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青蛙”、“恐龍”看動物隱喻

莫 嬌

（東北師范大學 文學院，吉林 長春130024）

從“青蛙”、“恐龍”看動物隱喻

莫 嬌

（東北師范大學 文學院，吉林 長春130024）

動物隱喻是一種重要的語言現(xiàn)象，在漢語里從古到今從未消失過。但不同時期呈現(xiàn)了不同的時代特點。本文對處于網(wǎng)絡時代的動物隱喻進行分析研究，對新時代下的動物隱喻進行總結。

動物隱喻；網(wǎng)絡時代；發(fā)展前景

隱喻是在彼類事物的暗示之下感知、體驗、想象、理解、談論此類事物的心理行為、語言行為和文化行為。動物隱喻是隱喻的一種，以動物為投射域、用動物喻人的一種語言現(xiàn)象。

一、網(wǎng)絡時代的動物隱喻

電子技術的迅速發(fā)展，網(wǎng)絡聊天程序的廣泛使用，催生了網(wǎng)絡文化。一批特點鮮明的，風靡一時的網(wǎng)絡用語隨之產生，如：青蛙：形容長相難看的男性；恐龍：形容長相難看的女性；菜鳥：就是初級水平的新人；大蝦：指電腦技術很好的人，是“大俠”的諧音。很多人認為這些網(wǎng)絡用語是諧音現(xiàn)象，比如“大蝦”諧音于“大俠”，“斑豬”諧音于“版主”，之所以不直接說大俠、版主，而要換成大蝦、斑豬只是一種娛樂的方式，追求有趣可愛的說話風格的一種偶然結果。還有人認為這是一種不規(guī)范的語言使用現(xiàn)象，這種現(xiàn)象是暫時的，只是語言發(fā)展過程中的小插曲，成不了主旋律。但是，在我看來這些網(wǎng)絡用語不僅僅是諧音那樣簡單的現(xiàn)象，更不是一種不規(guī)范的語用現(xiàn)象。我認為這是典型的動物隱喻，是動物隱喻在網(wǎng)絡時代的體現(xiàn)。

二、網(wǎng)絡時代動物隱喻的認定

動物隱喻是隱喻的一種，即以動物為投射域來表達人類的某些特點的表達方式。動物隱喻不是一種修辭，是一種思維方式，是人們認知的手段。動物隱喻的基本構成是把人的某些特征映射到動物身上，動物充當投射域，這樣可以化抽象為具體、化語言為圖像，增強表達的趣味性生動性。網(wǎng)絡時代的動物隱喻完全符合這些特點。比如：菜鳥，首先“鳥”在人們的概念里是小巧進而產生弱小，不夠強大的感覺，所以形容人某方面弱小會聯(lián)想到鳥，菜在漢語里有指人差的含義，因而菜鳥組合在一起可以形容人某方面很差，在網(wǎng)絡里自然用來指人電腦技術差。這是形象突顯的動物隱喻。驢友，最初來源于新浪旅游網(wǎng)，驢與旅諧音，驢這種動物首先讓人想到不求舒適任勞任怨地勞作這個概念，驢友就用來指那些喜歡和人組隊長途跋涉去旅游的人。驢友和旅游者音義皆暗合。

三、網(wǎng)絡動物隱喻的分類

從形成原因上看，網(wǎng)絡時代的動物隱喻可以歸為以下幾類：

（一）諧音

這一類詞語是諧音化的動物隱喻，始源域和目標域在語義上并無關聯(lián)，但是這些動物多是憨厚、可愛的形象，久而久之，會讓人把這些動物的形象聯(lián)系到它們指代的事物上，可以說這一類動物隱喻開始于語音上的相似發(fā)展成彼此形象上的契合。

1.姑狗：Google搜索引擎。也寫作“辜狗”、“狗狗”。直接音譯，狗這種動物在形象上是可愛的、與人親近的，在生理上狗跑得快、是個很好的獵手。Google搜索引擎恰好是網(wǎng)絡上的“獵人”，它的獵物是“信息”。翻譯成姑狗，語義上用狗的速度快，好獵手的形象暗喻Google搜索引擎對于信息捕捉的迅速，強化了人們對于Google搜索引擎的印象，同時語音上相似，便于記憶，幽默親民的動物隱喻，拉近了產品與人的心理距離，讓人們更容易接受。2.輕舞肥羊：源自痞子蔡的輕舞飛揚，用來嘲笑女生。3.貓：MODEM（調制解調器）的音譯。用它連線上網(wǎng)的撥號音戲稱“貓叫”。4.肉雞：弱機，是指網(wǎng)絡上安全性不強，被人完全控制的機器。5.兔爸：toolbar，工具條。6.烘培雞：HomePage，個人主頁，“竹葉”。7.大蝦：指電腦技術很好的人，是“大俠”的諧音。

