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魏晉文人嗜酒的種種緣由

陳新園　周海平

摘要：魏晉名士以嗜酒著名，歷史上對其嗜酒現(xiàn)象大多以避世解之。其實，魏晉名士的嗜酒，應(yīng)該因人因事而異，比較全面地解析其嗜酒的種種緣由，對理解魏晉名士乃至社會人生頗有意義。

關(guān)鍵詞：魏晉文人；嗜酒；緣由

中圖分類號：G648 文獻標識碼：B文章編號：1672-1578（2015）04-0015-01

魏晉是一個特殊的時代，同時它也造就了一些獨特的人。這些人因為很多原因而醉心于飲酒，對魏晉名士飲酒種類的探討有助于深化認識普遍嗜酒的現(xiàn)象。

1.確實愛酒

魏晉名士中確實有人并無其他特別原因嗜酒，只是喜歡酒而已。例如劉伶，歷史上著名的酒鬼，對酒的癡迷程度到達了令人發(fā)指的地步?！稌x書》中有一段記載說"劉伶嘗渴甚，求酒于其妻。妻捐酒毀器，涕泣諫曰："君酒太過，非攝生之道，必宜斷之。"伶曰："善！吾不能自禁，惟當祝鬼神自誓耳。便可具酒肉。"妻從之。伶跪祝曰："天生劉伶，以酒為名。一飲一斛，五斗解酲。婦人之言，慎不可聽。"仍引酒御肉，隗然復(fù)醉"。由此可見，對劉伶來講生命就是飲酒，飲酒便是他的生命。他對酒的狂熱非常人能比的。他 "常乘鹿車，攜一壺酒，使人荷鍤而隨之，謂曰："死便埋我。""。他愛飲酒，以至于不顧生命，飲酒之事要重要于生命。他曾經(jīng)在醉酒之際寫了一篇駢文《酒德頌》，在這篇文章里他塑造了一位德行高尚的老先生。這位老先生"止則操卮執(zhí)觚，動則挈榼提壺"，飲酒之時"兀然而醉，豁爾而醒"。自此看來，這個老先生便是劉伶自己了。劉伶平時的生活的點點滴滴也是以酒為命，飲酒飲到一種無人能達的地步。不為名、不為命，只為飲酒，醉心飲酒。酒鬼每個時代都有，如他這般的，并且史書上專有記載，恐怕只有魏晉時期的劉伶了吧。

劉伶飲酒，已達到一種世人難以企及的地步，忘卻生死，忘卻名利，專為飲酒。從歷史記載看，劉伶嗜酒并沒有因政治迫害或者躲避危害等因素，幾乎純粹是喜好飲酒，這種現(xiàn)象在各時代都存在，今人也可以從生理的角度得到科學(xué)結(jié)論?；蛟S當時的時代的特殊性是導(dǎo)致他飲酒的一部分原因，但絕對不是他的主要原因。他的個性有點帶著莊子的意味，恣意而為。他狂愛飲酒，如果他是因為避世飲酒，躲避禍亂，他就不會以不以生命為然的態(tài)度飲酒了。

2.躲避政治風險

相較于劉伶的嗜酒如命，張翰和阮籍的飲酒則有著躲避朝政和時代混亂的意味。《晉書》中記載"齊王囧辟為大司馬東曹椽。同時執(zhí)政，翰謂同郡顧榮曰"天下紛紛，禍亂未已。夫有四海之名者，求難良退。吾本山林間人，無望于時……"、"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時一杯酒"。從此二段記載明顯可見，張翰飲酒多帶著躲避現(xiàn)世禍亂，自求生路之意。他本人認為天下紛亂，禍亂連連，非良棲之地，如若不慎，生命難托，不如退隱山林飲酒為樂，不為政，不惹當世之政亂，此乃求生安命之良所。其飲酒之意，為躲避政治禍亂的意味明顯可見。

名氣最大的為躲避政治禍亂而醉心于飲酒的是竹林七賢之一的阮籍。《世說新語》中有一段王大對阮籍的評價："阮籍胸中塊壘，故須酒澆之。"由此可得出，阮籍喝酒因心中有難以言說的郁結(jié)，只能用酒"澆灌"。雖說阮籍喝酒只是躲避現(xiàn)實的政治禍亂，不想涉及政治事務(wù)，但是他還是希望有所作為。由《晉書》中："籍本有濟世志，屬魏晉之際，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與世事，遂酣飲為常。"可見阮籍嗜酒或許有比較復(fù)雜的原因，而躲避政治風險是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人一旦醉酒，人事不知，迷迷糊糊，即使說出一些"礙事"的話，做出一些出格的舉動，人們會原諒他是醉鬼。

