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滿了鈔票的房子

有人發(fā)現(xiàn)，一夜之間我們村口矗起了一座房子?？瓷先?，高大氣派，金光閃閃。村里大人小孩都去看。真的，它從天而降。白墻，紅檐，藍玻璃，锃亮的鋼門。還有保安，穿著威嚴的制服，腰間掛著警棍(對此，大家一點都不陌生)，在那里踱來踱去。不過大家也沒過多地表現(xiàn)出驚訝。在我們郊區(qū)，像這樣突兀的事情是經(jīng)常發(fā)生的。比如，頭天晚上，村頭一戶人家的房子還好好的，天一亮它就沒有了，一只渾身通紅的大螃蟹在那里張牙舞爪，那墻上還有我們寫的“××和××”呢。還有一次，我在那里畫了一只蝸牛，我認為，那是我畫得最漂亮的一只蝸牛。再比如。我們一不留神，路邊的一家雜貨店就變成了一個飯館。一間空屋子變成了漂亮的美發(fā)廳。有時候，我們會忽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以為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我們發(fā)現(xiàn)自己忽然置身于許多巨大的色彩斑斕的門牌和廣告牌之中，不禁有些暈頭轉(zhuǎn)向。所以這棟房子的出現(xiàn)并沒有讓我們怎么吃驚，說不定它一直就在那里搭建著，只不過我們沒注意。現(xiàn)在它忽然掛出牌子，才被我們發(fā)現(xiàn)。就像電視里說，有個村子旁邊一直在搭一個高塔，等搭好了大家才發(fā)現(xiàn)它是焚尸爐。如果我們村口建的是焚尸爐，大家恐怕也沒有辦法，除非自己遷走。

不過我們村幸運得多，它不是焚尸爐而是銀行。我們村里也有銀行了，這讓大家很振奮。我們已經(jīng)充分體會到了銀行、超市、商場等等給我們帶來的巨大好處。不用擔驚受怕地把錢藏在家里了。村子里曾發(fā)生過一起血案。一個老頭子被人殺死在家里。因為他很不習慣把錢存進銀行。他頭一天把錢存進銀行，第二天就跑去看它們還在不在那里，結(jié)果他發(fā)現(xiàn)柜臺里的人換了。他接連去看了三次。三次都不是同樣的人。他于是對銀行很不放心，把錢取了出來。這件事成了笑話，被過路的壞人聽到了，他們就想辦法偷他的錢，不巧被他碰見。更不巧的是，他們殺死了他，當然也搶走了錢。這件事都上電視了。于是更多的人知道，我們村里人有錢。隨著村子里可種的土地越來越少，大家口袋里的錢越來越多。這讓其他地方的人眼紅。而現(xiàn)在。村子里都有銀行了，大家就覺得安全多了。不再擔心出銀行的門被搶。銀行可以把很多錢變成一張紙(存條)，你在一個什么地方摁上幾個數(shù)字，它就像被道士加上了一道符咒，變得很神奇，即使被人家搶去也不怕了。

大家圍著這家銀行看稀奇。這是一家新銀行?，F(xiàn)在銀行也多。聽說市里就以我們的市名命名了一家銀行。它雖然比國家的大銀行牌子小，但仍然很驕傲。大家趴在門口，或透過寬大的玻璃往里瞅。不用說，里面的人我們一個都不認識。這種玻璃很奇怪，你離它越近，反而越看不清里面。你會被鑲嵌在里面的大眼睛嚇住，以為是一頭鱷魚。但仔細一看。原來是自己。大家不免有意跟大玻璃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但接著。大家又在天花板上發(fā)現(xiàn)了幾只眼睛。鼓鼓的，不是鱷魚而是大金魚了。保安笑著說，那是攝像頭。大家不禁后退了一步。聽說這東西很厲害，誰來過這里誰干了什么它都記得一清二楚。既然是銀行，大家還是小心為好，免得瓜前李下的說不清楚。在這方面，我們村里人一向很自覺，錢這東西，弄好了一身香，沒弄好一身臭。聽說在城里面，一個人在經(jīng)過運鈔車時，褲子沒系緊忽然往下掉，他伸手去抓皮帶，結(jié)果押鈔的武警手里的槍走了火(事后，那位武警是這么解釋的)，當場就把他打死了。村里人聽說了這件事，都有些怕那個車。每次看到了都特意繞開。所以也有一部分人對村口冒出個銀行抱不樂觀的態(tài)度，認為有一利必有一弊，那就是，大家和押鈔車接觸的機會大大增加，危險性也就大大增大了。誰知道他們的槍什么時候走火呢?

