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一位青年:他在上海打工。6月10日,他領到了5月的工資,所有收入合計4720元??鄢损B(yǎng)老金、醫(yī)療保險、失業(yè)保險以及住房公積金合計806元(能交納這些錢是一種幸運,表明他在一個相對正規(guī)的部門工作),扣除個人收入所得稅156.4元后,他的工資卡上增加了3657.6元。
你覺得他怎么樣?不錯啊!他可能算是這個時代最優(yōu)秀、最有上進心而且運氣不錯的青年典型。他進入了中國經(jīng)濟最活躍的城市。他的收入已超過了這個城市大學生、研究生的“中位數(shù)”(2008年,上海月工資中位數(shù)最高的是研究生,為4634元;其次是大學本科,為3000元;大專和中職分別為2237元和2013元)。他應該很滿意、很幸福了吧?如果他這樣幸運的青年都不滿意不幸福,那其他青年會怎么樣呢?
他是《第一財經(jīng)日報》一篇關于“個稅改革呼聲”報道列舉的一位青年,他的名字叫黃鵬。報道列出了他的月支出:租房1200元——為了節(jié)省,他住在郊區(qū),否則,他將拿出一半以上的工資去租房;伙食800元——對于一個獨自生活的青年來說,這不能再省了;交通、通訊300元——他必須少打電話,每天早晨7點前起床去坐入城公交。這樣,他的支出合計2300元左右。理論上,還剩有1300元(報道為黃鵬算的經(jīng)濟賬到此為止,下面是我的“推論”)。
但黃鵬應該有他的交際、文化和娛樂消費,他需要戀愛需要請女朋友喝咖啡看電影,他可能偶爾沒有趕上公交而不得不打的,他還需要一個筆記本電腦同時會產(chǎn)生上網(wǎng)費,他也應該考慮在一定程度上回報一下父母……如果這些開支在一個月間同時發(fā)生一項以上,他的財務就會出現(xiàn)赤字;而沒有這些開支,作為一個青年來說,他的生活又怎么談得上“完整”。
這就是今天的中國都市里的赤貧青年的生活,所謂“月光族”。他們辛苦地工作,而他們的未來不知道在哪里。但他們的狀態(tài)還是他們身后的大量青年的夢想。他們不能終止城市夢,事實上也沒有退路。可是,城市夢只能伴隨著絕望。因為黃鵬即便“10個月不吃不喝才能在上海中環(huán)買一平方米的房子”,他們只能彷徨著。惟一的希望在于社會許給他們一個收入有所節(jié)余的未來。
這是一代滿懷理想或野心勃勃的優(yōu)秀青年的命運。他們是按照教育階梯拾級而上的幸運兒。每年的高考在為社會挑選青年生活的區(qū)間,從結果來看,其實也就是讓青年們選擇了不同成色的苦悶。黃鵬的苦悶是發(fā)展的苦悶,也許在八成沒有通過高考的青年看來,這是奢侈的,因為他們自己面臨的是立足的艱難。除非他們出生在北京上海這樣絕無僅有“資源豐富”的城市。
今天,很難有一個青年可以說,他可以憑著自己的才華順利地進入城市,把握自己的命運。城市已然是一個穩(wěn)固的利益格局,它首先以房價的猙獰面目阻擋了青年上進的步伐。這焉能不叫初涉人世的青年們驚惶失措?
一個社會即便萬事緊迫,也不能對一代青年的痛苦麻木不仁。從前,說到青年的前途的時候,往往特指政治前途,因為青年聯(lián)系著國家的命運和民族的理想。今天我們不得不考慮青年的生存處境,盡管這兩者是分不開的,但生存的問題畢竟不能拖延。
(張春摘自《南方人物周刊》,本刊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