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性描述語的語篇功能探究*

于萬鎖

(太原理工大學 外國語學院，山西 太原 030024)

一、引言

限定性描述語是指形如“the so-and-so”這樣的名詞性短語，如：the dog，this book，its structure，Smith’s son等。有時它還可以帶有前置修飾語、后置修飾語等更加復雜的成分，比如：the industrially advanced countries，that job I was doing last year等。其中，定是指限定詞(定冠詞、物主限定詞及指示限定詞)和名詞中心詞為必有成分，修飾語則為可選成分。

最早關注限定性描述語用法的是語言哲學家羅素(Russell)[1]。他在其名作《論指稱》一文中提出了“指稱語”(denoting phrase)這一概念，并將其分為限定的和非限定的兩類。后來他把“指稱語”更改為“描述語”(description)，明確區(qū)分了“限定性描述語”和“非限定性描述語”[2]。于是“限定性描述語”作為一個獨立的概念得以形成。之后，其他語言哲學家[3-5]圍繞著限定性描述語的指稱性用法(referential use)和歸屬性用法(attributive use)展開了激烈的爭論。

筆者認為，語言哲學家在探討語言與客觀世界實體之間的關系時，撇開了交際者的能動性、語境的多樣性以及言語交流的連續(xù)性等特點，僅在客觀世界中尋找各種情景，似乎特定情景中的實體特征可以決定限定性描述語的用法。然而這種研究思路具有一定的片面性。首先，語言本身不能和世界直接發(fā)生聯(lián)系，它必須通過人才能用來描述世界，反映世界。因此對語言功能的研究必須考慮具體使用語言的人(包括交際雙方)這個重要因素。撇開人來考察語言的功能是一種僵化的研究，是與語言的使用實際不相符的。

其次，限定性描述語從根本上講是用來識別客觀實體的，但客觀實體在不同交際中的起始狀態(tài)不同：有的存在于真實的情景之中，有的存在于認知語境之中，還有的存在于語篇之中。就是在同一語篇交際的前后，實體的認知狀態(tài)也不盡相同：有的已經(jīng)激活，有的尚未激活；有的已引入語篇，有的還未引入語篇；有的在中斷之后重新引入語篇，而有的在語篇中閃現(xiàn)之后，則永久性地退出了語篇。語境的多樣性與復雜性要求研究者必須根據(jù)主題的推進，將某一實體的引入、發(fā)展、引退等不同階段區(qū)分開來加以考慮，而不能籠統(tǒng)地以客觀情景作為唯一的判斷標準。

另外，真實的語言交流幾乎都是連續(xù)不斷的，很少出現(xiàn)只使用一個詞或一句話的情況。在不同的交際階段，交際者所關注的焦點是不同的。在某個實體開始被引進語篇的時候，言語使用者所關心的有可能是他所使用的語言表達能否成功地指稱存在于客觀世界的指稱對象。但是一旦該實體被引入語篇之后，言語交流者所關注的不再是語言與客觀世界的關系，而是心理表征中指稱詞語之間的聯(lián)系。語言哲學家根據(jù)客觀世界中是否存在著某個實體來判斷出限定性描述語的指稱性用法和歸屬性用法的正確與否與真實的言語交流特點是不完全吻合的。在特定的語境中，一些詞語完全能夠用來談論根本就不存在的或想象中的事物，比如the UFO、the dragon、the extraterrestrial being等[6]6。要研究限定性描述語的不同用法，就得綜合考慮言語使用者、語境、語篇等多種因素。

自然的語言交流幾乎都是以語篇為媒介來進行的。語篇以聲音或文字為載體。語篇交際的語境涉及客觀世界中的真實情景、語篇本身具有的上下文，也涉及語言交際者頭腦中的共享知識，所以從語篇角度來研究限定性描述語的功能更加符合自然語言交流的特點，也是更加科學合理的研究思路。

二、 限定性描述語在語篇中發(fā)揮的功能

一般情況下，語篇生產(chǎn)者在述說某個實體以前，必須將其引入語篇。在首次將這個實體引入語篇時，他通常會把這個實體預設為新信息，以后再度提及時，則把它視為舊信息，如例1：

