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中岳和他的“大學”

11月16日上午，武昌湖北省文聯(lián)大樓，一幅洋洋灑灑的雋永長卷，引得眾人駐足贊嘆。這里正在舉行“湖北省文聯(lián)重點文藝創(chuàng)作項目《樊中岳章草<大學>》首發(fā)式暨長卷展示”。

年近七旬的樊中岳先生，是湖北省文史館館員，西泠印社社員。其章草師承谷有荃先生，下筆勁爽，結(jié)字楷然，氣息雅正，珪璋特達，結(jié)束自古，格調(diào)直指漢魏以上。這次他的“章草寫《大學》”，在中國書法界藝術(shù)界，可謂一項工程浩大的創(chuàng)新巨制。

【人物檔案】

樊中岳，號山夫，1943年生于武漢，曾任《書法報》主任編輯。現(xiàn)為湖北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館館員，西泠印社社員，中國書協(xié)會員，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書法班導師，三峽印社顧問。曾擔任新加坡全國第七屆中小學生書法大賽評審。

而立之年師從谷有荃先生學習書法篆刻和文字學，受到良好教育與訓練。書法重傳統(tǒng)，追求金石氣，擅長大、小篆與章草，喜作帛書與甲骨文。篆刻，善作工穩(wěn)一路漢玉印、璽印、鳥蟲印等，探索楚帛書入印有個人面目。

寫《大學》

走一條別人沒走過的路

已過花甲之年的樊中岳清瘦矍鑠，有著一股濃濃的文人書卷氣。他幾乎將畢生的精力關(guān)注到古今之間、筆墨之端，其篆書、章草和篆刻的造詣在國內(nèi)獨樹一幟，影響頗大。其編著的“書法篆刻工具叢書”一套十本，2006年榮獲“中國書法蘭亭獎編輯出版三等獎”?！疤m亭獎”雖是書法界的最高獎項，但圈外幾乎無人知道。樊老為人低調(diào)，也不喜對人說起。上海市書協(xié)副主席，西泠印社理事孫慰祖先生在西泠印社開會時握著樊老的手，只說了四個字：“大音稀聲”，不久，又將寫有“大音稀聲”的扇面寄贈給樊老。許多書法界的朋友都說，這四字用來形容樊老，真是再恰當不過。樊老的藝術(shù)成就不小，在圈內(nèi)知名度也很高，但一生鮮有新聞見諸于公眾報端，更不熱衷沽名釣譽的社交活動。

然而，就在退休后沒多久，恬淡無爭的樊老突然做了一個相當驚人的決定：用章草創(chuàng)作一部經(jīng)典著作并出版。

在書法界，一直流傳著這樣一句話：“狂草難認，章草難學”，章草是傳統(tǒng)書法中最古拙難學的一路，在書法藝術(shù)的歷史舞臺上，章草扮演著多少有點類似高人隱士的角色。在漢代的短暫輝煌以后，每個朝代研習章草者可謂寥寥無幾，唐代幾乎沒有，宋代蔡襄在其晚年偶爾臨寫章草時喟嘆“難寫”，元明清至今，寫章草的人少之又少。

樊老用這種冷門字體演繹的，恰巧也是四書五經(jīng)中不那么“熱門”的《大學》。

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決定，原因有二：《樊中岳章草<大學>》經(jīng)專家評審列為湖北省文聯(lián)的一個重點文藝創(chuàng)作項目；另外，樊老認為，經(jīng)過多年積累，加上自己又是省長任命的文史研究館館員，有責任和義務利用自身創(chuàng)作的好時期，選好大題材，書寫大作品。這也是一個藝術(shù)家應有的責任感。

樊老1996曾編著出版了《常用章草速查手冊》，對章草較有研究。近年于章草更是用心，創(chuàng)作及研究有了新的認識與突破。他說，自己從小就瘦弱內(nèi)向，“走大路擠不過別人，那我干脆走一條小路，沒人走的路，這樣就可以不那么小心翼翼，甚至能大刀闊斧了?！?/p>

讀《大學》

做人的道理和書法的精要一脈相承

在眾多的中國經(jīng)典著作中，樊老原本就對《大學》情有獨鐘，在一遍又一遍的書寫過程中，樊老并不是在簡單地“抄”大學，他每寫一節(jié)，便用小字書寫體會，反復研誦這一本經(jīng)典昭示給世人的一些修養(yǎng)德行、立身處世之道，并字字句句了于心，踐于行。