阮籍生逢魏晉易代之際，政治腐敗，社會黑暗，加以戰(zhàn)亂頻繁，動蕩不定，名士便更加惶惶不安，時刻都有性命之憂。因此，阮籍便以酣酒為活，發(fā)玄言，口不臧否人物，藉此遠禍全身。"他的醉酒有一種遠禍全身的作用，他是借酒來逃避現(xiàn)實中的災(zāi)禍。所以他才會'口不臧否人物'，而把他內(nèi)心那一份委婉曲折的復(fù)雜情意都微妙的表現(xiàn)到他的詩文里面去了，這就是他的詩很難讀懂了。"這是《葉嘉瑩說漢魏六朝詩》對阮籍的解讀。后來西晉的許多名士大多模仿阮步兵。

3.仕途失意飲酒

魏晉之前，飲酒還不普遍，至少文人隨意飲酒的現(xiàn)象不是常見，因此很少看到文人因失意而借酒澆愁?？兹谑鞘б怙嬀频脑缙诿俊？兹诘氖杩袷呛苡忻?，但是史書上沒有他早期狂飲的記載。到建安年間，孔融認定能夠匡復(fù)漢室的唯一希望之星曹操篡漢之心漸顯，孔融與他的多次惡作劇無效之后，他也漸感到危險正慢慢向自己靠近。此時，他的政治宏圖已經(jīng)無望實現(xiàn)，曹操的打壓也使他個人的仕途充滿荊棘，狂飲爛醉就成了孔融的生活常態(tài)。他甚至說，人生什么也不想，只要酒杯里的酒天天滿，酒席上的酒友天天滿，人生已經(jīng)無憾。對于一位孔圣后裔，早慧出眾，滿腹經(jīng)綸的才子，孔融以醉酒度日顯然是借酒澆愁。如孔融一般的還有東晉的王敦。他權(quán)欲熏心，作了大將軍還想做天子，天天飲酒至醉，哼著曹操的"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壯士暮年，壯心不已"，邊敲打著唾壺，把那唾壺打得盡是缺口。這種行為也屬于政治宏圖難以實現(xiàn)而借酒澆愁。

自孔融之后，借酒澆愁成了士人經(jīng)常性行為，歷代文人墨客留下的大量酒后詩文，充溢著懷才不遇，抱負難展的情緒。

4.自得其樂飲酒

其實文人嗜酒的原因是多維的，不會也不可能只有避世或失意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在飲酒中自得其樂也是很正常而普遍的現(xiàn)象。文人只要把人生，把自然之理與社會歷史看得透一點，就不難進入"只求壺中樂"的境界的。所謂"皇帝萬萬歲，小民天天醉"是也。東晉末年的陶淵明應(yīng)該就是這樣的人。

"陶淵明飲酒，是為了寄托他內(nèi)心之中的一份幽微、隱約的心意，因為他喝酒的時候，內(nèi)心中有一種感覺可以在酒醉之中體會的更加深刻和真切，從中可以獲得一種自得自寄的享受"這是葉嘉瑩對陶淵明的解讀。而陶淵明的《飲酒詩》就充分的體現(xiàn)了這一點。

陶淵明的飲酒是一種"自我實現(xiàn)"的完全表現(xiàn)。從對在生存最基本的生理需求的實現(xiàn)，到自我精神方面的最高層次的實現(xiàn)。陶淵明飽讀詩書，透解自然與歷史規(guī)律，對人生有著異乎尋常的深刻理解，最終豁然開朗，達到一種完全解脫的境界。此時，他除了天天自我陶醉的飲酒，隨意寫寫詩文自娛，幾乎不想做任何其他的事情。陶淵明的自我實現(xiàn)是生活簡單，他的詩歌無華，但往往卻是最真淳的。有一種繁華落盡的真切感，不虛假。所以他的酒飲得純粹，釀酒為喝，飲酒寫詩。因此，陶淵明的飲酒詩給人一種清明爽朗的感覺。從他的《飲酒詩》中可以看出他是一個閑然自得、悠然自適的人。

陶淵明的境界看似簡單，實則很高，后人仰慕其為人卻很難達到這種，所以對后代的影響至為深遠。

飲酒，一種極為普遍而簡單的社會現(xiàn)象，可以折射出多彩的社會人生，而這種狀況的出現(xiàn)，確實源自魏晉名士。若以拔高或貶低，曲解或片面地理解，那么就會多姿多彩的人生看單調(diào)了。

參考文獻：

[1] 王守國 著《酒文化中的中國人》河南人民出版社 1990年版

[2] [唐]房玄齡 等撰《晉書》吉林人民出版社 1995年春版

[3] [南朝]劉義慶《世說新語》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

[4] 葉嘉瑩 《葉嘉瑩說漢魏六朝詩》 中華書局2007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