A young man was out for a walk in a large city when he met a penguin.The penguin seemed to like him and began to follow him.The young man didn’t know what to do so he went up to a policeman to ask for advice.“Take it to the zoo，” said the policeman.The next day the policeman saw the young man，still followed by the penguin.“What are you doing with that penguin?” he asked.“I told you to take it to the zoo.” “Yes，” said the young man，“we went to the zoo yesterday.Today we are going to a museum.”[7]117

在這個語篇中，作者第一次提及的實體，一律使用不定冠詞加名詞來加以標示，比如：a young man，a large city，a penguin，a policeman，a museum等。這些實體都是作者首次引入語篇，讀者此刻尚不知道的信息?？梢娦滦畔⒌囊环N標記手段就是使用不定冠詞加名詞，也即非限定性描述語來完成的。而對于那些已經(jīng)引入語篇，讀者已經(jīng)熟悉的實體，當作者再次提及時，則使用限定性描述語或代詞予以標記，如：the young man，the penguin，the policeman，that penguin，him，he，it等。其中的定冠詞加名詞結(jié)構(gòu)并不是直接指稱客觀世界中存在的真實實體，而是語篇前面部分首次提及的實體；that penguin則指存在于前次交際中，此刻已成為警察心理表征中的實體。

在有些語篇中，生產(chǎn)者一開始就用限定性描述語或?qū)Ｃ麃碇阜Q所指對象。這主要有兩種情況。第一種情況是，互文中已經(jīng)存在該實體，無需用非限定性描述語引入。比如最近該實體一直是媒體關注的對象，或語篇生產(chǎn)者認為接受者對該實體十分熟悉，所以首次提及時便使用限定性描述語將其標示為已知信息，如例2：

Robert found an old car.The steering wheel had broken off.[8]170

本例中的the steering wheel雖然是第一次提及，但是它屬于可推知的實體。也就是說，作者預設讀者能夠通過第一句所提供的信息，結(jié)合自己頭腦中已有的背景知識，可以推出的實體。

第二種情況是，該實體就存在于客觀情景之中，交際雙方均知道，因此不需要將其引入語篇便可以直接使用限定性描述語來指稱。如例3：

M：Did you take these pictures? They are very good.

W：Yes，I think they all turned out well，too.[9]232

這個會話語篇中的實體these pictures說話者在第一次提及時，便使用了限定性描述語將其標示為舊信息。這主要是因為該實體就存在于會話的具體語境中，說話雙方都能看得見，摸得著，因此無需引進，便可直接談論。

正如前述三例所示，限定性描述語一般不會單獨使用，它需要和其他指稱性詞語相互配合，共同指稱同一對象。這些指稱性詞語在語篇中形成具有一定長度的指稱鏈。然而，大多情況下，語篇不會只談論一個實體，而要涉及各種不同的實體。這些指稱各種不同實體的指稱詞語，相互競爭，相互干擾，其結(jié)果會打破某一實體的共指鏈。當指稱某個實體的鏈條中斷之后，需要將其重新引入語篇的時候，語篇生產(chǎn)者往往會使用限定性描述語將其標示為已知信息，如例4：

1.A man in white clothes，who could only be the surviving half-breed，was running as one does run when Death is the pace-maker.2.Behind him，only a few yards in his rear，bounded the high ebony figure of Zambo，our devoted Negro.3.Even as we looked，he sprang upon the back of the fugitive and flung his arms round his neck.4.Theyrolled on the ground together.5.An instant afterwards Zambo rose，looked at the prostrate man，and then，waving his hand joyously to us，came running in our direction.6.The white figure lay motionless in the middle of the great plain.[8]197

