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萍萍,吳 慧
(賀州學院 教育科學系,廣西 賀州 542800)
華裔美國作家的性別視角探討
鄧萍萍,吳 慧
(賀州學院 教育科學系,廣西 賀州 542800)
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美國華裔文學在主題、意向、文體、風格和特征等方面呈現(xiàn)出多樣化與個性化的特點,尤以湯亭亭和趙健秀為個中翹首。湯亭亭深入探討華人女性的生活并對女權主義運動給予極大的關注;而趙健秀則力圖打破陳腐的模式化華裔形象,創(chuàng)立全新的華人男子漢塑像。盡管“趙、湯”之爭削弱了美國華裔作家作為華人社會代言人的力量,但它同樣是美國華裔文學正在走向成熟的標志。
華裔文學;女權主義;模式化華裔形象
華裔美國文學是當代美國文壇上的一朵奇葩。其中原因除了擁有與美國其他族裔截然不同的、備受歧視的歷史文化背景之外,就在于深受中國傳統(tǒng)文化熏陶的父母也總是試圖影響下一代的思想和生活。結果,生活在唐人街的父母與子女發(fā)生矛盾,往往也表現(xiàn)為中美兩種不同文化之間的沖突[1]P345。而在華裔美國文學中,華裔美國人獨特的生活得到充分的詮釋。
華裔男女作家對“母與女”、“父與子”典型母題情有獨鐘,并且就這些母題進行了大量細致入微的創(chuàng)作,成績斐然?!斑@些母題蘊含了華裔美國人特殊的離散、遷徙的族裔經(jīng)驗,是中國和美國文化傳統(tǒng)合力的產(chǎn)物?!盵2]P19當代華裔女作家們對母女之間或親密或疏離的關系的刻畫細膩真實,從湯亭亭到譚恩美及新一代華裔女作家,從《女勇士》到《喜福會》等作品,所見之處的只有祖母、母女、姐妹,而祖父、父子等角色幾乎是缺失的,即算“在場”,也是沉默的,僅僅作為女性角色的反襯。同樣,華裔男作家不約而同地鐘情于“父與子”的母題。從宏觀角度來看,這是對華裔女作家們忽略或放逐華裔父系傳統(tǒng)的一種無聲的反抗和宣戰(zhàn)。但華裔作家注重的是“父與子”之間血緣、文化、精神的傳承和發(fā)揚,這一點與西方文學傳統(tǒng)中的強調父親與兒子之間的沖突和斗爭有所不同。以趙健秀、黃忠雄為首的華裔男作家,從被美國主流所湮滅、扭曲或破壞的華裔歷史中挖掘題材,重塑父輩在異國他鄉(xiāng)的奮斗、艱辛、隱忍,再現(xiàn)華裔自我屬性和華裔文化的英雄傳統(tǒng)。當代美國華裔作家對于性別以及思想意識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的作用這一論題,其分歧無疑是令人矚目的。
華裔女作家鐘情于“母與女”這個母題的創(chuàng)作,不僅僅表現(xiàn)在描寫母女間的情感糾葛、母親與女兒既合作又對抗的傳承關系,也表現(xiàn)在女權意識的覺悟上。譚恩美在她的處女作《喜福會》(The Joy Luck Club,1989)主要講述了四位華裔母親和她們在美國出生的女兒們的故事。作品對母女代溝這個華人文學的傳統(tǒng)題材從全新的角度進行了探索。不管母女之間的矛盾與沖突是如何激烈,但她們最終仍然能走向和解,這一和解的結局是雙方努力的結果,女兒們逐步開始理解母親、接受母親、繼承母親。通過成功的人物塑造和扣人心弦的情節(jié)安排,向封建宗法制、男權至尊的觀念進行了卓有成效的文本顛覆,而且在華裔的自我主體和認同的形成方面,將華裔女性的心靈掙扎、抵抗、拒絕、委曲求全到重新定位的全過程栩栩如生地展現(xiàn)給了讀者。