（二）音義兼顧

驢友：旅游者。既是旅游的諧音，又體現(xiàn)了旅游者像驢一樣長途跋涉不計辛苦的特征。

（三）偏正結構

這一類通常是動物＋類屬，組成新詞：1.水母：指灌水（發(fā)大量無意義的帖子的意思）狂人，水母特指女性。2.豬娃：好孩子。3.狼族：與色狼不同，作風正派，喜歡獨斷獨行，雖愛女色，但從不死纏女生。4.菜鳥：原指電腦水平比較低的人，后來廣泛運用于現(xiàn)實生活中，指在某領域不太拿手的人。與之相對的就是老鳥。

（四）形象類似

這一類多是形容人的外貌的一類詞，多為取笑：1.恐龍：是男孩用來諷刺愛上網(wǎng)但容貌不出眾的女孩子。最早出現(xiàn)在痞子蔡的《第一次的親密接觸》：“我實在無法將這樣的女子與恐龍聯(lián)想在一起。但如果她真是恐龍，我倒寧愿讓這頭恐龍飽餐一頓，正所謂恐龍嘴下死，作鬼也風流?！睆拇耍W(wǎng)絡上就稱丑女為恐龍。2.青蛙：是女孩用來諷刺相貌比較丑的男生。青蛙之所以用來代指丑男，是由《格林童話》中青蛙王子的故事引起的，一只青蛙竟愛上了美麗的公主，雙方之間的差距可想而知。另外在中國古語里恰好有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這樣的隱喻，青蛙對于中國人來說自然帶有丑男想追求美女的含義，用青蛙來隱喻丑男是自然而然的事。

四、網(wǎng)絡時代動物隱喻的特點

（一）調侃意味濃厚，追求輕松隨意

這些網(wǎng)絡用語大多是出自貼吧、聊天過程中，整個語境輕松活潑，使用人群也以年輕人為主體，產生的最初也多是出于調侃諷刺對方，是網(wǎng)絡這個特殊的交流平臺的產物，同時也是現(xiàn)代人追求輕松隨意反對刻板墨守陳規(guī)的時代精神導致的結果。

（二）區(qū)分性別，成對出現(xiàn)

形容女性的詞語出現(xiàn)，就會隨之產生相應形容男性的，反之亦然。如：有恐龍就產生了青蛙。

（三）活躍于網(wǎng)絡平臺

以往的動物隱喻多是產生于生產生活中，人們口耳相傳?，F(xiàn)代的動物隱喻產生于新的平臺——網(wǎng)絡平臺，活躍于網(wǎng)友中，產生的途徑有別于以往。在貼吧、網(wǎng)絡聊天室這些領域動物隱喻欣欣向榮，但是這些還是多活躍于網(wǎng)絡，在日常生活中并不常用，筆者認為有以下幾種原因：

1.受語體限制。網(wǎng)絡的動物隱喻都是隨性而至的，口語化特點十足，這一點決定了它們不能在書面語或者正式的場合使用，否則會造成語言使用上的不當，違背了禮貌原則。

2.受適用人群的限制。動物隱喻的使用人群絕大多數(shù)是年輕人，其他年齡段尤其是偏長的一群人并不熟悉這些詞語更不用說使用了，因此，在生活中這些詞語也很少使用。

3.受社會文化的限制。中國是文明古國，深受儒家端莊、嚴謹思想的影響，社會普遍認同的語言風格是合乎邏輯的、嚴謹?shù)?，對于天馬行空不按常理使用語言的網(wǎng)絡用語接受度不高。

（四）對傳統(tǒng)動物隱喻模式的繼承

網(wǎng)絡時代的動物隱喻承接了傳統(tǒng)的動物隱喻的模式：內在邏輯上依然是人類通過動物認識自身的一種思維方式，是人類動物屬性的體現(xiàn)；在內容上，承接了傳統(tǒng)上對動物形象的既有認知，具有動物認知上的民族文化的定型性，如恐龍，在大家心里是一種兇悍的丑陋的動物，在這個心理認知的基礎之上，才會產生用恐龍來形容面貌丑陋的女生的用法。所以盡管網(wǎng)絡時代的動物隱喻在動物的選擇以及語體風格上讓人感覺別有新意，但它不是空中樓閣，其實質還是在以往已有的動物隱喻的認知基礎上生成的。

五、網(wǎng)絡時代動物隱喻產生的文化心理

（一）追求時尚的心理需求

網(wǎng)絡動物隱喻想象豐富天馬行空，有些在邏輯上甚至讓人匪夷所思，這樣另類的風格正是創(chuàng)造并且使用這些詞語的人所追求的求異心理，這樣才能吸引眼球贏得注意，這是這類詞語產生的心理訴求。

