書郎鄭默《中經(jīng)》因當時集部書急速增加,故將文人詩文集單獨列為一類,并改劉向《七略》的六類為四類,“時之論者,謂為朱紫有別”[4]。晉秘書監(jiān)荀勖受命整理典籍時,面臨劉向、劉歆《別錄》《七略》六分圖書還是鄭默《中經(jīng)》所創(chuàng)的四部分類的選擇,后荀勖“與中書令張華依劉向《別錄》,整理記籍”[3],反映了鄭默《中經(jīng)》所創(chuàng)的四部分類法實屬刪繁就簡、甲乙編次的權宜之計,在晉朝初尚不為文獻整理的主流文化所接受,因為四部分類法并非完全出于主觀創(chuàng)新,而是鄭默在整理曹魏官府藏書時,面對典籍散佚嚴重、編次無法完整的現(xiàn)狀,在兩漢以來的《七略》六分典籍的基礎上,刪繁就簡、甲乙編次而成。

3.3 阮孝緒《七錄序》中三“因”“更”釋義

梁代阮孝緒《七錄序》全文,共三處提到“因”字:“固乃因《七略》之辭,為《漢書·藝文志》……晉領秘書監(jiān)荀勖,因魏《中經(jīng)》,更著《新簿》……及著作佐郎李充,始加刪正,因荀勖舊簿四部之法,而換其乙丙之書,沒略眾篇之名,總以甲乙為次。自時厥後,世相祖述?！盵4]對此,張固也先生認為:“序中三個‘因’字,用法實際上都不相同。班固《漢書·藝文志》不僅因襲劉歆《七略》的分類方法,而且刪節(jié)‘輯略’附于各類之下為小序,撮取敘錄的主要內(nèi)容作為注釋,這就是序中所說‘固乃因《七略》之辭’。李充則采用荀勖的四部分類法,又有所變通,這就是序中說‘因荀勖舊簿四部之法,而換其乙丙之書’。這兩處都說得很清楚,一為因其辭,為因其分類。后者還明確地提到‘荀勖舊簿四部之法’,則荀勖為四部分類的創(chuàng)始人。”[9]唐明元先生認為:“西晉代魏,采取的是‘禪讓’的辦法,故西晉直接承襲了曹魏之官府藏書,《新簿》也必然而‘因’(承襲)《中經(jīng)》所著錄的圖書?！缎虏尽分芨恼?惟《中經(jīng)》之體例而已。”唐明元先生還就“更”指出:“就《七錄序》‘因魏《中經(jīng)》,更著《新簿》’而言,似應理解為‘又’、‘再’之意,但就《隋志》‘又因《中經(jīng)》,更著《新簿》’而言,則又不應釋為‘又’、‘再’,蓋前句之首用‘又’,后句之首也用‘又’義,似乎不符文法。特別需要注意的是,如果《新簿》確實沿襲了《中經(jīng)》之圖書及分類法,依古人之行文簡潔,《七錄序》應為‘因魏《中經(jīng)》而著《新簿》’,《隋志》則應為‘又因《中經(jīng)》而著《新簿》’,二者皆無必要用一個‘更’字,分一句為二句。但二者皆將‘更著《新簿》’獨立成句,說明此句意思非用‘更’字不能準確表達。筆者由此認為,此處之‘更’應理解為改、改變之義,‘更著《新簿》’則應為‘改著《新簿》’,方符作者之本意?！盵10]其實不然,眾所周知,一本圖書,尤其是專業(yè)目錄,不僅有內(nèi)容,更能透過內(nèi)容體現(xiàn)作者的指導思想,就鄭默《中經(jīng)》而言,不僅囊括了曹魏官府藏書,而且其藏書目錄體系包含了鄭默的典籍分類思想,故荀勖“因魏《中經(jīng)》”指的是荀勖不僅“因”(承襲)《中經(jīng)》所著錄的圖書,而且“因”(承襲)《中經(jīng)》的四部分類體系。荀勖“因”(承襲)《中經(jīng)》所著錄的圖書,也表明了西晉代魏,因采“禪讓”方式而沒有使曹魏官府藏書遭受損失,故荀勖只需對鄭默《中經(jīng)》編撰完成后西晉官府新增加的藏書作出整理即可,另一方面也解釋了汲冢書何以作為整體分入丁部的緣故。至于“更”字,起于“因”字,荀勖不僅“因”(承襲)《中經(jīng)》所著錄的圖書與《中經(jīng)》秉承的四部分類體系,而且在此基礎上收錄了鄭默《中經(jīng)》編撰完成后西晉官府新增加的藏書,內(nèi)容上相比《中經(jīng)》更為豐富,“大凡四部合二萬九千九百四十五卷”,《中經(jīng)》經(jīng)過修訂成為《新簿》,故曰“更著”,其實,荀勖《新簿》就是現(xiàn)代版本學上的《中經(jīng)》修訂版,故《隋書·經(jīng)籍志》“始制《中經(jīng)》……又因《中經(jīng)》,更著《新簿》”總說《中經(jīng)》的版本源流問題,而不存在唐明元先生所謂的“似乎不符文法”問題。所以,《隋書·經(jīng)籍志》“魏氏代漢,采掇遺亡,藏在秘書中、外三閣。魏秘書郎鄭默,始制《中經(jīng)》,秘書監(jiān)荀勖,又因《中經(jīng)》,更著《新簿》,分為四部,總括群書。一曰甲部,紀六藝及小學等書;二曰乙部,有古諸子家、近世子家、兵書、兵家、術數(shù);三曰丙部,有史記、舊事、皇覽簿、雜事;四曰丁部,有詩賦、圖贊、汲冢書”這段話明確了三個問題:首句點明曹魏代漢后的官方典籍收集工作;次句說明典籍收集后的藏書整理即《中經(jīng)》版本源流及總括介紹;第三句詳細說明整理藏書所依據(jù)的分類方法。