華裔女作家湯亭亭在她的成名作《女勇士》(Woman Warrior,1976)第一章中開宗明義地表明了作者的女性主義創(chuàng)作傾向及其價值觀。在這本包含大量中國故事的書中,她不僅從女性主義的角度對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進行了批判,同時也從華裔的角度對存在于美國社會中的種族歧視進行了評判。書中叛逆的女兒與性格剛強的母親之間的對抗與和解,幾乎充斥于故事的每一頁[3]P82。湯亭亭這種用以表現(xiàn)傳統(tǒng)中國文化之別具一格的寫作手法,在受到矚目的同時也被認為歪曲并誤導地表現(xiàn)了中國的歷史和文化,因而引起了華人社區(qū)(同時也包括亞裔)廣泛的爭議。有些批評家認為作者夸大了中國父權的統(tǒng)治力量,從而使西方讀者認為中國社會有厭惡女性之嫌,缺乏倫理道德。對湯亭亭批評最為激烈的當屬美國華裔男作家的趙健秀,認為其力圖使華裔文學女性化,是陳腐的美國文學中華裔形象模式的“黃種代言人”,是破壞美國華裔男性形象的既得利益者。
男人被“閹割”甚或變態(tài)的意向在湯亭亭的作品中多處可見:在《中國佬》(China Men,1980)中,來自中國的爸爸由于不能勝任一系列男人的功能,成為事實上被“閹割”的人。湯亭亭眼中的“金山”男性英雄大多數(shù)是生活的失敗者,雖能幸存下來,但是生活支柱卻是妻子,家庭男性成員與女性成員的傳統(tǒng)地位出現(xiàn)倒置。
湯亭亭并非唯一在作品中表達了強烈的女權主義觀點的美國華裔女作家。於梨花尤其關注華人社區(qū)女性的崛起。在《考驗》中,當對自立的渴望漸漸與婦女的傳統(tǒng)家庭角色起來沖突時,女主人公的意識被逐漸喚醒,最終決定不再毫無原則地依附男人,去開創(chuàng)屬于自己的新天地。女主人公這種覺悟的行為表明,婚姻穩(wěn)定與否不應該成為新一代華人女性移民的唯一定位和生活的焦點,與之相比,個人自由更重要。的確,要證明女性的獨立意識,有什么會比舍棄婚姻、子女和家庭而去謀求職業(yè)的發(fā)展更具有說服力呢?
對于女權主義題材,新一代華裔女作家伊犁也有獨到的見地。從她的短篇小說《方醫(yī)生義診》便可見一斑。在這部以女性意識的建構為主題的小說中,當丈夫要求妻子辭職在家相夫教子時,她決然抗爭:“你要我在家做什么?燒飯,種花,多養(yǎng)幾個孩子嗎?像別的醫(yī)生太太一樣,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埋葬在漂亮、高貴的家具當中?”最終,她堅持自己內(nèi)心的信念而去追求自己的事業(yè)。
這些華語文學作品中顯示出來的反傳統(tǒng)的新型的男女關系,是當下美裔華僑所處環(huán)境的真實寫照。移民至美國后,翻天覆地的社會環(huán)境的變化反倒使得華人女性從最初的惶恐不安到最終的泰然處之,從備受壓抑到獲得始料未及的權利。女性特有的韌性使得她們在陣痛之后如魚得水,在家事和工作決策上有了話語權,從傳統(tǒng)中相夫教子的賢內(nèi)助的角色蛻變?yōu)閮?nèi)外兼?zhèn)?能獨擋一面的新時代女性。相比起女性的化繭成蝶,常見的男性移民的形象表現(xiàn)得差強人意。外強中干的形象并不能掩飾他們固步自封、沉湎于過往,不能痛定思變而逃避現(xiàn)實的尷尬。
關注女性的崛起和華人男性地位的衰退不僅僅是華人移民作家經(jīng)久不息的主題,其他亞裔作家也不例外。除了於梨花的小說《傅家的兒女們》,第二代日裔美國作家山本久井的短篇小說、美國韓裔作家金任英的自傳體小說《土墻》(Clay Wall),都塑造了男弱女強的形象。
華人小說中華裔男女在美國社會這個新環(huán)境里截然不同的命運變化是現(xiàn)實生活的寫照,如一面鏡子反映出活生生卻又殘酷無比的現(xiàn)實。當然,造成這種男弱女強的變化的原因不一而足,除了美國的環(huán)境這個外部因素之外,華裔男性的自我心理調適失衡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正如水中行舟不進則退,如果不能適應周遭環(huán)境變化,一味地落落寡合、顧影自憐而不思進取的話,話語權自然旁落。