不過也有人馬上想出了應對的辦法，說，那還不容易，運鈔車一般是早上八點下午五點左右出現(xiàn)，到時候大家盡量不要到附近去，不就行了?

另一個人說，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起初，大家以為新銀行肯定要動員大家往他們那里存錢。想當初，大家的土地補償款剛分到手里的時候，縣里好幾家銀行還有鄉(xiāng)里的信用社都到村里來“動員”。在這方面，鄉(xiāng)信用社肯定是沒有任何優(yōu)勢的，因為我們在郊區(qū)，去縣城辦事更方便。他們通過各種關(guān)系，鄉(xiāng)長、村支書，向大家層層施壓，或引誘拉攏，悄悄提高各自的利息(他們稱為獎金)。算起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期了。村里人已經(jīng)商量好了，等新銀行來動員的時候，大家故意要高利息，不然，就放在原來的銀行里不動?；蛘吣贸鰜矸鸥呃J。個別膽大、有背景的人，早已這么干了。他們得到的利息，都快超過本金了。

沒想到，新銀行不但沒來動員大家存錢，反而給我們優(yōu)惠政策，讓大家到他們那里去貸款。利息很低。如果是特別的用途，比如孩子讀書之類，還是無息貸款。這就怪了。有人指出，這肯定是對方的陰謀詭計。他們知道我們村的人根本用不著貸款。后來，他教給大家一個將計就計的好辦法。于是，大家紛紛涌到新銀行去貸款。家里有人讀書的，拿出了錄取通知書或?qū)W生證。做生意要流通資金的，更不用說。這樣的好事，到哪里去找呢’有人甚至把親戚朋友也叫來了。好像我們這里有個金礦，大家都可以來挖似的。更多的人，腦子開的竅更大，在新銀行貸一筆款，存到另一個銀行去，賺那個利息的差價。一時間，村子里歡聲笑語，大家高興得像過年一樣。當然，矛盾也是有的，比如，新銀行設置了一項限制措施，每天的優(yōu)惠貸款不超過十筆，總金額不超過多少萬元。這使得大家為了得到便宜貸款，不得不起早摸黑去排隊。實際上，每天的貸款名額達不到十個人，因為排在前面的人很快就讓自己的貸款超過了每天的總金額，后面的人不得不第二天繼續(xù)起早，同時對前面的人忍不住埋怨和指責起來，說，你怎么這樣貪得無厭?或：你前兩天不是來過了嗎，怎么又來了?村子里悄悄涌動著一股不和諧的氣氛。以前，有人摔倒了，別人趕快去扶?，F(xiàn)在，他們裝作沒看到或者干脆就避開了。很多人認為，這樣下去，新銀行遲早會取消優(yōu)惠政策，因為什么都是有限度的嘛。

但新銀行里的錢，似乎怎么也取不完。好像里面有印鈔機，想印多少就印多少。因為按我們村里人這種貸款法，運鈔車每天跑兩趟都不夠，即使銀行限定了數(shù)額。事實上，運鈔車到底跑了多少趟，誰也不知道。大家雖然熱衷于和新銀行打交道，可也沒喪失理智，冒冒失失去靠近運鈔車。新銀行也主動加強了保安力量。畢竟，搶銀行的事情時有發(fā)生，有一次就發(fā)生在離我們村子不遠的一家銀行里。營業(yè)員嚇得鉆進柜臺底下，被救出來時，褲襠里還滴滴答答的。

這樣過了一段時間，新銀行的優(yōu)惠政策果然中止了，可村里人的抱怨并沒有停止，向他們反映情況，他們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不過在村里人的懇切請求下，他們說通過開會研究(看，他們也有些官僚作風呢，不過村里人很喜歡他們的這種官僚作風，因為它提供了某種保證，讓人放心)，決定用另一種方式來彌補，那就是。他們允許村里人把錢存進新銀行，給高額利息。當然，新的優(yōu)惠政策，也只限于我們村，請大家不要像上次那樣亂嚷嚷，把親戚朋友都叫來濫竽充數(shù)。大家一算，劃得來。利息比其他銀行的確高很多，而且不像高利貸那樣冒風險(弄不好本錢都收不回甚至犯法)。不管是貸款還是存錢，反正。我們只要賺到那個利息就行。有人一針見血地指出。為了表示感謝，大家還買了一面錦旗送了過去，上面寫著：急群眾之所急，需群眾之所需。橫批：感謝貼心人。這面不倫不類的錦旗看上去雖然笨拙，但的確代表了我們?nèi)迦说恼嬲\謝意，