《大學》里的明明德、親民、止于至善三條綱領， 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八個條目，就是要教導人們時刻注意自己的修養(yǎng)，少去想那些讓人蒙蔽的欲望。樊老在讀了“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這一節(jié)后，書寫了“師古為文載道，修身作事尚賢”，他說，這是對自身的一種鞭撻。

去年夏天，長江大學學生搭人梯救人事跡轟動一時，長江大學為幾位英雄大學生舉辦了事跡展覽，樊老應長江大學之請，以武漢大學“櫻花筆會”評委的身份為展覽活動題寫“篤學”二字，告誡現(xiàn)在的大學生要好好讀書、專心學習。

樊老不僅用心讀《大學》，用筆寫《大學》，還用刀去刻《大學》，形成了他有別于他人的獨到學習方法。為了讓讀者更方便、更快捷地了解《大學》的精要，他將“三綱八目”—— 明明德、親民、止于至善，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反復琢磨、反復鐫刻、潛心創(chuàng)作，用時近二月，刻印三十余方，邊款數(shù)十條，用邊款的形式解釋“三綱八目”的含義，最后選好印十一方，邊款十二條，創(chuàng)作長卷并出版。

樊老常常說，一個真正的藝術(shù)家，只有“境界”高，才能創(chuàng)作出“意境”深遠的好作品。他對“境界”的理解是：一個藝術(shù)家，要愛國，愛民族，要愛我們的人民和土地，用我們的藝術(shù)宣揚“真、善、美”，繼承優(yōu)秀文化傳統(tǒng)，創(chuàng)建美好的精神家園。

教《大學》

月亮多了是星星

退休之后的樊老多了一個身份，在華師大文學院教授書法課，忙得不亦樂乎。他在講授書法史、書論、書法技法及藝術(shù)欣賞中，更注重“人品”的培養(yǎng)。網(wǎng)絡上有一段樊老的章草示范教學視屏，書寫內(nèi)容是“為學有為有史，立身不懼不憂”。他既講用筆結(jié)構(gòu)之技巧，又強調(diào)學生多讀書、懂文史、強調(diào)修行立身之重要。

篆刻，是樊老的另外一方精神家園，樊老篆刻同樣師承谷有荃，他擅長漢玉印、璽印、鳥蟲印等，尤其是很難刻的楚帛書。業(yè)內(nèi)人士評價樊老，“他的楚帛書入印，在國內(nèi)‘有個人面目’?！?/p>

說起篆刻，樊老的夫人打趣說：“我們家啥也不多，就是書多，還有石頭多?！苯衲?7歲的樊老從30多歲就已戒煙戒酒，平時也不打牌，除了看書寫字，就愛“玩石頭”。

不過，更多的時候，樊老常常是把印章當做表達自己內(nèi)心情感的一種方式。

樊老拿出一方印章，是伊拉克戰(zhàn)爭爆發(fā)時刻的。他一怒之下刻了“和平萬歲”一方大印，四周還刻滿了邊款，將他對戰(zhàn)爭的憎恨全部融進刻刀中。有一面刻的是愛國詩人杜甫《垂老別》中的詩句：“萬國盡征戍，烽火被岡巒。積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何鄉(xiāng)為樂土？”另一面刻到：“古人使戈矛，積尸草木腥。今日用導彈，死傷一營營，戰(zhàn)事幾日無，五洲烽火頻，子美問樂土，中岳喚和平”。這方印充分體現(xiàn)出一位長者的大愛胸懷。

歌以詠志，樊老則是“刻章以詠志”，這一類印章，樊老刻了滿滿當當幾大盒子。如崔子玉的“座右銘”組印20方，劉邦《大風歌》組印多方等。偶爾拿出來“自我欣賞”。一個月前，樊老開通了自己的博客，把自己一些作品上傳到網(wǎng)上，人氣不錯，有不少博友發(fā)來“小紙條”，索字索印，樊老少于應酬，婉言謝絕。

樊老說，他的主要精力還是放在追求藝術(shù)成就上，“市場價值還是順其自然吧?！?/p>

當下，書法界有一怪現(xiàn)象，學生吹老師是“大師”，老師也吹學生是“大師”。樊老博客說“月亮多了是星星”，他把大師比作月亮。月亮只有一個，月亮多了，那不就是星星了嗎？其實，樊老認為當下書法界無大師，何必要互相吹捧呢？他把這個道理講給學生們聽，學生們也很贊同。

在安靜的文聯(lián)大院里，樊老沉迷在和筆下文字、手中刻刀的交流之中，與墻外的繁擾喧囂比，溫文爾雅的樊老顯得那樣恬淡，甚至有點單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