總而言之,美國主流文化,特別是與華人傳統(tǒng)風格大相徑庭的美國女權運動對華裔女性產(chǎn)生了潛移默化、不可估量的作用。在這些不同于中國文化中理想女性的女權主義思想的耳濡目染下,華裔女性的女性意識被喚醒了,她們開始勇于追求個人自由,爭取個人成功。華裔女作家通過對生活細致、敏銳的觀察力,對生活的悉心感悟,用文字記錄了其生活中的變化。可以說,文學作品在很大程度上都反映了華裔女性在美國的真實生活狀態(tài)。
在當代華裔作家中,以趙健秀為首的華裔男作家和以湯亭亭為首的華裔女作家之間的文化立場與身份訴求似乎存在很大的差異。而“趙湯之爭”在他們的創(chuàng)作中有著鮮明的體現(xiàn),其中最為顯性的差異就體現(xiàn)在小說母題上:華裔女作家專注于“母與女”關系的描述,而華裔男作家則致力于追尋華裔美國的男性英雄傳統(tǒng)。從徐宗雄的《天堂樹》、趙健秀的《唐老鴨》和《甘加丁之路》都貫穿著這個母題,反映出美國文化傳統(tǒng)與中國文化傳統(tǒng)的雙重作用。
“在美國出生的華裔作家中,五個里面就有四個是女性,僅此現(xiàn)實就足以強化這種亞裔男子的固定模式形象?!盵4]P264歷史上,美國華裔一直受到美國主流社會和中國的“雙重宰制”。一方面,他們在美國國內(nèi)遭受種族歧視,主流社會把種種東方主義的概念加諸華裔身上,趙健秀特別提出了陳查理和傅滿洲這兩個在美國的大眾文化中極為流行的華人形象加以批判。在趙健秀等人看來,對亞裔最富于傷害性的陳舊觀念,便是東方主義話語對亞裔男人的“陰柔化”或者“女性化”的文化傷害?!皩τ趤喴崦绹?不管你是可接受還是不可接受的,白人的看法總是成見化了的,那就是,亞裔男人沒有男子漢氣質。不分好壞,亞裔男性在主流文化中根深蒂固的偏見中通通不是男人。傳統(tǒng)男人的文化品性如創(chuàng)造性、果敢性、勇氣等等在他們身上是一片空白?!盵5]P72另一方面,他們還受到來自中國的政治和文化傳統(tǒng)的影響,其文化身份復雜,需要重構才能融入美國主流社會。趙健秀深刻地認識到華人在美國社會中處于精神上、文化上被閹割的現(xiàn)狀[6]P9。而形成這種狀況不僅有來自華人外部的原因,也有華人內(nèi)部的原因。為了打破這種現(xiàn)狀,趙健秀追溯中國歷史文化,從華人的角度重建美國華人史,重新解讀中國英雄主義文學經(jīng)典名著,以此期待重新建構華人的男性主體意識,使華人群體能擺脫刻板形象對他們的束縛,增強華人團體的凝聚力,并消除美國民眾意識中基于刻板形象產(chǎn)生對華人的偏見。
趙健秀在20世紀70年代不遺余力地抨擊主流社會對華裔的種族歧視,不但列舉了美國人加諸在華人身上的種種概念化形象,而且在其戲劇和短篇小說中對這些形象一一加以攻擊。在否認了主流社會關于華裔的概念化形象并否認了華裔對中國傳統(tǒng)的繼承之后,趙健秀的創(chuàng)作也走進了死胡同。進入80年代后,他進入了十多年的低谷期。到了90年代,他的創(chuàng)作熱情再度噴發(fā)。在他的新作中,它的斗爭對象發(fā)生了變化。他仍然兩面出擊,但是其中的一面由中國和中國文化悄悄變?yōu)榱藘?nèi)化了白人至上的種族主義價值觀的華裔美國作家,指責她們歪曲中國傳統(tǒng)文化,強化了華裔美國人的概念化形象,向主流社會獻媚[3]P7。
在《甘加丁之路》(Guanga Din Highway,1994)中,趙健秀體現(xiàn)了他的創(chuàng)作理念的變化。他一如既往地把矛頭對準了華裔概念化的形象,但評判的靶心卻是以這些概念化形象為榮、內(nèi)化了白人至上價值觀的華裔。他的另一部長篇小說《唐老鴨》(Donald Duk,1991)一改過去尖刻火爆的文風,態(tài)度緩和很多,對主流社會更加包容。他的這種轉變與其批評思想中的變化是一致的。從《哎咦!》中的對美國社會和中國文化的全盤否定到《大唉咦!》對中國傳統(tǒng)的肯定,趙健秀經(jīng)歷了長期的思考過程,肯定了在美國社會出現(xiàn)種族融合的可能性。時代的發(fā)展和美國社會形勢的變化影響并改變著他的觀點和創(chuàng)作,態(tài)度也從偏激走向寬容。