這個語篇中既有限定性描述語，也有非限定性描述語，還有專有名詞、代詞等其他詞語。這些詞語相互協(xié)作，分別指稱語篇中的兩個人物，于是形成了兩條比較明顯的指稱鏈。指稱白衣男子的詞語鏈為：a man in white clothes→him→his→the fugitive→his→they→the prostrate man→the white figure；指稱Zambo的鏈條為：the high ebony figure of Zambo→our devoted Negro→he→his→they→Zambo→his.第一個鏈條中的限定性描述語the fugitive是在引入第二個人物Zambo之后，受指稱該人物詞語的干擾，原來指稱白衣男子的鏈條出現(xiàn)了中斷，再次將a man in white clothes引入語篇而使用的指稱表達。而第二個鏈條中的第一個指稱詞語the high ebony figure of Zambo則比較特殊。從表面上看，它屬于限定性描述語。這種選擇可以有兩種解釋：一種是語法結(jié)構(gòu)使然，帶有of后置定語的名詞前面要求加定冠詞the；二是可以將其視為存在于交際語境之中，無需引入的實體。作者在第二次提及Zambo時，又一次使用了限定性描述語our devoted Negro。這個短語并不是當做指稱性用法，而是作為歸屬性用法來使用的。兩個鏈條中的人稱代詞they值得關注。它是在兩個人物都已進入語篇之后用來同時指稱兩個語篇實體的詞語。受兩個實體指稱詞語的干擾，也出于使讀者容易分辨的考慮，語篇生產(chǎn)者在第4至第6句中，連續(xù)使用了兩個限定性描述語the prostrate man和the white figure、一個專有名詞Zambo及一個所有格代詞his.

該語篇里出現(xiàn)的指稱模式大致可以概括為以下三種(其中的ID代表indefinite description，DD代表definite description，PN代表proper name，P代表pronoun，DD1、DD2分別表示指稱兩個實體的限定性描述語)：

(1) ID(原指，首次提及)+P +P...

(2) PN/DD (原指，首次提及) +P +P...

(3) DD1+DD2/PN +they +DD1+DD2...

由此可見，語篇中的指稱詞語并不是雜亂無章的，而是呈現(xiàn)出一定的規(guī)律性。其中的限定性描述語主要用來指稱首次引入語篇和重新引入語篇中的實體。

另外，該語篇中的第1、2句里的三個限定性描述語the surviving half-breed，the pace-maker，our devoted Negro的用法與眾不同。它們不是作為指稱性用法而是當做歸屬性用法來使用的。這些詞語都帶有修飾語，且出現(xiàn)的語言環(huán)境具有共性，那就是前面都有起著指稱作用的限定性描述語，緊接著是系動詞be或同位語標記符號“，”，最后是充當歸屬性用法的限定性描述語。這一語言使用環(huán)境與Halliday的歸屬理論完全一致。[10]140-141

三、小結(jié)

通過上述例子，我們可以看出，限定性描述語在語篇中所發(fā)揮的基本功能為：通常用來指稱語篇上文所提到的某個實體或重新引入某個實體；也可用于首次引入真實語境中的實體或可推知實體；經(jīng)常與其他指稱詞語配合，共同完成指稱功能；偶爾也以歸屬性用法出現(xiàn)，但前提條件是必須存在必要的語言使用環(huán)境。

參考文獻：

[1] RUSSELL B.On Denoting [J].Mind，1905(14)：479-493.

[2] RUSSELL B.Introduction to Mathematical Philosophy [M].London：George Allen and Unwin Ltd，1919.

[3] STRAWSON P F.On Referring [J].Mind，1950(59)：320-344.

[4] DONNELLAN K.Reference and Definite Descriptions [J].Philosophical Review，1966(75)：281-304.

[5] KRIPKE S.Speaker’s Reference and Semantic Reference [C]//In French，P.A.et al.(eds.).Contemporary Perspective in the Philosophy of Language.Minneapolis：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1977.

[6] 俞東明.意義和所指的哲學語義與語用研究[J].外語與外語教學，2000(2)：4-12.

[7] 楊立民.現(xiàn)代大學英語精讀：第一冊[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2.

[8] BROWN G，YULE G.Discourse Analysis[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3；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0.

[9] 湯德剛，門勝東.托福應試大全聽力分冊 [M].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1991.

[10] 朱永生，嚴世清，苗興偉.系統(tǒng)語言學導論 [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