接下來這段時間，大家在各家銀行里進進出出。九九歸一，百川歸海，最后一站不用說是到新銀行了。大家把先前存在其他銀行的錢都取了出來，爭先恐后地存進新銀行，哪怕把定期的變活期，也在所不惜。反正算總賬，還是很劃得來的。不用說。又要排隊，又有人插隊，也就又有爭吵甚至斗毆。有人摔倒了。不但沒人拉起來還有人偷偷踩上一只腳。大家還是把親戚朋友叫來了。只要把村里人的身份證借給他們就行，反正銀行又不會對照。那些親戚不多的人心理不平衡，跑到銀行去告狀。銀行就取消了幾個人的優(yōu)惠資格。被取消資格的人不服氣，也成了告密者，結(jié)果，被取消優(yōu)惠資格的人越來越多。不過事在人為，他們又通過各種辦法，重新取得了這種資格。在這方面，我們村里人向來很有一套，善于讓不可能變成可能。因為在郊區(qū)，我們有城里人所沒有的特產(chǎn)：土雞。到了節(jié)假日，我們村的土雞都能賣個好價錢。如果城里有親戚，走動起來人家不稀罕別的，就稀罕個土雞。你要是讓他家的客廳里沾上土雞的膻味，他們就高興得要命。為此，到了年關(guān)，大家都要把土雞好好保護起來，不然要被人偷去。除了雞，還有土豬和土鴨(城里人習慣于在沒吃飼料的動物前加個土字)。我們村曾發(fā)生過數(shù)十起偷雞偷豬事件。小偷在欄里殺好了豬直接把豬肉挑走，村里人居然都在熟睡沒人聽到動靜。按道理，豬是要大喊大叫的，誰也不知道小偷用了什么辦法讓它噤聲。要知道，讓一頭兩三百斤重的豬做啞巴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過也有兩三次，還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大家起來追，小偷落荒而逃。相比起來，偷雞對小偷來說就容易得多，據(jù)說他們只要拿只蛇皮袋擋在雞塒門口，用根雞毛撣子輕輕一趕，它們就暈暈乎乎全進去了。所以每到年關(guān)，村長就派人在路邊的墻上寫上標語：全村人民團結(jié)起來打一場保衛(wèi)土豬土雞的光榮斗爭!現(xiàn)在。村里提前洋溢著過年的氣氛，但偷雞賊不是別人。而是我們自己，大家把自家的土雞偷偷送進銀行，一只，兩只，三只。那里便整天散發(fā)著清燉土雞的誘人香氣。大家重新獲得了優(yōu)惠資格。把家里所有的錢都存進去后，又到別的銀行去貸款?；蛘矣H戚朋友或親戚的朋友和朋友的親戚借錢，存進新銀行。當然，在這個過程中，大家還要提防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h城里就曾經(jīng)發(fā)生過這樣的事情，一個人從銀行取了兩萬塊錢，剛走出銀行大門，就被人用刀刺傷了，錢也被搶走了。為了避免此類事件發(fā)生，村里人又自覺地團結(jié)起來，往往是，一個人拿了錢，其他幾個人就把他包圍起來，一起向銀行挪動，這樣，即使劫匪在旁邊虎視眈眈，也無可奈何了。村里人團結(jié)得像個河蚌。有人說。大家充分體會到了團結(jié)所帶來的久違的快樂。關(guān)鍵時刻，還是集體有力量啊，還是同一個村子里的人好啊!大家感慨著。終于，可以告一段落了，大家松了口氣，就好像把種子種到地里，只等莊稼成百倍千倍地回報了。

然而就在這時，奇怪的事情出現(xiàn)了。村里有幾個人一天到晚嘴里念念有詞，像是和尚或尼姑在念經(jīng)。不同的是，他們并沒有出聲。只看到他們的嘴唇在動。如果發(fā)現(xiàn)有人偷看，他們馬上一哆嗦，趕緊抿上嘴唇，然而等你過去，他們的嘴唇又開始一張一合。