3.4 《晉太康起居注》等史料佐證

除前文所引史料外,四部分類法源于鄭默《中經(jīng)》說還能從《北堂書鈔》卷五七、《初學記》卷一二、《太平御覽》卷二三三所引《晉太康起居注》曰:“秘書丞桓石綏啟校定四部之書,詔遣郎中四人各掌一部”、《通典》卷二六:“晉秘書郎掌中外三閣經(jīng)書,校閱脫誤?！涞鄯置貢鴪D籍為甲乙丙丁四部,使秘書郎中四人各掌其一”等重要記載中找到佐證。秘書丞是秘書監(jiān)副手,主要協(xié)助秘書監(jiān)統(tǒng)領官府藏書機構之各項事務,如果荀勖?？庇浖簳⒕幾虏?、創(chuàng)始四部分類法已經(jīng)完成,太康年間秘書丞桓石綏就不可能再建議校定四部書,只能說明荀勖“更著《新簿》”前四部分類法已經(jīng)產(chǎn)生,需要把鄭默《中經(jīng)》后晉朝皇室新典藏的書籍按四部分類予以分判?？?于是,“武帝分秘書圖籍為甲乙丙丁四部,使秘書郎中四人各掌其一”進行各部圖書的收藏及分判校勘、抄寫。

總之,通過對史料的史源考察和詞語語意環(huán)境的比較分析,四部分類法應起源于鄭默《中經(jīng)》,確定于荀勖,完成于李充。

[1]陳壽.三國志[M].長沙:岳麓書社,2004.

[2]魏征,等.隋書[M].北京:中華書局,1982.

[3]房玄齡,等.晉書[M].北京:中華書局,1982.

[4]阮孝緒.七錄序 [EB/OL].(2009-03-15)[2010-12-20].http://www.b log.sina.com.cn/s/b log_ 4e6 fd5c7010090qh.htm l.

[5]汪國垣.目錄學研究[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

[6]來新夏.中國古代圖書事業(yè)史概要[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87.

[7]謝德雄.魏晉南北朝目錄學的新起點[J].學術月刊,1983(10):56-63.

[8]國家圖書館聯(lián)機目錄公共系統(tǒng)[EB/OL].(2010-09-02)[2010-12-20].http://opac.n lc.gov.cn/.

[9]張固也.四部分類法起源于荀勖說新證[J].圖書情報知識,2008(5):69-73.

[10]唐明元.四部分類法之起源辨析[J].圖書館雜志,2005(9):79-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