美國華裔文學是中美兩種文化碰撞和雜交的產(chǎn)物,但又呈現(xiàn)出鮮明的個性與特色。由于美國華裔特殊的生活經(jīng)歷和社會地位,美國華裔作家大多具備了雙重文化身份和視野,意識到美國華人的雙重文化和民族屬性及“他者”地位。于是華裔男女作家以各自性別的視角為出發(fā)點,分別看重“父與子”、“母與女”的主題創(chuàng)作,以考慮自身的存在狀態(tài)為契機,以獨特的生命體驗關注著華裔群體,表現(xiàn)華裔男女在中美兩種文化碰撞中的生存以及對命運和人生選擇的思考這方面做出了令人側目的成績,使得華裔文學在美國文學中占有一席之地。
[1]劉海平,王守仁.新編美國文學史(第二卷)[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2.
[2]蒲若茜.族裔經(jīng)驗與文化想象[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6.
[3]程愛民.美國華裔文學研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
[4]尹曉煌.美國華裔文學史[M].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2006.
[5]李貴倉.文化的重量:解讀當代華裔美國文學[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6.
[6]薛玉鳳.美國華裔文學之文化研究[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7.
Views on the Gender Perspective of Chinese Writers
Deng Pingping,Wu Hui
(Department of Educational Science Hezhou University,Hezhou Guangxi 542800)
Chinese-American literature,with Frank Chin and Maxine Hong Kinston the most influential writers,has shown diversification in aspect of topic,style and genre since 1960.Marine Hong Kingston probed deeply and paid much attention to livesof Chinese American women and Feminist Movement;whereas Frank Chin endeared to subvert the biased racial stereotype imposed on Asian Americans.The disputes between the two writers are regarded as the symbol of maturity of Chinese-American literature.
Chinese-American literature;feminism;Chinese-American stereotype
I106.4
A
1673-8861(2010)03-0059-03
2010-06-16
鄧萍萍(1964-),女,福建武平人,賀州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英語教學論。
吳 慧(1977-),女,廣西賀州人,賀州學院助教。主要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