誰也不知道他們念的是什么。有人說念的是菩薩保佑，也有人說念的是歌頌國家的方針政策好。不過沒有多少人相信這些說法。要念這些也早就念了，不會等到現(xiàn)在才念。后來有人知道了真相，因為他自己也跟著念了。原來，他們念的是各自在銀行里存錢時設的密碼。他們擔心不小心把密碼弄丟了，那銀行里的錢就取不出來了。這是個惱人的問題。要知道。我們村里人向來不擅長抽象思維?，F(xiàn)在，這幾個數(shù)字折磨得他們頭痛。因為事關(guān)重大，經(jīng)?？吹接腥嗽谑裁吹胤锦鈦眭馊?，若有所思或低頭尋找，像傳說中的那個滑稽人物。它講的是有個人怕把他老婆給他的一句話給忘了，就緊緊捂著胸口，走路不敢快也不敢慢。后來經(jīng)過田邊的一個缺口，缺口比較大，他向前一跳，卻把那句話給忘了，他趕緊脫下鞋子挽起褲腳下水去撈。過路的人以為他在找什么寶貝，也跟著跳下水。摸了半天，什么也沒摸到，有個人罵了句粗話，就爬上岸打算走。誰知這個人也跳了上去，緊迫不放，要對方還給他。原來他老婆給他的正是這一句。這個故事曾讓我們像稻谷那樣笑彎了腰。沒想到，現(xiàn)在，它在我們村子里變成了現(xiàn)實。如果有一個人在前面跑，狗在后面追，或者相反，狗在前面跑，人在后面追，那肯定不是關(guān)于肉骨頭之類，而是銀行密碼，因為那個人懷疑狗要搶走或已經(jīng)搶走了他的密碼。密碼是多么難記的東西啊，用生日或家里的電話號碼，很不安全，別人都知道。在我們村子里，誰的生日都是透明的。大家為此絞盡腦汁。他們要讓那些抽象的數(shù)字既雜亂無章又有一定的內(nèi)部規(guī)律，不然他們自己也記不住。也就是說，得把幾個小規(guī)律放在一起形成一個無規(guī)律。這太難了。村里人一貫重文輕理，因為他們知道，坐在機關(guān)里的人絕大部分是學文的。學理科的只配爬爬算盤或管管醬油廠。誰知現(xiàn)在什么都要個數(shù)字。他們那沒有理科基礎的腦袋明顯地跟不上形勢了。他們像我們剛上學認字的小學生一樣把指頭掰來掰去，想讓每一根指頭都擔當起重任，然而那些數(shù)字還是像老鼠一樣吱吱叫著從指縫里溜走了，他們只得到處追捉。

村里念念叨叨的人越來越多了。大家一會兒婆婆媽媽，一會兒卻又抿緊嘴唇，什么也不說。形形色色的紙片成了大家手里的寵兒和座上賓。村里人對紙片有一種病態(tài)的敏感。如果在路上發(fā)現(xiàn)一張小紙片，一定要撿起來看看。即使那明顯是廢紙。這一點，連我們小孩子都一眼就看出來了?？伤麄?nèi)匀徊环判?。大概他們以為是誰丟掉的密碼呢。有一次，他們從電視里看到，有個人在銀行里存了一筆錢，結(jié)果等他去取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它已經(jīng)不翼而飛，被銀行內(nèi)部的人取走了，而那個人，早已飛往了遙遠的澳大利亞。原來，那個銀行職員蓄謀已久，當初給他的就是一張假存條。這件事使大家嚇出一身冷汗，他們驚叫著，趕快檢查自己家的存條。把它們對著亮處仔細查看，用指頭擦刮。然而，他們還是什么也看不懂。如果這個銀行的職員也把大家的錢取出來跑了怎么辦'有人從網(wǎng)上看到了消息，這些拿了別人血汗錢的家伙，除了跑到遙遠的澳大利亞、美國和加拿大，最差的也能跑到柬埔寨和緬甸，他們在那邊大把花錢，這邊只能干瞪眼。為此，大家跑到銀行去問，要銀行把錢拿出來給大家看看還在不在那里。銀行里的人瞪大了眼睛，說，它們早已進入了流通渠道，銀行是存款也是貸款的地方，怎么會有那么多現(xiàn)金放在那里睡覺?既然是資金，就要流動起來，不流動，你們哪來的利息?這樣的話無疑不能使大家信服。說不定這個家伙已經(jīng)做好了逃跑的準備了呢。大家繼續(xù)嚷嚷，有人把前門和后門都堵住了，防止銀行里的人逃跑。行長被驚動了。他出來問明了情況，笑了，說，大伙放心好了，即使有職員卷款潛逃，本銀行也承擔全責，只要有這個章子。他拍了拍從一個人手里接過去的存條，那個人一臉緊張，嘶嘶地吸著冷氣，生怕行長把他的存條拍壞了。大家互相比畫著。真的，每一張上面都有一個公章。再看行長，也覺得行長像是從保險柜里出來，他的臉像百元的新幣一樣紅光滿面。大家松了口氣，回去把家里所有的存條再檢查一遍。都有公章。他們徹底放下心來。