（二）對傳統(tǒng)的反抗心理

使用這些詞語的人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對循規(guī)蹈矩的詞語的抗拒，通過反傳統(tǒng)的運用詞語的方式來張揚自己的個性，突顯個性。同時還有一批人，主要是處于網(wǎng)絡用語圈的人為了能與周圍的人融洽的交流，產生從眾心理，也接受并使用網(wǎng)絡用語，這是這類詞語產生的第二種原因。第三個原因就是錯字錯用。當下電子化辦公越來越普遍，輸入法使用越來越高，在快速輸入的過程中會產生音同字不同的現(xiàn)象或者完全是錯字但是在輸入法中接近而經常被混淆的詞，久而久之會用錯的代替對的，開始是為了好玩，發(fā)展著就具有了公眾認可度，進而成為了語言現(xiàn)象。

六、網(wǎng)絡時代動物隱喻與以往動物隱喻的差異

以往的動物隱喻在語義上“有跡可循”，人們通常是有語義上的依據(jù)，在邏輯上能推論出結果的動物隱喻，那些動物形象在人們頭腦中早已定型，廣泛被認同，代表的語義也是一定的。但是如今卻未必都滿足這樣的條件。出現(xiàn)了一些只是音同就拿來用或者完全是嶄新的動物形象來做隱喻，音同的如驢友，形象完全創(chuàng)新的如恐龍。以往的動物隱喻的思維順序是從已有的動物形象出發(fā)聯(lián)想到要表達的意義，而現(xiàn)在則是在語音、語義、動物形象三者之間存在交叉的聯(lián)系。

七、網(wǎng)絡時代動物隱喻的語用價值和發(fā)展前景

（一）語用價值

1.體現(xiàn)了語言選擇的偶然性與必然性。語言具有社會屬性，它的形成具有約定俗成性。最開始選擇表達自己的詞匯具有偶然性，同時偶然的選擇之中又存在必然，人們會在自己熟知的范圍內選擇合適的語言，這體現(xiàn)了語言形成的必然性。網(wǎng)絡時代的動物隱喻充分遵循了這個規(guī)則，以“青蛙”形容長相丑陋的男子為例，選擇用“青蛙”而不是別的動物來形容長相丑陋的男子，首先是偶然的，信手拈來，以第一個用的人為標準；同時，選擇“青蛙”來表達這樣的一種語義又存在必然，中國有句熟語“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這句話使“青蛙”在中國人的心理產生了一種普遍認知，即“青蛙”指低俗丑陋的男子，所以選擇“青蛙”也在意料之中。

2.豐富了表達手段，使表達更有效。使用動物隱喻首先就會使抽象的事物直接化，避免了交際時語言的單一性，豐富了語言的表達，使說話人的意思表達的更明確，也更有利于聽話人對于信息的解讀和接受。

3.拓展了命名的眼界。動物隱喻用家喻戶曉的動物作為表達的中介形象，就省去了新概念的產生和應用，重復利用了已有的語料，可以減輕人們對于語言記憶的壓力，避免了過多地設置新概念，造成語言的冗余，簡化了語言的命名機制。

4.增強了語言的趣味性，是一種思維發(fā)展的必然。網(wǎng)絡動物隱喻十分生動形象，往往在準確表達意思的同時，還會使聽話人會心一笑，增強語言的幽默性，人類的思維模式更愿意化繁為簡，化抽象為具體，使得表達言簡意賅是表達的最高境界，網(wǎng)絡動物隱喻的出現(xiàn)符合這樣的需求，可以說網(wǎng)絡動物隱喻的出現(xiàn)是人類思維發(fā)展的必然。

5.影響民族的文化氛圍。中華民族的文化基調是莊重嚴謹，網(wǎng)絡動物隱喻的風格與此相反，是活潑輕松隨意的，在人們接受這種風格的同時，就會對原有的民族文化風格產生影響，從長遠的角度看很可能是民族文化風格演變的一個轉折點。

（二）發(fā)展前景

1.能產性。動物隱喻這種語言現(xiàn)象的思維是成熟的，因此，無論套用什么樣的內容都是一種有歷史的有強大生命力的現(xiàn)象，具有很高的能產性，從這一點看會有很好的前景。

2.接受度。目前它活躍的平臺依然局限于網(wǎng)絡，這一點制約了它融入全民語言中，限制了它從現(xiàn)象轉變?yōu)檎Z言主流的進程，并且會在一段時間內不被主流語言接受。

不過，隨著使用網(wǎng)絡語言的主力軍——目前的年輕人年齡的增長以及新的年輕人對網(wǎng)絡語言的使用的增多，那么在全社會使用網(wǎng)絡動物隱喻的人群勢必會增長，受眾的年齡范圍也必將擴大，那么，網(wǎng)絡動物隱喻也必將走出網(wǎng)絡走入生活，由另類的風格轉變?yōu)榇蟊娀臐庵貢r代標簽的語言現(xiàn)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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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嬌（1987－），女，東北師范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語言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