是啊。還有什么比公章更有說服力呢?鄰近的一個村子曾發(fā)生過一件事，有個人想誣告他們村長，說他道德敗壞生活墮落。結(jié)果村長反告他造謠誹謗。官司打到了縣里，法庭上要雙方舉證。那個人把村里人摁了手印的材料送上去。村長也把材料送了上去。他的材料是鄉(xiāng)政府的證明，證明他曾經(jīng)是新長征突擊手、全市勞模、縣人大代表，該同志作風正派，吃苦耐勞，堪為道德模范。法官就判村長勝訴，那個人被判罰款和一年有期徒刑(在村長的好心請求下，法院改為緩期執(zhí)行)。自此再也沒人敢亂說他們村長的壞話了。

這樣看來，大家可以睡安穩(wěn)覺了。雖然其間也有幾個無業(yè)青年想打新銀行的主意，但因為銀行防備嚴，警惕性高，他們也只好悻悻離去了。這是村里幾個老年人發(fā)現(xiàn)的。他們總是那么古道熱腸，精力也那么充沛。這段時間，他們自覺擔任了銀行的義務守護員。不過他們對這個說法并不領(lǐng)情。他們說，為別人，也是為了自己。他們的高尚品德讓村子里一些有私心的人汗顏。不知不覺，他們也加入到義務守護員的隊伍里來了。老人們聽說現(xiàn)在的小偷很厲害，居然可以打洞通到銀行內(nèi)部，他們便拿起打狗棍，圍著銀行四處檢查，看有沒有可疑的漏洞，叮囑附近的人家，租房子出去一定要小心。他們甚至還趁房客不在家的時候，偷偷進去檢查。他們把耳朵貼在地上，聽有無可疑的聲音。有一次。他們還真的抓到了一個。那個人拿著鐵鍬。他們把那人送到銀行保安面前。雖然后來保安說那個人不過是在搞綠化，不過行長還是親自出面代表銀行對大家的積極性和警惕性作了高度表揚。為了進一步提高村里人的參與意識，行長還許諾過一段時間帶大家去新馬泰旅游。

新馬泰?問話的是個老人。他自然不懂新馬泰。

就是新加坡、馬來西亞、泰國!也就是說。到外國去旅游!有個青年人朝那個干癟的耳朵喊道。

不過這樣的旅游終究還是沒有實現(xiàn)。因為第二天，村里人發(fā)現(xiàn)新銀行到了上午十點多還沒有開門。不會是煤氣中毒了吧?大家敲門，沒反應。用手一推，門卻自己開了，大家驚訝地發(fā)現(xiàn)，里面什么也沒有。保險柜、柜臺、保安、攝像頭，什么都沒有了。有人用力戳了戳那房子，發(fā)現(xiàn)一戳一個洞。原來它是紙糊的。

經(jīng)專家們鑒定，這是一種特殊材料的紙。在一定時間內(nèi)，它比鐵還硬，而一過了這個期限。就比普通的紙還軟。有關(guān)部門聞訊趕來。正準備調(diào)查取證，忽然一陣大雨。等雨停了再走出來，眼前已經(jīng)什么也沒有了。

事情并沒有結(jié)束。外面的記者聞訊趕來采訪。這時村委會和鄉(xiāng)里的干部都攔在村口，說根本沒這么回事，不信你們看，這是警方的證明。就像空調(diào)里往往有軍團菌。目前能確定的是，這個村子里的人。精神上出了點問題，患上了軍團幻想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